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laiey_5126】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小说名:天啊,我穿成了秦桧 作者:梅果 1 “相爷,”耳边又传来小丫环的叫声,秦桧却只觉得头皮发麻。狗血的情节永远也不怕重复,现在这具身体里的芯片已换,换成了一个叫程桐桐的小女人。 一个21世纪的刚出校门的小白领,八年腐龄的腐女,在家考顺父母,在外尊老爱幼,除了偶尔哀叹自己是个穷人外,程桐桐觉得自己应该是个好人!明明在床上捧着新到手的ipad玩水果忍者,切水果正切得开心呢,家里停电了,程桐桐只觉得眼前一黑。 眼前有那么一秒钟的黑暗,随即眼前光明重现,程桐桐就发现自己穿越了。这年头穿越的人太多,程桐桐先还是兴奋的,然后她听见床边的人喊他相爷,程桐桐这时也还是高兴的,男人就男人吧,好歹也是个大官不是? “我是谁?”女人微笑着问面前小丫头。 “您是相爷啊!” “相爷我也有名字吧?”女人微笑。 “奴婢不敢。” “说!” “相爷姓秦,名桧,字会之啊!” 女人五雷轰顶,当场晕死过去! 这会儿,女人穿来南宋已经五天了,上过吊,跳过河,吃过耗子药,割过腕,抹过脖子,可惜这辈子她属了小强,就是没死成,没死成就是穿回去无望了,于是女人开始认命。 秦桧,额的神啊! 换了芯片的秦桧这会儿坐在一面铜镜前,镜子里是一个男人,也就是遗臭万年的大奸臣秦桧了。除去满心的吐槽和反感,女人不得不说,这秦桧是个小白脸,而且还是个很年轻的小白脸,就腐女的眼光来看,这秦奸臣还达到了妖孽的标准。 “相爷!”那个让女人一穿来就晕死过去的小丫环到近前来了。 秦桧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这女人历史不好,但起码的历史常识还是有的,当上了宰相的秦桧不应该这么年轻,难不成这里还带点架空的意思?女人苦思却不得其解。 “相爷,该上朝了,”小丫环却快哭了,这位自打上回从马上摔到地上之后,就不正常,到现在仍是不正常。 秦桧心想自己连看个繁体字还得连猜带蒙,当一国宰相,哪怕这人是个奸臣混蛋,自己是不是比原来那个秦桧更混蛋? “相爷?”名叫翠翠的小丫环见这位还是在发呆,真是要哭了。 秦桧看看自己房里的摆设,心里觉着自己应该不是穷人,于是女人就想要不然今天就跟那个昏君赵构辞职算了。这样南宋少了一个祸害,中国也少了一个祸害了,想到这里,秦桧蹦了起来,大叫一声:“上朝!” 女人穿着秦桧的皮走进了皇宫大门,一路上都有人跟这女人打招呼,女人一个都不认识,只能拿出21世纪小白领的职业素质,对这帮人一律微笑待之。 秦桧想早点见到昏君,然后早点辞职,混吃等死也比做个卖国贼好。 “这是秦相爷吧?”一个粗犷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秦桧听见声音,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觉自己被渣土车撞上了,秦桧一个跟头栽到了地上。 “听说相爷这几日病了,这身子骨是越发娇弱了,”人形渣土车咧着嘴,很是轻蔑地望着秦桧笑。 看多了电视剧的好处之一,就是看着服装就能识人,秦桧一看这人形渣土车身上穿的衣服,就知道这是金人。 渣土车还那儿站着,对秦桧说:“宋人就是男人不像男人!” 秦桧坐地上,说:“你说谁不是男人?” 渣土车说:“相爷面如桃花,身如抚柳,”渣土车摇摇头,“真是比一般女子还要艳丽啊!” 周围的空气很凝滞,一国宰相就这样被一个金人调戏了! 身为一个长在红旗下,深受党教育多年的好童鞋,秦桧有中国人不可欺的自觉,于是秦桧怒了!从地上跳起来后,秦桧童鞋甩手就给了这渣土车一耳光,虽然他手很痛,但也很满意地看到,渣土车的脸肿了! “你丫谁啊?有爹养没娘教啊!就是他娘的喝马尿放羊过日子的下等人,你还当自己披了张人皮就是人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见过欠抽的,没见过你这么欠抽的!我是听说你们那儿是共妻的,你丫知道自己亲爹是谁吗?你亲爹就没教你说人话?……,balabalabala。” 渣土车傻了,不光他傻了,全场观众都傻了!然后渣土车在秦桧问候完了他的十八代列祖列宗后,想起来要捍卫尊严了。 暴怒中的秦桧就是一泼妇,打架这女人很少为之,但好歹为了防偷防盗防色狼,秦桧练过女子防身术。 渣土车是大金使臣金太宗的皇弟,挞懒,秦桧是南宋宰相,当这两人抱在一起扭打成一团的时候,也就在历史上写下了“浓重”的一笔。 2 2 赵构看着自己的宰相发傻。 满朝文武也看着自己的宰相发傻。 秦桧在英勇地与一渣土车互殴了一顿之后,一个小白脸妖孽,现在成了一垃圾山与猪兄猪弟抢食归来的猪头三。 挞懒的形象也好不到哪里去,在秦桧的坚牙利齿外加五爪金龙的蹂躏下,渣土车成了一报废小奥拓。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报废奥拓怒向猪头三。 “我不就是以前在你手下干过几天活么,”猪头三翻着白眼,从刚刚两人互殴加对骂中,猪头三已经知道秦桧奸臣的卖国铁证了!“你当真以为我会给你当内奸?没文化,脑子也长草了?我一宋人能给你一金人当狗?” “混帐东西!”报废奥拓怒吼。 “你丫才是混帐,你全家都是混帐!”猪头三回吼。 报废奥拓的油箱要爆了。 猪头三却在自问为何自己如此悲催,为毛是秦桧?为毛?! “你们宋人是不想和谈了?”报废奥拓挞懒深吸了一口空气,终于问了件正事。 猪头三秦桧一听和谈就炸了,卖国贼何其多,何其无耻啊!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还和谈?“和谈你妹,和谈!”一个也算有文化的小女子再次爆了粗口,“你当我们大宋的军队都是死人?!我告诉你这个不知道亲爹是谁的杂种,胜败乃兵家常事,人不以一时成败论英雄!靖康耻,你们这帮吃黄沙长大的土人总有一天要还!一帮子杂碎,还想染指我大宋河山?!balabalabala……,”秦桧童鞋又开始问候挞懒王爷的列祖列孙。 伤了自尊的挞懒王爷冲了过来,他得掐死这人。 秦桧相爷也做好了再跟挞懒互殴的准备。 这是宋帝的金銮殿,文武分列两边,文臣是指望不上,可是一帮子武臣是不会看着自家相爷被一个金人掐脖的。 秦桧被一帮武人挡在了身后,他为即将上演的群殴感到无比的鸡血。 上面坐着的赵构终于不再做壁花了,他猛拍御案。 “个昏君!”秦桧心里吐槽,“一看就不是个男人,金人这种祸害打死一个少一个,这都不懂,怎么就当上皇帝的?” “你等着!”挞懒王爷隔着人群遥指秦桧。 “死去吧!马不停蹄地去死吧!”秦桧鄙视之。 和谈是完蛋了,因为挞懒王爷头冒青烟地走了,临走还撩下了狠话,一定会要了秦桧的命,否则他誓不罢休! 成为秦桧的秦桧冲挞懒竖中指,穿越女你丫的伤不起! 皇帝想,这人怕是疯了。 文臣想,这人真是读书人? 武将想,这人不是主和派了?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赵构接着拍的御书案,怒问自己的宰相。 秦桧一看这昏君一脸的便秘样,心里接着堵,“官家,我大宋如今已经输无可输了。”这女人是个历史白目,不过穿越小说看得多,这女人也知道他得喊上面那昏君一声“官家”,而不是万岁爷。 “你说什么?!”赵构眼珠子快掉出来了。 秦桧作大义凛然状,“官家,虽然说长江天险,我大宋也得以偏安于此锦绣之地。不过,官家,金人就是喂不饱的狗,从前吃屎,现在吃到肉了,他们怎会就此松口?臣以前幼稚,以为只要舍些金银,就能化干戈为玉帛,此番我朝再败,金人所提要求,让臣猛醒,如今不舍去身家性命拼死战敌,他日我大宋子民,何以安家立命啊!” 秦桧觉得自己表现不错,只是殿上君臣皆风中凌乱中。 这人是秦桧? 这人是秦桧! 可这人怎么可能会是秦桧? 赵构的脸扭曲着,他喊:“岳鹏举!” 一人出列应声。 秦桧为这个名字血崩了,他终于觉得这世界还是美好的了,至少他能看到岳飞,还是活的岳飞不是?两眼炯炯如火炬,秦桧火力全开,全方位扫描这位日后成神的大人物。身材达到顶级男模标准,面孔达到顶级男星标准,棱角分明,绝不伪娘,声音可进录音棚做顶级声优,苍天啊,大地啊!秦桧无语问诸天神魔,这世上怎么可能进化出如此完美的生物?!这还让其他人类活吗?! “会之,秦会之,秦桧!”赵构第三次拍了御书案。 “啊?”秦桧从梦中醒来。 赵构问:“卿觉得如何?” 秦桧眨眨眼睛,刚刚岳飞跟赵构说了什么,这位被岳飞震到的小白领是一句也没听到耳朵里,秦桧很茫然。 赵构比秦童鞋还茫然。 岳飞终于看向秦桧,岳飞从来就不喜欢秦桧,这人奸诈虚伪,而且一心议和,是岳飞最厌恶的人之一。今天这人却是让岳飞也大吃了一惊,光凭这人敢与金使这样对骂对打,岳飞就觉得这秦桧也许还是一个有血性的人。只是岳飞又警醒,谁知道这是不是秦桧的又一个阴谋,这些年被这人阴的人,不是一个两个。 “卿是不是病还没好啊?”赵构问秦桧。 “臣是被金人的无耻气病的!”在岳飞面前,秦桧要保持自己爱国的形象,挺着细腰对赵构说:“臣看了金人此次的议和书,要钱要女人还要地!这帮人还能再无耻一点吗?臣是想通了,只要我大宋不亡国,这金人就不会罢手啊!” 赵构觉得脑仁疼。 主战派们想,不容易啊,这人终于是想通了。 主和派们想,老大这是要投敌了? 秦童鞋在想,为了岳武穆,誓死不做卖国贼! 3 这天宋廷的早朝在秦桧的搅和下结束了。 赵构还舍不得把秦桧扔给金人去出气,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秦桧回到家中,这会儿他觉得全身疼了,刚想躺下缓口气,一个女人就冲进了他的怀里,秦桧差点又一跟头栽到地上去。 “相爷啊!你今天是怎么了?!到底是出什么事了?!”这位也算貌美如花的女人一叠声地问秦桧。 “夫人,”翠翠跟在这女人后面喊。 夫人?就是老婆了?秦桧一激灵,这位就是陪了秦桧在岳庙跪了几千年,还得无限期跪下去的王氏啊!死女人!秦桧马上就发给这女人一张恶人卡。 “相爷,你倒是说话啊!”王氏见秦桧转过身去,不理他,更是急了!金人是主子啊,就这么得罪了,这怎么得了? “你一个妇道人家,”秦桧回身指着王氏的鼻子道:“朝堂上的事,也是你能问的?” “相,相爷?”王氏一向是秦桧的邪恶搭挡,秦桧这一下,这女人还真不适应。 秦桧恨铁不成钢地道:“金人又来要女人了,你说我是不是要把你也舍给金人去?还是说,你已经不想跟我过日子,看上了哪个金人?” 王氏张口结舌,“你,你说什么?” 秦桧一甩脸子,“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为了后代子孙,以后我程,我秦桧跟金人誓不两立,拼掉这身家性命不要,我也要抗金,抗金,抗金!” 王氏没有为秦桧的爱国宣言所感动,她两眼一翻,很爽快地晕了过去。 秦桧没再理会这位法律上的老婆,他没直接掐死这女人,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 “相爷,用饭吗?”翠翠小心翼翼地问。 “吃啊,”秦桧马上就说,就算明天就是2012了,饭还是要吃的! 相府的伙食不错,就是吃惯了味精,吃惯了食品添加剂,秦桧被现代文明毒害多年的胃,对满桌纯天然食物就是提不起兴趣。 胡乱吃了些饭菜,秦桧坐在秦桧的书房里,喊出了抗金的口号了,他总得想想得怎么抗金吧?看样子南宋是又打了一场败仗,那个叫挞懒的土人回去后,估计金人又得打来了,这要怎么办? 秦桧想了半天,凭他一个小白领的脑子也没能想出好招来,就在秦桧要放弃思考的时候,岳飞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有岳飞在,南宋就亡不了国啊!一想到这里,秦桧不忧郁了,只要岳飞不到风波亭,那他还愁个屁呢? 秦桧心情顿时大好,在书房大笑三声,当下决定去看看南宋的军容军纪。 相府中人这些天已经被相爷折磨皮实了,对于相爷要夜探军营的打算,全府中人没一个赞同,但也没一个反对。 顶着明月繁星,秦桧带着一帮相府待卫了出发了。他很想去岳家军的军营看看,可秦桧怕人把他一脚踢出去! 这是一支禁军,号称是皇室的禁卫军,天字第一号部队。 秦桧雷劈了一样站在军营的栅栏外。 有人在赌色子。 有人在烧烤。 有人在喝酒。 有人在侃大山。 有人在溜鸟。 有人在逗狗。 还有女人在唱歌跳舞。 这他娘的是军队?秦桧泪流了,这是什么悲催的世界啊?! 禁军头头跑了来,衣冠不整,脖子上还有口红印子,显然是刚从女人身上下来。 秦桧坐在中军大帐里,从这人对他的态度来看,这人应该是秦桧邪恶集团里的一员。秦桧想还是得留着这人的一条命,好歹他得有自己的势力不是?不然他秦桧被人打倒了,那保不齐秦桧二号就出现了,岳飞还是得死啊! “相爷,这女人啊……”禁军头头兴高采烈地跟秦桧探讨女人的问题,看来他跟秦桧是常干这事的。 长的一脸小受样,秦桧在心里鄙视以前的秦桧奸臣,还学人玩女人?女人玩他吧? 禁军头头大手一挥,一队浓妆艳抹的女子鱼贯而入。秦桧在军营里,看了他来南宋后的第一场艳舞。 秦桧一脸假笑地站了起来,“别让女人床上久等了,”他对禁军头头说了句,然后就游魂一般从禁军营里飘走了。 临安的城楼很高,城下的护城河也很深,倒映着一轮明月,万点繁星,风景着实不错。 秦桧站在城楼上发呆,他无心看什么风景,这女人忧郁了,这样的军队怎么打仗?他从21世纪弄一队保安来,战斗力也比刚刚那帮货强啊!秦桧想,这城楼挺高,跳下去,自杀大计也许就成了,他就能呼吸21世纪的空气了。 “轰”天开始打雷了。 秦桧抬头骂天:“有种你就劈死我!” 秦童鞋话音刚落,老天爷吐了口口水,瞬间把悲催的秦童鞋浇成了落汤鸡。 岳飞走上了城楼,对于秦相爷夜半三更上城楼吹风一事,英明神武的岳飞与守城的官兵一样,摸不着头脑。 岳飞上了城楼就看见,瓢泼大雨中,秦桧孤零零一个人站着,仰首望天,竟是一脸的悲怅。岳飞不知怎地,突然觉得这人有些可怜。 头顶的雨没再落下,秦桧看见了一把深灰色的伞出现在头顶,他扭头,看见了为他撑着伞的岳飞。 “相爷为何深夜在此?”岳飞问。 秦桧看见岳飞就激动,他很想拉着岳飞的手说,乘着现在还来得及,英雄你就反了吧! “相爷?”岳飞不会读心术,他看到的只是秦桧一张苍白的俏脸。 秦桧把目光从岳飞身上移开,目视着前方,隔着雨幕,远方的山峦只是隐约可见,“天地不仁,万物为刍狗,岳帅,我们该当如何呢?” 岳飞不言,只是皱了眉头。 秦桧继续装B,“金人此次的条件,我朝是再无应下的可能,我想战祸很快就将临头。岳帅可有必胜的把握?” 岳飞感觉这人是真在忧国忧民了,答道:“岳飞从不惧金人。” 天边又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秦桧这张苦逼的脸,轰鸣雷声中,他对岳飞说:“独岳帅一人不惧金人有何用,我朝子民都不惧金狗,王朝北定中原之日才指日可待啊。” 岳飞问:“相爷有何打算?” “我要再想想,”秦桧表示鸭梨太大。 4 在秦桧眼里,赵构就一孙子,真正害死岳飞的就是这孙子!秦童鞋很想弄死这昏君,可他没干过暗杀,也没学过怎么当一个杀手,连只鸡都没杀过,所以虽然弄死赵构是秦童鞋的心之所念,秦童鞋又真没这个本事。 “抗金?”赵构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的宰相,一个人真能一夜之间变成另一个人?以前赵构不相信,不过现在皇上信了。 秦桧知道没本事弄死这昏君,他怎么地也得忽悠着这昏君一心一意抗金。于是,秦桧开始跟赵构大讲,他的皇帝爹、皇帝哥是如何被金人扒光衣服,披着畜牲皮,去金人的太庙跪着学畜牲叫的。皇后帝姬们是如何被金人蹂躏,日日被迫向金人卖身的。说到最后,秦童鞋开始发挥他的腐女本色了,他告诉赵构,其实徵、钦二宗被俘之后也是日日被迫承欢金人身下的。程童鞋肉文也看了不少,他很有教导天份地让赵构知道了什么叫SM,什么叫调教,什么叫训诫,什么叫轮暴。 赵构的脸扭曲了,由红转青,由青转紫,再到黑,直至成了锅底。 秦童鞋狠掐一把自己的大腿,冲赵构彪泪道:“臣私下已得消息,金主那只疯狗,数次当众淫虐先皇之后,言曰不知官家滋味如何,说想必官家后庭之花也是极品,有朝一日必当享用之!” “闭嘴!闭嘴!闭嘴!”赵构暴怒了,是个男人这会儿都得暴怒! 秦桧往地上一跪,痛哭流涕,“官家!如今金地已传遍金主要再采宋帝后庭之菊,我边境之民也大都知晓,臣恨不能生食金人之肉,饮金人之血,掘金人之坟!官家啊!” 赵构掀了龙书案。 “官家……” “你给朕闭嘴,你也要辱朕吗?!” 秦桧伏地装哭。 赵构不相信秦桧敢骗他,赵构觉得呼吸困难,头很痛,金人欺他太甚了!太甚了! 秦桧在心中呐喊:“昏君啊!为了你的小菊花,你也要抗金啊!啊!啊!” “朕,”赵构下面的话没说出来,他身子一歪,气晕了。 承受力太差!秦桧再次鄙视之。 皇帝被秦相几句话气晕当场,这消息如风一般,刮遍朝野。 而金主要采摘宋室菊花之言,也在秦童鞋深谙八卦传播之道的功力下,以排山倒海的气势,以滚滚黄河入海流的速度,传遍了神州大地。 赵构再不要脸,也无法再跟子民们说什么议和了。 秦桧丝毫也不放松警惕,他每天都会想方设法剌激一下赵昏君,他是打定主意,要让赵昏君有随时随地菊花被暴,性命不保的恐惧。 于是赵构每天从秦相爷这里听到的消息都是,金人又在征兵了,金人又多了多少马,金人好像跟蒙古人和谈了,西夏人跟金人称兄弟道弟了,金人又想打哪里了,金人又夺了多少宋人的少男少女去轮暴了,先皇又被金主赏给谁谁享用了,在临安好像又发现了大量金人奸细,金主又打造了什么淫具,好像哪个小城又被金人拿下了,金人好像在大量打造战船了,等等等等大道小道消息。 秦童鞋想为毛自己以前没想起来要发点文,看来自己还是有胡诌天分的。 赵构则日渐消瘦,大自然的定律,惊弓之鸟,只会掉肉,不会长肉的。 抗金是国之根本了。 谁再跟皇帝提和谈,皇帝就跟谁急。 5 挞懒回国之后,金人就第N+1次南下了。 南宋这里自然是有岳家军在,万事OK! 岳飞对秦桧的态度在一点一点地改观,因为这位相爷这段日子都在忙着为军队谋福利,为提高军人待遇而不遗余力地奔忙着,而且还颇有成效,于是岳元帅偶尔也会对手下说些秦相爷的好话了。 秦桧对此一无所知,他正忙着公关,到处忽悠,跟自己的卖国同伙们做思想工作,让这帮人深刻地认识到,如果金人夺了天下,他们这帮人绝没有好下场,绝对是家破人亡,遗臭万年! “攘内必先安外!”这是秦桧提出的口号。 相爷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秦童鞋觉得身为秦桧的好处就是,只要把赵昏君糊弄好了,他秦相爷手上就有足够的权力和人脉做他想做的事,他说水牛在天上飞,也没多少人会说水牛其实不会飞! 岳飞抗金去了。 这一次皇帝率领满朝文武来给为大军送行。 “让金人们见点血,不然他们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秦桧振臂高呼。 幸好这不是秦相爷第一次当众抽风,所以虽然笑声无数,但无人再觉意外。 岳飞端坐马上,冲秦桧一抱拳。 秦桧更是激动了,给了岳飞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岳飞冲他打招呼哎!多大的荣耀啊!秦桧手一挥,城楼之上的军乐队,马上奏响秦桧亲自教他们的乐曲,一个雄浑的男声放声高唱道: 旗正飘飘,马正啸啸,凯旋归来就在今朝。 男儿征战去,女儿缝战袍。 一身征战三千里,赢得千古万世豪。 旗正飘飘,马正啸啸,征人远去就在今朝。 莫为离别苦,当为英雄笑。 长矛直指向蛮奴,铁骑如风意气高! …… 还珠格格拍了那么多集,秦桧别的没记住,就记住了这首《英雄出征》,这时候把这歌拿出来卖弄一下,也算是应景。 岳飞的大军在雄浑的歌声中越行越远了,尘土飞扬,旦听得战马嘶鸣,却看不见征人的背影了。 秦桧听到了哭声,四下看看,才发现不少人竟然哭了,很多前来送行的女子更是在痛哭。秦桧眨眨眼睛,这歌效果有这么好吗?21世纪的程桐桐并没有经历过宋人的国破家亡,所以她当然也无法理解宋人们此刻心中的悲怅。 “会之,”赵构扭头叫了秦桧一声。 “官家,”秦桧连忙应声。 赵构的双眼也有点发红,他对秦桧道:“蒙古使臣就要到了吧?” 啥?秦桧一惊,蒙古人要来?怎么没人告诉他呢?金人是狗,那蒙古人就真是狼了! “有何不妥?”赵构见秦桧神情不对,问道。 “臣定当安排妥当,”秦桧咬着牙说。看来得找邪恶同伙们来开个会了,怎么着也得想个招算计算计这帮把宋人当枪使的蒙古人。 “不能让蒙古人在路上出现什么意外,”赵构叮嘱秦桧。 “官家放心,”秦桧对赵构点头哈腰道:“臣一定尽力!” 6 秦氏邪恶集团的第一次集体会议在相府的西花厅召开了。 秦桧首先发言:“这蒙古人来干什么呢?” 底下有人答道:“可能又是来跟我朝谈联合抗金的事。” 秦桧冷笑说:“抗金,抗金,我也没见他们跟金人打过几仗!苦活累活都是我们宋人干了,他们也就站后面摇个旗!真当我们宋人是傻缺?” 于是人人站起来控诉蒙古人的不厚道。 秦桧这时却突然想起这会的蒙古大王不会就是成吉思汗吧?妈妈咪啊!要是这位大神的话,就自己这智商能拼得过吗?再一想,好像这时候人成吉思汗还没出生吧?历史啊!秦桧心中泪流,为毛自己就没想过要好好学学历史呢?当年高考,自己历史是怎么过的?也不对,自己一理科生,学毛历史啊? 底下的众人发表抗议,发泄不满已经发的差不多了,这才注意到大头头正一脸愁苦地坐那儿神游呢! “相爷?”有人喊了一嗓子。 秦桧回神了,开口就说:“蒙古有个叫铁木真的,你们知道吗?” 众人一脸茫然,铁木真是哪位? 秦桧又活过来了,见这帮人这样,他就知道这会儿蒙古大汗绝对不是成吉思汗!不是成吉思汗就好啊,这说明秦桧还是有活路可走的! “相爷,”有人就问了:“铁木真是谁?” 秦桧一挥手,“我也不知道,只是听人提过这个名字,”为了转移众人的注意力,秦桧拍着桌子道:“这蒙古人!两手空空地就来了!真是可恨!” 底下有人松了一口气,看来大头头还是没变啊!如果连钱财都不爱了,那他们就真怀疑大头头被鬼附身了!(其实只差一步这几位就是真相帝了!) 一帮坏蛋凑在一起想坏主意,最后他们决定给蒙古人一个教训,找人冒充金人,以破坏宋蒙联盟为目的,把这帮一毛不拔,没有一点处世之道自觉性的蒙古人都给宰了! OMG,秦桧在心里想,这是不是太恶毒了?好歹那也是人命啊!说杀就杀了?还算善良的秦桧刚想开口说:“要不打他们个半死算了,”就听见底下有人大呼:“无毒不丈夫!”秦桧闭嘴了,看来比狠他是比不过这帮歹人啊! “相爷?”众人看向秦桧,等着这位大头头最后拍板。 “那,那就这么办吧,”秦桧一咬牙,拍了板,都快亡国了,他还管人蒙古人的死活干啥?他又不是圣母! 大方针定了后,接下来一帮人就开始策划怎么实施。 会议开到最后,秦桧也不禁感慨一声,这都是人才啊! 蒙古使臣没能到达临安,按秦桧的话说,就是在半路因公牺牲了。 赵构接着拍他的龙书案让秦桧去彻查此案。 一帮子大臣在底下吐槽,查啥呢?人就是姓秦的杀的,连人家值钱一点的衣服都让秦相扒了,金银宝贝也都人手一份分了!秦相瞒上欺下的本事还是无人能敌啊! 秦桧先义正严词地向赵构保证,他一定彻查此事,要给蒙古朋友一个交待,然后这人就话题一转,跟赵构说起前方战事的种种不利了。 赵构的白净脸皮马上就阴沉了下来,“战报何在?” 秦桧忙就把他亲自改过的战报上呈赵昏君。在21世纪的时候,程桐桐看过有一篇文章,虽然不记得是谁写的,但程桐桐记得,文章是讲岳飞为何会冤死的,其中有一条就是,宋高宗赵构那时认为自己已经有了与金人对抗的实力,所以有岳飞,无岳飞都一样,这是赵构敢于处死岳飞的一个重要原因。秦桧对此印象深刻,赵昏君的这一心理必须改变,否则还是难保岳飞最后的结局不是冤死风波亭。 “岳鹏举在做什么?!”赵构把战报直接就扔秦桧脸上了,“为何一败再败?!” 没手机,没网络就是好啊!秦桧低着头暗笑,岳飞的战报是报胜的,只不过被他改了,反正小胜等于不输,他不过就是再艺术加工了一下下,反正昏君也不可能自己跑到前线考察落实一番去。 “难不成真让金狗打到临安来?!”赵构望着秦桧的双眼在喷火,都是这个失心疯的混蛋!如果不是这疯子得罪了金使,这仗也打不起来! 秦桧低头道:“金狗灭宋之心不死,此次又来势汹汹,……” “你如今除了跟朕说金人如何厉害,你还能再说些别的给朕听吗?”赵构毫不犹豫地打断了秦桧的话,“朕现在在问你,下面要如何是好!” “是不是再提高军费?”秦桧马上就说道,宋人重文轻武,武官和军人的待遇都是惨不忍睹,秦桧是希望赵昏君为了活命,可以不惜割肉放血。 “你这是何意?”赵构终于开始觉得秦桧应该去死!这些日子这人从他这里拿了多少银子走?还是说这人根本就不识数?“岳鹏举他们难道是为了金钱去打仗的?!他们现在一败再败,就是因为朕给的金银少了?!”赵构是越说越激动。 “官家!”秦桧嚎了一嗓子。 赵构明显被秦桧这一嗓子吓到,噎了一下。 秦桧开始装孙子,苦着脸对赵构说:“官家,重赏之下方有勇夫啊!臣愿为官家粉身碎骨,在所不惜,臣对官家之心日月可鉴。可,官家,古人有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像臣如此对官家的,世上能有几人啊!” 一朝文武都想,你还可以再不要脸一点吗? 赵构却很受用秦桧的这番又表忠心,又拍马屁的话,脸色好看了一些。 就在此时,文官队伍里站出来一位自愿为岳飞辩护的老臣,秦桧只觉眼熟,却连这位名字也叫不出来。 “陛下,岳鹏举文武双全,百战不败,”老臣对赵构说:“此番战事与我不利,许是岳鹏举的缓兵之计,臣李纲愿为岳鹏举担保,岳鹏举绝非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之人!” 秦桧了,李纲他听说过,好像当年守汴京就是这人守的,是好人,可好像他又被好人骂上了! 李纲看向秦桧,说:“秦相,可不能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 秦桧更了,这就是差距啊,看看人家骂人,再看看自己,除了问候对方列祖列宗,就是问候列祖列宗,不像李大人这样不带一个脏子,极具内涵! 邪恶团员们不干了,不然看着老大被骂啊!李纲大人话音刚落,就有人跳出来反驳了。 大家都是读书文,吵起架来都是引经据典,从孔子到孟子,再到老子,最后释迦摩尼都抬出来了。秦桧一头是汗,他愣是一只句也没听懂这帮人在说啥!眼睁看看庄严肃穆的朝堂成了菜市场,人声鼎沸,骂声一片。 赵构觉得很无力,底下这帮人有哪一位真正把他当皇帝看过的?!以岳飞为首的那一帮武人,天天喊着要迎回二帝,那他这个皇帝怎么办?自原让位,还是被逼退位?以李纲为首的这帮文臣跟岳飞那帮人其实是一路货色,心心念念的都是二帝!赵构望向秦桧,或许真的只有这个人是真心为他的! 秦桧一言不发。 李纲等人不知是这人听不懂文言文,只觉此人阴险一如往常。 “都不要说了,”赵构发话了,皇帝毕竟是皇帝,金口一开,朝堂就安静了。“会之去一趟吧,把朕的赏银带去。” 秦桧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就是说他要上战场去了? 给读者的话: 大家随意看看,图个乐子! 7 为了上前线,秦桧秦相爷突击学了骑马,为此又遭人嘲笑,说是秦桧精进骑术是为遇见金兵时好跑。秦相爷对此不解释,鄙视之! 带着赵构的吐血放送的金银五十箱,秦桧带着人离开临安,一路前行。因为内芯程桐桐是个地理盲加路痴,所以秦桧连他们这是要去往何方都弄不清楚,所幸他只要跟着队伍走就行。刚开始听说赵昏君让自己上前线,秦桧还小紧张了一下,后来又一想,岳飞是个正人君子,不可能把他扔出去跟金人拼刀枪,所以这会儿秦桧是以旅游的心情行路的。 话说岳飞在朝中也是有人的,在秦桧到达之前,岳飞已经收到了李纲的急信,把这段日子在朝中发生的事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岳飞。 “秦桧!”岳飞看完信就怒发冲冠了,这人果然还是一个小人啊!岳飞提笔就要写折子,他得告诉皇帝真实情况,不能让秦桧那个小人混淆黑白!连前方战报这奸相都敢篡改,这奸相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岳飞的信写了一半,又停了下来,李纲在信中还对他说,秦桧是带着皇帝的赏银来的,他们都还想不通秦桧为何开口替前方将士讨要钱两,李纲给了岳飞两字建议,“慎之”。冷静下来的岳飞,放下了笔,秦桧到底要做什么?岳飞一时也想不出来,欺君是死罪,这人不会不知道,那他冒死也要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致他岳飞于死地?那这人带了赏银来,又是何故?这奸相做事前后颠倒,比起之前此人做事之毒辣,大相径庭,秦奸相究竟是怎么了? 秦桧无法得知岳飞正在“想”着他,当他的屁股和大腿都被马鞍子磨破后,秦桧试着坐了一天的轿子,结果晕了轿。再没了旅游的心情,秦桧开始无比怀念汽车、火车、飞机,再不行给他辆自行车也是好的,可这里除了马就是马,他总也不好意思找个人来背他走。 “为毛要穿越啊?!”秦桧仰天大吼。 同路人也不知道穿越是什么东西,反正这位秦相爷的自言自语,多半他们也听不懂。 就在秦桧的冲天怒吼还在响着回声的时候,另一个怒吼响起了:“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当耳边响起这句话的时候,秦桧下意识地就接道:“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世界有那么片刻的静默。 然后秦桧意识到他遇上强盗了。 然后宋军都拔刀的拔刀,拔剑的拔剑,举枪的举枪,他们也意识到这是遇上劫道的了。 强盗们却是怒了,为首的胖子指着秦桧道:“你敢抢爷爷的话说?!” 秦桧对强盗从无好感,这还不如小偷呢,人好歹还有技术含量。“你知道我是谁吗?”秦桧瞪着眼,也拿手指胖子。 “你不是秦桧,秦会之吗?”胖子看秦桧就像在看一只臭虫,鼻孔都是朝天的。 秦桧说:“你敢劫当朝丞相?” 胖子一撇嘴,“像你这种小人,天下人人得而诛之,别跟爷摆你的官架子!” 秦桧的脸扭曲了,和着岳飞还没冤死呢,秦桧的名声就已经臭不可闻了?为毛他要是秦桧,为毛啊?! “杀秦桧!”胖子大手一挥,一帮子土匪嗷嗷叫着,就冲了过来。 兵匪打成了一团。 秦桧面无惧色地站在运银车前面,刚来那阵子,他那样寻死都没死成,这种强过小强的生命力,怎么的也不会送在一群土匪的手里,秦桧有这个自信。他又一次开始思考秦桧的人生,这得做多少好事,才能让人们相信秦桧已经回头是岸了呢?无解啊! “秦桧狗贼!”胖子一边骂着,一边往秦桧这边冲杀。 “我杀你父母了?”秦桧问,挨骂他也得挨得明白。 “没,”胖子说。 “那我霸了你老婆?”秦桧问。 “你也配?!”胖子骂。 “那是我害你子女兄弟了?”秦桧不耻下问。 “你也得有这个本事!”胖子高傲地道。 秦桧费解了,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是非报不可的仇,可他一样都没沾着,这胖子凭什么跟他这儿喊打喊杀?“那我跟你有啥仇啊?”秦桧接着问,这会儿好奇心起来了。 “你这奸臣人人得而诛之!”胖子颠来倒去就是这一句话。 秦桧这会明白了,这胖子其实就是一路人!想明白了这一点,秦桧憋不住又开始骂苍天,骂这死黑胖子了,“你丫就是一土匪!从你这一代到后十八代都是贼子贼孙,你个土鳖还有脸骂我是奸臣?你丫是脑袋被门夹过了,还是你老娘喂你奶时,胸太大把你个土鳖压缺氧了?!疯成你这样,就可以去死了!速度去死!……,” 在秦桧的“口才”面前,明显文化水平不高的胖子是一点胜算都没有的,胖子哇呀呀乱叫,可惜他既无法突破官兵的封锁线,也骂不过秦桧,一个强盗感觉到憋屈了。 岳云带着缓军赶到事发地点时,人还没见着,他听到的就是秦桧相爷的破口大骂声,简直可用一个“直上云霄”来形容。 秦桧隔着一个小型的战场,第一个发现了策马而来的小将军岳云,一见小美男,秦桧的脸上顿时仿若开了一朵鲜花,跳起来冲岳云直挥手。 岳云就在心里思索,这人是怎么当上丞相的? 8 岳云出手,胖子就只能当个失败者了。 “相爷,这帮贼人怎么处置?”岳云很懂事地问秦桧。 秦桧刚想开口说把这伙人送官,他手下一位狗头军师就开口了,说:“相爷,这帮贼人作恶多端,为害一方,留他们不得啊!” 秦桧看看胖子,虽然体型是胖,可是穿的就像个难民,一点强盗的大佬派头都没有,当下就说:“这丫的一看就没文化,知道流氓怎样才可怕吗?” 连同岳云在内,所有人都摇头。 秦桧就说:“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众人皆。 胖子想破口大骂,可惜嘴巴被堵住了,憋得胖脸通红。 “让他骂,”秦桧说道:“这丫骂上一天也伤不到本相爷的自尊。” 胖子却是伤到自尊了,破布团子刚从嘴巴里拿开,这胖子是开口就骂奸臣。 “行,行,行了,”秦桧对胖子这种毫无新意的骂法很不耐烦,挥挥手让胖子闭嘴,他问胖子道:“是不是吃不上饭才落的草啊?” 胖子梗着脖子,“你管不着。” 秦桧说:“奸相也是相,你懂吗?我当然管的着你,我现在要杀你,那你就得死,你好像没我这本事吧?看看你们这伙人,除了你富态点,后面那帮人都他令堂的一脸土鸡色,你这老大水平也太差了点!跟着我这奸人混,也比跟你这土鳖混强啊!” 胖子的脸快滴出血来了,吼道:“要杀就杀,你休得辱我!” “知道我们在跟金狗子打仗吧?”秦桧笑咪咪地蹲在了胖子面前。 胖子愣了一下,然后点头。 “我看你刀法不错,专职劫道不如去杀金狗子啊,那杀了白杀,抢了也白抢,你觉得这买卖能做吗?”秦桧用一种商量的语气问这胖子。 胖子傻了半天,才说:“你,你要,要我们去抗金?” 秦桧头点点,“你还不知道吧?现在军队里军饷高了不少,可能还得往上提呢。” 胖子说:“你这奸相会有这种心肠?” 秦桧马上回头看岳云,“作个人证,现在你们的饷银是不是比以前高了?还有没有到期不付这种不要脸的事发生了?” 岳云点了点头,他跟秦桧没有正面打个交道,但他父亲他们对秦桧的评价,岳云都是记着的,反正没一句好话,岳云记得最清楚地一句话就是,这秦桧是个心机深沉,很阴毒的人。不过,今天岳云没看出来这秦相爷阴毒在哪里,倒是觉得这人有点不着调。 “岳家军听说过吧?”秦桧见岳云点了头后,又问胖子。 胖子听到岳家军三个字后,顿时一脸的肃敬。 “他是岳云小将军,你也听说过吧?”秦桧指着岳云对胖子说。 胖子要不是已经趴地上,很可能已经在给岳云磕头了。 “兄弟,”秦桧很亲热地拍拍胖子的肩膀,“从军吧,这比你当劫道的有前途啊!” 胖子还没说话,岳云略带迟疑的声音从秦桧身后传了来:“相爷,你要让他们从军?” 秦桧半蹲着回头看岳云,这小帅哥难不成认为他口水四溅说了半天,就是为逗这黑胖子玩?秦桧是奸人,等同于贱人没错,可也不至于无聊到如此地步吧? “如果跟着岳元帅,”胖子这会儿开口了,一脸看到天下掉金砖的表情,“我和兄弟们愿意!万死不辞!” 秦桧又看向胖子:“那以后看到我,不砍了?” 胖子犹豫了一下,“不砍,”硬是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字,是个人都能看出,这人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秦桧却笑咪了眼,“好啊,好啊,那我就带你去军营!兄弟,你得相信我,钱,会有的,房子,会有的,女人也会的!”顿了一下,这人又加了一句:“如果你已经有老婆了,那就当我最后一句话没说啊!” 岳云是真急了,伸手一把就把秦桧拎鸡崽一样拎到了一边,说:“相爷,他们可是强盗,论律当斩啊!” 秦桧一听这话就烦,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不耐烦了,“这都什么年景了?活不下去,人家不去抢,还真活生生饿死?少将军啊,做人可不能教条!” 岳云不知道什么是教条,他也没兴趣去考究这个新“名词”,他只知道自己听到,秦奸相跟他说,人活不下去,当强盗也没什么,这是一朝丞相能说的话,这人还是读书人?岳云愣怔着,不知道说什么了。 “开路,开路,”秦桧挥挥手,他是丝毫不觉自己路赦强盗是件多大的事。 9 看着岳飞的军营,秦桧忍不住对黑胖子说:“胖子,我现在可以肯定,你这人智商真的是不高,你劫个道都不知道选个好地方?” 胖子说:“劫道要选什么地方?” 秦桧说:“胖子,你跟我说实话,你混黑道多久了?离军营这么近你就敢抢劫?月黑风高才是杀人日,你看过人光天化日杀人的吗?” 胖子点头。 “那是傻缺!”秦桧照着胖子的脑袋就来了一下。 “你!”胖子又涨红了脸。 “个笨蛋!”秦桧嘴里骂着胖子,却又因为看见了站在辕门外的岳飞,而露出了一脸讨好的笑容,“岳帅!”秦桧高喊着就向岳飞快步走去,没办法啊,每次看到岳飞,这人就无法淡定! 岳飞公事公办地与一张热脸贴上来的秦桧见了礼,然后看着秦桧身后的那一帮难民打扮的胖子等人皱眉。 “他们是来投军的,”秦桧忙就说道,他指着胖子道:“这就是他们的老大,叫,”他看着胖子,“你叫什么啊?” 岳飞很清楚地看见自己的长子望天翻了个白眼。 也没几个人能忍住不向秦桧翻白眼就是了,这人一路上跟胖老大东扯西拉,把人八辈祖宗都问了个遍,到了最后连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不知道这是不是也叫傻缺呢? 胖子脸上胖肉剧烈地颤动了一会儿,还是忍住爆踹秦桧奸相一顿的冲动,双膝跪倒在岳飞的面前,边叩首边说:“小人王虎,河南人氏,家乡被金人占了,小人流落至此,落草为寇。” “现在他回头上岸了,”秦桧插了一句。 岳飞看了秦桧一眼,手往军营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相爷请吧。” 秦桧忙就堆了一脸的笑,说:“岳帅请!”标准的店小二服务态度。 “他真是秦桧?”胖子和手下都在怀疑,他们是不是劫错人了?秦桧就算是个坏人,但也不至于是面前的这个吧? 自有军士上来安排胖子王虎一帮人。 岳飞率营中诸将跪接圣旨。 秦桧故意站地远远的,开玩笑,要岳飞的跪?他只求日后不要跪岳飞千年万年就好了!再说,赵昏君的圣旨那还不如放屁响亮呢?他很想让岳飞坐着要不躺着,随便听听就得了,可秦桧又怕忠君爱国的岳飞受不了这个剌激,所以只能作罢,语速飞快地念了一遍赵昏君的圣旨。 岳飞接了圣旨,把秦桧让进中军大营。 秦桧看看岳飞的帅帐,还是得说电视剧看多了也有好处,这帅帐看在秦桧的眼里充满了熟悉感,这要真是拍电视剧就好了啊!秦桧想着电视剧,叹了口气。 岳飞说:“相爷何故叹气,如今战事与我有利,相爷难道不知?” 嗯?秦桧听了岳飞这话,脑筋一转,就知道岳飞怕是已经知道他改军报的事了,当下就打了个哈哈,“岳帅多虑了,我就是赶路赶得有些累了,没别的。岳帅英明神武,武艺高强,手下都是当世英雄,我对岳帅的敬仰那是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是……” “秦相爷!”岳飞打断秦桧的溜须拍马,说:“那为何朝中现在盛传我军前方战事吃紧?” “我认为,”秦桧对岳飞说道:“只要金人还在,我们的心就得提着,前方的战事永远就是吃紧!王师北定中原之日,才是我等痛饮庆功酒之日!” 岳飞直觉这人是在狡辩,可是秦桧的话又的确是有道理的,岳飞沉默良久之后,才说道:“相爷也在谋划北定中原之策吗?” “那是你的事啊,”秦桧这话没过大脑,脱口而出。 岳飞的脸更加阴沉了。 秦桧忙自行补救:“我是个书生,对打仗是真的不懂。我这个丞相,能做的就是充盈国库,多弄些战马,让老百姓的日子过的好一点,这样我们才有底气跟金人死战到底不是?” 岳飞在心中自问,能相信对面的这个人吗?这个一向以奸诈闻名的小人? 秦桧还在那儿说:“再说我们现在也不光是一个金人要防,还有蒙古人,西夏人,这帮人也都不是什么好人!我大宋立国以来,重文轻武,必须得改了!老百姓不习武,没有武器傍身,拿什么自保?军人穿军装之前,不都是老百姓?强民才能强军啊!” 岳飞一边认真想着秦桧的话,一边问:“那相爷招一队强匪前来,又是何意?” “打仗是要死人的,”秦桧叹气道:“如今征兵也不是易事,一切能用的人就应该用,所谓英雄莫问出处,胖,王虎他们都是被金人毁了家园,与金人都有血海深仇,这样的人应该给他们一个报仇血恨的机会。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秦桧挥了挥拳头。 岳飞总算赏了秦桧一个笑脸,“那在下拭目以待。” 岳飞还没有真正对秦桧笑过,这一突如其来的笑容,如轻风,恬淡温和,直把外貌协会的秦桧弄得失魂落魄,当场阵亡。 10 点将台上,二十个大箱子都敞开着,里面白银闪着银光,黄金闪着金光,闪花了台下众人的眼。 秦桧站在台上,高声道:“各位让金人见血了吗?” 台下马上就有人高喊:“相爷放心,金人现在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了!” 一片哄笑声起。 秦桧很满意,萌岳飞的指数再次直红上升,岳家军敢这么回他的话,可见岳飞虽然治军严谨,但不失幽默感,这样的男人,可遇不可求啊!“很好!”秦桧手指身旁的钱箱,“这是皇帝陛下的赏赐,每人上台领两个,一金一银!” 真正的有钱人是不当兵的,所以台下官兵一听秦桧此话,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开分!”秦桧很爽快,不再多话,只是命令自己的手下道,反正这钱也不是他出的。 官兵们排着队上台领赏,真金白银拿在手里了,才感觉这真不是在做梦。 秦桧退回到岳飞的身旁,刚想开口说话,他的陈姓狗头军师就道:“相爷,就这么发了赏?” 秦桧说:“不发我留着?钱在手才是自己的,你要也想要,那也去砍金狗啊!” 狗头军队自打了一个耳光,是他嘴贱,秦相爷一文钱都不贪了,这世界变化太快,他看不明白啊! 岳云这时带着王虎来了,他们还是不知道该把这位劫道的怎么办? “他毕竟犯了国法,”岳飞跟秦桧较真。 秦桧说:“他啥也没劫到,还挨了顿胖揍!算不上犯了国法,也就是犯罪未遂,就让他在这里戴罪立功好了。” 岳飞以前对秦桧是厌恶,现在是无语,他跟这人就无法沟通。 “胖虎啊,”秦桧这边已经叫王虎为“胖虎”了,“你好好干啊!脑子不好使,就得听话,岳帅说什么就是什么,跟我犯浑不要紧,可不能跟岳帅犯浑啊!” 王虎觉得自己应该感谢这个秦桧,可这人就是让他感谢不起来,不是因为这人的名声太臭,而是因为这人实在不像正常人,他王虎敬岳元帅如天神一般,他可能不听岳元帅的话吗?还有,这人凭什么说他脑子不好使?他叫王虎,不叫胖虎好不好? “岳师,”秦桧又跟岳飞说:“这胖虎倒是不怕死的,你就放心大胆,往死里用他就好。” 岳云又是翻白眼,碍于他父帅在,要不然岳云真想问问秦桧,你真是科举出身?什么就叫往死里用?带兵之人是要爱兵如子,好不好? 就在大家都欢天喜地领赏钱的时候,一个中军跑来报,金人于先锋营前叫阵。 岳飞站起身来,只说了一声:“迎战。” 宋营的战鼓擂响。 古战场啊!秦桧激情澎湃地紧随在岳飞身后,他到底能亲眼看看什么叫打仗了!丝毫没有察觉岳家军众官兵投到他身上的目光有多别扭,一个抱着看大片心态的人,小脸板得再直,也会让人看着不像去打仗的。 眼前是一大片空地,宋金两方面对面站着。 秦桧想,这也就是在古代,这要放21世纪,哪找这么一块空地去?政府不管,房地产商也不能放过!这可不是大西北,这是寸土寸金的南方啊! “秦桧!”就在秦桧在走神思考21世纪房产的时候,金人队伍里跑出了一人一马,指着岳飞身旁的秦桧大叫。 秦桧定睛一看,是熟人,挞懒王爷。 “秦桧你出来受死!”挞懒大叫。 岳家军这边众将刚想看岳飞的意思,由谁去打这头阵,就听他们的秦相爷坐马上开口了,“是挞懒啊!有段日子没见了,你老母好吗?” 挞懒叫:“秦桧!有种你出来!” 秦桧纹丝不动,说:“你叫我出来,我就出来?你谁啊?你又不是我老母!” 已经有人在抽搐了。 挞懒没有记住上次被秦桧问候列祖列宗的教训,冲秦桧大喊:“你就是我大金养的一只狗!要你生你便生,要你死你就得死!” 秦桧看白痴一样看对面的挞懒,“狗能听懂人话吗?跟狗说人话的人,那还是人吗?那不也是狗吗?王爷啊,你要当狗我不拦你,我对这个没兴趣。对了,”秦桧又做恍然大悟状,“本相倒是听过有人兽交这么一回事,难不成挞懒王爷你真是从狗腹中出来的?老王妃其实不是人,是一条狗?这可就是奇迹了。” 宋军集体大笑,乐的。 金军集体冒烟,气的。 对于挞懒王爷来说,世界基本上已经不存在了,除了杀秦桧,也就是杀秦桧了。挞懒王爷怒吼着,一催跨下战马,不管不顾地冲向了宋阵,他身后的金军也跟着潮水一般冲来。 岳云冲到了秦桧的跟前,说:“相爷,末将送您回营。” 秦桧眼也不眨地看着面前绞杀在一起的宋、金两军,他的目光追随着岳飞,哦呀,原来杀人真能像砍瓜切菜一样啊!等,等一下,杀人?等秦桧醒悟过来,面前不是电影,而是真的在死人时候,秦桧扛不住了。 “相爷!”岳云等了半天,也没见秦桧有什么反应。 秦桧还是没反应,这人已经吓傻了。 “相爷!”岳云无法,伸手推了秦桧一把。 秦桧的脸色灰败,他想吐,头晕,呼吸困难。 岳云不知道秦桧是怎么了,看秦桧看向他了,就说:“末将护送您回营。” 秦桧想说“好啊”,可是他在这时又听到挞懒用汉语字正腔圆地在骂他,骂也骂不出什么新意,就是那么几句,却让秦桧又想到,自己好歹是政府官员,这时候要是走了,算不算临阵脱逃? “相爷!”岳云是真急了,有秦桧发呆的这会儿工夫他能杀多少金人啊? “不用,本相就在这里,”秦桧咬牙开口道:“有岳家军在此,金狗怎么可能伤得了本相分毫?少将军自去杀敌,不必管本相。” 岳云冲入了杀场中。 秦桧自我催促,“这是电影,古代版的拯救大兵雷恩!这是电影,是电影!电影,电影,电影……” 11 经历穿越而不疯的人,基本上都是心智坚强之人,更何况是穿成秦桧还不疯的人。 秦桧自我催眠一番之后,感觉好了一点,至少他能扛着不晕到这场仗结束。空地中央的人肉屠宰场里,岳飞的身影已经淹没在人海里,秦桧看了半天,也没能在浴血撕杀的人中找出哪一个是岳飞。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阙。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秦桧高声颂读起岳飞的《满江红》,着了魔一般,一遍又一遍,直至金人退去,留下遍地残缺的尸体。 宋军开始欢呼,一场血战,先退走的就是输家,而他们自然就是胜者。 秦桧长出了一口气,呼吸的空气里都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成群的寒鸦就在人们头顶盘旋不去,下面的这些人类尸体就是它们的盛宴。秦桧扯动已经僵硬的面部肌肉,给了策马到了他近前的岳飞一个苍白的微笑。 “怒发冲冠,凭栏处,”岳飞却对秦桧道:“这是相爷的大作?” “啊?”秦桧还没回过神来。 “这是相爷的大作?”岳飞又问。 秦桧眼皮直跳,这不是岳飞自己的大作吗?后人提起岳飞,有谁不知道这首《满江红》的?这人怎么自己不知道? “相爷?”岳飞还那儿等着秦桧的答案呢。 死了!秦桧对自己说,这时候岳飞还没写《满江红》?! 岳飞对秦桧说:“相爷如此心志,岳鹏举佩服。” 额的神啊!秦桧心中狂呼大喊,来个雷劈死偶算了!偶剽窃了岳大神!罪不可恕啊!这该怎么办啊?!“先回营吧,”秦桧鼻歪口斜,转身就逃。 回到军营后,秦桧马上回自己的帐篷里装牺牲了,他是没胆跟岳飞说《满江红》是他写的,不然程家的列祖列宗都饶不了他!秦桧心想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吧,兴许睡一觉之后,人岳飞就忘了这《满江红》了。要说秦桧的想法是很好的,只是天总是不遂人愿的,天黑之后,处理完了军务的岳飞来看望秦桧了。 “相爷可有受伤?”岳飞此时已经知道秦桧没有用晚餐。 秦桧心里怒骂上天,但脸上还是露出笑容,说:“没有,没有,岳帅快请坐。” 岳飞也不客气,坐下后,说:“那为何相爷不用晚膳?军中膳食简陋,不合相爷的口味?” 秦桧讪笑,对岳飞实话实说道:“不瞒岳帅,今天看多了死人,实在是吃不下东西。” 岳飞明了,他倒没有看不起秦桧,一个读书人能够坚持站在两军阵前站到最后,已经是难能可贵了。“那相爷现在是否好受一点了?”岳飞问道。 来自岳飞的关怀让秦桧备感激动,马上一摇头:“已经没事了。” “相爷于两军阵前所吟颂的可是相爷的大作?”岳飞还是关心这个。 秦桧低头看看脚面,蚊子哼一般说:“不是。” 岳飞马上就问:“那是何人所做?” 秦桧在想。 岳飞说:“相爷?” 秦桧还在想。 岳飞有些失望,说:“若相爷不方便告之,那就当岳鹏举没有问过。” 秦桧怎么舍得让岳飞失望呢,一咬牙,豁出去了,开口道:“这是一位高人所做,我对此人也所知不多。这篇《满江红》是我偶然间得到的。” “那此人现在何处?”岳飞问道。 秦桧说:“归隐山林,不再问世事了。” 岳飞眉头一皱,“看这词中所抒之意,此人不该是归隐山林之人啊。” 事实证明,糊弄岳飞比糊弄赵昏君要难的多了!秦桧眼珠转转,说:“此人曾对我言,宋室空守半壁江山,临安城,西子湖畔夜夜笙歌,诸候君王有谁还记得靖康之耻?心死之人,只望王师北定中原之日,家祭勿忘告乃翁罢了!” 岳飞有片刻的沉默,然后叹息了一声。 秦桧看岳飞若有所失的样子,心堵了,想着岳飞最后的下场,秦桧一拍桌案站了起来,“可我这个人不信命!”他大声对岳飞道。 岳飞看着秦桧,说:“相爷曾问在下,天地不仁,万物为刍狗,相爷问在下该当如何,那今天在下敢问相爷一句,相爷又该当如何呢?” 秦桧想这会儿是不是该给岳飞背一段文天祥的零汀洋里叹零汀? 岳飞说:“相爷也无解吗?” 秦桧绕着桌案走了几圈,说:“若是满天神佛都无能为力,那就魔渡众生好啦!” 岳飞猛地抬头,正对上秦桧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 “若能救天下于水火,我秦会之不介意成魔!”秦桧目光定定地看着岳飞。 “魔渡众生?”岳飞喃喃念道,嘴角微扬露出几丝笑意,“岳某却始终相信,天地有正气,邪不压正。” 秦桧说:“邪不压正?如若一腔热血终被人所弃,岳帅该当如何?” 岳飞说道:“岳某做事但求无愧于心,他人如何看待,与岳鹏举何干?” 烛光微弱,却把帐中两人的身影都拉得很长。 秦桧轻叹,岳飞终还是高不可攀的崇山峻岭,他这个从而21世纪来的小白领终只能仰望,无法接近一步。 12 秦桧代赵构赏完了三军,顺便看了一场现场版的角斗士,却还不能回临安,他得替昏君坐阵在这里。 王虎哭丧着一张胖脸站在秦桧的面前。 “胖虎啊,你又出啥事了?”秦桧啃着肉包子,正眼也不瞧王虎。 “大帅让我跟你,”王虎瞪着秦桧说:“说相爷在营中一日,我就要跟一日。” 秦桧看一眼王虎,“我不用。” 王虎更是委屈了,“我也不想啊!”他冲秦桧喊。 秦桧乐了,翘起个二郎腿,说:“该不是你个死胖子,本事太差,只配做人跟班吧?” 王虎顿时跳了脚,“想当年,我带着兄弟们……” “行,行,行了,”秦桧掏掏耳朵,“还想当年呢,你就别给土匪抹黑了!” 王虎强忍下一口气,这人好歹是丞相!嘴里碎碎念着,却不再冲秦桧喊了。 秦桧又喝了一杯茶,才跟王虎道:“好歹也混了几天黑道,知道这附近有为富不仁,欺压良民的大户人家吗?” 王虎愣了。 “你丫连这都不知道?”秦桧马上就一脸的不耻。 “有啊!”王虎忙说。 “那最坏的是哪家?” 王虎想了想,“秦家!” “靠!你就是欠抽!”秦桧不爽了,“你就只会跟我姓秦的过不去是不是?” 王虎委屈道:“那家是姓秦啊!” “不是说我?” “不是。” 秦桧背过脸,骂了句:“怎么姓秦的就没好人了?” “啊?”王虎却是听见了,原来这人也知道自个儿不是好人啊! “那带着你那帮兄弟跟我走,”秦桧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都穿便装啊,把夜行衣都带着。” “你要干啥?”王虎傻愣愣地问。 秦桧说:“朝廷资金有限,咱们得自己创收了。” 王虎听不懂秦桧的人话,但还是带着一帮兄弟跟着秦桧大爷出了军营,谁叫岳飞命他听秦桧的呢? 帅帐里,岳飞说:“相爷出营了?” “是,”辕门中军说:“相爷说他要去看看当地民情。” 岳飞说:“他带了多少人去?” 中军说:“十七人,就是刚投军的那帮强匪。” 岳飞命岳云道:“应祥,你带一队人去护卫秦相,如今两军交战,不可让秦相有闪失。” 岳云很不情愿。秦桧来了军营这几天,正经事一件没干,每天就是在营里闲逛,随便逮个人就跟人东拉西扯,家长里短,也不知道这人到底要干什么。这种人是怎么当上丞相的?对岳云来说,这仍是不解之迷。 秦桧窝在墙角里,抬头看看天,说了句:“这月亮也太亮了,来点云朵噻!” 王虎蹲在秦桧的身边,说:“咱们到底干嘛来了?” 秦桧望着不远处的高宅大院说:“缺钱,找这家借点。” “借钱啊,”王虎念叨着,突然觉出不对味来了,“你想抢?” “干啥一脸吃屎的表情?”秦桧不太熟练地往脸上蒙着黑巾,“这丫不是你老本行吗?” 王虎彻底傻了。 秦桧对刚回头上岸没几天的伙计们说:“我这人不黑,一会儿有多少抢多少,一成自己留着九成交公,谁他令堂的敢私吞,别怪我心狠啊!” 王虎一脸做梦的表情,说:“那咱们怎么抢呢?” “看见那狗洞没有?”秦桧开始战略部署,“先从狗洞进去两个人,一个去开后门,一个去厨房放把火,咱们进去后,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呃,速战速决,抢了咱就走!” 被秦桧点名钻狗洞的伙计苦着脸说:“可我们也不知道这家银子都放哪儿啊。” 秦桧一拍瘦胸膛,“别怕,有我呢。开工!” 不愧曾是职业强匪,秦桧一伙人很快就顺利进入秦姓人家,厨房那边的大火也冲天了。 “去哪儿啊?”王虎问秦桧。 秦桧一指前面。 一伙人同时望去,一个半老徐娘一边高喊着救火,一边往他们这里跑了过来。 “劫了她!”秦桧一声令下。 王虎亲自动手,不费力就把这徐娘劫持住了,一只大手还捂着徐娘的嘴。 秦桧从背光处跳了出来,狠声对这徐娘道:“别喊!要不然要你的命!先奸后杀!听见没?听见点个头!” 徐娘拼命点头,眼泪水直流。 秦桧冲王虎递了个眼色,王虎松了手,一只手还是掐着徐娘的脖子。 “这家下人?”秦桧问。 徐娘点头。 秦桧说:“带我们去家里放钱的地方!别跟爷玩阴的啊!要不然先奸后打,打了再奸,奸了再杀,杀了再奸尸!” 王虎都快吐了,就这货色,谁能下得去嘴? 徐娘却是真吓住了,老老实实哆嗦着带路,一句话不敢说。 岳云带着一小队人马一路赶来,远远就看见前面小镇火光冲天。 “失火了!”有兵丁喊。 岳云带着人加快了速度,秦桧是带着王虎他们往那里去的,但愿秦桧不要有事才好,否则,岳云也知道一旦秦桧出事,他的父帅也一定逃脱不了干系。 “你走快点!”秦桧推了徐娘一把,“你等黎明呢?” 徐娘回头看秦桧。 “看我作啥?”秦桧目露凶光,“我长的像钱吗?老实带路!” 徐娘却在这时冲秦桧露齿一笑。 秦桧一怔,这女人这时想起要用美人计了? “死吧!”徐娘突然手中一点寒光一闪,手中匕首直向秦桧胸膛而来。 给读者的话: 大家有空就留个言啊!好让偶心里有个谱啊! 13 秦桧下意识地一闪身,左臂就是一疼。 王虎赶上前,双手抱着女人的脖子一扭,一声脆响,女人脖断,尸体栽倒在地。 “这女人不是汉人,”秦桧一手捂着伤处,面无血色地说道。刚刚这女人那一句“死吧”,怎么听都像初学中文的老外的腔调。 一帮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愣了,面面相觑,最后都看向秦桧,等着这位正忙着止血的拿主意。 “是不是有人在哭啊?”秦桧这时好像隐约听见若有若无的哭声。 “没有啊,”王虎仔细听了听,他是什么也没听到。 “不对,”秦桧这时已经觉出不对劲来了,大火已经映红半边天了,怎么不见这小镇上的人来救火?除了地上这个不是汉人的女子外,这府里也没人出来,不对劲,着实的不对劲。 “是有人哭!”又有人说话了,手指西边,“好像是从那边来的。” 一伙人悄悄往西边走。 西挎院的院门是紧闭的,这回秦桧他们所有人都听见院里不时有人呜咽。 王虎轻推门,门从里面被锁上了。 “踹开,”空气中有秦桧刚刚熟悉了的血腥味,秦桧的心剧烈地跳着,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 三个人同时抬腿踹门,“咣当”一声,门应声而开。 遍地的尸体,堆叠在一起。 如溪流一般流淌的血水。 同样的黑衣蒙面人,手中的凶器还在滴着人血。 堂屋的走廊下,一场奸淫的惨剧正在上演。 秦桧只觉的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瞬间的愤怒盖住了所有的情绪,“抄,抄家伙!”手脚冰凉的秦桧怒吼了一声。 黑衣人有十五人,秦桧他们有十八人,混战在一起。 秦桧也抄起了一张长条板凳,这个时候不玩命,什么时候玩命? 岳云带着人不久之后也冲进了院子,两帮打在一起的黑衣蒙面人,让岳云一时间都分不清谁是敌谁是友,但这一院的惨景,也让岳云这些沙场杀敌无数的人都变了脸色。 “傻站着干什么?”正跟人扭在地上滚的秦桧冲站着不动的岳云吼。 “相爷?”岳云听见秦桧吼了,忙就冲上来一脚踹飞压在秦桧身上黑衣人。 “他们是金人!”秦桧打架这工夫已经从黑衣人彼此的对话中听出这是一帮金人,刚刚那个要杀他的徐娘也应该是这帮金人的同伙。秦桧是又惊又怒,金人竟然这样跑到宋境,肆无忌惮地杀人?!不是亲眼所见,他是死也不信的。 这伙金人知道逃走无望,都力战而死。 秦桧别的顾不上,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走廊下,廊下赤身裸体躺着的女子都没了声息,大都是拼着最后一口气,自我了断了。 “相爷,这里还有一个活的,”有人在走廊东头喊。 秦桧跑过去,地上仰面躺着的竟是一个男孩,也是全身赤裸,浑身遍布了青紫的伤痕,借着廊下的红灯笼,秦桧看见这男孩的下身已经成了一个血洞,身下的鲜血夹带着白浊流了一地。就算秦桧不是腐女,也知道这男孩经历了什么。 岳云也跑到了秦桧的身边,一看这男孩的惨状顿时就倒吸了一口气。 秦桧脑中一片空白,从身上取出干净的巾帕,狠狠心,把巾帕塞进了男孩的后穴,顺手把外衣也脱下,把男孩裹了起来。“赶紧把他带回营里去,让大夫给他看看,”秦桧说着,双手用力想把这男孩抱起来,却有心无力。 岳云伸手抱起了这男孩,交给了一个兵士。 “这里还有一个活的!”这回是王虎在喊了。 王虎从死人堆里找到了一个还有一口气的老者。 秦桧一看这老人的肚肠都已掉在了体外,知道凭这时候的医疗条件,这老人是断无生机了。 “金,金贼,要,要乞雨,乞雨幡,”老人断断续续地说完这句话后,手指着院中的井台,就断了气。 “乞雨幡是什么?”秦桧问岳云。 岳云伸手轻轻合上这老人死不瞑目的双眼,说:“听闻秦家镇有宝物,名为乞雨幡,求雨最是灵验。想必是金人要夺这宝物,所以不惜杀人夺宝。” 秦桧这时无心再笑话古人的迷信和无知,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对手下人道:“去看看井里有什么。” 不多时,一个被油纸细细包裹好的木盒被王虎几个人从井里打捞了上来。 秦桧看都不想看这玩意一眼,就为这么个东西,死了这么多人,值吗?他转身对岳云道:“少将军,让人去镇上好好找一找,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人。” 岳云说:“屠一个小镇,我想凭这十几人是做不到的,他们一定还有同伙。” 秦桧说:“我们这里打起来,动静这么大,金狗一定跑了。” 岳云没再说话,只冲秦桧点了点头,转身亲带人去镇上查看了。 王虎埋头翻查着院中的尸体,突然有人碰碰他的肩膀,王虎抬头才发现,这时所有的兄弟都在看秦桧,而秦桧这时在流眼泪,一身的血污,惨白的月光下,这人是真的在悲伤着。 14 秦桧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军营的。军医来为他治伤,这时人们才发现,秦桧身上有好几处刀口,左臂的那一处最重,肌肉外翻,所幸布条扎得够紧,不然这人一定会失血过多而死。 “相爷,是否上点麻药?”军医小心翼翼地问。 秦桧摇摇头,他木然地任军医处理他的伤口,这时他想死,想回家,哪里还能感觉到身上的疼痛呢?这个世界,人命如草芥一般,秦桧接受不了,却又清楚自己只能活在这个世界里,秦桧很想再大哭一顿,可这会儿他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军医又给秦桧服了汤药,汤药里特意加了安神的药材,秦桧喝了药后,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命人把狗头军师叫了来。 “你带着我们的人去看看,”秦桧对狗头军师道:“你们都好奇为什么我突然之间就变了,看看秦家镇,你们就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了。” 狗头军师领命去了。 秦桧又对前来看他的岳飞道:“那些尸体先不要收了,让十里八乡的人都去看看,让他们都知道金狗是什么样的人!” 岳飞点头,他是能理解秦桧此举的用意的。 二战时,美国人押着德国人去看集中营,为的就是让德国人最深切地感悟到什么是罪孽,什么叫不可饶恕。秦桧就是要让宋人们知道,不抗金大家都没活路可走! 天亮之后,秦家镇活着的一百多口人抬着他们所能拿出的所有财宝,来军营要见秦桧。 岳飞在帐中问秦桧:“相爷是怎么会去秦家镇的?” 秦桧干咳了两声,说:“就是一路走了过去,可见冥冥中注定,秦家镇不该绝户啊。” 王虎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所幸这人脸黑,旁人看不出来。对于秦桧的脸皮,王虎如今已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他们明明就是去抢劫的! “你有话说?”秦桧瞪着王虎。 “没有,”王虎猛摇头,反正他也不好意思把真像说出来。 秦桧去辕门见秦家镇的幸存者,看着面前这些穿着孝衣的老老少少们,秦桧的眼圈又红了,强忍着眼泪,秦桧握着为首一位老者的双手,说了句:“诸位之伤,秦桧感同身受。诸位的拜谢,秦桧当不起。” 秦桧此言一出,顿时激起哭声一片。 “血海深仇,终有一日要找金贼讨还!”秦桧大声对众人说道:“此仇不报,我等大宋子民,妄这一世为人!” 辕门前的老百姓越聚越多,十里八乡看过了秦家镇凶案现场的老百姓扶老偕幼,都赶了来,也只有这时,自家的军队才成了他们的主心骨,非得亲眼看看这军营,看看这些手握刀枪的士兵,老百姓们受了惊吓的心才能再次平定下来。 “金狗还抢走了乞雨幡!”秦桧煽动着人们的怒火。 这一次连岳云的俊脸都红了,他刚觉着这人是好人,这秦桧就有本事又让他觉着这其实只是一个小人!乞雨幡明明就在营里放着,这人就脸不红心不跳地让金人做了贼,岳云转身离开,凭什么他要因为秦桧而产生罪恶感? 岳云能一走了之,王虎一帮人却只能站在原地,他们都已经发现,脸皮薄的人无法跟着这主子混,会因羞愧而死的! 秦桧却发现自己还有演说家的才能,难不成是自己当年大广场上跟人卖保险的时候练出来的?秦桧口若悬河,什么一寸山河一寸血,什么十万青年十万兵,青山处处埋忠骨,一片碧血照丹青,壮怀激烈的话说了一大堆,人群中不少热血青年,立马就要求参军报国。 秦桧见火候差不多了,把岳飞又推到了前面去,这个时候人们需要英雄,而岳飞就是他们的英雄。 果然众人一见岳飞,纷纷跪倒在地,异口同声地高呼:“岳元帅!” 王虎悄悄对站到了他身前的秦桧说:“那个乞雨幡,我们就吞了?” 秦桧横了王虎一眼,推一把王虎的胖脑袋,说了句:“死去!” 王虎叽咕着:“咱也不能这么缺德啊!人家死了那么多人!” 秦桧猛地转过身,恶狠狠地小声对王虎说:“你懂个屁!那玩意就是个祸害!没那玩意,能死那么多人吗?我这是做好事!” “是,”王虎挂着脸,“是好事,相爷怎么能做坏事呢?” “走了,”秦桧摇摇头,抬腿就走。 “去哪儿啊?”王虎跟在秦桧后面边走边问。 秦桧也不回头,说了句:“你相爷我也是有羞耻心的,好不好?” 王虎心想,也许自己真是个没脑子的,为什么就鬼迷了心窍,劫了这么个货呢? 15 被秦桧他们救回来的男孩高烧昏迷了两天后,醒了过来。 秦家镇的人来看过这男孩,一眼就认出这男孩就是那座大宅的主人,秦守余大官人的三子,秦玉。 秦玉醒来后,先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些陌生人,然后那些可怕又屈辱的记忆一点点在脑海里出现,秦玉挣扎着就要拿头去撞墙,他宁愿一死。 秦桧一把把秦玉拉住,随即把十二岁的秦玉搂在了怀里。 秦玉尖叫着,拼命挣扎。 “害你的人都死了,都死了!”秦桧死命搂着秦玉,不停地告诉秦玉,那帮畜牲已经死了。 此时,岳飞等人也走了进来。 秦玉不知为何张口咬在秦桧的手上,小孩子的牙齿还挺厉害,直接就把秦桧的左手咬开了一个口子。秦桧吃痛,手上的劲一松,小秦玉又想去撞墙寻死。 秦桧这会儿是真急了,这都是他第几回见血了?这死孩子怎么睁眼就寻死觅活呢?“别闹了啊!”秦桧一把拽住秦玉,抬手想打,又舍不得,只得又放下手,冲秦玉吼:“你全家都死了,就剩了你一个,你好意思去死吗?仇不报啦?你要你一家子断子绝孙?女人才讲究三从四德,你一个男人讲究什么?就当被狗啃了!” 秦玉红着眼看着秦桧,嘴唇哆嗦着,一句话说不出来。 秦桧其实吼秦玉吼的底气也不足,他纯属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当年看小说的时候,看到H处,看到轮暴还觉得剌激,讲究无肉不欢,可这会儿真实场面在眼前上演了,秦桧知道心痛了,这孩子才十二岁,这孩子以后该怎么办? “报仇,”秦玉梦呓一般地对秦桧说。 “对,报仇,”秦桧忙说:“那天晚上的金狗子是死了,可还有那么多金狗子活着呢!这仇咱不能忘。秦玉,等你身体好了,本相爷就送你去习武,少林武当峨眉,和尚、道士、尼姑,任你选,怎么样?” 岳飞走上前来,站在床前,伸手摸摸秦玉的额头,展颜一笑,说:“总算不烧了?身体觉得怎样?饿不饿?” 秦玉怯生生地看了岳飞一眼,然后摇摇头。 岳飞就说:“你是家里唯一活着的男孩子了,断不可有寻死之念,家仇未报,也未报效国家,你不可做一个不忠不孝之人!” “我也是这个意思,”秦桧猛点头,表示赞同岳飞的话。 在场的人都不耻地看着秦桧,你跟岳元帅是一个意思?我们怎么都没听出来?当被狗啃了一口,这人到底是读什么书长大的? 这时秦玉的一个族叔被带了进来,一老一小抱头痛哭。 岳飞示意秦桧跟他出帐一谈,转身出帐去了。 秦桧自然是屁颠屁颠地跟在岳飞后面,像个跟班。 岳飞把秦桧带回了他的中军帐,请秦桧坐下,开口道:“金人三万援军今日凌晨已到。” 秦桧没反应,来多少他也不怕啊,这不有岳飞吗? 岳飞见秦桧没反应,便又说:“此战在下认为还是要速战速决。” 秦桧说:“速战速决好啊,岳帅想怎么打?”岳飞这是在跟他商讨破敌之策?秦桧心潮澎湃了,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已经成为现实了! 岳飞说:“金人主帅挞懒王与相爷的积怨颇深,在下认为我等可以利用这一点。” 秦桧猛点头,挞懒可是他穿来之后结下的第一个仇人,日后或许还可以出一本书,就叫《秦桧与挞懒不得不说的故事》。 岳飞让秦桧到地图跟前来,手指着地图跟秦桧讲他的战略安排。 秦桧看着地图只觉得眼晕,从来地理就考不及格的人,看宋时的地图,那更是看不懂了。他不好意思跟岳飞说他看不懂地图,背着个手,装模作样听岳飞说话,不时点一下头。 “相爷觉得此计可行否?”岳飞说完后,问秦桧。 秦桧把脸背了过去,心里泪流,为毛说这么多文言文?他也听不懂好不好? 岳飞说:“此计若可行,相爷就身处危险之中了,不知相爷是何打算?” 秦桧努力理解着岳飞刚刚那一大段话,好像是要以他秦桧为诱饵,把挞懒这孙子引到什么地方去,然后岳飞他们再合而攻之,还是乘机去劫金军大营?秦桧暗自挠头,到底是哪一种意思啊? 岳飞也不急,他也不指望秦桧会同意他的这个诱敌之策,只是这几日看秦桧一口一个保家卫国,忠义之士的样子,岳飞想试一试。 秦桧放弃再思考了,反正是要他当诱饵就是了,“那就试试吧,”秦桧应下了。 这回轮到岳飞吃惊了,这人真的答应了。 秦桧回到座位上坐下,说:“从来都是舍不了孩子打不着狼,既然舍不了我秦相爷就打不了挞懒,那就舍了吧。” 岳飞说:“相爷不悔?” 秦桧说:“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啊。” “好,”岳飞拍拍手,帐外候着的一个中军官跑了进来,“击鼓升帐,”岳飞下令道。 秦桧坐在一旁欣赏着近在咫尺的美男,岳飞他是死活不敢YY的,不过多看几眼不犯法。至于岳飞跟他手下的将军们说了些什么,秦桧是一句也没往脑子里去,一来,军事术语,用现代文讲他都不一定听的懂,就别提文言文了,二来,他也没这个心思。 秦桧这副无知才无畏的样子,看在岳家军众将的眼里,那就又是另一种解读了。在众将军看来,秦桧很平静,一个明明有些女相的人,静静坐在那里的时候,不得不说,这人真的很入他们岳家军的眼。 秦桧,岳飞的心中又是另一番心境,真没想到,他也有与秦桧一起联手抗敌的一天了,是以前他错看了秦桧,还是这秦桧太能伪装,骗过了他们所有人? 秦桧已经开始在排岳家军美男排行榜了。张宪不错,皮肤黑了点,但人很帅,是个酷哥!杨再兴更不错,皮肤又白又嫩,文静又秀气,这种白袍小将最讨喜了!牛皋么,壮了点,但肌肉男也很可爱啊,特别是这人的五官还是耐看性的!王贵也不错,姚政也不错,看来看去,秦桧觉得岳家军的人长得还都不错!真是同类才能凑到一起啊,跟他秦桧混的基本上都是歪瓜劣枣,秦桧想这就跟天上有金童玉女,下了地就只有牛头马面是一个道理! 16 军事会议开到了这天夜里才结束。 岳飞让岳云跟着秦桧。 秦桧没意见,有小帅哥陪,上天入地他都愿意。 岳云也没意见,这一次秦桧这里是最凶险的地方,每一次最凶险的事情父帅都会派他去做,岳云觉得这是一种来自父帅的信任,岳云是心甘情愿。 秦桧往自己的寝帐走,明天晚上就要行动,这会儿他得抓紧时间睡觉。 “相爷,”王虎带着几个兄弟去粮草营帮忙,看见秦桧在前面走,便叫了一声。 “胖虎啊,”秦桧见是王虎,招手让王虎到他跟前来,“今天去哪儿混啦?” 王虎就恨秦桧这样,永远不把他当好人。 “相爷,我们去帮忙卸粮包了,”一个叫阿三的前任土匪向秦桧汇报道。 “你这是什么?”秦桧注意到阿三腰上挂着的一个像炮仗一样的东西。 “烟火筒啊,”阿三还奇怪秦相爷怎么连个烟火筒都认不得。 老天爷终于为秦桧一团糨糊的脑子开了一扇窗户,身为一个学高分子化学的理科生,秦桧总算是想起来自己的专业了。烟火筒不就是火药?我放着这么个好东西不用,跟金人用大刀互砍,真是白在21世纪活一场啊!我早干嘛去了?! 王虎一干人等却被突然间面目狰狞的秦桧给吓住了,这位又是怎么了? “去吧所有的烟火筒都给我拿来,”秦桧下了命令,明天大战就要开打,他连夜赶工应该还来得及。 “你又要做什么?”王虎不放心地问。 “知道读书的好处吗?”秦桧问王虎。 “我不知道,我没读过书,”王虎说。 秦桧拍拍王虎的肩膀,“所以我能做出绝世神兵,你就是做不出来啊!” 秦桧哼着歌走了。 “兴许又抽风了,”被秦桧视为狗头军师的陈洪对王虎等人说了句,这人学习秦桧的语言学得很快,而且可以完美运用。 “挞懒,”秦桧一边配着炸药,一边自言自语:“这回你要还不死,我就发小强勋章给你!介绍你去当圣斗士,顺便还跟你姓了!” “你要放烟火给金人看?”王虎在一旁问。 “我让他们看看地狱之花长什么样子!”秦桧恶狠狠地道。 “这东西就是听个响,没毒的,”王虎很好心地提醒秦桧。 我的老祖宗们啊!秦桧在心里叹气,发明了火药,就用来放烟花,发明了竹蜻蜓,就只是给小孩子当玩具,发明了指南针,也就是郑和下西洋做做生意,要是大家再凶残一点,早点把飞机大炮都弄出来,也弄点海外殖民地,那21世纪还有人老美什么事? 这时,岳云来了。 秦桧看到岳云自是热烈欢迎,亲自倒了杯茶给岳云,满脸笑容地问岳云:“赢官人来找我何事?” 岳云是想问问秦桧还有什么要吩咐他的,毕竟明日他还得听秦桧的。 秦桧听了岳云的问,忙就笑着说:“我不懂打仗,一切都听赢官人的。” 岳云也不知道秦桧这话是真是假,看着秦桧不说话。 秦桧越看岳云越喜欢,小帅哥,五官精致,皮肤粉嫩,,让人忍不住想去摸上一把才好。岳云的相貌倒是不随岳飞,秦桧想一定是随那个弃了岳飞另嫁他人的刘氏。 岳云摸摸自己的脸,说:“相爷,岳云脸上有什么吗?” 秦桧咽了口口水,说:“赢官人今年多大了?” 岳云说:“再过几日就十四了。” 秦桧就在心里算,岳云都快十四了,那岳飞究竟多大了?儿子都十四了,这人怎么看起来这么青春年少呢? “相爷?”岳云见秦桧又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喊了秦桧一声。 秦桧回过神来,对岳云笑道:“那正好,等这仗打完了,我们一起代赢官人过个生日。” 岳云笑起来,以前岳飞在外从军打仗,岳云没过过生日,等他十二岁也从了军,就更没机会过生日了。虽然岳云没有把秦桧的话当真,可是听秦桧这么说,小将军还是开心的。 “就这么说了,”秦桧把手一挥,又为未来定了一个计划。 岳云就说:“岳云这里就先谢过相爷了。” 看着面前这个剑眉星目的英俊少年,秦桧不禁庆幸幸好是他来了,不然这样的一个小将军,二十三岁就跟他父亲一起死于风波亭,这样的结局谁能受的了? 岳云指着桌上还没配好的火药问:“相爷,这是何物?” “我准备做炸弹,”秦桧跟岳云就不提什么绝世神兵了,实话实说道。 “炸弹?”岳云说:“这又是何物,为何岳云从没听过?” “呃,我也是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的,”秦桧现在说起瞎话是张口就来。 岳云却是信了,问:“那这炸弹有何功效?” “据书上所说是可以毁天灭地,”秦桧开始边干活边跟岳云神侃。 岳云真就坐着听秦桧说故事,比起严父岳飞,岳云跟秦桧在一起反而比较自在,能放松下来。这一点岳云不会承认,可这却是事实。 秦桧已经开始在幻想,明日一战他会是怎样的英勇无敌了,只盼着第二天的太阳早点升起来。 17 秦桧看着与自己隔着一条小河对望的挞懒,一切都如岳飞所愿,这个笨蛋还真带着人马来了,一副不杀他秦桧誓不为人的样子。 “秦会之,”在挞懒看来秦桧已经是个死人了,他冷笑着对秦桧道:“你可料到自己也有今天?我完颜昌真没想到你会是这么不识时务的一个人!” “完颜昌?”秦桧一愣,说:“完颜昌是哪位?” 挞懒双眼又开始喷火了,“秦桧!”他冲秦桧大喊。 “啊?”秦桧还在不解,怎么自己问个完颜昌,又能把这人气到。 岳云小声对秦桧说:“完颜昌就是挞懒啊!” 秦桧小白脸有点红了,他还真不知道完颜昌就是挞懒呢,“我知道,”不过嘴上,秦桧是不会承认的,“我就是气气他。” 岳云信以为真了,包括他在内,都还是很乐意看秦桧口头调教挞懒的。 “你不过就是……”挞懒在那儿要开骂。 秦桧没等挞懒把话骂完,就说道:“我不就是你金人养的一条狗吗?我知道王爷读书不多,可您能有别的话骂骂吗?说点有杀伤力的话?” 王虎一帮人在后面哈哈大笑。 挞懒怒极反笑,“秦会之,等你落到我手里了,本王倒要看看你还能有多利的嘴!” 岳云对众人道:“金人要过来了。” 秦桧不慌不忙,手捧着炸药包,对岳云等人说:“别怕,有我呢。” 众人都睁大了眼睛,都要看看这“绝世神兵”有多厉害。 秦桧很得意,想着此役之后,自己就能青史留名了,是谁说秦桧一定是奸臣的? 就在此时,天边一道闪电滑过天际,雷声响起,一场暴雨从天而降。 “坑爹啊!!!”秦桧口吐白沫,顺带吐血半升,手指天空,状若疯癫,这是不给他活路啊! 众人莫名其妙,这人又是怎么了? “相爷,”王虎问秦桧:“老天爷下雨也让你不痛快?” 秦桧把手上的炸药包扔地上去了,这玩意儿一淋水还用个屁? “这个不用啦?”岳云问道。 “淋了雨就没用了,”秦桧还在哭,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他的命也太苦了! “这东西沾点水就没用了?”王虎叫了起来,他就说这秦相爷是个疯子! “金兵渡河了!”前排军士喊。 秦桧看着密密麻麻向他这里杀过来的金军,这时有点怯了,这人是不是也太多了点?岳飞不会是把自己当成肉包子扔给这群金狗了吧?这会儿,秦桧有点回过味来了,自己好像是被岳飞算计了。 “那东西真没用了?”王虎一把大刀在手,还记挂着秦桧扔地上成了泥状的“绝世神兵”。 “先想法活命吧!”秦桧怒吼了一声,连岳飞都不能相信,这年头果然是没有厚道人啊! 宋军的弓箭手手中的箭都已放完,金人倒下去一片,很快后面的金人就踩着同族的尸体冲了上来。宋金双方就在小河里绞杀在了一起,片刻之后,原本清澈见底的小河就被人血染成了鲜红色。 秦桧站在自家队伍的最后方,他现在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看着面前这一场血肉横飞的搏杀了,既不恶心也不反胃。只是眼看着加入战场的金兵越来越多,而岳飞还是不见人影,秦桧着急了,岳飞不会真把他秦桧给舍弃了吧? “秦会之!”已经不知杀了多少人的挞懒砍倒了一名宋军的副将,高喊着秦桧的名字,杀气腾腾地就冲秦桧而来。走了没两步,被岳云拦住去路,两个人战在了一起。 大雨如从天上倒下来一般,砸在人身上都有痛感。电闪雷鸣间,天地一片昏黄。小河的水位也越来越高,很快宋金双方就在齐腰深的水里拼杀了。 秦桧坐立不安,这样下去,岳飞也不用到场了,他们这帮人不是互砍至死,就是被水淹死了!他有心喊岳云撒退,可这会儿所有人都杀红了眼,天上响着雷,水流湍急,喊杀声又震天响,秦桧就是喊破了喉咙也没人能听见他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所有人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晃动了一下。 秦桧就想,不是吧,连地震我都能遇上? “山洪!”有感觉灵敏的仁兄在这时声音完全走音地嚎了一嗓子。 秦桧尚不及反应,咆哮而来的洪水已经把他从马上冲到了地上,秦桧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幸好姐会游泳! “相爷!”岳云在水里挣扎着,看见秦桧也被水冲着走,心里更是着急。 秦桧一看岳云这样就知道这是个不会水的,拼了老命硬是游到了岳云的身边,用尽所有的力气为岳云拉了根浮木过来。 “相爷!“岳云一手紧紧地抱着浮木,一只手拼命伸向秦桧。 “这傻孩子!”秦桧竟还有心情冲岳云笑了笑,就那根小木头,怎么可能支撑两个人的体重? 岳云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浪打来,洪水吞没了秦桧。 “我日!”秦童鞋在神智清醒的最后一刻,在心里冲老天爷竖着中指。 18 秦桧觉得脸上疼,猛地睁眼一看,一只小螃蟹横着从他脸上爬了过去。秦桧半坐起身,四下看看,自己坐在一个烂泥漳里,再看看自己身上,全是烂泥,甩掉几块烂泥,发现身上全是大小不一的血口子。 秦桧“靠”了一声,又倒到烂泥里去了,遇上山洪都不死,这条命还真是小强中的小强!躺着装了一会死,秦桧又坐起来,他现在是既无时间概念,也没空间概念,不知道离那场自杀性大战是过了几日,也不知道山洪把他冲到什么地方来了。 秦桧拣了根木棍当拐杖使,一瘸一拐地想从烂泥漳里走出来,走了没几步,就发现还有一个人也躺在这烂泥漳里,一动也不动。秦桧走过去,蹲下来,先试试鼻息,还有气。他再推推这人,没动静。秦桧用手把这人脸上的烂泥都擦去了,再仔细一看这人的脸,秦桧乐了。 真是天崖何处无芳草,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挞懒,也叫完颜昌的金国王爷死猪一样躺在秦桧的面前。 秦桧二话不说,解下腰带,也不管此刻的挞懒有没有杀伤力,三下五除二,捆麻袋一样把挞懒捆了个结实。捆完了挞懒,秦桧又在烂泥漳里找了找,又给他找到几具宋军和金军的尸体,但都没了呼吸。秦桧再转回来,拖死狗一样,把大块头的挞懒王爷拖出了烂泥漳。 洪水所过之地,留下的自是一片狼藉。 秦桧是路痴,站在泥漳外,迎着风站了半天,才决定沿着这条被洪水冲出来的河道往上游走,反正他就是从上游被水一路冲下来的,往上走应该是没错。低头看看地上仍在昏迷中的挞懒,秦桧很想一脚踹死这人算了,可是脚抬了半天,却还是没有杀人的胆量。又是犹豫了半天,秦桧一咬牙,一跺脚,硬是把挞懒给背在了背上,还是决定先把这人带回宋营去。 身上本就带着伤,再背着个百二十斤的大汉,秦桧只能是挪动着往前一步步走着,走上两步还要停下喘上一口气,眼睁睁看着一只蜗牛爬到了自己的前面去。秦桧本想对着天空再次破口大骂,可是最后还是闭嘴了,他还是保留体力找到自己的队伍后再骂吧。 天黑之后,挞懒在秦桧的背上醒来了,这时秦桧还在吭哧吭哧往前挪呢。 “你不杀我?”挞懒开口问秦桧。 “哎呀妈呀!”突然响起的声音,把秦桧吓了个半死,直接就把挞懒掼到了地上。 挞懒的一只右手和两条腿都断了,这一摔,让他差点又昏过去。 秦桧深呼吸两下,稳了稳心神,没好气地对挞懒说:“醒了?” 挞懒疼得直冒冷汗,强忍着没哼出声来。 “忍着啊,”秦桧抹了把脸上的汗,他的情况也不比挞懒好到哪边去,“回去我给你找个大夫。” “你不杀我?”挞懒还是问秦桧这话。 “杀你?”秦桧说:“你可是金国的王爷,我还在想能用你这条命,跟你的皇帝哥哥换些什么东西回来呢。” 挞懒怒视着秦桧,这人现在全身泥泞还混着干结着的血块,披头散发,就像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看什么啊?”秦桧被挞懒瞪得有些发毛,“再看挖眼啊!” 挞懒把眼一闭,躺那儿又不动了。 秦桧骂骂咧咧地又把挞懒背在了身上,接着往上游方向挪。 走了没多一会儿,挞懒在后面对秦桧说:“你果然是个没有信用的小人。” “知足吧,你!”秦桧喘着粗气道:“真小人,我就把你丢这儿喂狼了!” 挞懒说:“当初皇兄就想杀你,你这个小人舍了身子讨好了我皇兄,现在是要报仇了吗?” 秦桧又把挞懒给掼地上去了,舍了身子?这话太震憾,憾得秦桧哆嗦了半天,一句话没说出来,还差点把舌头给咬了。就是说,这个秦桧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 挞懒哈哈大笑起来,“我皇兄应该来看看你现在的这副样子,看看他心中的清丽佳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如果宋帝知道他的丞相,不过是个为了活命,甘心承欢他人身下的贱人,宋帝会怎么想?我真的很好奇。” 秦桧冷笑起来,“说的跟真的一样,我跟你皇兄在一起的时候,你在一旁当观众来着?” 秦桧的这种态度反而让挞懒愣住了。 秦桧很想把那个原装货找来,揪着脖领子问这货,你是不是卖身给金帝了?小菊花是不是已经被人采过了?!可问题是他上哪找那个原装货去。 挞懒刚刚那么辱秦桧,只是为求死,他手脚俱断,断无逃跑的可能,不想自己成为日后宋人危胁金主的筹码。秦桧当年在汴京城破时被金兵所擒,的确有一段时间被囚于金主的后宫,但真正发生了什么,除了金主与秦桧外,也无第二个人知道。当时,因为秦桧少年绝色,很多人都猜测金主已经收了这秦桧,只是后来,金主把秦桧放到了自己的身边效力,不久又放秦桧回宋,这两人的关系就更扑朔迷离,让人摸着不头脑了。挞懒看秦桧如此反应,不禁想,秦桧与皇兄真就什么也没发生过? 秦桧心想,这种事死都不能承认,没现场捉奸在床,那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想到这里,秦桧咧嘴一笑,对挞懒说:“再说,你怎么知道不是你皇帝哥哥承欢我的身下呢?” “放屁!”挞懒涨红了脸。 秦桧摇头,这男人块头是大,就是脸皮太薄。 “你有种就杀了我!”挞懒喊。 秦桧不顾挞懒挣扎,又把这人扛上了身,嘴里道:“我没种行吧?” “混蛋!” “混蛋就混蛋吧。” “你是真的不要脸?” “你现在才知道?” 挞懒差点又背过气去,趴在秦桧背上直喘粗气。 秦桧就在心里想,现在的金主是哪位啊?成天喊抗金,连最大的敌人是谁我都不知道,这是不是也太失败了?秦桧还真跟人金主有一腿?这历史真相是不是太残酷了一点?总不至于是这贱人为了自家相好的,才害死了岳飞父子?亲娘啊!为毛我要是秦桧啊?! 19 杨再兴发现秦桧相爷的时候,秦桧倒在一棵树下,人事不醒,手里还死死捏着捆着挞懒的一截腰带。挞懒也在昏迷中,他的情况比秦桧还要严重的多,发着高烧,整个人摸上去都烫手。 秦桧这一昏就是三天,醒来时,刚一睁眼,就听见不少人在他旁边叫唤:“相爷醒了,相爷醒了!”秦桧还听到了哭声,费力地扭头去看,却是小秦玉在抹着眼泪。 “不哭,”秦桧扯出了一个笑容,全身都疼,让他想尖叫,可当着这么多人,他又做不出来这种事,特别是小秦玉还在,总不能吓到小孩子。 “相爷,你还好吗?”秦玉原本一双水灵的大眼睛,这会儿都哭成烂桃了。 “没事,”秦桧假装英勇道。 军医跑过来,又是查看伤口,又是把脉。秦桧伤口失血过多,又发炎化脓,昏了三天还不醒,军医都担心这位相爷过不了这一关。现在军医官松了一口气,除了心脉还有点弱外,秦相爷的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挞懒呢?”秦桧问他的狗头军师陈洪。 陈洪说:“相爷放心,此人无大碍。” “仗打的怎么样了?” “相爷放心,岳元帅大获全胜,踏平了金军的营寨,现在金人已经退军了。” “那,”秦桧忍着头疼说:“那岳云怎么样了?” 陈洪面露难色。 秦桧脸黑了,岳云还是被水冲走了? “云哥哥挨了打!”秦玉开了口,带着哭腔。 “怎,怎么回事?”秦桧还有点闹不清楚情状况,谁敢揍岳云? 陈洪说:“岳帅怪赢官人没有尽责,重责了赢官人五十大板。” “多少?”秦桧想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五十大板,”陈洪还伸出五个指头给秦桧看。 “我……”秦桧奇迹般地从床上蹦了起来,五十大板?岳云是岳飞亲生的吗?一阵头昏袭来,秦桧几乎站立不住,小身板直打晃。 “相爷,您还不能起身啊!”军医扶着秦桧直囔囔。 “太他令堂的欺负人了!”秦桧第一次对岳飞产生了怨气。 “相爷,您还是躺下吧!”军医一个劲囔囔。 “抬我去看岳云,”秦桧这会儿哪里还能躺得下来? 岳飞这时走了进来,正好撞在了秦桧的枪口上。 秦桧一看岳飞两眼就冒了火,没等岳飞开口说话,他就冲岳飞说:“你凭什么打你儿子?!” 岳飞先是一愣,然后说:“岳云失职在前,受罚是应该的。” “什么?”秦桧的喉咙放得更大了,“他失什么职了?” 岳飞说:“小川河一役,岳云不但没有抵住金军的围攻,还让相爷身陷险境,使我军折损大半,这不是他的过错?” 秦桧头顶都要冒烟了,“岳云是人,不是神!那是山洪!是天灾!谁能扛得住!还是说你岳大元帅能挥挥手,就让这山洪退了?!金军来了多少,我们又有多少人?我还觉得是你没及时赶到呢!” 秦桧一通炮轰之后,帐中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岳飞也冷下了脸,说:“相爷觉得是在下没有考虑周全?” 秦桧被怒火冲了大脑,“仗打赢了,你是最大的功臣,这我没二话说!可你凭什么治岳云的罪?还五十大板?岳云是跟我出去打仗的,要罚要赏是不是也该由我来?” “相爷,”岳飞冷道:“军中自有军规,岳飞按军规处置,何错之有?” 秦桧的火更大了,“军规?哪条军规说洪水淹死了军士,主将要跟着一起死的?你拿出来让我看看!” “这与山洪何干?” “我们这仗打到最后可不就是山洪出来搅了局吗?不干山洪的事,干谁的事?” 岳飞觉得秦桧是在跟他无理取闹。 秦桧觉得岳飞是在跟他强词夺理。 这两人一扛上,旁边人一个都不敢开口。 秦桧气哼哼地说:“这次的大胜,岳云得记首功。” 岳飞说:“岳云何功之有?” 秦桧急了眼,“你什么意思?他是你儿子吧?” 岳飞说:“正因为是在下犬子,所以在下才不能循私。” 这回换秦桧冷笑了,“岳大元帅,我是听闻贵夫人娴良淑德,与岳大元帅生儿育女,是个再好不过的女子。可你也不能因此,就对前房子女苛刻无情吧?” 相爷就是相爷啊!秦桧的一帮手下都在心中默念,就这份恶毒,天下无敌。 岳飞是真也恼了,这人不但直戳他的疼处,还在质疑他的人品。他对岳云是严父,怎么可能无情?岳云被打了五十大板,他也心疼,可是他是一军主帅,怎么可以为了儿女私情而放纵了自己的儿子?“相爷,对岳某的家事也感兴趣?”岳飞周身往外放寒气。 秦桧只当自己是在吹空调,寸步不让地说:“先国而后家,岳云首先是我朝的将军,然后才是你儿子,他犯法,自有国法处置,与岳大元帅又有何干系?不能就因为他是你儿子,就为了表明你公正严明,他就得有功无赏,无错还受罚吧?子不教父之过,岳大元帅要是觉得岳云有错,那你是不是应该也挨个五十大板?” 岳飞冷硬地道:“秦相爷口才了得,岳飞不是对手。” “这不是口才的问题,是因为我有理!”秦桧囔道:“我才是小什么河之战的主帅吧?你罚岳云有道理吗?你要罚也是罚我吧?还有,你知不知道你儿子不会水,你差点这辈子都见不到你儿子了,你知道吗?!” 秦桧的这句话让岳飞的心口一疼,脸色更是难看了。 秦桧在不发花痴的时候,还是很硬气的一个人,把手一挥,对岳飞说:“我现在不舒服,你先请吧。” 岳飞也不再多话,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你再为难岳云试试?”秦桧想想不放心,在岳飞身后喊:“还当真没国法了?那是你亲儿子,不是拣来的!” 岳飞脚步一顿,快步走了出去。 秦桧站着生闷气。 陈洪小心翼翼地问他:“相爷,你伤口都不疼了?” 秦桧瞪着陈洪,“我丫也是人!”说完这话,秦相爷又华丽丽地晕了过去。 20 秦相爷为了岳云跟岳大元帅大吵一架的消息,很快在岳家军中人尽皆知。对此,众人心情复杂。他们看不得有人对岳飞无礼,可是岳云这回的这顿打,他们又替岳云抱委屈,却又不敢跟岳飞说什么不满的话。秦桧跳出来为岳云抱不平,众人觉得秦桧不该跟岳飞大吵,可又觉得秦相爷这回也没做错。 岳云当然也知道这事,心情就更是复杂了。 岳飞对岳云而言就是神,是他从小就尊崇的人,岳飞让岳云去死,岳云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死,可这不代表岳云不知道委屈。在岳家军中,岳云的功劳,岳飞从来都是不报的,但若岳云有错,那一定是会受到比起别人要重十倍的惩罚,因为是岳飞的儿子,所以岳云接受这样的对待,可是不代表岳云不会难过。早年与母亲在乡间,守着茅屋薄田勉强度日,以及最后母亲的改嫁他人,都让岳云与现在的家人有一种隔阂感。,他不像弟妹们那样生来富贵,他的生母也只是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他与岳飞就无法像异母的弟妹们那样亲近,岳云一直有一种感觉,他在岳家,似乎永远只是一个外人。 秦玉鹦鹉学舌一般,把秦桧替岳云抱不平的话都学说了一遍给岳云听。岳云听了后,竟是有些怯喜的,这世上终于有一个不怕他的父帅,为他说话的人了。可下一秒,岳云又在为自己的这份怯喜而感到不安了,他怎么可以对父帅不满呢? 秦桧来看岳云时,岳云正趴在床上烦恼着。 “伤口还疼吗?”秦桧坐在了床榻边,五十大板挨下来,他估计岳云的屁股应该是烂了。 “相爷,”岳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对秦桧横眉冷对,还是笑脸相迎了。 “傻孩子!”秦桧一脸心疼地对岳云说:“你说你这顿打挨得冤不冤?你爹要打你,你不会跑啊?这营里还有谁会真拦你?等我回来了,你看你爹还能不能再打你!” “父帅不会无故就责罚我的,”岳云说道。 秦桧想,这也就是古代小孩,这要搁21世纪试试,110早就招家里去了!“你说给我听听,你错要哪儿啦?”秦桧说。 岳云就说:“死了那么多兄弟,我还要劳烦相爷救我,岳云有罪!” 秦桧好笑道:“那山洪是你招去的啊?麻烦问一句,玉皇大帝那儿,您是什么官啊?” “相爷!”岳云对秦桧又开始的不正经,很没辙,这一声相爷带着嗔怪,却像是在跟秦桧撒娇了。 秦桧被小岳云带着鼻音的这一声喊,喊得身子酥了半边,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岳云披散着的一头长发,“我是会游泳的,难道我还要你这个旱鸭子来救我吗?我的命就值钱,你的命就不值钱了?” 岳云咬着嘴唇,半天才对秦桧道:“我父帅从来不会做错事的!我是岳家子孙!” 对于这种典型父控,秦桧还真是无能为力,你做再多,说再多,架不住人心甘情愿啊!秦桧用手轻轻替岳云理着头发,一边说:“你姓岳,可不就是岳家子孙吗?” “嗯,”岳云哼了一声。 秦桧突然觉得自己像在替一只小猫梳毛,秦桧想到这里,就笑了起来。 “相爷?”岳云不解地扭头看秦桧。 “这个给你,”秦桧递了一块雕成虎形的玉佩给岳云。 “相爷为何要给岳云这玉?”岳云不接,只是问秦桧。 秦桧说:“我不是说要代你过生日吗?可现在你生日也过了,我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吧?这玉佩是我常戴的,就给你当生日礼物吧。” “这礼太贵重,岳云不能收,”岳云推辞着。 秦桧说:“你不会是嫌这礼太不值钱,所以不收吧?” 岳云忙摇头。 “那就收着,”秦桧马上就说道:“等你十五岁的时候,相爷再你个好的!还有,”秦桧压低了声音对岳云道:“这个就当做是我们两个的小秘密,不要告诉你爹了。” 岳云想了想,说:“只要父帅不问,我就不说。” “那也行,”秦桧也知道岳云能做到这一步,已是很给他秦桧的面子了。 岳云把玉佩拿在手里把玩着。 “喜欢?”秦桧问。 岳云点头。灯下看这块碧色虎形暖玉,光晕流转间,似水凝结而成,晶莹剔透。岳飞生活崇简,府里是不进这种物件的,这还真是岳云这辈子得到的第一件玉饰,说不喜欢那就是骗人了。 秦桧心里也高兴,忍不住就要做岳云的知心姐姐,他问岳云道:“又长大一岁了,有什么打算啊?” 岳云想也不想就说:“自然是要成为我父帅那样的人。” “有志气!”秦桧竖起大姆指,说:“有没有想过自己带兵?” 岳云明显一愣,自己带兵?这是何意? 此时岳飞站在了岳云寝帐的门口,驻足听着帐内两人的谈话。 秦桧对岳云说道:“现在的人看到你,都说,哦,这是岳飞的儿子,你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人们看到你父帅,会想,哦,这是岳云的父亲?” 岳云有些迷茫,摇了摇头,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秦桧拍拍岳云的头,“都说是海阔天高,你也应该有自己的一番天地,你不能永远活在你父帅的身后。” 岳云着着秦桧,秦桧的脸上是无害的微笑,柔和温暖。 “如果有一天,你可以与你父帅并肩而立了,你才会成为你父帅最大的助力,是真正的岳氏子孙,”秦桧说道。 如果岳云能够独领一支军队,与岳飞可以相互支持,相互保护,那么赵构是否还有可能把岳家父子一并处死?秦桧是真的在为岳飞父子谋划着未来。 岳飞悄然离去。岳飞不认为秦桧这是在离间他与岳云之间的父子感情,岳云如果能独自领兵,对岳家军,对岳云都是一件好事。秦桧如果要害他们父子,不会用这种方法。刚过去的那一场争吵,岳飞也不怪秦桧,虽然说出的话不好听,但岳飞能感觉出秦桧没有恶意。岳飞对秦桧是充满了疑问,但岳飞现在相信,这个人是真的在关心他的长子。 “我要多谢相爷的救命之恩,”寝帐里,岳云向秦桧道谢,他很想告诉秦桧,看到他被洪水冲走的那一刻,他真的是害怕极了,不是因为怕自己为此受到惩罚,而是怕自己再也见不到秦桧这个人,可是这些话岳云又说不出口。 “这种小事就不要记着啦!”秦桧不在意地挥挥手,“以后有空,我教你游泳。” 岳云笑着点头,又问秦桧道:“相爷的伤还打紧吗?” “都是小伤,没问题,”虽然全身上下都挂着彩,秦桧仍是不在意,洪水都淹不死的人,他完全是不用惜命的,因为地府已经把他除名了。 “那那个绝世神兵……”岳云话说了一半,不说了,直觉到这话会让秦桧不痛快。 “我再去造,”秦桧这会儿很淡定,被老天爷耍着耍着他也就习惯了,“我就不相信每次我都能遇上下雨!” “那东西真的厉害?”岳云表示怀疑。 “这个,”秦桧对岳云从来都是宽容的,又拍拍岳云的脑袋,说:“我用事实来说话的!等着看吧。” 秦玉这时跑了来,这小子身下的伤还没好,外八字走路。 秦桧看得心疼,把秦玉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坐着,说:“你个小东西能下地了,就到处乱跑!大夫一会儿又要满世界找你,你就不能可怜可怜大夫们吗?” 秦玉把脸埋在秦桧的怀里笑,秦桧是他从昏迷中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这男孩真就黏上了秦桧。 岳云说:“相爷不见这几日,玉儿可是最着急的人了。” 秦桧搂着秦玉说:“不错,我没白疼你!” 夜已经深了,秦桧看岳云与秦玉都没有睡意,便说起了三国这两个娃听。 世界在一刻,对这三个人来说,都是美好的。 21 秦相爷大难不死,休息了两日之后,身体素质彪悍的秦相爷,就带着家人被金人杀光,家宅被秦相爷烧光的秦玉,押着挞懒王爷回临安。 王虎和他的兄弟们又一次不幸成为秦桧的手下,成了押送官兵中的一员。 因为嫌挞懒的骂声太吵,秦桧让手下把挞懒的嘴给堵了,这一堵就堵了一路。 一路上风平浪静,秦桧平安返回临安。 赵构的日子却是不好过。 金兵大败而回,生擒挞懒的消息传到临安后,赵构的耳朵就没有清静过。以李纲、王庶为首的一帮大臣,天天来跟赵构念,要拿挞懒换回二帝,就算换不回二帝,换回一个也是好的。 赵构就在心里骂秦桧,这人抓到挞懒杀了就是,你把他带回来,朕要怎么办? 秦桧到临安后,直接就进宫面圣,他是一心想邀功的。 赵构一见秦桧就哼了一声。 秦桧就觉得不对劲,这昏君很不高兴的样子,马上就开始检讨,自己又哪里惹到这昏君了? 赵构也不跟秦桧废话,说道:“现在满朝文武都在跟朕讲,要拿完颜昌换回二帝,你也是这么想吗?” 徽、钦二帝就是赵构的心魔,秦桧怎么可能不知?马上就说道:“官家,完颜昌只是一个王爷,如何能换回二帝呢?朝中的大人们都太一厢情愿了,这怎么可能?” 赵构一听这话,心情马上多云转晴,“秦卿是这样想的?” 秦桧说:“怕是要让官家失望了,臣想金主是不可能答应这一交换的。” 赵构说:“那朕究竟何时才能救回父皇与皇兄呢?”说完,赵构的眼圈都红了。 令堂的,影帝在身边啊!秦桧心里极端鄙视着赵构。 赵构却又道:“金主完颜晟与完颜昌兄弟感情很深,秦卿如何认定他不会答应?” 偶终于知道金主叫什么名字了!秦桧觉得总算了了一桩心事。 “秦卿?”赵构坐龙椅上叫秦桧。 “官家放心,”秦桧假装着正经,说:“兄弟之情怎么比的过江山社稷?我军生擒完颜昌后,金军撤军而去,未曾试图营救,就可知这位王爷对金主有多重要了。” 赵构手点御案,半晌后道:“秦卿留下与朕用膳吧,也算是朕为卿接风洗尘。” 秦桧不情不愿地跪下谢恩,他一点也不想跟这昏君吃饭,可人家是皇帝,他能怎么办呢? “秦相身上有伤,就用点清淡的,”赵构吩咐身旁的大太监。 秦桧刚站起来,听赵构这么说了,只得又跪下谢赵构的关怀。 御花园的秋水亭,青纱低垂,点着檀香。 赵构坐上首,秦桧坐下首,君臣二人面前是一桌佳肴。 秋水亭外,几名宫装舞伎和着清乐翩然起舞。 刚从腥风血雨的修罗场走出来,再看看眼前这一片娓旖风光,秦桧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赵构说道:“此次在岳家军中秦卿有何感受?” 秦桧心想这哪里是请他吃饭,明明就还是谈公事!“岳家军的确不凡,岳鹏举带兵的本事还是有的,”秦桧说道。 赵构说:“就这些?” “岳鹏举也是一心要迎回二帝,忠心可嘉。不过臣还是认为,岳鹏举此人,官家可用,不可信,”秦桧很清楚,这才是赵构希望听到的话。 果然赵构微一点头,说:“用人不疑,你要朕用他,又不可信他?” 秦桧说道:“官家,岳家军唯岳鹏举马首是瞻,军心很齐。臣倒是认为官家可以分而治之,不知官家意下如何?” 赵构说:“如何分而治之?” “岳鹏举长子岳云是岳鹏举的左膀右臂,官家不妨把岳云调出岳家军,”秦桧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对赵构道:“官家这也是对岳云的恩典,谁也不能说这是官家的不是。” 赵构自饮了一杯,说:“这是不是也会让岳鹏举更加势大?” 秦桧很体贴地为赵构斟一杯酒,说:“岳云年幼,离了岳鹏举就如同雏鸟展翅一般,飞不高也飞不远,成不了气候。” 岳飞对岳云的功劳瞒而不报,这时显出好处来了,赵构对岳云是一点都不了解。听秦桧这么一说,他还真认为岳云只是一个庸材。“朕要想一想,”赵构冲秦桧点点头。 秦桧看赵构这个样子,就知道有戏。 “完颜昌朕就把他交给卿了,”赵构又把话题扯到挞懒的身上,“他虽是俘虏,但要厚待,衣食上不可短缺。” 这时,有宫人把秦桧送进宫来的乞雨幡呈了上来。 “不祥之物,”赵构眉头一皱。 秦桧马上拍马屁道:“官家是真龙天子,龙气在身,任它如何不祥也伤不到官家分毫。此物杀孽太重,臣想这世上除了官家这条真龙,没人能镇住此物啊。” 赵构笑了起来,秦桧的马屁他向来受用。赵构看了看宫人捧在手上的乞雨幡,金为底,银为线,绣工精致,坠满珠宝,就算乞不来雨,也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朕倒真想试试这幡有多灵验,”赵构说着便对宫人道:“供在佛前吧。” 宫中自有寺院,赵构这就是据乞雨幡为己有了。 秦桧心中暗笑,却在面对赵构时一脸纯良。 “还有话说?”赵构问秦桧。 秦桧说:“臣一直在想,金人为何要抢这乞雨幡。” “为何?”赵构望着亭外的舞伎。 秦桧道:“臣想也许金国境内有旱情了?” 赵构看向秦桧,“兴许只是金人贪图此物罢了。” 秦桧说:“金主难道就少这一件宝物?” 赵构这时上心了,“若是金国的旱情,秦卿你要如何?” “臣还要再想想,”秦桧已经想这个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总感觉前面有一个可以玩死金国人的机会在等着他,只是他还没摸着边罢了。 给读者的话: 偶会努力的!必须的! 22 赵构在调岳云入京的圣旨上盖上玉玺。 与此同时,秦氏邪恶集团第二次集体会议在相府的西花厅召开。 秦桧的脸色不好,毕竟还有伤在身,但精神头不错。身为会议主持人,秦桧首先发言,“诸位,本相一直在想金人为何要冒险抢夺乞雨幡?” 下面马上有人接话道:“听闻此物乞雨最为灵验,金人如此大费周折抢夺此物,莫不是金国境内有大旱?” 秦桧赞许地点头,“不错,接着说。” 得到大头头鼓励的这位,站起身来说道:“下官前些日倒是听闻金人在向我边民高价买粮。” “消息可靠?”秦桧问。 马上就有人道:“相爷不会是忘了,周大人的妻兄可是随州一带的大粮商啊。” 随州在哪里秦桧暂时不关心,他只关心金地是不真的因为大旱而闹粮荒了。 有了周大人开头,邪恶成员纷纷发言,人有人道,狗有狗道,身为邪恶成员,这帮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野路子,不然也不会放入了当年那个奸相的眼。 在汇总综合了各方消息后,秦桧一帮人一致认为,金地现在不一定已经闹起了饥荒,但有旱情是一定的。 “相爷,”有人就问秦桧:“此次与金人交战,金人粮草供应是否充裕?” 这真是问倒秦桧了,秦桧这次是走路遇土匪,强劫遇屠杀,打仗遇洪水,不死还给他抓到挞懒,完全是因为生命力太顽强。再说眼瞅着岳家军中酷哥俊男,他哪有觉悟去观察金人的粮草供应呢?“好像,还行,”秦桧死撑着面子。 “挞懒不是在大理寺关着吗?”秦桧刚来那会儿就跟秦桧探讨过女人问题的禁军头头说道:“相爷不妨去问问这厮。” 秦桧这时想起挞懒来了,虽然赵昏君要他厚待俘虏,可是挞懒一被押到临安后,就被秦桧扔进了大理寺天牢,再也没问过。 “这人怕是不会说实话,”这是刑部的官开口了。 秦桧一拍桌子,“打到他说!” “用刑的话只怕这人说假话,”这位一看就是刑讯逼供老手的刑官说道。 “你万俟大人出马,还有问不出来的话?”当下就有人笑道。 万俟?秦桧一激灵,跪岳飞庙的四个罪人里,这伙计也是其中之一啊!当下秦桧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万俟,很普通的一个人,走在人群里就分辨不出的一个人,年纪倒是不大。 万俟似乎丝毫没有察觉秦桧对他探究的眼神,说:“若不亲去金地看上一看,我们怎么知道完颜昌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那就骗,”连岳飞都能整死,秦桧相信这人定有办法收拾比岳飞要身娇肉贵的多的挞懒王爷。 万俟冲秦桧一拱手,“下官尽力而为。” “这事就交给万俟大人了,”秦桧放心大胆的把任务交给了跪岳四人组之一的万俟,然后说:“下面我们再想想,如果金地真的大旱饥荒,我们怎么样去发一次金难财。” 秦桧一句发金难财,让下面的邪恶成员们群情激昂了。跟这帮人谈什么光复河山,提什么抗金,这帮人都没什么大兴趣,但对于升官发财,这帮人都可以即时化身为狼。 “相爷有何打算?”但这帮人都深信在这方面秦桧才是专家,都先要听听秦桧的意见。 秦桧说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们可以派人入金地,大肆收购金地的粮油食品,把金地的物价哄抬上去。” “再高价卖给金人?”有人问道。 秦桧摇摇头,“我们要弄死他们,鸡蛋是好东西,可本相认为会下蛋的母鸡更是好东西,”秦桧一指姓周的伙计,“你妻兄跟金人有生意交情吧?让他卖煮过的粮种给金人,为防金人的报复,让他找个人替他出面就好了。” “煮过的粮种?”有人不解。 秦桧说:“煮过的种子是种不出庄稼的。” “这样金人皆不是两年之内都翻不了身?”有人叫起来。 秦桧笑起来,“刮油要慢慢刮,才刮得干净。” 众人禁声片刻后,再次对秦桧表达了无限的忠心,和无上的敬意。这人就算抗金了,也是他们的领头大哥!这人丧尽天良啊!不过,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带领他们飞黄腾达啊! 这次会议开到很晚,都是损人尽量利己的人才,大方针定下后,具体怎么实行,那就群策群力,细细商量,一一落实。 秦桧对此次会议的成果表示满意,邪恶成员对于即将发的金难财,满心期待。 会议结束之后,秦桧亲送这帮人出府,挨个再寒喧几句,绝不厚此薄彼。 “相爷,”看着前面的人都走了,留到了最后的万俟对秦桧道:“下官有惑。” “你说,”秦桧现在还不知道该把这位怎么办呢。 万俟说:“相爷此举真是为发金难财?下官怎么觉着相爷还是为了抗金之计?” 秦桧顿时觉得这人不能留了。 万俟一脸诚恳地对秦桧道:“下官也认为与金人谈和,无异于与虎谋皮。” 秦桧微笑,道:“元忠甚合我意啊,抗金又能利己,这才是天下一大快事不是?” 万俟一躬身,“相爷所言甚是。” 秦桧走近了万俟几步,小声道:“完颜昌的事尽快给我解决。” 万俟说:“相爷想要完颜昌死,也不是一件难事。” 秦桧说:“我为何要他死?” 万俟便道:“相爷曾说过,知道太多秘密的人就不可以再活着。” 秦桧眼皮一跳,那个原装货跟挞懒肯定是签过卖国书的,挞懒好像是不能再活着。秦桧又一想,如果挞懒手上真有原装货的卖国罪证,他不可能到这时候都不拿出来,挞懒是宁死不愿做俘虏的,一定会想尽办法跟他秦桧同归于尽,现在这人毫无办法地受制于他,那只能说明,挞懒手上没有东西。 万俟静静站着,等着秦桧示下。 秦桧这时脑子转得飞快,他又想起挞懒跟他说的原装货与金主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如果原装货的把柄是在金主完颜晟的手里呢?挞懒不能死,他不能冒这个险。再一想,还是不对,他秦桧喊抗金也不是喊了一天两天了,完颜晟如果可以治他于死地,早就治了,不会等到今天还不动手。“不可伤他性命,”想到最后,秦桧对万俟道:“本相相信你有办法替本相问出真相。” “下官遵命,”万俟躬身一礼。 “时候不早了,回吧,”秦桧亲送万俟下了相府的台阶,摆出十足亲热的架式。 “相爷,”立于轿旁的万俟突然又小声对秦桧道:“相爷曾说过,是相爷最可相信之人,至今对相爷此话深信不疑。” 秦桧呆呆地站在台阶下,万俟的轿子消失在街角。最可相信之人?还?这话怎么琢磨怎么暧昧,原装秦桧跟这万俟究竟是什么关系?秦桧当众挠着头,这日子他要怎么过下去?他什么也不知道啊! 23 大理寺。 万俟快步走进挞懒的牢房。 挝懒刚灌下肚一壶上好的竹叶青,看到万俟进来了,也没大反应,只说了句:“见过秦会之了?” 万俟站在挞懒面前道:“王爷,秦桧现在在疑心金地有大旱。” “无稽之谈,”挞懒说了句。 万俟便说:“秦桧将乞雨幡献给了圣上,不过圣上今日将这幡送进了临安的万佛寺,说是此幡不祥。” “有这等事?”挞懒抬眼看向万俟,这人仍是一脸的寡淡,看不出喜怒。 “是,”万俟低声道。 挞懒说:“有下手的机会?” 万俟说:“万佛寺香火鼎盛,每日人来人往,寺中也无官兵驻守,下手自是方便。” 挞懒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看来乞雨幡还是我金人之物,嗯?” 万俟忙说道:“金主想要之物,下官自会尽力。” “是啊,不知我皇兄是看上了这幡哪点,偏偏就是想要,”挞懒示意万俟在他的对面坐下。 “王爷面前,下官不敢放肆,”万俟却是不坐,说:“乞雨幡真是灵物,有缘人得之,必能覆雨翻云,这一点绝无错处。” “那就好啊!”挞懒似是松了一口气。 “下官得手即会来向王爷复命,”万俟说着就要走。 挞懒却道:“秦桧可有疑你?” 万俟停下来说:“秦相的眼中,怎么会有下官。” 挞懒玩味地看着面无表情的万俟,“当年你二人一同归宋,区区几年,秦桧已是一国之相,位高权重,而你只是一个监察御使,你究竟比他差在哪里?” 万俟沉默不语。 挞懒把手前的酒杯推倒,狠声道:“只要本王不死,迟早有一天,本王要让秦会之死无葬身之地!” 万俟只是拱手一礼,依旧沉默。 秦相府。 由流民到土匪,再到兵丁,再到大理寺衙役的阿三向秦桧如实汇报着大理寺中的一切动态,着重汇报监察御史、右正言万俟私见挞懒一事。 “你就没听到他们说什么?”秦桧问。 阿三苦着脸,“相爷,不是小的不尽力,关那个金狗的牢房前后左右都不关人,万俟大人去的时候,那几个牢房更是不能有人,小的也没办法!” 秦桧说:“你感觉他们两个熟吗?” 阿三说:“熟。” “说说为什么。” “每次有官去那个金狗都是要骂的,就这个姓万俟的去,那个金狗一点骂声也没有。” 秦桧点头,夸阿三道:“不错,我就知道你小子脑子灵光!”说着秦桧拿了个银包递到阿三手里,“相爷赏你的,好好干。” 阿三欢天喜地地走了。 无间道、暗算、风声看多了,秦桧很清楚情报工作的重要性,现在看来把阿三安在大理寺是安对了。 “爹爹,爹爹!”书房外这时传来一个小男孩奶声奶气地喊声。 秦桧起身开门,门外站着他两岁的便宜儿子秦。秦桧弯腰把这小包子抱在了手上,问:“你怎么来啦?” 秦说:“娘熬了参汤,让爹爹去喝。” 秦桧一听就明白,这是王氏拿儿子来哄他去见她。 “爹爹,爹爹,”秦搂着秦桧的脖子不放,扭着胖乎乎的小身子跟秦桧撒娇。 秦桧对王氏是实在培养不出感情,但对这个小儿子还是喜欢的,这儿子在历史上的名声也不好,可这会儿这小子才两岁,人格还没退化成贱格,这便宜儿子还是有机会成好人的。“跟爹在书房里玩一会吧,”秦桧把秦抱进了书房。 王氏一直在院外等着,自从上次秦桧斥骂过她之后,秦桧就再没进过王氏的房,虽然也没进小妾们的房,但王氏还是心下着急,一心盘算着要哄秦桧回心转意,可是秦桧却连个机会都不给她。 “夫人,”翠翠从院落里跑了出来。 “小少爷呢?”王氏忙问。 “相爷把小少爷抱进书房了,”翠翠说道。 看多了谍战剧落下的毛病,现在的秦桧是严禁府中人进他的书房,连卫生都是他自己打扫。 王氏难掩落莫地转身离开。 秦桧丢给小儿子一张纸一支笔,让儿子自己玩去,他自己坐着想心思。万俟卖国那是历史认定的,问题是这人也是挝懒的人?最相信的人,是因为同为金人卖命的关系?原装秦桧跟这个万俟发展出阶级友谊了? 秦桧第一次真切地动了杀人之心。岳飞父子会死在这个人的手上,他秦桧估计也会死在这个人的手上。 万俟不能留了。 三日之后,临安万佛寺的二十余僧人于深夜被人斩杀。 赵构责令大理寺卿严查。 当天夜里,挞懒的酒菜中夹了一张纸条,写着“万佛寺,僧死。” 挞懒把纸条和着酒吃进了腹中。 三更天时,万俟来见挞懒,开口说道:“王爷,事已成。” 挞懒看看万俟千年不变的面瘫脸,说:“这么快?” 万俟说:“现在临安城只进不出,圣上下了死令,全城都在搜查在万佛寺夺宝杀人的凶手。” 挞懒说:“你有办法把幡送出去?” 万俟说:“下官在临安城也经营多年,多少有些门路。” 挞懒说:“你准备何时把幡送出去?” 万俟道:“马上送幡出城也可以,只是迟些送更安全妥当一点。” 挞懒马上就说:“尽快送幡去金地。” “下官遵命,”万俟领命,一句废话也没有。 阿三从大牢的房顶一跃而下,一路狂奔,从相府的后院直接翻墙而入,不多时又从原路翻墙而出。 秦桧书房的灯烛又亮了一夜。 24 秦桧现在是一心想让万俟死,只是对方好歹也是个监察御使,不是说杀就能杀的。 “相爷,万俟大人求见,”管家站在书房的走廊下大声说道。 “请他进来,”秦桧说了声,脑子里马上就想是不是乘这个机会下包耗子药给这人吃下去,一了百了? 管家的脚步声远了。 秦桧下一秒就否决了自己的杀人方案,万俟死在自己府里,他跟人说这人是死于心脏病发作,有人信吗?大宋提刑官可是很厉害的啊! “相爷,”万俟进到书房后,毕恭毕敬地要给秦桧行礼。 “免礼吧,”秦桧很亲热地站起身,把万俟让到座位上坐下。 万俟似乎是个从不废话的人,直接就跟秦桧说:“相爷,下官认为金地是有旱情了。” 秦桧与万俟隔着一张茶几坐下,眉头挑挑,说:“挞懒的话给你套出来了?” 万俟说:“下官骗他要把乞雨幡送往金地。完颜昌迫不急待想让金主得到这幡,下官想,金地有大旱是实情。” 秦桧似是不在意地问:“完颜昌的脑子是不经用,他就真信了你的话?” 万俟波澜不惊地道:“下官骗他官家嫌乞雨幡不祥,将乞雨幡送往万佛寺供奉。相爷,万佛寺僧人之死,是下官所为。” 秦桧为万俟斟茶的手一抖,茶水泼在了镏金漆面的茶几上。 万俟从秦桧僵硬的手上接过了茶壶,说道:“金人在临安眼线甚多,下官不把事情做的如同真的一般,完颜昌是不会相信下官的。” 秦桧喃喃道:“二十六条人命啊!” 万俟道:“成大事不拘小节,相爷如今也会悲天悯人了?” 秦桧勉强一笑,掩饰地干咳了两声。 万俟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相爷的计划可以实行了,只是人选还要细细斟酌一下。” 秦桧说:“现在官家要捉拿凶手,这凶手怎么抓?” 万俟说:“几日抓不到,官家会斥骂大理寺无能,但也仅此而已。” 秦桧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不来,憋闷地厉害,这人是不是太淡定了一点? 万俟这时上下看看秦桧,说了句:“你身上有伤,回京之后应该将养才是。” 秦桧全身起了鸡皮疙瘩,QJ,这是赤裸裸的QJ啊! 万俟起身,冲秦桧一拱手,“我走了。” “我送你,”秦桧下意识地就起身相送,不得不说这位的气场很强大。 万俟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对秦桧道:“你也知道完颜晟不是好对付的人,还是小心一点的好。你留步吧。” 万俟来得快,去得也快,却让秦桧的脑子更加混乱,这人还是个双面间谍? “相爷,”管家又跑了来,“岳云求见。” 小岳来了?总算有一件能让秦桧高兴的事了。岳云入京之前,由岳飞作主,迎娶了妻子巩氏,秦桧为此也为岳云高兴。“我去迎他,”秦桧说着就往大门处走。 岳云站在相府门外,秦玉带着小秦在门外陪着岳云。 “还好吗?”岳云问秦玉。 “相爷对我很好,”秦玉说着不好意思地冲岳云笑了笑,道:“相爷让我喊他叔叔,说以后我就是他的侄儿了。” 岳云也笑,这样他也就放心了。 “大哥哥,我叫秦,”小秦仰着小脑袋对岳云道。 岳云笑着弯腰,对秦道:“你就是相府的小公子吧?” “是啊,”秦说:“大哥哥也认识我爹爹吗?” 岳云正要回答秦,就听门里有人喊他一声“赢官人!”,岳云抬头望去,就见一袭青衫的秦桧面带微笑,快步向他走了过来。岳云暗自皱眉,这人这些日子没见,竟是清瘦了不少,这人回临安后,就没好好将养一下? 秦桧没发觉岳云神色有异,快步走到岳云跟前,笑着说:“新郎倌来啦?” 岳云红了脸。 秦桧笑出声来,把岳云往府里让,“男大当婚,这又有什么好害羞的。” 岳云走到相府里了,才想起来要给秦桧见礼,刚要拱手躬身,就被秦桧拦住,就听秦桧说道:“好了,好了,这些虚礼就不用了。” 秦玉在一旁问:“云哥哥,新娘子你带来了吗?” 岳云忙摇头,说:“我奉旨入朝,怎么可以带家眷。” 秦桧冲秦玉一摊双手。 两个小的就笑作一团。 岳云的脸更红了。 秦桧把岳云带到相府后花园的临水榭,命人送上茶水糕点。 岳云坐下后就问秦桧:“相爷身体可好?” “没事了,”秦桧边说边打量着岳云,试图看出已婚男子与未婚男子有什么不同,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岳云与以前有什么不一样。 “官家召岳云进宫面谈了,”岳云这会儿脸上潮红褪去,端起青瓷茶杯喝了一口茶。 “官家对你抱有厚望,”秦桧说:“以后没有了你父帅在身边,就看你自己的了。” 岳云望着秦桧,“官家说是相爷提议此事的。” 个昏君,秦桧在心里骂,胆小又怕事,就是怕日后岳飞那帮人觉出不对来了,临了临了还是把他秦桧出卖了。“是,”秦桧对岳云说:“营中那日,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想给你一方天空,任你翱翔,赢官人忘了?” “可是李大人他们,”岳云话说了一半,警觉失言,忙就住了嘴。 秦桧不以为意,“李大人他们素来与我不和,有别的想法也是常理,赢官人不必在意。” 岳云咬咬嘴唇,对秦桧说:“这赢官人是军中人的叫法。” “嗯?”秦桧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说:“那行,日后我叫你应祥,如何?” 岳云点头。 秦桧又对岳云道:“你跟我来往,也不要太张扬,李大人他们是你的长辈叔伯,你不可怠慢。官家想让你组建一支新军,同禁军编制,以骑兵为主,人数暂定为八千人,正在各地征调中。” 岳云说:“我知道,此事由相爷负责。” 秦桧点头道:“我这次只要精兵,所以会与各地将军们费些口舌,你要给我一点时间。” 岳云道:“我相信相爷。” 秦桧听了这话,心里美,岳飞虽然还是死硬,但好歹岳云软化了,算是成就一件啊。 秦这时把块甜糕递向岳云,说:“云哥哥你吃。” 岳云接过甜糕,咬了一口。 “好吃?”秦问。 岳云头点点,他下面也有弟妹,只是相处的时间不长,如何与小孩相处,岳云是一点经验也没有,只是望着秦笑,笑容很是憨直。 秦桧心情大好,留岳云道:“应祥就留下来用顿饭再走吧。” “好,”岳云说:“我也还想听相爷说三国呢。” 秦玉一听这话就叫了起来,“叔,我也要听。” “没问题,”秦桧笑得很没有一国之相的风范,对岳云和秦玉说:“今天我就跟你们讲讲,关于周瑜跟诸葛亮相爱相杀的秘史。” “相爱相杀?”岳云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的,”秦桧故作正经,传播腐毒也是他的生命意义之一啊! 25 周大人带着秦桧的亲令离开了临安,随身还带着秦桧向赵构讨来的大笔活动资金。 那日万俟一句临安城中金人眼线甚多让秦桧上了心,铲除金人在临安城的情报网,也被秦相爷写在了自己的工作日程中。 秦桧命万俟按照他与挞懒的约定,带人送了一副假幡出城。随后秦桧就不辞辛苦地秘密进驻大理寺天牢,跟挞懒干耗。从谍战剧中学来的经验,秦桧相信金人间谍们一定会想办法把乞雨幡送出的事情告诉挞懒。秦桧下令近日谁也不准靠近挞懒牢房一步,这样一来,金人间谍传播消息的途径就只剩下食物传播了。 秦桧先查了每日给挞懒送三餐的衙役,查了这人祖孙三代,都没有问题后,秦桧才放心地把这老衙役拉入了自己的阵营中。 阿三奉命去了大理寺的伙房全天候留守。 秦桧就每日三餐偷偷查挞懒的伙食。 金人间谍没有让秦桧失望,在假幡出城的第二天,挞懒的晚饭烧鸡肚子里,就出现了一张小纸条,上面的字用金文写成,虽然不知道内容是什么,但已足够让秦桧抓到这个间谍网的尾巴了。 “我们去伙房抓人?!”阿三磨拳擦掌,这位全家也是死在金人手里,对金人那是有着刻骨的仇恨。 “不急,”秦桧把纸条原样放回,“先查查今天伙房里的人,一个个查。” 晚饭如常送进了挞懒的牢房中。 秦桧站在拐角处看着挞懒看了纸条,然后就和酒吃入了腹中。秦桧冷笑两声,转身走开,于当晚离开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与秦桧不是一路人,但这一次他心甘情愿听从秦桧的调遣,对当日伙房中的人,以及有机会接触挞懒晚饭的人都是一番细查。很快伙房中一个烧火的小工进入秦桧等人的视线,此人在大理寺入档的生平简历全是作假的。 “这人还有父母妻儿,”大理寺卿脸色铁青地道。 “那说明这一家子都有问题,”秦桧说道:“查这一家子。” 大理寺卿急匆匆地走了,看起来他比秦桧还要急切地想要铲除那帮金人间谍。 送走了大理寺卿,秦桧想着多日没见秦玉和秦,命管家把一大一小两个娃带到书房来。秦玉在府中闷了数日,见到秦桧就说要出门去走走。秦桧一想也对,不能把孩子闷坏了,就带秦玉和秦出门在家附近走了一圈,一直玩到天色已晚,才又带着两个娃回府。 “是云哥哥,”还没走到府门口,眼尖的秦玉已经一眼看见在相府门前徘徊的岳云。 “应祥?”秦桧这时也看到了岳云,高兴是高兴,可也奇怪,这么晚了岳云怎么会来找他?莫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相爷,”岳云快步迎了上来,先就行了一礼。 “进府说话吧,”秦桧来不及拦岳云的行礼,只得受了礼,带岳云一起进府。 管家带秦玉和秦去用晚饭。 秦桧仍是带着岳云到了临水榭。 岳云不等秦桧开口,就问道:“相爷这几日都称病在家,身体好点了吗?” 秦桧在大理寺这几日都对外称伤情复发,闭门谢客养病。岳云看秦桧一连病了数日,也打听不到秦桧的病情如何,有些急了,今日跑来就是想问问秦桧的病情到底如何了。 “我没养病,去大理寺了,”秦桧对岳云也不隐瞒,告诉岳云道。 “大理寺?”岳云马上就问道:“是为了完颜昌?” 秦桧摇摇头,“应祥你有所不知啊,现在临安城里金人的探子都聚成一窝了,到了得清一清的时候了。” 岳云想到秦桧身体无碍,先是松了一口气,想想又觉得自己为秦桧担心有些不值了,对秦桧道:“原来相爷无事,还让岳云担心了!” 一听岳云担心自己,秦桧那是咧着嘴笑,说:“是我的错,下次不这样了,有什么事我记着告诉岳少帅一声。” 岳云却沉了脸,说:“国家大事,相爷怎可随意告之他人?” 秦桧马上就认错,说:“是,应祥教训的是,本相记下了。” 岳云说:“相爷莫不是在哄我吧?” 秦桧递个柑橘给岳云,“放松一点,我又不是第一天当丞相,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我清楚。你啊,每日也要想点开心的事,不然人老的快。” 岳云剥了一瓣柑橘放进嘴里,这是赵构赏下来的贡品,味甜汁多,岳云几口就把一个柑橘吃了个干净。 “再吃一个,”秦桧又剥了一个给递到岳云手上,“我这里还有不少,你一会就带回去吃。这东西好归好,可也不能多吃,一天吃两个就行了。” “那玉儿和小不吃吗?” “你还怕我会短了他们的吃食啊,”秦桧笑,“就留下吃饭吧。” 岳云点头,又看了看秦桧,说“相爷,你的脸色不好,这些天很累?” 在大理寺睡觉怎么比的过在家里睡舒服,秦桧摆摆手,“我就这肤色,不要紧。” “那身上的伤都好了?”岳云问。 “好了,都是小伤,”秦桧笑着说。因为受伤,秦桧才留意自己的这具身体,秦桧这才发现,这具身体上有不少旧伤痕,也不知道秦桧一个读书人是怎么弄得这一身伤疤。其中还有一处烙伤是在大腿内侧,秦桧发现这道伤后,马上就产生了非常不好的联想,可是又不敢深想下去。现在秦桧只能是当这些旧伤痕都不存在。 岳云见秦桧这么说,虽然还是想叫秦桧好好补补,但又觉得这话似乎还轮不到他说,便只能不再提这个话题了。等开饭的工夫,岳云又问秦桧:“相爷想怎么捉拿那帮金人探子?” 秦桧来神了,方法他已经想好了,现在就想找个信的过的人倾述一番,岳云无疑是最好的人选。“我要放长线钓大鱼!”秦桧对岳云说,心里在感叹,当年不读书看电视剧还是正确的选择,谍战,我熟啊! 给读者的话: 多谢给梅果留言的亲们,还有送梅果第一块金砖的亲!激动,泪流中!梅果会努力,会加油的! 26 皇上要杀金国王爷完颜昌祭天的消息,不出几日就传遍了临安城的大街小巷。 到了正日子这天,从大理寺前往刑场的路都被自发前来观刑的人们堵了个水泄不通。人人都等着看这个双手沾满宋人鲜血的金国王爷人头落地。 大理寺里,挞懒被绳捆锁绑拖出天牢。强烈灼眼的阳光,让已经习惯了牢中昏暗光线的挞懒闭起了双眼。 “王爷,好久不见啊,”秦桧一身大红丞相官服站在了挞懒的跟前。 挞懒听到秦桧的声音,猛地就睁开双眼,“秦桧,”挞懒怒视着秦桧,如果有可能,他真的想冲上去扭断这个人的脖子。 “王爷很恨本相?”秦桧笑得很是得意。 “本王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挞懒怒道。 秦桧冲挞懒摇摇手,“王爷过奈河桥的时候,喝一碗孟婆汤后,我秦桧是谁,王爷一定不会再记得了。” 挞懒倒也不怕死,冲秦桧狠道:“我皇兄不会放过你!” 秦桧更是不惜命的,把头一点,“我等着他,就怕他不来。” 岳云一身戎装走来,站在秦桧的身旁。 秦桧拍拍岳云的肩膀,“自己小心。” 岳云点点说,对秦桧道:“相爷也要多加小心。” 秦桧又重重拍了拍岳云的肩膀,然后大声对一旁的官兵、衙役说了句:“送这金狗上路。” 挞懒几乎就是被四名衙役硬抬上了囚车。 岳云骑马紧跟在挞懒囚车的后面,他的身后紧跟着王虎一帮人。 秦桧与大理寺卿各自乘轿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临上轿前,阿三来报:“相爷,那金人探子走了。” 秦桧小声对阿三道:“小心跟着,不要打草惊蛇。” 阿三领命去了。 一张大网已经拉开,就等着鱼儿们入网了。 此时的刑场早一天已经搭起高台,赵构如今就高坐在上,秦桧此计能不能成功,赵构心里也没底,但事已经做到这一步了,这戏就得继续演下去。朝中反对杀挞懒的大有人在,但都被赵构一一斥责,这会儿文武大臣伺立在赵构的左右,谁也不再提反对二字了。 挞懒一路上很遭罪,宋人百姓冲他扔了蔬菜、水果、鸡蛋,动物内脏,狗血,最后连垃圾都扔到了挞懒的头上。挞懒这会儿是虎落平阳,只能是一言不发地忍受着,心中把秦桧又骂了个百八十遍。 因为围观百姓情绪太过激昂,直接就导致了送刑队伍的前进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只能是走几步停上一停。 秦桧坐在他的八抬官轿里,汗如雨下,倒不是热的,而是紧张的。 离刑场是越来越近了,街道两旁围观的百姓人数更是众多了。由于维持秩序的官兵不多,送刑队伍走到这条街的十字路口处,再次停了下来。 “杀了这金狗!”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一伙着宋人普通百姓服装的人冲出了人群。 “杀人啦!”又一个女人尖叫声响起。 哭喊声响起一片,现场乱了。 岳云枪尖几点寒光闪过,最先冲到挞懒囚车前的几个人倒地身亡。 秦桧与大理寺卿几乎是同时下轿,随即就被侍卫们护送进了临街的一家酒楼。两个人上到三楼,站在栏杆处,从高往下看已经成了战场的十字路口。 人群里穿着便装的官兵把外衣一脱,露出里面穿着的军装,加入战团。街两边的酒家、民宅屋顶上都出现了弓箭手,张弓搭箭,严阵以待,封死了所有金人探子的退路。 隐在背街民宅里的禁军、衙役这时也冲了出来。 “相爷此计高明,”大理寺卿赞了秦桧一句,秦桧的人品这位大人是看不上,不过这次他也不得不佩服秦桧,这份机诈的心思用在金人身上,的确是件大快人心的事。 有衙役当街放了一枚烟火。 以此为信号,几路禁军同时行动,冲进了他们已经盯了几天的店铺、民宅,将里面的人一一捉拿,如遇反抗一律当场斩杀。 挞懒在囚车中看到如潮水一般涌来的临安禁军,就已经知道自己上当了,这哪是要杀他,分明就是要抓他金国安在临安城的眼线们。挞懒嘴被封堵,手脚俱断还被紧紧锁在囚车中,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要救他的金人不是被抓,就是被杀。秦桧,一定又是秦桧!挞懒对秦桧的恨是更上一层楼。急怒之下,气血攻心,挞懒当下就有点神智不清了。 刑场这边,赵构听报前方庆福街已经打起来后,开口就问:“秦相现在何处?” 来人禀道:“相爷还在庆福街。” 这时赵构才对因为听到前方喊杀声震天而惊疑不定的文武大臣们说:“众卿不必惊慌,此是秦相的计策,此举只为清除我临安城的金人探报,完颜昌只是鱼饵罢了。” 众人这才明白,这又是秦桧的计谋。 秦桧走下酒楼,径直走到岳云身边,说了句:“应祥辛苦了。” 岳云一直守在囚车边,不敢离开半步,所以今天这一仗岳云并没有打尽兴,但这份不尽兴,并没损坏岳云的好心情,看见秦桧就笑道:“相爷果然神算。” “娘!”秦桧正要答话,就听离他不远处一个小女孩趴在地上,大哭着要找妈妈。 秦桧就想,这一定是那家的小女儿与家人失散了。秦桧走上前去,亲自扶起这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小姑娘,替她掸掸身上的灰,温言道:“不要怕,一会儿我让人带你去找家人。” 小女孩边哭边看秦桧,一脸的怯意。 秦桧扭头就想找个人来带这小女孩去找家人。 “相爷!”岳云这时大喊。 “啊?”秦桧看向岳云,他看见岳云奔向自己,同时感觉到心口一凉。秦桧低头一看,一把匕首斜着插进了自己的心口。他再看向刚刚还跟自己哭鼻子的小女孩,此时这女孩正一脸怨恨的看着他。 “秦桧,你该死!”小女孩冷冷地对秦桧说了句。 秦桧身后的侍卫这时才反应过来,手起刀落,把小女孩砍翻在地。 秦桧想拦都拦不住。 小女孩身体在地上抽搐了几下,断了气。 “相爷,”岳云跑上来,一把抱住倒坐在地上的秦桧。 秦桧呆呆地看着小孩的尸体,临死前这小孩还死盯着他不放,眼中刻骨的仇恨,让秦桧为之心寒。 27 秦桧遇剌的消息不久之后就传到了赵构这里。 “侍卫该死!”赵构听了后,骂了句,起身就要去看秦桧。 “秦相的轿子,”随侍赵构身边的总管太监这时第一个看到了秦桧的那顶八抬大轿,正四平八稳地朝这边来了。 赵构复又坐下,秦桧既然还能赶来,那说明伤的不重。 秦桧在轿中自我检讨着,好歹武侠小说也没少看,怎么就忘了,老弱病残通常是顶级杀手这一基本江湖定律呢?自己这一刀挨得真叫一个冤!所幸刀上无毒,虽然扎得深,但没伤到心脉。看病的大夫是觉得,秦相爷应该回去躺着,可秦桧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得赶到刑场去,那么多官员百姓还等着他给个交待。 “相爷你怎么样了?”岳云骑马陪在秦桧轿子的左侧,大夫把秦桧心口处的匕首取出时,秦桧流出的血,让岳云看的心惊。明明杀人见血这种事已经见多了,可岳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秦桧血流不止的时候,自己会心惊肉跳。 “没事,”秦桧坐轿子里说。 岳云听秦桧这有气无力的声音,就知道这人的情况不好,可这时候他也无法再劝秦桧回府治伤。开口想再说些什么,却最终没再说什么。 刑场这里原本众人都在议论纷纷,看到秦桧和大理寺卿的轿子到达后,刑场四周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大理寺卿先行下轿,走到秦桧的轿前,与岳云一左一右,把秦桧从轿中扶出。 秦桧深呼吸了一下,安慰忧心忡忡看着他的两人道:“我没事,我们上去吧。” “你还能走吗?”岳云问。 秦桧摆摆手,他这会儿很想有部电梯给他直达,可现实让他只能死撑着一口气,率先往高台上走。走了没几步,秦桧心里就骂起工部来了,吃饱了撑的,把台子搭这么高干什么?! 底下的禁军们,就把挞懒,还有抓到的金人间谍,死的活的,一起押到了刑场之上。 秦桧上了高台,要给赵构行君臣大礼,虽然他不能肯定自己这一跪,还能不能再爬起来。 “秦卿免礼,”赵构见秦桧要跪,忙就开口道:“伤势如何?” 秦桧躬身道:“臣无事,官家无需为臣担心。” 赵构把头点点,任谁看秦桧现在这副面无血色的样子,都知道这位怕是伤的严重。 秦桧喘口气,又说:“官家,此次共抓获金人探马一百一十三人,就地处死两百三十九人,现俱已在刑场之上。” 赵构头点点,伸手指指群臣和台下百姓。 秦桧便转过身面向了群臣和台下众百姓,手指着台下刑场上的挞懒,说道:“各位,囚笼中之人,就金主的皇弟,金国王爷完颜昌!他身边的那些,都是我们刚刚抓获的,潜伏在我临安城多年的金人奸细。” “那是朱三,就住我家隔壁!”底下有人指着刑场上跪着的一个金人间谍叫起来。 秦桧马上就道:“今日朝廷要斩完颜昌,就是为了要引这帮奸细出来!” 底下有百姓大着胆子说:“这帮金人也真是蠢!” “没错!”秦桧与台下百姓互动道:“这些人是蠢,可是他们数年来就生活在各位的身边,日日伺探着我们的临安城,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金人灭宋之心不死!” “杀了这些金狗!”底下百姓大喊。 秦桧作了个安静的手势,等台下这阵呼喊过去后,才又说道:“各位,现在这帮金人就是我们的阶下囚,我们想何时杀就何时杀。官家此次让各位亲眼看看这些金人奸细,就是想让各位知道,不要误认为我们身在临安,金人尚在北地,我们就已经远离了金人!看看刑场上这些人,他们就是金人窥视我们的眼睛!诸位大宋子民,官家是想让你们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金人不亡,他日他必亡宋!” 秦桧的声音低缓,但是却让台上台下一片寂静。 秦桧歇了一下,又道:“靖康之难后,所幸天不弃我大宋子民,官家天命之人,勤政爱民,中兴之主,有朝一日必定一统天下,使四方来朝,我大宋盛世王朝,指日可待!”秦桧拍完了这通马屁,转身向赵构跪拜,口中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桧这一带头,全场文武,底下的百姓俱都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和朕意者秦桧啊!赵构心中感叹一声,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赵构站起身来,走到了秦桧的跟前,亲手扶起秦桧,然后对自己的子民说道:“天不负朕,朕必不负尔等!二帝尚在苦寒之地,朕每每思及,心肺痛彻!朕实不孝!今生唯愿,山河如旧,二帝还归,朕亦死而无憾!” 众人再次跪拜,不少人已经伏地痛哭。 秦桧也跪拜,他是真的拜服赵构的演技,如果赵构能反穿,奥斯卡小金人这人能连拿几届! 赵构又一次伸手扶起秦桧。秦桧的手很凉,赵构的手同样冰凉彻骨,两只手握在一起,是谁也温暖不了谁。 赵构紧紧握了握秦桧的手,然后在众人的山呼万岁声中,摆驾回宫了。 秦桧招手让大理寺卿到他跟前,说:“抓到的人一个个审,其他地方的奸细这些人应该也知道,一定要问出来。” “下官知道,”大理寺卿如今对秦桧明显是客气了不少。 秦桧又看一眼刑场上好像已经死了的挞懒,对大理寺卿道:“完颜昌还是押回去,好生看管,不要让他寻了死。” 大理寺卿领命,问秦桧道:“那些尸体如何处理?” “埋了吧,”在秦桧的认知里,人死债了,没必要跟死人过不去。 “应该悬于城门之上,昭示天下!”李纲大人这时走过来道。 “那就按李大人说的办,”秦桧有心为这些死人争取一下尊严权,可是这会儿他看东西已经带重影了,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便只能放弃这一人道主义想法了。 28 身上的伤还没好透,心口又被扎了一刀,这回血献得是十足超标了,秦童鞋的身体素质再彪悍,这会儿也卧床不起了。 赵构遣来了太医,宫里的好药、补药送了一大堆到秦相府来,日日从宫里派人来问病情。秦桧想幸亏他与赵构平素真的只是纯洁的君臣关系,要不然他真要以为,原装的那个跟这赵构也有什么猫腻了。 岳飞入京见驾,刚入临安城,就从人们的市井闲谈中,知道了秦相爷这一次的“丰功伟绩”。岳飞先还不大相信,与李纲、赵鼎等人见面后一问,才相信秦桧真的一举清了临安城里的金人探马。 “也许秦会之是真的想抗金了,”李纲对岳飞说。 其余他人都表示同意,虽然大家都不敢相信,可秦桧现在主战也是事实。 岳飞入宫晋见赵构。此次大败金军,岳飞为首功之臣,赵构赏也赏过了,在不可能与岳飞谈什么人生的情况下,这场君臣会面,最终以赵构的态度为主导,草草了事。 岳飞出了皇宫,很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相府看望一下因公受伤的秦桧。 相府中人见到岳飞,连拦都没拦,直接就让岳飞进了门。岳飞有些奇怪,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岳云已经是相府的常客,相府中人看到常客的父亲,那自然也就把岳云不经通传直接入府的贵宾待遇,安到了岳飞的身上。 管家一路把岳飞送到了秦桧的书房小院,然后就自忙自的去了。 岳飞进了角门,又走过了一条两旁遍植了翠竹的鹅卵石小径,秦相爷的书房小院就赫然出现在岳飞的面前。很多年后,当时光如指尖流沙一般消逝,很多记忆都褪去了颜色,岳飞却依然记得在这个四月微雨后的午后,在秦相府看到的这副场景。 两岁的秦与一只白毛小狗在追逐玩闹。一身家常玄色春衫的秦桧半躺半坐在一张竹藤躺椅上,看着这一人一狗的嬉戏。孩童的娇笑声中,阳光透过紫藤的枝叶细碎斑驳地落在这人的身上,一棵花期正盛的梨树立于这人的身旁,微风过处,花落如雨。岳飞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对面的这个人,眉目如画,嘴角微扬,似乎这满园的春色,这一树的繁花都敌不过这人眉宇间的这一丝浅笑。 小狗跑到了岳飞的脚下,汪汪叫了两声,使劲摇着尾巴。 岳飞清楚地看到那一丝浅笑在注意到他的存在后,成了惊喜,随即就扩散成了一个绚烂的笑容,如同夏日骄阳一般,让岳飞的心一暖。 “岳帅?!”秦桧再也想不到岳飞会来看他,激动之下就想站起身来,浑然忘了自己现在还是个重伤员。 “别动,”岳飞赶上几步,按住了秦桧,“伤口裂开了不好。” 秦桧望着岳飞傻乐,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管家这时带着人送上了茶点,为岳飞搬来了凳子。 “请坐,”秦桧伸手请岳飞坐下,看岳飞坐下了,才想起叫秦到身边来,指着岳飞对儿子道:“小,这位是岳飞,岳鹏举,岳大元帅。” 秦马上冲岳飞叫道:“你是岳伯伯?是云哥哥的父帅?” 岳飞眼带笑意,轻轻拍了拍秦的小脑袋,点了点头。 “我儿子秦,今年两岁,”秦桧向岳飞介绍道。 岳飞摸摸身上,摸出一粒金瓜子来,递到了小秦的手上,说:“这是岳伯伯的见面礼,收下吧。” 秦看向秦桧,秦桧很想把儿子手上的这金瓜子据为己有,可这事他还干不出来,对秦道:“还不谢谢岳伯伯?” “小谢过岳伯伯,”说完这位受秦桧教育还没多长时间的相府小公子,就拉拉岳飞的衣袖,直把岳飞拉附下了身子,秦掂起小脚就在岳飞的脸颊上“啪”的一声,香了一口。 秦桧差点不顾身残一蹦而起,这丫这么小就知道耍流氓了?他混到今天,都流血牺牲了,连人岳飞的手还没碰到呢!这儿子就这么亲上了?太没天理了! 岳飞倒呵呵笑了起来,他的儿子们可没这位相府小公子这么大胆,这秦似乎是岳飞遇上的第一个不怕他,肯与他亲近的小人儿。 “小,”秦桧吃着便宜儿子的飞醋,对秦道:“我与你岳伯伯有事要说,你去找你娘亲吧。” 一旁的管家忙就上前来,带着还想赖着不走的小秦走了。 秦桧复又望着岳飞笑,说:“岳帅何时来京的?” 岳飞说:“今日来京,刚入宫见过官家。” 感恩啊!秦桧心里高兴,看来自己在岳飞心中还是有那么一点地位的不是? 岳飞看看此时瘦弱苍白的秦桧,说:“相爷的身体如何了?” “流了点血,”秦桧话说的很轻巧,“补几天就又长回来了,没事。” 岳飞说:“听说相爷遇剌时,岳云就在相爷身边?” “没有啊,”秦桧忙就说道,生怕岳飞又去找岳云的麻烦,“他得看着挞懒的囚车,一步也不能远离的。这次是我大意了,我没想到一个小姑娘也敢动刀杀人。” 岳飞听了秦桧这话,就说:“金人素来尚武,纵是女子,上马也可杀敌。” “反正也猛不过蒙古人,”秦桧嘀咕了一句。 “什么?”岳飞没听清。 秦桧笑笑,叉开话题道:“我还真是有事想问岳帅的意见。” 岳飞说:“相爷请讲。” 秦桧说:“此次与金人一战,我是认识到了战马的重要性。不瞒岳帅,我想买马,建几个中用的马场。我们这里的马太差,运货还不如骡子管用,打仗就更差了。” 岳飞面色凝重,说:“蒙古和西夏都产好马,只是他们未必肯卖马给我们。相爷这是要改马政吗?” 原来还有马政这个名词,秦桧望望头顶的紫藤,买个马都能与政治挂上勾,官场不好混啊! 岳飞说道:“马政一动,恐怕要费大量金银,官家哪里……” 秦桧就知道岳飞忠直,你明着开口跟那昏君要钱买马,他能答应才叫见鬼了!“官家那里我自会力陈利害。岳帅,我想光靠官府的力量,短时间内想要聚集优良战马,不是易事。本相想也鼓励民间贩卖马匹,所谓千金买马骨,只要朝廷有足够的诚意,我想还是求得来好马的。” 岳飞认真听着秦桧的话,若有所思地看着似是陌生人一般的秦桧。 秦桧接着道:“还有军中的那些效力多年的马夫,我也想奏请官家由朝廷供养起来。不光是军中的这些,民间的我也想召集起一批人来。都说伯乐难求,其实马这个东西,伺候的久了,自然也就成了伯乐。” 岳飞点了头,“相爷此意,岳飞赞同。” “真的吗?”刚刚还在陈述政事的人,马上就笑眯了眼,竟是一派天真。 又是一阵风过,几朵梨花落在了秦桧的发间,岳飞似是有些恍惚,不知怎地就伸出手去,替秦桧把发间的落花一一拂去。 秦桧如同身处梦中一般,心中大喊,钻石偶不要了,就让这一刻恒久远吧!谁给我个数码啊?我要微博留念啊! 给读者的话: 这应该不会是悲剧!亲们要相信梅果的坑品!日更梅果还是可以尽力保证的,只是要写多的话,力不从心啊! 29 不久,前往随州的周大人命人传来消息,说是已与金人接上了头,并且明确告诉秦桧,金地确实大旱。 秦桧的伤是再也养不下去了。这边大理寺在日审夜审间谍大案,全国捉拿金国间谍,那边要在金地趁火打劫,落井下石,这里要为岳云忙着组建新军,那里还要跟赵构扯皮实行新马政的问题,还得跟工部一帮宋时的科学家们一道研究炸药。正忙得晕头转向,金国使臣为了挞懒之事,也已经入境。秦桧终于可理解为何人会过劳死了,他就快过劳死了! 这天又跟赵构扯了半天买马的事,看着赵构心中坚固的堡垒终于开始有裂缝了,秦桧决定明早再来找赵构念经。南方的春夏总是多雨的,秦桧出了宫门后,天色已晚,并且开始下雨。 “回府,”秦桧上了轿,这时他已经完全适应以轿带步的生活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轿子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秦桧坐在轿里问。 侍卫长在轿旁道:“相爷有人拦轿。” 嗯?秦桧心说桥段来了,我终于也遇上拦轿喊冤的啦?是欺男霸女,还是陈世美南宋版?心里想着,手就掀开了轿帘。一看竟是一个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估计已经生了虱子的头发乱糟糟地团成一团,也看不清脸的乞丐。相府的两个侍卫正连踢带打地赶这乞丐走。 “相爷!”这乞丐在地上抱头打着滚,见秦桧掀轿帘露面了,这人一下子冲秦桧跪伏在地,拼命磕着头。 秦桧真怕这人这样一个磕头法真会把他自己磕傻掉,忙道:“别磕了,你是何人,为何拦本相的轿子?” 就这么会儿工夫,周围围观的人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这也是中国历来的特色之一,闲人多。 乞丐颤巍巍从怀里摸出半截玉印,举过头顶,给秦桧看。 秦桧茫然,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送他? “相爷,不认得此物了?”乞丐见秦桧半天没动静,沙哑着嗓子问秦桧道。 秦桧想摇头,可又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原装货留下的历史遗留问题。“带他回府,”秦桧放下轿帘,有什么问题还是回家后关起门来解决吧,犯不着在大街上给人看猴戏。 入了府门,秦桧对乞丐道:“你把玉印给我,你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再来见本相。” 乞丐跪下又想说些什么。 “不用慌了,”秦桧握握这乞丐一双连指甲都是半寸长,满是污泥的手,“这里是相府,你随时可以见到我。” 乞丐交出了玉印,跟着相府的二管家去了。 秦桧坐在书房里,把这玉印拿在手里,左看右看,是实心的,也没暗门,不可能藏着什么东西。再细看,玉印的底部好像刻着什么字,模糊不清。秦桧瞪大了眼睛,把玉印凑到灯烛跟前看,还是看不出来是什么字。最后总算是开窍了,拿玉印在纸上盖了一下。 赵桓。 纸上出现的两个字,让秦桧吓得差点叫出声来。赵桓不就是被金人掳去的宋钦宗?这玉印是他的,那刚刚那个乞丐是钦宗派来的人?这个“惊喜”还没过去,秦桧发觉这个玉印眼熟了,带着万分的不可思议,秦桧开始在书房内室的床底下翻他的私藏。 刚穿来那会儿,还抱着跑路想法的秦桧是把原装货的宝贝都搜刮了一番,现在就都藏在他的床底下。百宝箱打开,拿出描金镶玉的檀香木盒。秦桧打开了盒盖,里面用苏绸细细裹着一个物件。秦桧有点哆嗦地把苏绸剥去,里面赫然也是半截玉印。 “有这么巧吗?”秦桧自言自语着,把两截一合,破镜重圆,玉印合一了。秦桧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从地上爬起来,箱子都没收,跑到外屋。把自己收着的这半截玉印也沾了墨,往纸上一盖。 秦桧。 天雷滚滚。 秦桧坐在书案后看着“赵桓”,“秦桧”四个字发呆。玉印合二为一了,秦桧才发现玉印上的那些雕纹,连起来看竟是一条五爪盘龙。这是皇家御用的东西,为何一头刻着皇帝的名字,一头刻着秦桧的名字?秦桧其实是赵桓的人,这玉印就是两人联络的凭证?还是说,秦桧又开始腐病发作了,其实这赵桓与秦桧才是真正的CP?因国破家亡而被迫分离的一对?这算什么,虐恋情深? 秦桧凌乱了。 “相爷,”门外二管家禀道:“人已带到。” “进来,”秦桧知道为自己解惑的人来了。 “相爷,”门外进来一人,进来后就直接给秦桧跪下了。 “你,”秦桧惊的站了起来,“你是刚才那个要饭的?”用美图秀秀也达不到这个效果啊!秦桧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子,发如墨,剑眉斜飞,凤眼,高鼻,薄唇,身上只穿着相府末等下人的衣服,却仍显得身材高挑精壮。这哪里是那个人憎狗嫌的乞丐,分明就是一个大大,大大的帅哥啊! “相爷真认不出在下了?”秦桧震憾过了头,没想起请这帅哥起来,大帅哥便跪在地上,对秦桧道:“在下是原禁宫统领罗孟,罗桑青。” 桑青?秦桧处于花痴状态中,青青桑田,这名字好听! “相爷?”罗孟抬头看向秦桧,他不相信秦桧会认不出他来,他只怕此时位高权重的秦桧不愿意再认识他。 “起来说话,”秦桧双手扶起了帅哥罗孟,禁宫统领是什么官,是皇帝身边的侍卫长?秦桧心里猜测着。 “相爷!”见秦桧如此态度,罗孟竟是哽咽了。 秦桧硬是把罗孟按坐在了一旁的座椅上,趁机过着眼瘾,赵桓什么的一会儿再说吧。哎呀,难不成真是古时的水土比21世纪的更养人?这边怎么要不不帅,一帅就是死亡级别的帅呢?上天不公平啊! “相爷,”就在秦桧转身想给罗孟倒杯水的工夫,罗孟哗的一下又给秦桧跪下来。 秦桧忙再转回身来,就见罗孟直挺挺地跪着,手里高举着一块已经泛黄的汗巾。 “相爷,”罗孟哽咽着对秦桧道:“这是官家写给你的血书!” 秦桧愣怔着,官家,哪个官家,不是赵构,就一定是赵桓了? 30 罗孟坐在座椅上,眼瞅着秦桧手捧着赵桓的血书坐在灯下细细观读。 其实事实是,秦桧捧着这血书在连猜带蒙。之乎者也的一概跳过,不大认识的繁体字也一概跳过。秦桧现在很庆幸自己一场仗打得负伤归来,这样他才能跟别人胡诌臂膀受伤无力,写不出原先的那一手好字,要不然秦桧也清楚就凭身边这帮人的“慧眼”,他这个假货早就被人识破了! 秦桧把这血书看了三遍,赵桓的意思他也猜了个大概,徽宗病重无医无药,听闻挞懒被擒,希望秦桧看在与他往日的情份上,能救徽宗南归,他赵桓泣血拜谢。秦桧不明白到底要怎样的折磨,才能让一个昔日的君王对他这个昔日的臣子写出,泣血拜谢这样卑微的话来。秦桧放下血书,看向罗孟,考虑着要给这位怎样的一个答复。 罗孟站起身来,又“卟通”一声跪在秦桧的身前,说:“相爷,如今官家身在五国城,极寒之地,缺衣少食,金人视我等皆如猪狗一般。桑青此次由五国城逃出,也不知官家要受金人何种责罚。桑青只求相爷,念在昔日官家视相爷为知己,真心相待的份上,出手相救!桑青来生结草衔环,定报相爷大恩!”说完,罗孟举右手就击向自己的天灵盖。 “别!”秦桧大叫出声,瞬间转移一般冲到了罗孟的跟前,“你这是做什么?!”他一把拉住罗孟的右手。 罗孟道:“桑青知道自己身份尴尬,会给相爷带来麻烦。桑青血书已交到相爷手上,再无任务可行,自当了结此生,不敢拖累相爷。” “你是在跟我说笑话吗?”秦桧死死抓着罗孟的手,一边心里感叹,原来帅哥的手就算结着厚茧,龟裂粗糙,摸起来还是很有味道啊! “相爷?”罗孟呆愣地看着秦桧。 “我这个一国丞相还保不了你吗?”秦桧故意板起小脸,“我秦会之是怕事之人?” 罗孟张张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秦桧万分不舍地松开罗孟的手,拉罗孟起来,“你就先在相府住下吧。” “那官家……” “这事不是说做就能做的,”秦桧冲罗孟摇摇头,“金使已经在来临安的路上,官家的事本相要小心周旋,心急会坏事。” 罗孟低头听教。 秦桧走回书案后坐下,对罗孟道:“你不可再存死念,就算我们要去施救,官家所在的地方只有你熟悉,你的用处大着呢。” 罗孟冲秦桧一抱拳,“是桑青愚钝,谢相爷教诲。” “一路上辛苦了,去休息吧,”秦桧对罗孟一挥手,“相府绝不会有人再害你,安心休息。” 罗孟千恩万谢,下去了。 罗孟退下后,秦桧命管家道:“去请万俟大人来。” 管家忙就去了。 秦桧也不是完全的花痴,美男归美男,可这位毕竟从北地而来,脑子里的历史知识也没告诉秦桧,这位就是好人,所以查清罗孟的背景还是必须要做的事。万俟似乎是做这事的最好人选,谁叫这人疑似双面间谍呢? 管家走了后,秦桧就望着赵桓的血书发愁了。苦命鸳鸯也罢,虐恋情深也好,现在正正经经的皇帝可是赵构。罗孟当街拦轿,万一被赵构知道了呢?曾经的禁宫统领,朝中认识他的人应该不少,说不定赵构也认识这位。虽说这位拦轿时是一副犀利哥的打扮,也架不住一个万一啊,万一围观的人里就有人认出他了呢? 是出卖赵桓,还是不出卖呢?这是个问题啊! 万俟到时,就见秦桧手撑着下巴,正望着桌前的灯烛发呆。 “罗孟这个人你熟吗?”看到万俟后,秦桧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 “是罗桑青?”万俟问。 “是,就是这个人。” 万俟说:“此人汴京城破时也被金兵掳去,原是文德殿的禁宫侍卫统领。” 文德殿又是哪里啊?秦桧只能冲万俟干笑。 万俟说:“怎么突然想起来问此人了?” 秦桧说道:“这人现在就在我府中,”然后秦相爷就等着看淡定帝不淡定。 万俟却连眼皮都没抬,说道:“他从金地逃回来了?我还以为他是死士,不会离主呢。” 秦桧带着小心地问万俟:“这人能留吗?” 万俟说:“听闻此人在金地平日不服金人管教,所以吃了不少的苦。罗桑青是岳鹏举故友,心性耿直,武艺也不错。相爷想留也不是不可,只怕此人非我等同路之人。” 岳飞的故友?这话让秦桧的两眼放了光,这算不算又做了一件让岳飞看得上的事? “相爷要查此人?”万俟问。 “是岳鹏举的故友,我看就……” “相爷,”万俟好像就知道秦桧要说些什么,不等秦桧把话说完,就说道:“此人虽是岳鹏举故友,可身在北地数年,音讯不通,此人若变也不是不可能。” 秦桧觉得这位才是应该做丞相的料,王八气太重! “相爷还查此人吗?” “查,”话说到这种地步了,秦相爷还能说不吗?“只是不要让他知道。”这是秦相爷对罗帅哥所能做的最大保护了。 万俟站了起来,对秦桧道:“会之,若是先皇给你传了什么话,我望你谨记,现在我们是谁的臣子,有些火玩不得。” 这人不能留了,秦桧再次起了这个念头。 给读者的话: 多谢给梅果金砖、留言的亲啦!这就是梅果的动力所在啊!飞吻! 31 送走了万俟后,秦桧在书房里铺开了地图,开始在地图上找罗孟说的那个五国城,也许是这城太小,反正秦桧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耐心用尽的秦桧把地图都摔在了地上,关什么五国城,关燕京不就好了?好歹地图上还有这金人的首府。 “相爷,轿已备好,”管家站在门外禀道。 秦桧着了官服,准备连夜入宫去向赵构出卖赵桓,不是他不仗义,实在是现在他得罪不起赵构,也不能失去赵构对他的信任。 “那位罗爷睡了?”秦桧边往外走边问管家。 “睡下了,”管家道:“按相爷的吩咐点了迷香,罗爷这一觉一定会睡到天亮。” “不要让他知道我今晚出去了,”秦桧说:“好生伺候着,这是我的贵客。” “小人知道了,”管家忙应道。 秦桧上了轿,往皇宫赶去。 深夜的临安街头,雨还下着,除了打更人和巡夜的衙役再无他人行走。 秦桧坐在轿中,不知不觉地就沉沉睡去。 梦里是一条陌生的长街,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喧闹繁华。一个布衣少年骑在马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行,直到了这条长街的尽头。那是一家酒肆,一个锦衣玉冠的少年含笑立于门前。镜头转换,似是上元佳节,游人如织,天上繁星,地上灯影,交相辉映,天上人间似无分别。擦肩而过的两人同时停下脚步回首,天空烟花绽放,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并肩走入人海。镜头飞快地转换着,秦桧似乎在看一场按了快进的唯美爱情电影,泛舟湖上,西窗夜语,踏雪寻梅,……,主角永远是这两个少年,只是看不清这两人的相貌。哪怕只是一个路人,面目也清晰可见,只这两人面前似乎永远笼着一层薄雾,让人看不分明。最后,飞速变换着的画面终于停滞下来,漫天的大雪中,一座燃着熊熊烈火的城,空无一人的殿前空地上,最初的那个锦衣少年,披发赤足跪于雪中,口中喃喃自语“国破家亡,国破家亡,……”。 “相爷,相爷!” 秦桧从梦中惊醒,惊疑不定中,突然感觉脸上湿滑一片,用手一摸,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然满脸的泪水。 轿外,二管家对轿中的秦桧道:“相爷,宫门到了。” 秦桧匆匆用衣袖擦去泪水,应了一声。 二管家扶着秦桧下了轿。 秦桧看看面前这巍峨耸立的宫门,手按着隐隐作痛的心口。 二管家忙就问:“相爷,伤处又疼了吗?” “不碍事,”秦桧开始犹豫自己是不是要走进这宫门,随后他又觉得好笑,就因为刚刚那个梦吗?梦如何能当真?秦桧走向宫门,宫门开启,又在秦桧身后缓缓关上。 德泰殿中,赵构坐等着秦桧。他本已熟睡,却被秦桧的求见吵醒。赵构此刻心中忐忑,秦桧不会无缘无故深夜跑来扰人清梦,是金人又出兵南侵了?还是伪齐刘豫之厮又打来了? 秦桧进到殿中先就跪下请罪。 “罢了,罢了,”赵构手抬抬:“秦卿免礼吧。深夜入宫,所谓何事?” 秦桧看一眼环侍在旁的太监宫女。 赵构手挥了挥。 宫人依次退下,并关上了德泰殿的殿门。 秦桧这才对赵构道:“官家可记得罗桑青?” 赵构想了一下,脸色马上就阴沉了下来,招手让秦桧近前来,说:“朕记得此人曾是文德殿的侍卫统领,是皇兄的心腹,好像也被金人掳去了。” 秦桧道:“此人近日于金地五国城逃出,现就在臣的府中。” 赵构眼中的怒火一闪而逝,道:“是皇兄有消息来了?” 秦桧此刻只能是装孙子,低着头道:“据罗桑青所说,太上皇病重,二帝也听闻此次我朝生擒了完颜昌,所以想请官家……” 赵构鼻子哼了一声。 秦桧马上就闭口不言。 赵构坐在御案后,神情晦暗,许久地沉默着。 “官家?”秦桧终于是等得不耐烦。 赵构说道:“你为何还要留着此人?” 秦桧头低得更低了,“臣不敢擅做主张,还请官家示下,”嘴里这么说,脑子却在飞快地转着,要怎么着才能让罗大帅哥不死呢? 一只飞蛾此时飞到御案的灯烛罩上,“叭”的一声撞上去,被灯罩弹开,却仍是不走,连撞数下后,最后就停在了灯罩之上。 赵构突然伸手拿开了灯罩,君臣二人就看着这飞蛾扑火,灰飞烟灭。 秦桧从赵构手中接过描画着西湖夜景的灯罩,把这灯罩复归原位。 “知道飞蛾为何扑火吗?”赵构问秦桧。 秦桧说:“官家,飞蛾扑火是天性使然。” 赵构白净的脸对着忽明忽暗的烛火,突然冲秦桧一笑,说:“那秦卿知道如何才能救这些飞蛾吗?” “啊?”秦桧在想,这昏君是要跟我这儿探讨人生,还是探讨哲学? 赵构把灯罩盖盖上,片刻之后,这盏灯烛就熄灭了。 秦桧反应过来,说:“是臣愚钝了,把火熄灭,飞蛾就无处扑火了。” “没错,”赵构道:“你不觉得我们也像是这飞蛾吗?”赵构说着,把另一盏宫灯也弄灭了,君臣二人现在就陷入了一小片的黑暗之中。 秦桧手心冒了汗。 赵构问秦桧道:“知道什么是引我们去自取灭亡的火吗?” 秦桧往后退了一步,他就知道这赵构不是好人! “秦卿,”赵构声音压得很低,他对秦桧道:“朕一直都认为,我大宋赵氏子孙,只有与国同生共死的皇帝,不会有甘心为俘的皇帝。” 秦桧一激灵,他原以为赵构只是不想迎回二帝,却没想到这人是恨不得他的父皇与皇兄死的。自古皇家无亲情,看来这话一点也没有错。 “秦卿无话可说了?”赵构似乎是又笑了两声,“朕这是吓到秦卿了?” 秦桧心中泪流,我一点也想不知道这种皇家暗黑史好不好?你要我说什么?说,好,你去把你爹和你哥都宰了吧!这话我能说吗?“臣听官家的吩咐,”秦桧觉得腿脚有点发软。 黑暗中,赵构的声音听起来冷硬无情,“罗桑青就先留在你手下听用吧,只要他不乱说,就让他活着。朕日后或许还用得上他。” “臣遵旨,”秦桧决定今天装孙子装到底了。 32 秦桧天光大亮后,才回到府中,赵构还算体贴他,特免了他今天的早朝。翠翠送上了早饭,秦桧也无心去吃,他现在需要压惊!这世界太他令堂的暗黑了!实在是不适合长在红旗下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生存。 罗孟一觉睡醒,两个专门来伺候他的相府下人伺候着他洗了澡,用了餐。罗孟心中仍是发慌,急着就想见秦桧。 秦桧见到罗孟后,又是挂着一张笑脸,好言劝慰一番。虽然现在秦桧还没想通赵昏君留罗孟一命是想干什么,但直觉告诉秦桧他得想办法把罗帅哥送出临安城去,死活不能让这人待在赵构的眼皮底下,否则这位帅哥的命运就只能用“凄惨”两字来形容了。 秦桧这边正安慰着美男,他的狗头军师陈洪急匆匆地跑了来。 “相爷,不好了!”陈军师是开口就来了这么一句。 秦桧就觉得烦燥,“又怎么了?” 陈洪道:“太学生们一起在大理寺聚集,喊着要朝廷处死完颜昌。” 秦桧还没反应呢,罗孟先跳了起来,对秦桧急道:“相爷,不可处死完颜昌啊!” 秦桧冲罗孟点点头,让罗孟少安毋躁,然后对陈洪道:“学生闹事,赶走就是了。” 陈军师擦擦头上的汗,说:“大理寺卿是派了衙役去赶,可是这次太学生去的太多,赶不散啊。” 秦桧说:“那就派兵啊。” 陈军师说:“兵也去了!相爷,王虎都被人打了!现在事情已经闹大,那帮太学生非要朝廷给他们个交待!现在李大人他们都已经去了大理寺,百姓也聚在那边围观!相爷您看?” 秦桧横竖是不想管这事,他自己还欠着那么多债呢,对陈洪说道:“那就让李大人他们处理就是了。” 陈洪说:“相爷,官家可是把完颜昌交与了相爷,此次与金使和谈的事情也是由相爷负责,李大人他们如何能处理?” “你等等,”秦桧说:“那帮学生是在闹完颜昌,还是在闹金使来和谈的事?” 陈洪说:“太学生们认为此次金使来宋,朝廷可能要礼送完颜昌还金,所以才闹了起来。” 秦桧叫:“谁说我们要礼送他完颜昌还金的?” 陈洪说:“下官听太学生们喊,说是完颜昌在大理寺,一不受审,二不受刑,吃穿用度都是皇家规格,如此作为,一定是要礼送完颜昌还金的。” 秦桧头上青筋直跳,他是真的愤怒,这种苦逼的日子他还要过到什么时候?! “相爷?”陈洪还站那边等着秦桧的示下。 “备轿,”秦桧狠拍了两下桌子,实在没办法,就只能拿家具泄愤了。 罗孟也站了起来。 “桑青也跟着去看看吧,”秦桧说道:“看看现在的天子门生都是些什么货色!” 陈洪很聪明地就当没看到罗孟。 “你去找汪大人,让他带禁军去大理寺,”秦桧命陈洪道。 陈洪领命,转身小跑着走了。 等秦桧的轿子到了大理寺时,汪辰已经先于秦桧带着两百禁军赶到了大理寺。可闹事的都是太学生,都是天子门生,就算是禁军也不敢真跟这帮太学生动手,所以还是压不住场子。 秦桧下了轿,带着罗孟和相府众侍卫走到了大理寺门前的平台上。 这会儿李纲等人正在做太学生代表的思想工作。 底下一大帮子热血青年还在高喊口号。 围观的老百姓都像是在看大戏,幸灾乐祸地很。 秦桧看到了岳飞和岳云父子,心情好了一点,下一秒却又变得更加恶劣。连岳飞都震不住这帮人,可见闹事的这帮书生有多热血了。 岳飞先看到了秦桧,刚起上前来打招呼,却马上又看到了跟在秦桧身后的罗孟,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场。 罗孟也看到了岳飞,冲岳飞笑了笑,又摇了摇头。 岳飞便站在了原地不动。 大理寺卿跑来见过秦桧,转身又跟太学生们喊话。他的喉咙已经放到最大,只可惜底下的热血青年们一个也不听他的,依旧喊口号喊得山响。 秦桧听着这帮人喊,基本上都是废话。秦桧全身血往上涌,看到了平台上的大鼓,秦相爷走过去,操起鼓锤,使足力气把鼓“咚咚”敲响。 没人说话了,台上台下,围观的,都是一惊。 秦桧见世界终于又安静了,把鼓锤照着底下最前排,喊得最凶的一个砸过去,直把这位砸得头破血流,倒地“阵亡”。秦桧指着台下一头油汗的汪辰说:“你手下的禁军今天都没吃饭?把这帮人都给我押跪下!你看我做什么?出了事,本相负责!” 有了秦相爷这话,汪辰放心了。他今天被这帮太学生也是一顿好骂,忍了这半天了,这会儿狰狞面目出来了,“动手!”汪辰大手一挥。 秀才遇上兵,兵要真动手,秀才就只有死路一条! 太学生先还反抗,禁军们几巴掌下去,全都老老实实跪地上了。有几个嘴巴还不老实的,当兵的再踹上个几脚,也就都成哑巴了。 “你们给本相滚下去!”秦桧再一指台上的两个太学生代表。 相府侍卫也不用秦桧喊,上去几个,揪住这两个小年青,揪到楼梯口,直接就踹滚下去。 “喊啊,怎么都不喊了?”秦桧背着个手站在平台上,看着底下这帮热血愤青,“要朝廷给你们一个交待,那日后本相是不是每日还要去你们太学院,跟你们这帮大爷禀报一下朝政啊?你们也配!”秦桧瞬间化身为咆哮帝,“当兵的是白丁,是莽夫,是丘八?没这帮白丁,你们以为你们还能坐在太学院读书?!读了几天圣贤书,就以为自己是圣贤了?都他娘的还是畜牲!混帐东西,谁给你们的胆子,跑到大理寺来闹事?!朝廷供你们吃穿,让你们吃太平饭,这日子不想过了,是都活够了?!” “我们是为国!”底下还是有不怕死的,高昂着不屈的头颅跟秦桧喊。 两个禁军上去就要开踹。 “让他讲,”秦桧挥手让两个尽职的禁军退下,“为国?怎么?你们在这边喊几嗓子,汴京就回来了?金人的主子就能给你们喊死了?!” “我们为的是完颜昌!”还是这位跟秦桧喊。 “完颜昌是你们太学生抓的?”秦桧道:“本相怎么不知道?你们有什么资格管完颜昌?” “相爷自己也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为什么我们不能管?”这回换了另一个热血向秦相爷开炮。 秦桧是怒极反笑了,匹夫有责,在这帮人的理解中就是上街游行,疯狗一样,逮谁骂谁?这帮货不抽还行吗?! 给读者的话: 金砖,金砖,偶不怕砸啊!偶有锅盖!哈哈,开个玩笑,大家看书愉快啊! 33 “匹夫有责?”秦桧声量放低了一点,但语气中的嘲讽意味是更为明显了,“你们要杀完颜昌是吧?” “他杀了多少宋人?为何他就不该偿命?”底下又有人喊。 秦桧似是很随意地在台下看了一眼,随手就指了一个看热闹的老爷子,“老人家,”秦桧喊这老爷子:“劳烦你上台来一趟吧,”然后回头看了他的侍卫们一眼。 两个侍卫跑下去,也不管这老爷子乐意不乐意,就硬把这老爷拉台上来了。老爷子一脸的老实巴交,一身粗布衣,一看就是这辈子没怎么见过世面,上的台来,两腿直打哆嗦。 “老人家,别紧张,”秦桧安抚地冲着这老爷子笑笑,说:“老人家今年贵庚?” 老爷子哆嗦着说:“回相爷的话,免贵,小人今年六十有三。” “贵姓啊?” “回相爷的话,小人免贵姓张。” “平日里做何营生啊?” “回相爷的话,小人平日里就在这临安城里以贩油为生。” “可曾读书?” “回相爷的话,小人自幼家贫,没有这个福气。” 秦桧把张老爷子往台前带了几步,说:“老人家,你觉得完颜昌该死吗?” “该死,”老爷子点头,想了想,又说:“不过,”说了这两个字后,老爷子又住了嘴。 “不要紧,你说,”秦桧鼓励道。 张老爷子佝偻着背,惶惶然地看一眼秦桧。 “请,”秦桧却是把腰微微一弯,倒像是他给张老爷子行了一礼。 张老爷子鼓了半天劲,开口道:“那小人就倚老卖老一次了,这个金国王爷该死,可是要是把他杀了,那在金狗手里的二帝该怎么办啊?小人别的不担心,就担心这个。” 秦桧握握张老爷子的手,对自己的侍卫说:“赏这老人家一些钱两吧。” 张老爷子又是感恩,又是冲台上的大人们鞠躬,千恩万谢地又被两个相府侍卫搀了下去。 秦桧看底下跪着的这帮热血,“你们还要什么交待?老百姓,卖油翁都能想明白的东西,你们想不明白?!这个书我看你们不读也罢了!省得丢自己的脸,连官家的脸都被你们这帮蠢货丢尽了!” 底下还是有要强辩的,梗着脖子冲秦桧道:“那为何不迎回二帝?” 秦桧说:“那你们不如就在这临安城多喊喊,多骂骂,看看二帝能不能就回来了!此次朝廷征兵,我怎么没看到有一个太学生报名呢?王虎,你给本相过来!”秦桧说着就叫王虎。 王虎跑到秦桧跟前。 秦桧一看,这胖子这次是吃了亏,左眼都成熊猫了。 “相爷,”王虎木讷讷地看着秦桧。 秦桧把王虎拉站到身边,道:“你说,刚刚是谁打的你!” 王虎摇头,“相爷,我没看清。” “怎么有胆子打人,没胆子承认?”秦桧冲台底下道:“敢做不敢当,连个女人都不如!” “相爷,就是那小子!”王虎曾经的小弟之一,指着底下最前排的一个书生道。 “你确定?”秦桧问这位叫阿木的前任土匪。 “就是他带头闹事的!”阿木本就是个活络胆大的人,这会儿有秦桧撑腰,更是有持无恐了。 “弄上来!”秦桧发了话。 带头大哥终于是被揪了出来。 “他打你哪边的,你去给我打回来!”秦桧冲王虎发话。 王虎却往后缩了,说:“相爷,算了吧,公子是读书人,我不能动手。” “你好好听听他的话!”秦桧冲带头大哥喊。 “相爷,算了吧,”许是今天秦桧全身上下都洋溢着杀气,王虎这会儿真怕秦相爷杀人。 “你把你衣服脱了给他们看!”秦桧又冲王虎发话。 “啊?”王虎摇头。 “你一个大男人怕什?脱!”秦桧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 王虎把上衣脱了,一身的横肉,身上的伤疤不少,其中几道又深又长,很显眼。 “他身上的伤都是跟金人拼命的时候留下的!”秦桧大声对底下的热血道:“为了大宋,这个被你们打,被你们骂,被你们看不起的人,流过血,拼过命!尸骨如山的战场上九死一生的大宋军人!这个人任你们打,任你们骂,不是因为怕你们,是因为敬你们是读书人,敬你们是太学生!书读的再多有什么用?连怎么做人都不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上街乱咬的时候,先想想看自己,想想自己为大宋做过什么!是流过血,还是拼过命!” 终于没热血再跟秦桧对吼了。 秦桧亲自帮把衣服穿上后的王虎整理了一下衣襟。 王虎却是感动了,又有些不安,秦相爷好像把他抬得太高了,他不过就是个,按秦相爷过去的话说,就是个上了岸的土匪罢了。 “是你带着人来喊口号的?”秦桧这时注意力又到了带头大哥的身上,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受,还学人上街闹“革命”?欠抽! “是,”带头大哥老实承认了。 秦桧冷笑道:“你是觉得在大理寺关着,日子也能过的好是吧?那你就在大理寺里住上几天吧,本相让你也享受一下皇家待遇!” 大理寺卿同样被这帮太学生闹得心里冒火,听秦桧此话一说,马上就行使身为大理寺卿的权力了,走上前来,对这带头大哥道:“那就请你进大理寺住上几日吧。” 一下子冲上来四个衙役,把带头大哥往地上一按,直接拖走,看来他们才是最受委屈的。 “学政人呢?”秦桧转身找学政。 两个学政面红耳赤地上前来,被秦桧骂得一钱不值的这帮热血毕竟是他们的学生,学生挨骂,老师的脸上也无光。 “你们就坐在这里,陪这帮不懂人事的东西!”秦桧说道:“日后好好教教,教教他们怎么做人!不要到最后书生误国!” 学政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 “都给本相跪上两个时辰!”秦桧又瞅了一眼底下已经彻底老实了的热血们,袖子甩甩,转身与当了半天壁花的大人们进了大理寺。 34 文武大臣们在大理寺偏厅坐下后,都是松了一口气。 秦桧拿起茶杯一口饮尽,当咆哮帝也是个体力活啊!就这么会儿工夫,他的内衫是全湿透了,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大理寺卿道:“相爷这一整治,太学生怕是会安分一段时日了。” 秦桧叹口气,道:“我也不用他们跪两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你们哪位大人出去让他们回去吧。” 众人皆是一愣,这位刚刚还一副要杀人的样子,这会儿又想做好人了? 秦桧看看在坐的政府高官,目光在岳飞的身上停留地稍久了一点,然后说:“这帮学生还是忧国忧民的,这一点还是好的,只是书生意气太重,需要敲打!所以,这次我做红脸,你们哪位大人去做个白脸,跟他们把道理再讲讲。” 岳飞这时开口了,说:“只怕如此一来,太学生会恨上相爷。” 秦桧望着岳飞笑,说:“恨我的人多着呢,不多他们几个,恨就恨吧。” 岳飞也叹了一口气,“在下也知相爷艰难。” 秦桧差点哭出来,来自岳飞的理解让他备感温暖,好像再苦再累也值了。 李纲叹气道:“天子门生,竟还不如一个卖油翁!真是可叹啊!” 秦桧笑起来,“那是我路上找的,花了我五十个铜钱。老爷子记性不错,本相教他的话,一个字也没拉下。” 赵鼎大人一口茶刚喝到嘴里,听了秦相爷这话,差点没呛死。 人们多少有点呆滞地看着秦桧,这人的确是个小人,十足的小人! 岳云这时带着王虎一帮人进来了。 秦桧看看跟着自己混了一段日子的伙计们,问:“你们还有谁被打啦?” 王虎说:“就我一个。” 秦桧其实不想调戏王虎,可是实在又忍不住自己的恶趣味,站起身来,走到王虎身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对王虎道:“在打谁都是打的情况下,要是我也打你。” 王虎说:“这是为什么?” 秦桧笑道:“你体积大啊,目标好找,抬手就能打到,我不打你打谁?” 有大人喷了茶。 岳云笑了一声,看一眼岳飞,又把笑憋了回去。 “你又骂我!”王虎又开始瞪秦桧,枉他刚刚还准备以后要从心里尊敬这人呢! 秦桧把手担在王虎的肩膀上,笑着说:“玩笑一下。今天表现不错,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要有这种气度。今天晚上去我那里吃饭,本相发你个委屈奖。”说完这话,秦桧又对后面的伙计们道:“一起来啊。” 岳飞笑着摇了摇头,这个人的面目太多,也不知道哪一张才是他的真面目,只是现在的这个秦相爷,不让他讨厌。 “我还有事,”秦桧冲在坐各位一拱手,“先告辞了。” 众人都站起来相送。 “留步,”秦桧潇潇洒洒地就出了偏厅。 “相爷,”罗孟迎了上来。 “桑青就留下跟岳帅叙旧吧,”秦桧善解人意地小声对罗孟道:“只是官家的事就不要跟岳帅提了,平添他的烦恼,还会把他卷入是非。” “桑青明白,”罗孟忙道。 秦桧才又走出去两步,岳云又从后面追了上来。 秦桧看到岳云也是笑得很灿烂,“有事?”他问岳云。 岳云说:“相爷,昨日淮西军的三千骑兵已经到了。” 秦桧与岳云并肩走着,说:“还挺快啊。你看这三千兵是精兵吗?” 岳云说:“应祥觉得这可能是淮西军中最好的骑兵了,连战马都是西夏的战马。” 秦桧说:“这不是很好?” 岳云说:“可刘帅怎么会舍得让出这么好的军队?” 相府管家从大理寺偏门进来,正好看到秦桧要出大门,忙就喊了声:“相爷。” 秦桧看到管家这样,心里就发怵,不会又出事了吧? 管家径直跑到秦桧跟前,禀道:“相爷,淮西军的刘元帅到府里了。” “刘光世找上门啦,”秦桧撇撇嘴,对岳云道:“跟我一起去见见这位与你父帅齐名的刘帅吧。” 岳云就问:“刘帅为何要找相爷?” “也没什么,”秦桧说:“我就是骗了他三千骑兵。” “你骗了刘光世?”岳飞和罗孟一前一后从后面走上来,刚好就听到了秦桧的最后一句话。 岳云却已经是听傻了。 秦桧做无辜状。八千精装铁骑啊,他不靠坑蒙拐骗,难不成那些“爱兵如子”的将军们,还能主动把“爱子”们双手献上? “刘光世这聪明人也能上当?”岳飞说。 秦桧感到了意外,张口就问:“你不生气?” 岳飞反倒觉得好笑了,“相爷行事,岳某生何气?”看秦桧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岳飞又说:“岳某在相爷心中,是个食古不化的人?” 食古不化不至于,不近人情倒是真的有!秦桧挠挠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岳飞。 岳飞这时对岳云道:“相爷这都是为了你。” 岳云在他老子跟前是一句话不敢多说。 秦桧生怕岳飞站在大理寺还要再教育儿子,视线转向了罗孟,对岳飞说:“岳帅和桑青不再多说一会儿话?” 岳飞说:“官家将桑青派到相爷门下听用,桑青怎可久离相爷身边?” “暂时,是暂时的,”秦桧看岳飞的架式好像是要对自己进行再教育了,忙就开口道:“桑青从北地归来,要好好休养一下,身体养好了后,咱们大宋不是又多了一员虎将?” 罗孟喜道:“官家还愿让我从军?” 秦桧笑着点点头,等万俟那边查实罗帅哥没有叛国行为后,秦桧就准备着手为罗孟安排一条生路。虽然让罗孟去岳家军中效力,岳飞和罗孟都不会有意见,但赵构会很有意见。安在岳云的新军中,好像也不妥当。帅哥,我该拿什么来拯救你啊!秦桧看着与岳飞站在一起,如同帝国双壁一般的罗孟,心中暗自烦恼着。 岳云的目光一直就放在秦桧的身上,他好奇这位是怎么把三千铁骑从刘光世手上骗来的。昨日,这三千人的名册就已经入了他的背嵬军的军册之中,刘光世就算是想要,这三千人也要不回去了。岳云突然又想到了先于这三千人到背嵬军中的那二千铁骑,该不会也是秦相爷骗来的吧? “我与相爷一起去见刘平叔吧,”岳飞此时说道。 秦桧扬着张笑脸,对岳飞说:“岳帅与刘帅也许久不见了,去我那里见见也好。” 岳飞似笑非笑地看了秦桧一眼,说道:“相爷莫是不知?刘平叔也是会动武的人。” 秦桧瞪大了眼睛,“你是说搞不好刘光世会揍我?” 岳飞一副你说呢的表情。 秦桧瞬间变脸,低眉顺眼地对岳飞道:“那,那就一起吧。” 岳云望天翻白眼。 罗孟却觉得秦桧不像是以前的秦桧,岳飞也不像是以前的岳飞了。 给读者的话: 晚上还有一更或两更吧。不要着急啊,来摸摸头,再等等啊! 35 秦桧一行人走进相府的东明堂。 刘光世看到岳飞一下子就愣在当场,什么时候岳飞与秦奸相走在一起了?他没做梦吧?揉揉眼睛,没错,与秦奸相错开一个肩膀站着的人,的确是岳飞没错。还有岳云,还有,罗桑青?刘光世又开始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盯着罗孟看了半天,手指着罗孟,“你,你,你,……”你了半天,后面的字就是没能说出来。 被刘光世忽视掉的秦桧站在一旁,用双眼评估着这位南宋中兴四将之一的刘光世。 刘光世,字平叔,北宋元帅刘延庆次子,少小从军。父兄于汴京城破率兵突围时,俱战死沙场。领着父兄留下的旧部,刘二公子一手建立了南宋最大的军事集团,淮西军。秦桧先真是认为刘光世也是个多了不起的英雄人物,结果翻翻有关刘二公子的卷宗,再打听了一下,秦桧被雷了。 这位刘二公子,说好听点是个和平主义者,说难听点就是个怂胚,爱好房产投资,古玩字画的收藏爱好者,爱美女,爱美食,生命中一切美好的东西他都爱,唯独不爱打仗。刘帅打仗的策略就是,友军前进,我撤退,友军撤退,我逃跑。 至于为什么这样一个怂货能拉起淮西军这杆大旗,秦相爷一开也想不通。后来在仔细研究之后,多少还是想明白了一点。刘光世将门之后,父兄余威尚在。跟着这人打仗不用担心生命安全,平日里军纪也不严,日子好混,所以淮西军又是众多流寇和义军的入门首选。赵构于应天府称帝的时候,一手建立了一支御前军,随后这支皇家部队,就分成三支,刘光世领了御前军副营,韩世忠领了左营,跪岳四人组之一的张俊领了右营。人数众多的旧部、御前军、流寇义军,滚雪球一般组成了今天这支鱼龙混杂的淮西军。而刘光世发迹的那个时候,岳飞在哪里呢?秦桧也了解了一下,然后悲哀地发现,那个时候岳飞还在黄河以南抗金,充其量也就是游击队队长! 此刻站在秦桧面前的刘光世,一身华服,眉目清秀,身材颀长,长的是一副好相貌,只是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将门出身的人,看到刘光世,秦相爷马上就联想到另一个著名的历史人物,西门庆。 “相爷,”刘光世这时惊也惊完了,上来与秦桧见礼。 “刘帅,”秦桧回礼,目光却又落到了刘光世身后站着的两个人身上。 “末将王德见过相爷。” “末将郦琼见过相爷。” 两员将官见秦桧的视线转了自己的身上,忙也向秦桧行礼。 王德,郦琼,这两人秦桧也打听过,刘光世的左膀右臂,刘光世混到今天还不死,靠的也是这两人为他卖命。 “你是王子华?”秦桧看着王德笑,这位军中外号“王夜叉”,据说连韩世忠的帐都不买,是员虎将。 “是,末将王德,王子华,”王德拱手又是一礼。 秦桧绕着王德走了一圈,说:“本相早就听闻子华将军英勇无敌,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今日一见,果然英武非凡啊。” “末将愧不敢当,”王德也不是没见过秦桧,只是这奸相从来没像今天这么热情地对待过他。 “当得起,”秦桧的手说着就攀到王德将军的肩膀上去了,王德一身小麦色的肌肤,浓眉大眼,很合秦桧的眼缘,手放上去一碰,肌肉结实,富有弹性,手感那是相当的好。“如此虎将,刘帅好福气啊,”秦桧揩了一下王德的油后,又对刘光世道。 刘光世虽然还面带笑容,但已经很勉强了。 至于淮西军另一员大将郦琼,那脸色就已经成锅底一般了。 “来来,大家坐,”秦桧浑然不觉气氛有变地招呼大家落坐,“在本相这里,就随意一点。” 岳云还懵懵懂懂,岳飞和罗孟却是已经看出秦桧这又是在挑拨离间了。 “相爷,”刘光世坐下后,就冲秦桧开口道:“平叔这里有一事不明,还望相爷赐教。” “刘帅与本相还谈什么赐教二字呢?”秦桧很亲热地道:“刘帅有事尽管问,本相知无不言。不知刘帅有何事要问本相啊?” 刘光世今天是憋了一肚子的气。先前收到兵部的公文,说是圣上要在金使入朝之日,举行个什么兵马演练,命他调三千铁骑入京。还特别言明这关乎皇家和朝廷的脸面,去的兵必须能见人。刘光世还是厚道的,当下就派了淮西军中最精锐的三千铁骑星夜赶往临安。结果,等他刘光世到了临安,兵部就给发了一张收单给他,刘光世这才发现他派到临安来的三千铁骑,连人带马带兵器,全成了背嵬军中的一员了。刘光世当场没背过气去,好容易缓过来后,直接就杀到了宫门口要向皇上讨个说法,结果皇上连他的面都没见,就派个小太临出来跟他说,此事皇上不知道,有什么事就去问秦相。刘光世转身再杀到秦相府,才知道今天太学生上街闹事,秦相爷去大理寺镇压去了。刘光世只能耐着性子在相府死等,一等就是这大半天。 岳飞父子和罗孟听着刘光世的控诉,心里就想,这到底是这刘二公子太过单蠢,还是这位秦相爷太过奸诈呢? “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呢?”秦桧一脸的震惊,“朝廷正在组建背嵬军,没有要办什么兵马演练啊,刘帅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刘光世不是个脾气很大的人,可这时是再也忍不下去了,他今天溜溜绕着临安城跑了一天,最后这奸相就给他这么一句话?!“相爷!”刘光世一蹦三尺高,“我刘平叔亲见的公文,难道是我刘平叔看错了不成?!” 岳云坐直了腰,准备在刘光世冲上去暴打秦桧时前去施救。 秦桧却一脸纯良无辜,说:“公文何在,刘帅拿来本相看看。” “公文,”刘光世回头就让王德拿那一纸公文出来。王德拿是拿出来了,却一脸为难地看着刘光世。刘光世突然也想到了什么,扭头又看向秦桧,几乎把一嘴银牙咬碎。他被坑了,而且是被坑惨了!刘光世此时不得不承认这一事实了。 “刘帅公文呢?”秦桧还问。 王德把公文送到了秦桧的手里,头也不抬地马上就退到刘光世身后站着。 “哎呀,”秦桧从牛皮信封里拿出那一纸公文,烂糊糊的一团,秦桧就道:“这是公文?这什么也看不清啊,刘帅,这是不是沾过水了?” 刘光世满脑子都是那日,兵部那个须发皆白,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老杀千刀的,手就那么一抖,一杯开水就把这张他刚盖上私印的公文给浇了个透实。他说这老杀千刀的怎么放着上好的茶不喝,非说自己胃寒要喝白开水呢。这帮人是合起伙来坑他啊!“兵部巩大人也可作证,”刘光世道:“这公文是他亲送的。” 秦桧说:“刘帅问的是兵部巩百田大人?” 刘光世说:“正是此人。” 秦桧咂咂嘴,为难道“这可如何是好,巩大人已经告老还乡去了。” 刘光世握紧了拳头,他得弄死这奸相,不然他活不下去。 给读者的话: 今天就三更吧,明天继续!梅果在努力啊,亲们! 36 戏看到这份上,岳飞就已经清楚,刘光世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你连个凭证都拿不出来,那还不是随便秦桧怎么说都行?除非你刘光世敢反,要不然那三千铁骑是一定要不回来了。 刘光世发着彪。 岳云凑到秦桧跟前。 “没事,”秦桧跟岳云耳语道:“人割了肉,你得允许人家骂两声。” 岳云“卟噗”一声再也憋不住笑了起来。 这笑声听到刘光世的耳中,极其剌耳。他突然想到,背嵬军的统领不就是岳云吗?好像他该找的正主就是这位吧? 岳飞这时开口了,“平叔兄,若有误会你就与相爷就好好讲,这里毕竟是相府,不是庐州。” 刘光世对岳飞还是忌惮的,想着岳云是岳飞长子,这事说不定就是秦桧与岳飞合谋坑他的。刘光世恨声道:“这事没完!”转身,也不向秦桧告辞,大步离去。 王德和郦琼二将匆匆与秦桧、岳飞行了一礼,追随刘光世而去。 “相爷,这样好吗?”岳云担心地问。 “他一定去找官家了,”秦桧一点也不担心,碰上赵构这个影帝,刘光世更是讨不到一点便宜。 岳飞说道:“相爷想要王子华?” 秦桧点头,“这人在淮西军浪费了。” 岳飞说:“王子华对刘平叔一向忠心,怕是要让相爷白忙一场了。” “我有耐心,也有时间,”秦桧看看刚刚王德坐过的位子。王德与郦琼向来不和,这一点他要放过才是傻子。秦桧是听说郦琼这个人有心机,满肚子坏水,他对这位郦将军是满怀希望,就看他怎么把王德踢出淮西军了。 岳飞道:“方才相爷那样推崇王子华,是做给刘平叔和郦国宝看的?” 秦桧得意地笑,“巩大人去庐州最先找的就是王将军。” “这有什么不妥的?”岳云问。 秦桧手里替岳云剥着桔子,说:“这会让人怀疑啊,怎么巩老儿谁都不找就找你?怎么秦桧谁都不夸就夸你?你是不是不想在淮西军干了?” 岳云说:“可是刘帅不会怀疑王将军的。” 秦桧把剥好的桔子递给岳云,“你还不懂,刘帅比一般人还要怕死,所以也会比一般人还要多疑。王德这样的人,入岳家军,或者去背嵬军帮你,都比他在淮西军混要强。” 岳云把桔子分成了两半,一下子就吃下肚一半,嘴里嘟囔着:“那王将军皆不是会恨死相爷你?” 秦桧说:“我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给他一条生路,他怎么还会恨我?等他日后军功显赫,封妻萌子了,我想他也该感谢我一下吧?” 岳云想想,笑起来,“相爷把什么都想好了?” 秦桧又塞了个桔子到岳云的手上,说:“是啊,只要老天爷不耍我,这事应该能成。来,再吃个桔子。” 罗孟看一眼岳飞,岳云还小的时候,他见过,那时的岳云就是个有些内向孤僻的小孩。岳云能与秦桧如此亲近,这对罗孟来说又是一个意外。 岳飞却当着秦桧的面问罗孟道:“桑青在北地可是与二帝在一起?” 罗孟勉强一笑,说:“若是与二帝一起,我如何能脱出?” 岳飞说:“那你可知二帝现在如何?” 罗孟只是摇头。 岳飞又看向秦桧,说:“此次金使来京,相爷觉得有可能换回二帝吗?” 秦桧把头一低,“我尽力吧。” 岳飞道:“完颜晟怎么会为一个兄弟就放归二帝?相爷怕是自己也清楚。” 谁说岳飞玩政治不行的?秦桧只能是干笑。 罗孟想要说什么,却被岳飞摇头制止了,就听岳飞道:“相爷或许应该试试与金国商谈作废绍兴九年的和约。” 秦桧看向岳云。 岳云忙摇头,小声对秦桧道:“我什么也没说啊。” 岳飞那里一笑,“怎么,我说中相爷的心中所想了?” 岳飞的这一笑容比白开水还淡,秦桧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又看不上自己了,不由自主就跟岳飞冒了句实话,“其实谈什么都是假的,弱国无外交。” 如此精典的一句话被秦桧说出来后,岳飞不由又多看了秦桧两眼。 岳云却是不太明白,说:“相爷,这是什么意思?” 秦桧就说道:“这就好像两个人打架,壮的那个嘴里对弱的那个说声对不起,转过身来一巴掌就把弱的给拍死了。应祥,你觉得那句对不起有意义吗?” 岳云这回听懂了,说道:“所以相爷一直说要平定中原,就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秦桧拍小狗一样拍拍岳云的头。 岳飞在一旁冷哼了一声,岳云的脖子就是一缩,“入京这些日,你可有读书?”岳飞问岳云道。 岳云拿眼瞅秦桧。 秦桧马上会意。岳云练武成痴,读书就差点了,离了岳飞,他哪还有自觉性去看书?秦桧对岳飞道:“读啊,怎么不读,我还教了他不少呢。” 岳飞说:“不知相爷教了他什么?” “自是孔孟之道,”秦桧道。 岳飞说:“那是哪一篇?” “其实孔夫子的话,我们只要记住一句,就可天下无敌,”秦桧开始扯了。 岳飞蹙眉,“是什么?” 罗孟也好奇。 秦桧便朗声道:“孔子曰,打人用砖乎,照脸乎,不宜乱乎;乎不着再乎,乎着往死里乎;乎死即拉倒,不用再乎也;不死者乃英雄也。” 岳飞平生第一次体会到喷茶的感觉,只是没想到会是在秦相府。 给读者的话: 孔子曰那一句,偶好像是在网上看到过的,就记下来了。 37 秦桧冲岳云挤眉弄眼。 岳云低头闷笑。 岳飞看着秦桧,哭笑不得。 罗孟笑过之后,却是有些愁怅。五国城的那个还在心心念念着过去,临安相府里的这个却把过去都已抛却,没有了那份孤傲,多了一份随和风趣,就已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厅堂外这时传来了一声闷响。 “打雷了?”秦桧看向窗外,正是黄昏时分,天边还有晚霞,不像要下雨的样子。 相府大管家这时连跑带喊冲了进来,“相爷东城地陷了!” 东城?秦桧猛地起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外面狂奔,“刚那阵声音是从东城传来的?” 大管家跟在秦桧身后喊:“是啊,相爷。” “完了,完了,”秦桧脑中一片空白,东城就是工部所在,就那阵声响,不会是工部的炸药炸了吧?秦桧想到这里,是飞奔出府。 岳飞三人不知道这位又怎么了,也都跟了出来。 秦桧轿子也无心坐了,上马就朝东城赶。要是为个炸药,把一帮宋时的科学技术人才都炸死了,他这罪过可就大发了! 这时整个临安城都乱了,有举家往城外逃的,有当街跪地上请求神灵息怒的,有抱在一起哭的,有趁机造谣闹事的,兵丁衙役都一窝疯往东城赶。看到这架式,街上又有人喊,金兵打来了,于是整个临安城都炸了锅。 “应详,”秦桧停下马来,对岳云道:“你带着你的人马去找大理寺卿,告诉他只是工部出了点事,让他去宫里告诉官家一声。你听他的吩咐,这城里谁再乱喊乱叫,就抓了再说。” 岳云掉转马头先往自己的兵营去了。 等秦桧赶到东城,他发现自己能做的事就是与工部尚书并肩站在一起,看着已成一片废墟的工部衙门发呆。 “怎,怎么回事?”工部尚书胡松年问秦桧。 “我不知道啊,”秦桧说:“我在家呢。” 要说这个时候,还是岳飞管用,走上前来说:“胡大人,府衙内还有何人?” 胡松年煞白着脸,说:“应该没什么人,这时候人都各自归家去了。” 秦桧说:“那怎么会炸呢?走火了?” 胡松年说:“相爷不是说这炸药不能遇火吗?后院入夜后,连灯都不点的。” “那怎么会炸呢?”秦桧就不解了,“没火它也不可能炸啊!” 胡尚书这时已经缓过神来了,开始冲秦桧瞪眼,“这是相爷弄的炸药啊,相爷问我?” “可你是工部尚书啊!”秦桧也冲胡松年瞪眼,才发现这老爷子脾气挺大。 临安城哪里出状况,哪里就有他的汪统领带着他的禁军跑来了。 胡松年也不等秦桧开口,直接就对汪辰道:“赶紧去看看有没有人在下面被压着!” 汪辰当然不会听胡尚书的,人只看着秦相爷。 “去看看,”秦桧也担心这次会闹出人命。 岳云这时也跑了来,愣愣地看了半天,站在了秦桧的旁边道:“这就是那个炸药?” 秦桧哭丧着脸,“什么药不药,现在全没了。” 岳云却一把抓住了秦桧的手,“相爷,这真的可以毁天灭地啊!” “啊?”秦桧还在悲痛中,回不神来。 “相爷弄的炸药啊!”岳云紧握着秦桧的手不放。 秦桧没能注意到岳云此刻眼中的激动,他只看到岳云身后的这道残垣好像在晃动,而且幅度还挺大。“小心!”秦桧也来不及多想,把岳云往怀里一搂,两个人就换了个位置。 也就这么几秒钟的时间,残垣坍塌下来。 “相爷!”一帮子人都跑过来。 “没事,”秦桧感觉没东西砸到自己,松开了被他死死护着的岳云,冲众人摆摆手。 岳云只看了秦桧一眼,就把手死死按在了秦桧的左太阳穴上。 这时已经有血流到秦桧的嘴里了,“破了?”秦桧还问岳云。 “去找大夫来!”岳云是气急败坏了。 秦童鞋再次光荣负伤,左太阳穴被石头砸开了一个口子。 “相爷,这伤口位置要是再正一点,就真要命了!”大夫还是上次那个替秦桧胸口拔刀的那一位,现在他已经觉得自己与这位秦相爷有缘。 秦桧想自己真的不用惜命,砸太阳穴都能不死,他还怕什么呢? 直到这时,岳飞与胡松年才从事故现场另一边赶过来。 秦桧的样子有些吓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脑袋裹着厚厚的白布,半边身子都是血。 “怎么会这样?”胡尚书叫。 岳云刚要开口,却被秦桧手急眼快地往后一推,抢先答道:“没什么,那墙倒了,刮了我一下。” “真不要紧?”胡尚书问,衙门已经没了,再赔进去一个丞相,他这个工部尚书也就不用做了。 “没事,小伤,”秦桧这会儿疼劲上来了,却还是装英勇。上回水里救了岳云一回,岳飞就打岳云五十大板,这回他又替这娃挨了砸,天知道岳飞会拿岳云怎么折腾呢?“那边有找到人吗?”秦桧问胡松年。 “找到一个活的,”岳飞开口道。 “是工部的人?”秦桧问。 “是蒙古人,”汪辰走上来道:“那小子身上还有蒙古入宋的通关条子。” “蒙古人怎么在我工部?”胡尚书显然没有国家安全意识。 秦桧却是已经懂了,蒙古人一定是想知道自己往工部送了大量硫磺、硝石、木炭是想做什么。夜探工部后院,也许是点火查看时,点燃了炸药的引线,引起了爆炸。 胡尚书还那里念经,“这条街的民宅都有损毁,死伤了这么多人,这下可怎么收场!” 秦童鞋要不是还知道尊老,早就冲这老爷子吼了,现在是着急的这个时候吗?现在该着急的是,清了金国间谍,还有蒙古间谍在自由活动,好不好?! 给读者的话: 蔷薇来,香一个!还有送梅果金砖的亲们,香一个!还有,还有加了梅果粉丝榜的亲,也香一个! 38 工部爆炸案发生后的第二天,岳飞便离开临安回鄂州去了。 秦桧又躺床上去了,这正好让他以此为借口把为了三千大兵化身为祥林嫂的刘光世,踢给了赵构。 一觉无梦,秦桧一睁眼就看见守在床边的岳云。 “头还疼吗?”岳云一见秦桧睁眼马上就问道。 “你,”秦桧说:“你没回去?”他记得昨天晚上岳云是跟着他一起回相府的。 岳云说:“相爷这样,我怎么能回去,自然要看着相爷无事才行。” 秦桧手臂用力就想起身。 岳云伸手过来,小心翼翼地把秦桧扶着半躺半坐在床榻上,皱着眉说:“相爷你也太瘦了!” 秦桧心说我献血献得如此频繁,能不瘦吗? 岳云低着个头,小学生承认错误一样对秦桧说:“相爷,这次又是因为我。” “你坐下来吧,”秦桧让岳云坐在自己的床塌边上。先前岳云在秦桧心目中,还是一个英武小将军的形象,那么现在岳云在秦桧心目中就只是一个十四岁的男孩,哪怕已经成过亲,还只是一个男孩。“应祥,你知道这世上有两种人适合从军吗?” 岳云说:“是男儿,有心报国都可以从军啊。” 秦桧说:“错了,要想从军,两个条件,必占其一,否则就是去送死。” 岳云说:“那是哪两个条件?” 秦桧就说道:“一是能打,二是扛揍。” 岳云又有点傻了。 秦桧还在自说自话,“像我这样的,就是属于能去从军的,不能打,我扛揍啊!怎么死都死不了!” 岳云下意识地就伸手捂住了秦桧的嘴,急得脸都发红,说:“这话可不能说,你快呸个三声,说坏的不灵,好的灵。” 这下轮到秦桧发傻了,小岳云的手温热,捂在他的嘴唇上,秦桧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突然就伸出舌头去舔了一下岳云因为常年练武而结着一层厚茧的手。 岳云一惊,忙就把手拿开。 秦桧脸不红心不跳,来了一句:“你想闷死我啊?” 岳云马上又像做错了事一般,把头一低,刚想跟秦桧承认错误,却又想到方才秦桧说的话,急着跟秦桧说:“你快按我说的做啊!” 秦桧还在为刚刚偷袭成功怯喜呢,随口道:“做什么啊?” 岳云说:“你不做我就替你做啦!” 秦桧就着着岳云。 岳云真就呸了三声,连念了三声坏的不灵,好的灵。 秦桧摇着头笑,“真是个小孩子。” 岳云说:“我不是小孩子,我娘当年说过的,人不能老把死字挂在嘴边,不然老天爷就会记挂上你的!” 秦桧笑了,说:“你娘还信这个?那她跟着你父帅过日子,岂不是要吓死?” 岳云这时脸上显出几分难堪,小声对秦桧道:“是我亲娘说的,不是现在这个娘,现在这个娘是很好的。” 秦桧拍了岳云一巴掌,“这是什么话?你亲娘就不是好女人了?” 岳云不啃声,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秦桧叹了一口气,对岳云道:“应祥,你听说过,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这句话吗?” 岳云摇摇头。 秦桧说:“这就是说,人活在乱世还不如一只狗。你娘一个弱女子,另嫁他人难道就是她的错了?” 岳云说:“难道不是她的错?” 秦桧说:“她何错之有?汴京城破之日,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你娘照顾你祖母,养活你和你弟弟,她要是但凡还有一点办法,我相信她也不会去另嫁他人。你娘没有过错,要怪就只能怪我们生在这个烽烟四起的乱世。” “相爷,”岳云揉了揉眼睛,红了眼圈。 秦桧揽住了岳云的肩膀,“应祥,若是在太平岁月里,我相信你娘会与你父帅相敬如宾,白头到老的。少年夫妻,无缘走到最后,这就是命,就是乱世人的命!你也不要去信那些老学究的废话,女子三从四德,国破家亡的时候,你见过几个读书人去殉国的?还不是降的降,逃的逃,个个斯文扫地?那帮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的人尚且如此,我们还要去苛责一个女子吗?” 岳云听入了神,说:“从没有人对我说过这些。” “那是因为男人们都不好意思说这些,”秦桧说道:“身为男儿,不能保家卫国,让老弱妇孺们遭受离乱之苦。应祥,若是真计较起来,我们这些人都是应该去死的,因为无脸再活着!你日后还是要认你这个娘,”秦桧认真地看着岳云道:“你要知道有时候活着比死更需要勇气。” 岳云点点头,只是不说话。 秦桧就说:“你还是在临安置套宅院的好,把夫人接来同住,成亲了哪有夫妻常年不见的道理?把岳雷也接来,毕竟是你同母的弟弟,接来一起住更好一点。太学院要加办一个习武所,小岳雷去正好合适。” 岳云想了半天,说:“怕我父帅不会同意。” 秦桧笑起来,拍拍岳云的头,“你父帅还管你老婆的事?还是说你父帅不想早点抱孙子?齐家治国平天下,你父帅还能拦你接夫人同住?” 岳云又红了脸,说:“那发祥恐怕不会给我接来。” “小岳雷字发祥?” “嗯。” “发祥到临安来,是为了上习武所,这是一份不错的前途,你父帅还看不上天子门生?”秦桧说道:“你就写信给你父帅,这信要是不会写,我先代你写,然后你照抄一份。” “嗯,好,”岳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然后又问:“相爷,现在在临安置套宅院要多少银两啊?我怕我没那么多银两。” 秦桧哪能让岳云为银子发愁呢?用劲揉了揉岳云的头发,“兵部巩大人告老还乡后,他在临安的宅院被我盘下来了,你就先去那里住吧。跟相府还在一条街上,你看好不好?” 岳云忙摇头,“我怎么能住相爷的宅子,我父帅知道了不会饶我的。” “是借,”秦桧说道:“我借给你住的,你每月给我房租不就行了?这样你父帅不会再有意见了吧?” 岳云说:“那房租要多少钱?” “这个,”秦桧眼珠转转,“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岳云说:“我没多少银两的。” 秦桧再敲岳云的头,“我难道还会坑你的钱吗?就这样说了,一会儿我带你去那座宅子看看,家具什么的都是现成的,你们搬进去就能住。” 岳云露齿一笑,“多谢相爷。” 秦桧手点着岳云的额头,把岳云的脑袋按靠在自己的肩上,笑骂一句:“还装?跟我客气?” 岳云头靠在秦桧的肩上,不用看,他也知道此刻这人的脸上一定满是温和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秦桧的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岳云说不出这是什么香味,只知道这味道很好闻。在岳飞身边,岳云感到的是一种荣耀,父亲能给他一种勇气和自信,让他可以从容地走上战场,无畏地去面对如影随形的死亡。而此刻,岳云头枕着秦桧的肩膀,闻着若有若无的淡香,任凭这个人清浅的呼吸掠过发间,岳云第一次感觉到天地无忧,岁月静好。 而此刻的秦童鞋却在想,钻石偶还是不要了,让这一刻也成恒久远吧! 39 刘光世在临安足足闹了五天。 只是临安各衙门都在秦相爷的教导下,把刘二公子当成皮球来踢。都是态度万分恭敬,就是不办实事。 第六天的时候,赵构终于在“日理万机”之后,接见了委屈到不行的刘二公子。 据说当时赵构当着刘二公子的面,把躲在相府里装牺牲的秦桧给痛骂了一顿,接着把临安的六部衙门都是一顿痛骂。然后又望着刘二公子抹眼泪,什么皇帝是天地间真正的孤家寡人啦,什么手下没一个得用的,只有刘卿是可依重的啦,什么二帝归期不知是何年啦,反正最后这君臣二人是抱头痛哭了一场。哭完之后,赵构又很“慷慨大方”地赏了刘二公子古玩若干,前人书画若干。 刘二公子从宫里出来之后,六部官员们终于不用每天开门办工就看见刘二公子的身影了。于是刘二公子好,大家都好了。 第七天的时候,秦相爷派人来请刘二公子上门做客。 刘光世原本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秦桧这一请,心里的火又上来了,怒气冲冲地就杀到秦相府。 相府大管家迎出门来,点头哈腰地跟刘光世道:“我家相爷朝中突有急事,临时出门去了。还请刘元帅等上一等。” 刘光世说:“怎么我一上门,你家相爷就有事出门呢?” 大管家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说:“相爷出门时吩咐了,一定请刘元帅等上一等。” 刘光世迈步走进秦相府,他倒要看看,今天秦奸相能让他等多久。 大管家一路把刘光世往府中北院领,一直领到一座两层的小楼跟前。 “这是哪里?”刘光世站在楼前问,看着楼前匾额上写着“怀古楼”三字。 大管事说:“我家相爷担心刘元帅等得着急,特命小人送刘元帅来这怀古楼,请刘元帅进楼小等片刻。” 刘光世一进这怀古楼,就知道为什么这楼要叫怀古楼了,这楼里尽全是古玩字画。刘光世乍一进这楼,就有了一种身处西方极乐之感。 书房里,秦桧埋首公文之中,问大管家:“刘帅进楼去了?” 大管家说:“进去了,小人看刘元帅的样子,高兴的很。” 秦桧就说:“那就让他在里面待一会儿好了。” 大管家退下去了。 约半个时辰后,秦桧一个人晃悠到了怀古楼前。这是原装货的古玩字画仓库。秦桧进去看过一回,只可惜在21世纪这人就没玩过收藏,艺术修养也没养成过,到了这里更是沦落为半文盲,再名贵的古玩字画看在这人眼里,还没实实在在的银票能让这人开心。 刘光世还是要讨好的,淮西军再怂,那也是一支军队。秦桧决定学习赵构,用原装货的这些收藏品来跟刘二公子冰释前嫌。 秦桧进楼之后,就看见刘光世凑在一张仕女图前目不转睛地看着。秦桧咳嗽一声。 “相爷,”刘光世转过身来看向秦桧,一脸的意犹未尽。 “喜欢这画?”秦桧一指仕女图。 刘光世毫不客气地点头称是。 “那这画日后就是刘帅的了,”秦桧也毫不犹豫地说道。 刘光世顿时欣喜异常,生怕秦相爷会反悔一样,恨不得马上就怀揣此画走人。 秦桧却有更大的惊喜等着刘光世,“刘帅再看看,若有喜欢的就多拿几件走。” 刘光世马上就说:“相爷此话当真?” 秦桧走上前,叹了口气,一脸歉意地对刘光世道:“是本相失查,让刘帅受了委屈。本相这也是向刘帅赔罪了。听子华将军说,刘帅平日里喜爱这些古物,本相就借它们向刘帅赔罪了。” 刘光世听到秦桧又提到王德,眼光瞬间锐利,但很快就和缓下来,大笑数声后,对秦桧说:“那相爷可就别怨平叔贪得无厌了。” “刘帅随意,”秦桧心想,有本事你就把这楼搬空! 于是从秦相府走出的刘二公子彻底恢复了往日的笑脸。就像秦相爷对他说的,不就三千大头兵吗?刘大元帅振臂一呼,千军万马来入门,何必烦恼呢?该吃吃,该喝喝,江山如此锦绣,世界如此美好,该享受就享受。 就在这天夜里,淮西军大将郦琼又被秦相爷秘密请到了相府。 “末将参见相爷,”郦琼恭恭敬敬地给秦桧行礼。 “国宝将军免礼,快请坐,”秦桧一边热情地请郦琼坐下,一边在心里吐槽,这人字什么不好,字国宝,玷污熊猫的名声啊! 郦琼坐下后,就问秦桧:“不知相爷唤国宝来所谓何事?” 秦桧说:“本相要帮国宝将军一个忙,也想请国宝将军帮本相一个帮。” 郦琼说:“相爷此话国宝听不明白。” 秦桧说道:“本相知道在淮西军中,王子华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国宝将军也位列王子华之下,如此对待,本相很替国宝将军不值啊。” 郦琼忙道:“相爷万万不可如此说话,末将与王子华同在刘帅麾下为将,是为手足兄弟。” 秦桧就笑,说:“本相能坐到今天的相位,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国宝将军在本相面前,就不用说这些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了。本相今天就可以告诉将军,有王子华在淮西军中一天,将军就永无出头之日。若是将军甘心屈就于王子华之下,那就请将军当本相今天的话没有说过。” 郦琼内心天人挣扎了半天,终于是对秦桧道:“末将愿闻其详。” 秦桧就知道这人经不起这诱惑,当下就说道:“本相之所以想要王子华,这说来就长了。王子华与韩大帅有隙,而官家对于岳帅与韩帅的关系很是忧心。本相身为臣子,自然是要为君上分忧的。岳帅眼界甚高,一般将领入不了他的眼,本相思来想去,只有王子华可用。本相想把王子华安在岳云的背嵬军中,这就是一根剌,国宝将军可懂?” 对于心机很深的郦琼来说,秦桧的话他岂会听不懂。岳飞与韩世忠关系密切,秦桧这是要离间这两人,王子华就是秦相爷的一粒棋子。这样一来,谁都不用出面,岳飞若是惜才,命岳云重用王子华,那韩世忠那里自是要生出间隙来。秦相爷这一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秦桧问郦琼:“将军可愿帮本相这个忙?” 郦琼忙起身道:“听相爷吩咐。” 秦桧递了封已经封好口的信给王子华,说:“这是王子华给本相的密信,被你无意中截到,回庐州后尽快密呈与刘帅。” 秦桧手下尽是歪门邪道的人才,模仿笔迹,伪造书信,那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情。 郦琼双手接过信,放入怀中,对秦桧道:“末将知道该如何做。” “本相与将军今夜所言,望将军今夜之后就能忘在脑后,”秦桧又道:“王子华的命还要请将军一力保全,不能让刘帅一怒之下伤了他的性命。也不要让本相的名字出现在刘帅与王子华之间,这对将军来说应该不难吧?” 郦琼道:“相爷的人,刘帅是不敢真伤的。” 秦桧拿起书案上的酒壶,为他和郦琼一人倒了一杯酒,对郦琼道:“来,国宝将军,他日将军封妻萌子之日,可不要忘了本相。” 郦琼双手接过酒杯,王子华被秦桧当棋子一用,怕是日后前途尽毁,想到这里,郦琼就满心欢喜。借秦奸相的手,除去这枚眼中针,真是天赐的良机。“相爷大恩,国宝永不敢忘。” 秦桧一口饮尽杯中的凉白开,心中感叹,都说宫斗剧是胡编乱造的,可事实证明还是有用的。连这双格酒壶都是从宫斗剧中看来的法子,一半是水,一半是酒,必要的时候,一半还可以是毒酒呢!“将军多久可以办成此事?”秦桧问郦琼。 郦琼道:“半月之后,末将必将此事办成。” 给读者的话: 要负责的话,蔷薇啊,那就再香一个吧!哈哈,多谢给梅果金砖,给梅果留言的亲们,还有莲莲也是啊,多谢啦! 40 工部衙门成了一片废墟后,重建工部衙门就提上了政府日程。 胡松年尚书很理直气壮的开口跟赵构要钱,结果赵构小白脸一沉,说了声胡卿失职,朕尚且放过,卿还与朕有话说?胡尚书灰溜溜地首战告负。 胡尚书第二站就到了户部,跟户部尚书叶梦得大人伸手要钱。叶尚书平日与胡尚书关系不错,可是这一次却是犯了难,说是户部拨款也不是不行,只是需要皇上的恩准。胡尚书一听这不是废话吗?皇上要给,我找你干嘛?胡尚书系朝中元老,拉不下面子与同为读书人,写得一手好词的叶尚书扯皮,只得愁怅而去,再次失败。 胡尚书第三站找到了李纲李大人,不为要钱,只想向李大人要一个主意。李大人想了半天,说冤有头债有主,这只能去找秦相。胡尚书觉得自己这是问了也白问,他能玩得过秦桧那个小人?于是胡尚书扫兴而回。 胡尚书在家闷头苦想了一日,虽然不想再跟秦桧有什么瓜葛,但是一想自己手下这一帮眼看就得露天办公的属下们,胡尚书只能硬着头皮找秦相爷。可是愿意找秦相爷是一码事,找到秦相爷又是另一码事了。秦相爷在家养病,你不能去打扰。秦相爷上朝,那是国家大事要优先,工部的房子自然是压后解决的问题。秦相爷去大理寺审蒙古奸细,你还是不能去干扰秦相爷做正经事。胡尚书是老实人,就一直在旁边等着,这时他才发现,秦相爷太忙,从朝廷官员,到军中将领,再到商甲大户,再到贩夫走卒,再到江湖人士,三教九流,好像所有人都有事要找秦相爷,还都比他工部房子的事情重要。胡尚书忧郁了,工部是比不上吏、兵、户,刑四部,可也不能被人这么无视吧? 最后还是李纲大人看不下去了,李大人也知道胡大人这种正经读书人,跟秦桧这种死不要脸的人斗的话,那不论是斗智还是斗勇都不是秦奸相的对手。李纲大人亲自陪着胡尚书在相府大门口堵住了正要出门的秦相爷。 秦桧像是第一次知道胡尚书有事要找他一样,摆出一脸的诧异,说:“胡大人找本相有何事?有事命人来通知一声就行,本相哪敢劳烦胡大人亲来一趟呢?” 胡尚书当场就出现了疑似脑出血的症状。 李纲大人倒还适应秦桧的无耻,开口道:“相爷贵人事忙,难不成忘了工部衙门急需修缮一事?” 秦桧笑眯眯地道:“这事本相已经安排好了。” 胡尚书说:“相爷要拨给工部多少银两?” 秦桧头一摇,“不,东城那里闲杂人等出入太多,太不安全。我给你们重找了一处地方。” 胡尚书说:“相爷要把我们安在何处?” 秦桧说:“大理寺东边的院子一直空着,地方也大,工部就去那里吧。” 胡尚书呆立当场。 秦桧还在说:“那里安静,又安全,大理寺卿也向我保证了,绝对不会再出现奸细夜探的行为。” 胡大人从呆愣中醒来,冲秦桧叫:“你要我们挨着大理寺天牢?” 秦桧两手一摊,“是还有两个地方可供大人选择,挨着皇宫大内,要不然就只能是挨着禁军大营了,只是你们要在帐篷里干活了。” 胡大人叫:“我哪里也不去,我就要回原地!” 秦桧还是笑容满面,说:“那块地啊?朝廷已经准备出售给民间了。” “卖,卖了?” “是,卖了,朝廷现在开源节流,这事官家也恩准了,怎么大人不知道?” 胡大人啥话也不说了,直接倒地,这世界还有他们正派人士的活路吗? 相府中人跑出来好几个,把倒地不起的胡尚书抬府里去了,又忙着去找大夫。 “让大夫好好给胡大人看看啊!”秦桧嚷着这话就要走。 “相爷留步,”李纲把秦桧喊住了。 “大人还有事要说?”秦桧站下来问。 “相爷要改马政一事,官家已经与伯纪提过,”李纲说道。 秦桧说:“那李大人觉得如何?” 李纲道:“新政自是好的,只是想问相爷一句,如今国库如此空虚,这钱从哪里来?” 唉,秦桧又在心里叹气了,这帮正直的大人啊!国库是没钱,可赵构那孙子有钱啊!“我正在想办法,”秦桧只得跟李大人这么说。 “卖地也是手段之一?”李纲问,脸上看不出他是赞成还是不赞成。 秦桧说:“国库空虚啊。” 李纲也知道秦桧这么做是为国,不是为他自己,可是这派行事作风,仍是让李大人心里不舒服。为君子者行得正,做得端,可这位一国之相,一样也做不到! 秦桧站那里等李纲发话,对李纲他是尊敬的,虽然李纲大人还感觉不到就是。 李纲开口道:“我已自请出使西夏,虽然不敢保证能为大宋带回好马,但至少可为相爷探一探门路。不知相爷,有何话要说与伯纪听?” 秦桧觉得李纲大人去教育部,去国防部都行,就是去商业部可能不合适。要李大人去跟人西夏皇帝李仁孝谈生意,那还不如自己手下这帮人才可用呢。 李纲等了半天,也不见秦桧开口,就道:“相爷觉得此事太仓促?” 秦桧把李纲让到了一旁的小亭中坐下,对李纲道:“大人,自古以来物以稀为贵。大人此去西夏只需暗自看看西夏的马市就可,了解一下西夏贩马商人有哪些是财大业大的,有哪些是要钱不要命的。大人在见李仁孝的时候,对于马最好一字不提。” 李纲道:“相爷不准备与李仁孝谈?” 秦桧说:“谈是一定要谈的,只是我们得先了解一下对方的情况再谈,这样才不至于被西夏人算计啊!” 李纲正要说话,却看见岳云从角门里走了进来,也没有人带路,对这秦相府仿佛已经是熟门熟路了。李大人当下神情就是不悦,看着岳云皱眉。 岳云如今进相府比进鄂州岳府还要自由,今日从各地民间新招募的二千新军也已经到了背嵬军中,岳云特地来告诉秦桧一声,却在看到李纲之后,站在原地不动了。 “赢官人来啦?”秦桧站起身来。 突听秦桧又按军中喊法喊自己,岳云又是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冲秦桧先行了一礼,然后给李纲又行了一礼。 秦桧说:“我这相府中人啊,经不得事,胡尚书这一晕,一起乱了手脚!赢官人来,也没人通报一声,真是白养了!” 岳云忙道:“是岳云失礼了,见大门处无人,岳云就擅自进府了。” 李纲道:“应祥来找相爷何事?” 岳云老老实实地道:“岳云前来向相爷禀报,背嵬军今又添了两千新军。” 秦桧就道:“好,此事本相知道了,赢官人要妥善安置。” 这时,大夫出来说胡尚书身体已无碍。 李纲站起身道:“相爷,那伯纪就带胡大人和应祥告辞了,相爷就请留步吧。” “那本相就不远送了,”秦桧一副巴不得这三人快点走的样子。 岳云有些不高兴,虽然知道秦桧这是在演戏,可他就是不喜欢秦桧与他如此生疏的样子。直到秦桧趁李纲不注意,在岳云背上轻拍了一下,冲岳云挤挤眼睛,岳云的心情这才又好起来,回瞪了秦桧一眼。。 李纲回头,看见他身后两人,秦童鞋在看天,小岳在看地,确实是一点也不熟。 41 秦桧又跑大理寺跟大理寺卿研究国家安全的问题去了。 李纲则是先送头仍是发着晕的胡尚书回了府,然后就带着岳云回到了他自己的府上。 “李伯父,”岳云在李纲的下首坐下,腰却还是挺得笔直,跟在军中一样。 李纲先是自喝了几口浓茶,然后才对岳云道:“应祥,你从你父帅军中出来,孤身来京,我们这些叔伯都很为你担心。秦会之现在是主战不假,可此人心机多变,为人狡诈,虽然也同朝为臣数年,可我看不透此人。” 岳云听李纲又骂秦桧,忍不住就开口道:“秦相不会害我的。” 李纲把手中的茶怀往一旁的桌上重重地一放,“不会害你?你以为他秦会之是怎么坐上相位的?凭真才实学?他如今才多大的年纪?多少大人成了他的垫脚石?多少人死在他的手里?应祥啊!你还小,又常年在军中,有些事你还不懂,朝堂之上,不是见血才叫杀人!你去看看,跟着秦桧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岳云咬了咬嘴唇,低头不语。 李纲接着道:“这次秦桧费尽如此心机组建背嵬军,不惜得罪刘平叔,谁也不清楚他安的是什么心!你是背嵬军的统领,刘平叔上了如此大当,他会怎么去想你父帅?无形之中,你父帅就又被刘平叔记上一笔!我现在真是担心,他秦会之只是想借你父帅的威名,建起了这新军后,再处置了你,这支背嵬军又变成他秦会之的第二支禁军了!” 岳云猛地就站了起来,大声冲李纲道:“李伯父,相爷不是这样的人!” 李纲向来视岳云为子侄辈,被岳云这一顶撞,顿时沉了脸,“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岳云道:“相爷一直都跟应祥说,他与李伯伯只是政见不合,叫应祥不要太在意李伯伯说他的话。” 李纲冷笑,“他秦会之一向如此两面三刀,说这种话不足为奇!” 岳云是真急了,回了李纲一句:“至少相爷从未在应祥面前说过一句李伯伯的不是!” 李纲一拍桌子也站了起来,怒视着岳云道:“这么说我是坏人,秦会之是好人了?!” 岳云高声道:“李伯伯是好人,可相爷也不是坏人!”说完这话,岳云一跺脚,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纲把茶杯掼在了地上,气得不轻。当即回书房,提笔给岳飞写信,他倒不是向岳飞告状,只是告诉岳飞,秦桧现在一力拉拢岳云,不知何意,只是此人一向用心险恶,不得不防。写完了这信,亲自封好了口,命人连夜送往岳飞驻军的鄂州去。 秦桧在大理寺跟着大理寺卿一起审了那个他们从工部衙门废墟上抓回来的蒙古间谍,只是这位蒙古大汉内心坚强,骨头又很硬,几番严刑之下,就是一字不说。行刑的时候,秦相爷都是避开的,等行刑完了他再回来,看着这人被打得如此凄惨,面上就露出不忍的神情。 “没想到相爷还是看不得此等血腥啊,”虽与秦桧还谈不上结交为友,但大理寺卿与秦桧如今已是合作愉快了。 秦桧手抚着额头,这位大理寺正卿名为周三畏,秦桧是不知道这位畏哪三样,反正这位肯定不畏血肉横飞。“还是让他缓缓吧,”秦桧是不想再进刑房了,现在那里面是一股人肉烧糊了的味道,“别回头打死了,我们就白忙了。” 大理寺卿道:“我看此人是死士,不会说什么的。” 秦桧边往外走边道:“先找人给他治伤,我回去再想想。” 大理寺卿回到刑房,看一眼刑架上已经昏死过去的人犯,摇了摇头,招手让手下衙役把人犯从刑架上解下来,说了句:“给他治伤。” 秦桧在回相府的路上,就用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来安慰自己十分内疚的心,想到21世纪刑讯逼供是违法,就又骂了一句,万恶的旧社会,无人权啊! 回到相府,管家就告诉秦桧,岳云来了很久,正在书房偏厅等着他。 秦桧快步走进书房小院,一眼就看见岳云正站在小院的梨树下,头望着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 “相爷,”岳云听见脚步声,回过头一看是秦桧,就喊了一声,竟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这是怎么了?”秦桧一愣,忙就走过去问。 岳云摇摇头。 如今这小院中在紫藤廊下已经摆上了圆石桌和四个石凳,秦桧就拉岳云在石凳上坐下,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岳云嘟囔了一句:“我从李伯伯那里来。” 秦桧说:“他说你了?” 岳云点点头,又摇摇头。 秦桧马上就笑起来,“那他一定是又骂我了?” 岳云听见秦桧笑,瞪大了眼睛看着秦桧道:“你就不生气吗?” 秦桧不在意地道:“骂就骂吧,骂再多,我也少不了一块肉。” 岳云把头一扭,赌气一般地道:“可我不喜欢。” 秦桧呆了一呆,醒悟过来岳云这是在护着他后,秦桧脸上的笑容扩大了数倍,见牙不见嘴。 岳云扭过头来,看了一眼,小嘴一撇,又嘟囔了一句:“这样笑真傻!” “哎呀,哎呀呀,”秦桧晃晃岳云的肩膀,“本相爷如此姿色,你说我傻?” 岳云笑出声来,“男人哪有讲究姿色的?” 秦桧说:“知道笑了?那就是没事了?” 岳云笑容一敛,说:“相爷就真的不在乎吗?你明明不是坏人。” 秦桧叹了口气,其实以前的那个肯定不是好人!“应祥,”秦桧拍着岳云的肩膀,道:“我算不上一个真正的好人。” “怎么会?”岳云听着又要急,似乎秦桧是不是好人,对他来说很重要。 “坐我这个位置,有太多的算计,”秦桧脸上终于是露出了疲惫,坑蒙拐骗,满嘴的谎言,满心的算计,还欠着不少人命,此时的秦桧已经闹不清自己还能算是个好人吗?“如果此刻我们国泰民安,四海升平,还有一支可以横扫天下的军队,我想我也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人,只是现在,我想我没这个运气。” “为什么就不可以?”岳云恼道:“你想做不就做了?” “有些事你还不懂,”秦桧又笑起来,“不过应祥要相信,我会护着你的。” 也许是秦桧的这一笑容带着几丝难掩的无奈与悲伤,岳云突然就有了一种无力感,他想为这个人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抬头看看一旁的梨树,岳云说了句:“前几天还是一树的梨花,今天就都谢了。” 秦桧也抬头看看这棵梨树,“花期过了,花自然就谢了,明年不还会开吗?” 岳云竟叹了口气,“这花期也太短了。” 秦桧甩手照着岳云的后脑勺来了一下,“小小年纪学什么叹气?梨树要能结出梨子才是好树,它要一年四季光开花不结果,我早把它砍了当柴烧了!” 岳云站起来,跳到了一边。 秦桧笑道:“你还躲?欺负你家相爷没练过是不是?” 岳云却很认真地看着秦桧,道:“应祥不会疑相爷的。” 秦桧看向落尽了繁花的梨树,对岳云道:“等这梨子熟了,我请你吃,就是不知道这树结的梨子甜不甜了。” 岳云过来复又坐下,道:“相爷请的梨子一定是甜的。” 秦桧喃喃道:“好啊,以后年年我都请你吃相府自家长的梨。” 岳云便也看向梨树,与秦桧一起想像这树上长满甜梨的样子,两个人都是满心的期待。 夕阳西下,在小院中洒落一地的金黄,春风轻轻抚过两人的脸庞,梨树枝叶摇动,发出“哗哗”的声响。岳云打了个呵欠,秦桧笑着把他推坐到了竹藤躺椅上。岳云便侧躺在躺椅上,压着秦桧的一角衣袖,酣然睡去。 给读者的话: 亲们有什么话,给梅果留言啊! 42 入夜之后,临安城又是下起雨来。江南的雨不似北方暴烈,细致绵长,润物无声。 秦桧晚上留岳云吃了晚饭,心情愉悦,早早歇下后,难得一次体会到了春眠不觉晓的意境。 “相爷,相爷!”书房外,大管家的声音又高又急。 秦桧在床上翻了个身,听大管家这个声音,他就知道一定又是出什么了不得的事了。 “相爷,相爷!”门外,大管家锲而不舍地又是敲门又是喊。 秦桧披衣下床,走到外间,猛地把门一拉,冲着外面的管家就囔:“怎么了,怎么了?家里失火了,还是金兵南渡了?” “相爷,”又有一个人喊了一声。 秦桧借着廊下的灯火一看,是陈洪。 陈洪匆匆给秦桧行了一礼,然后就说道:“相爷,金使一行二十人,于昨夜在建康驿馆被杀了。” 秦桧一个没站稳,往后连退数步,“谁,谁干的?”秦相爷哆嗦了。 陈洪快步走到秦桧身前,耳语道:“建康府传来的消息是说,此事为一人所为。所有金人都被剑器割喉而死,金使的房中留有血字,金狗偿命,除此之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秦桧迎风彪泪,这是哪位爱国大侠干的事啊?爱国没错,能麻烦您动手前跟政府打声招呼吗?这下该怎么办啊?!难不成又得跟金人开战互砍去了? “相爷?”陈洪站着等秦桧拿主意。 “备轿,入宫,”秦桧无力地挥挥手,他就是没过好日子的命啊! 德泰殿的赵构原本还睡眼朦胧的,一听秦桧说金使一行二十人于建康府被杀了,眼睛一下子差点瞪得眼珠脱眶,“你说什么?这下要如何是好?!” 秦桧站着看赵构,赵构问他,他问谁去? 赵构背着个手,在德泰殿“散”起了步。 秦桧就望着脚下反着烛光的地面发呆。 “秦卿无话可说了?”赵构最后站到了秦桧的跟前问。 秦桧憋了半天,硬憋出来一句话,说:“官家,不能承认这是我们宋人所为。” 这完全就是准备跟金人耍无赖了,可赵构却丝毫不觉得丢脸,马上就说:“卿所言甚是,不能让金人知道是宋人所为。” 如果是要耍无赖,那秦桧就不怕了,马上腰也直了,说话声音也有底气了,“官家,你看是不是推到蒙古人身上去?毕竟上次蒙古使臣被杀一事,就是金人所为。” 赵构说:“金人能相信?” 秦桧说:“不相信可以让他派人来查啊,我们全程配合。也可以让完颜晟去问蒙古人啊!是个人都知道蒙古人看不得宋金合谈,蒙古人不承认我们也不怕啊!” 赵构又回去坐下了,这会儿这位皇帝的心也平静下来了。想了一下,赵构对秦桧道:“就请完颜晟再派金使前来吧。完颜昌的事要尽快处理,就与金主说,双方另定一处境土接壤的地方和谈吧。” “臣遵旨,”秦桧领旨。 赵构看一眼秦桧,说:“你派往金地的人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秦桧还是有点自信的,对赵构道:“金地此时仍是不见落雨,百姓生活艰难。完颜晟已经开仓放粮一月之久。” “卿近前来,”赵构冲秦桧一招手。 秦桧绕过御书案,站在了赵构的身边,这时才注意到赵构的小白脸好像是数日来都缺觉一样,青白一片。 赵构说道:“卿心里要做一个准备,朕想让卿替朕前往金地看望二帝。” 秦桧当场就开始后悔,他为啥今天晚上要来找这昏君?这不是没事给自己找事干吗?去看望二帝?这孙子!秦桧暗暗咬牙,怕是要让他去灭掉那对可怜又可悲的父子吧? 赵构也不看秦桧,望着身前空荡荡的殿堂,说道:“卿要借金地大旱,让金国内乱,朕想这事就不如卿亲去。” 借口,这就是借口,你就是想让我去杀你父兄!秦桧在心里有小人在跺脚大喊。“那臣等与金使和谈之后,再行入金?”秦桧在为自己注定的刽子手命运做最后的抗争。 “不必了,”赵构一句话打破秦桧所有的希望,“朕准备派黄茂和去。” 黄茂和,就是黄潜善,秦氏邪恶集团的核心人物之一,年纪已经一大把,但绝对不是个好货。秦桧说了声:“臣遵旨,”这就是命啊,去就去吧。秦童鞋对自己说,去金地也好,亲自指使一场落井下石的“经济战争”也没什么不好,好歹也算是为抗金出了一份力。至于二帝,见不见的到面还是个问题,有的是借口跟赵构说,这个任务难度系数太高,杀不了。这么一想,秦桧又无畏了。 赵构命德泰殿总管太监去传三省六部的主要负责人到德泰殿来见他。 秦桧也不好走,在一旁站着等开政府小型会议。 这就是无事开大会,有事开小会,大事不开会。主意拿定了,赵构就开小会了。等主要负责人都意见一致了,明天就能拿到早朝这种大会上去说了。 皇帝有请,高官们自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赵构只说了一句,金使被人杀了。所有高官都无法淡定了,一致把枪口都对准了秦桧。秦桧没想到自己躺着也能中枪,合着保护金使的安全也是他的事。 “这是谁干的?”刑部尚书跟秦桧吼。 “蒙古人,”秦桧说。 “有何证据?”工部湖尚书跟秦桧吼,现在这奸相就是他的杀父仇人! 秦桧看一眼赵构,见赵构微一点头,秦桧就说:“这个暂时还不能说。” “那肯定是蒙古人?”户部尚书态度还算不错,没跟秦桧吼,但也是臭着一张脸。 秦桧把头一点,“肯定。” “那凶手抓到啦?”这位是中书省的老爷子,吼是没吼,但看秦桧就像看罪人。 “凶手啊,”秦桧脑筋一个急转弯,“死了。” “杀人的人,怎么会死呢?”老爷子虽老,但不糊涂。 但秦桧更是不糊涂,一脸真诚地对老爷子道:“金人也是有反抗的,这蒙古人武艺是高,但最后也伤重而死。” “那尸首呢?”老爷子问。 “在,跟金使尸体一起在往京来的路上,”秦桧说道:“我们也是礼仪之邦,总要给金人一个交待的。” “那相爷并没亲见凶手尸体,怎能断定是蒙古人的尸首?”这次换成门下省的发话了。 秦桧说:“当地官员已经验过尸了,是蒙古人没错。” “那验尸公文何在?”尚书省的开口了。 “自是上呈官家,”秦桧背对着赵构,面向着众高官站着,大有向我开炮的气势。 赵构这时在上面一拍御书案,一脸愤怒地说:“蒙古人此次也太过了!他们将朕放在何处?!” 一帮子大臣见皇上发火了,都往地上一跪,口中道:“官家息怒。” 秦桧也跪在地上,喘了口粗气。 赵构还在拍着御书案骂,“蒙古人欺朕太甚!这还是朕的天下吗?!” 大臣们纷纷磕头请罪,请赵构息怒。 秦童鞋却突然就悟了,跟着赵构这孙子混,必须秉着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精神,行走江湖,不然绝对是玩不过这孙子的! 43 被赵构亲选为了入金地的敢死队队长,秦桧就想自己还是得安排一下后事比较好,万一回不来了呢? 这时岳飞命人送来了信,岳飞的老上级,老将军宗泽同意收秦玉为门生,让秦桧尽快将秦玉送至宗泽处。 秦桧接这信后,马上就安排送秦玉走。 秦玉却是不想离开秦桧,当天晚上连饭都不吃了,一个人躲在房里跟秦桧赌气。 秦桧走进房里,把秦玉拉坐进了怀里,温言说道:“宗老将军文武全才,你跟着他是能学到东西的。” 秦玉说:“我跟着叔也能学到东西。” 秦桧说:“我也想教你啊,可你也看到,我一天到晚都东奔西跑的,没时间教你啊。” 秦玉说:“那我跟在叔的身边不行吗?” “你这孩子啊,”秦桧刮刮秦玉的小脸,“我是希望你日后也是个文武全才的人,不像你叔这样就一张嘴管用!” “才不是这样!”秦玉马上就道。 秦桧叹口气,把秦玉又搂紧了些,说道:“叔很快会出一趟远门,真是没时间再照顾你。小玉,你是你家里唯一的苗了,你要争气。说起来我是对不起你的,是我去迟了一步,不然也许你的家人就不会死。” 秦玉开始猛摇头,一说起这个话题,秦玉就要掉眼泪。 “不哭,”秦桧替小秦玉擦着眼泪,“你说过你要报仇,那你就要去学本事,叔能做的就是为你找个好老师,为你的前程铺一条路。你父母家人还在天上看着你呢,你可不能让他们失望,也不能让叔失望。” 秦玉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哭着对秦桧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去学的。” 秦桧脸上这才有了笑容,说:“我问过你岳伯伯了,他说你在家里书读的就不错,也有些功夫底子,所以他也看好你。” 秦玉把头点点,“我也不会让岳伯伯失望的。” 秦桧说:“那好,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叔就送你走,好不好?” 秦玉乖乖地吃了饭。秦桧一直陪在一旁,秦玉要走他也舍不得,可是事关孩子的前途,舍不得也要舍得。 送秦玉出门的时候,王氏带着小秦也来送。这些日子的相处,王氏与秦玉也处出了感情,这会儿抱着秦玉是痛哭不丢,嘴里还左叮咛右叮咛,就怕小秦玉不会照顾自己。秦先还不太明白,后来看出来是玉哥哥要走了,顿时也是放声大哭,抱着秦玉不松。 秦桧只好走上前说:“好了,好了,以后还能再见面的。天不早了,等城门关了,小玉就出不了城了。” 王氏这才抱着号啕大哭的小秦走到了一边。 秦桧蹲下身子,又把秦玉搂在怀里,小声道:“我知道有些事你忘不掉,那就不要去忘了。有时候时间久了,有些东西自然就淡了。你要好好的,不要让我担心。时常给叔来封信,等叔有空了,就去看你。” 秦玉后退了几步,往地上重重一跪,郑重其事地给秦桧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来,抹一把眼泪,对秦桧说:“叔,我走了,你和叔母要保重,等着秦玉学成归来。叔,我会好好学的,这条命是叔给的,我不会让叔失望的!”说完又看着秦,说:“小,你要听话,哥走了。” 载着秦玉的马车越行越远,渐渐消失不见。 秦桧擦擦眼角,这里也有泪,只是忍着没流出来,怕秦玉伤心。回头看看哭成泪人一样的母子二人,秦桧的心一软。在秦桧不作恶的前题下,王氏也做不了一个坏女人。这位相府的当家主母,一直把相府管理的很好,在秦桧看来,这个女人甚至还可以说是个不错的好老婆。“好了,又不是见不到了,”秦桧从王氏手中抱过秦,一手拉起了王氏的一只手,说:“我们回府吧。” 秦被下人带去休息了,夫妻二人就有点相对无言了。 “相爷,”王氏的双眼哭得通红,“你也是要出远门吗?” 秦桧点头。 “何时能回来呢?”王氏问。 秦桧就想,这女人真是个一点就透的聪明女人,知道自己不喜欢她过问政事,就不问自己是要去哪里,只问何时还家。“归期不定啊,”秦桧说道。 王氏就说:“那妾身就不多问了,只求相爷在外多保重,妾身带着儿在家中等着相爷回来。” 秦桧看王氏这样子,叹了口气,现在他每日叹气的次数是呈几何级递增,“夫人不必担心,本相无事。” 王氏抹着眼泪,“相爷是妾身的天,妾身怎能不为相爷担心?” 这是红旗啊,秦桧想着,只有家中红旗不倒,外面的彩旗,不管是男是女,才能飘飘啊。秦桧走到了王氏的身边,轻声说道:“夫人也知道本相这些日子公事繁忙,有冷落了夫人的地方,还请夫人你见谅。” 很久没有得到夫君温言相对的王氏此刻心中是又欢喜又委屈,哭得越发厉害。 秦桧递了块巾帕给王氏,继续说道:“你我是患难夫妻,今生我不会负你。” “相爷!”王氏往秦桧怀中就是一倒。 秦桧第一反应是要把人往外推,下一秒又忍住,凭由王氏埋首在自己的怀中,“夫人,在金地的那些日子本相一刻也不曾忘记,是本相无能,让夫人也受磨难。本相发过誓,一定不会放过那些欺过,辱过我们夫妻的金狗。” 王氏低声嗯了一声,“妾身都听相爷的。” “那夫人就去歇息吧,”秦桧转身回坐到座椅上,这些话说出来,他是不相信的,但看王氏倒是一字不疑。 王氏只觉得心头又是一空,说:“相爷不歇息吗?” 秦桧伸手去拿茶杯,“我还有事,夫人去吧。” 王氏站起身,看看秦桧,曲膝一礼,回房去了。 秦桧长出了一口气,这王氏哄不好会出事啊!扭头看看窗外,天已经黑了,秦桧想了一下,命外面候着的大管家道:“备轿,本相要去背嵬军营一趟。”就要去金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能多看一眼岳云是一眼吧。 管家领命去了,罗孟却走了进来。 秦桧看到罗帅哥,脸上的笑也变得真心了,说:“桑青有事?” 罗孟说:“官家召桑青入宫,桑青特来告知相爷一声。” 秦桧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赵构不会是想让罗孟带路去杀二帝吧?要这样他还不如什么也不说,就让罗孟死呢,这样罗帅哥好歹不会对世界失望。 “相爷,你怎么了?”罗孟见秦桧神色大变,马上问道。 秦桧起身,勉强一笑,说:“我跟你一起入宫吧。” “这是为何?”罗孟问。就罗孟来说,他还是想见赵构一面的,什么事都是直接向皇上进言最为管用,直接去求皇上救回二帝,也许更好。 秦桧一边在心里狂骂赵构不是东西,一边对罗孟道:“本相正好也有事要向官家禀报,我们一起入宫吧。” 给读者的话: 亲们耐心往下看吧,所谓JQ,哈哈,暂不剧透! 给梅果留言啊! 44 秦桧坐轿,罗孟骑马,一同入宫。 赵构先宣了秦桧入殿,开口就道:“怎么,为罗桑青说情来了?” 秦桧说道:“官家,罗桑青怕是不能如官家如愿。” 赵构说:“既不能如朕所愿,那就不用留了。” 秦桧就知道这昏君要说这句话,摆出一副为赵构着想的样子,对赵构道:“官家,臣却还是想用一用此人。去金地的路,金地的情况罗桑青都要比我朝中人熟悉。” 赵构道:“你能驾驭此人?” 秦桧说:“官家,臣去见二帝,若有此人在,臣想二帝对臣也会更信上三分的。” 赵构打量了秦桧一眼,“朕知卿意了,让罗桑青入殿吧,卿可退下了。” 秦桧出了德泰殿,见到罗孟就说道:“官家有要紧事要与你说,你只管听着就好,不要多话,以免让官家伤心。” 罗孟答应道:“桑青明白。” 秦桧看着罗孟被小太监领着步入德泰殿中,然后才转身离去。赵昏君要对罗帅哥说些什么,秦童鞋用脚后跟想都能想得出来,必定又是装B。 “相爷,我们回府吗?”宫门外,管家问秦桧。 “去背嵬军营,”秦桧上了轿子,心想要是岳云睡了,那他就再回府也不迟。 背嵬军营在临安城西郊,西湖西南方的南屏山中。 秦桧的大轿还末及上山,就听见轿后有人在问:“这是秦相爷的官轿吗?” 秦桧就听着这声音熟,把头探出轿窗,往后一看,却是王虎带着一帮人走了过来。 “相爷?”片刻之后,王虎就到了秦桧的轿旁。此时这位曾经的黑老大,已经是背嵬军中的统领了。 秦桧下了轿,说:“你们这是去哪里了?” 王虎说:“少帅命我们去城中采买。” 秦桧看看王虎一帮人或扛或抬着的货物,说:“没被人宰吧?” 王虎忙道:“我们听相爷的,见面砍一半。” 秦桧点头,“不错,以后也要这样干。” 后面一帮人都不禁想起他们老大跟人砍价时,那些商户吞了苍蝇一样的面部表情,原来不是老大太无耻,真正无耻的是面前的这位啊! 秦桧带着王虎快走了几步,走到了众人的前面。秦桧小声对王虎道:“胖虎,你可能还要跟我出去办趟活。” 王虎的脚步就是一停,张口就问道:“你,你又想去抢谁?” “什么?”秦桧愣了。 王虎拍拍胸膛,对秦桧大义凌然地道:“我现在在岳少帅帐下听用,是正儿八经的大宋军人,不能再干坏事了!” 秦桧背着手,绕着王虎走了一圈,然后停在王虎正面说:“胖虎,你跟我说实话,我在你心目中到底是个啥形象啊?” 王虎两眼望天,说:“相爷是好人。” “看着我说。” 王虎看向秦桧,表情怪异,好像憋得很痛苦。 “说话啊!”秦桧叫了一嗓子。 “是,是好人,”王虎觉得说这种谎话太痛苦。 秦桧哼了一声,继续住前走。 王虎跟在后面问:“相爷还没说你是要去抢谁。” “滚你的蛋!”秦桧回身就踹了王虎一脚,“谁告诉你我要去抢劫的?” 王虎说:“那相爷要干什么去?” 秦桧没好气地道:“我要带你去金地,你敢不敢去?” 王虎听了就是一愣怔,反应过来了就说:“相爷去,我王虎有什么不能去的。” “不错,”秦桧笑起来,“混过黑道的就是有胆量。” 王虎说:“相爷,我们能不再提这个了吗?” 秦桧耸耸肩膀,“好啦,好啦,不提就不提。其实胖虎,那是我们俩的初见啊,你不觉得很有纪念意义吗?” 昔日的黑道大哥听了这话,顿时就想大哭一场,他前三世都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才在这世见到这位啊!“相爷,”好容易控制住悲愤的心情,王虎问秦桧:“那我们去金地做什么呢? 秦桧听这一问,有点了,其实他们还是去抢劫顺带杀人的。 王虎看着秦桧的表情,却是会错了意,说:“相爷不能说,就当小的没问过吧。” 秦桧干咳了两声,说:“此事机密,谁也不可告诉,连岳少帅也一样。我们自然是去教训金狗子去的。” 王虎说:“相爷要带多少兵将去?” 秦桧再次长久地看着王虎,就这智商,这胖子是怎么活到现在还不死的?“胖虎啊,”秦桧拍拍王虎的胖肚子,“我都说了我们是秘密入金,我们要是带着兵去,那就叫北伐,你的清楚了吗?” 王虎马上一脸失望地说:“就几个人去能干出什么大事来?” 秦桧再打一拳到王虎的胖肚子上,“丫的,你还怀疑你家相爷?打不死金狗子,我也要让他们鸡犬不宁!” 闹得人鸡犬不宁那是黄鼠狼,不过王虎还没傻到把这话当着秦相爷的面说出来,在他看来,秦相爷比黄鼠狼厉害多了。 秦桧这时却站了下来,前方是一块林中的空地,几百名一身短打的背嵬军正在练拳,最前面一招一式带着他们练的正是岳云。 真实的武艺自然是比不上21世纪屏幕上的那些挥挥手就山崩地裂的绝世神功,但秦桧仍是看得入迷。秦桧不懂武艺,自然也看不出岳云这套拳法的门道来,他只是觉得这少年人身姿矫健,一招一式刚劲有力,甚是赏心悦目。有一种美视为阴柔,有一种美视为阳刚,21世纪盛产花样美男,伪娘辈出,秦童鞋真的没有花过心思去品味为何阳刚之美。今日见到岳云这一套拳法行云流水一般舞下来,秦童鞋才真正体会到何谓真正的少年之美。 岳云早就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秦桧,但仍是等到一套拳法教下来后,才用手擦擦脸上的汗,命一旁的副将接着领这几百名士兵练拳,自己快步跑到了秦桧的跟前。 秦桧笑着递块干净的巾帕过去,“把汗擦擦吧。” 岳云也不客气,接过巾帕,胡乱就在脸上擦着,嘴里还问:“相爷怎么会来?” 秦桧好笑道:“我为背嵬军也出过力,我就不能来看看?” 岳云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刚刚还是个一言九鼎的少帅模样,这会儿又成了一个腼腆的少年,“相爷说的是,是我说错话了。” 秦桧从岳云手中拿过巾帕,细细地替岳云把脸上的汗都擦去,然后看看这块沾了汗水的巾帕,想着要永久收藏了。 岳云却从秦桧的手上似抢一样把巾帕拿过去,说:“我会让人洗干净再还与相爷的。” 秦桧就随岳云去了,说了声:“走,我们去山顶看看西子湖。” 给读者的话: 秦岳联手抗金蒙,这题材不错啊!只是这会不会变成男频的文了?可以开新坑了啊! 45 南屏山顶,秦桧远眺西湖,星光点点处,湖波荡漾。这西子湖,不管是千年之前,还是千年之后,都是浓妆淡抹总相宜的。 岳云在一旁说:“相爷也爱西湖美景?” 秦桧说:“如此美景我怎能不爱?” 岳云道:“我父帅从不看西湖的。” “为什么?”岳飞的事,秦桧向来都是最关心的。 岳云说:“父帅说景色太好会让人丧志,他最想念的地方是汴京城。” 这就是日后要成神的人啊!秦桧觉得岳飞的存在,就是让他敬仰,还有就是让他羞愧的。 岳云道:“我也没见相爷去游过湖啊。” 秦桧厚着脸皮对岳云道:“其实我也是怕被这湖光山色困住了手脚。应祥啊,靖康耻,臣子恨,何时灭?真到光复河山的那一天,我倒是想归隐山林,做个两耳不问窗外事的世外人。” 岳云笑道:“我想那时官家也不会放相爷走的。” 秦桧心中吐槽,真有那么一天,不是他玩死赵构,就是赵构玩死他。一想到赵昏君,秦桧眼前的世界再次黑暗。 看到秦桧脸上的神色又是不对,岳云忙又道:“我想相爷要是一定要走,官家也不会为难相爷的。我听说相爷是建康人,那相爷以后是要回归故里吗?” 秦童鞋想,六朝古都的南京,就因为出了个秦桧,“长”了多少脸啊!随即,秦童鞋又想,偶要是穿成秦桧他老妈该多好,生下这货,直接掐死,要不然扔茅坑淹死也行,为毛偶就是穿成了秦桧呢? 岳云见秦桧还是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哪句话说错了,不敢说话了。 秦桧心中感叹完了,扭头看岳云,说:“你怎么啦?” 岳云说:“相爷刚刚不高兴了?” “没有啊,”秦桧拉岳云就往草地上一坐,说:“放心,我生谁的气都行,还能跟你这个小孩子生气?” 岳云刚坐下,听了这话,就像秦桧踩了他尾巴一样,从草地上又蹦了起来,“我说过了,我不是小孩子!” 对于岳云突然的炸毛,秦桧只觉得可爱,一把把岳云拉坐下来,咸猪爪子就伸出过,把岳云的发髻大肆蹂躏一番。 岳云也不敢真用力挣扎,怕伤到在他眼里实在是弱不禁风的秦相爷,只能是乘着秦相爷松了劲的时候,身子往后一倒,在草地上打了个滚,才算是躲过了秦相爷的咸猪爪。 秦桧张着嘴大笑。 岳云理理头发,把小脸一沉,对秦桧道:“相爷真把应祥当小孩子?” 秦桧估计自己再玩下去,岳云就真反脸无情了,说道:“我要把你当小孩子,能放心把背嵬军交给你吗?我们的岳少帅怎么会是小孩子呢?” 岳云这才脸上复又有了笑容,自己走过来,往秦桧身旁一坐。 秦桧说:“刚刚那些士兵是民间募的新兵?” 岳云说:“是。” 秦桧说:“这两千人日后就是你一手带出来的,是你的亲随,你要好好带他们。” 岳云点头,“父帅也这么对我说。相爷,父帅说你也从他那里调了一千兵。” 秦桧道:“是啊,这一千骑兵已经在路上了。你父帅派给你的兵,应祥你是可以依仗的。” “我知道了,”岳云把头点点,一副好学生的样子。 秦桧便拍拍岳云的头,说:“过些日子我就要出远门去了。” “相爷要去哪里?”岳云忙就问。 “去四川吴那里看看他的兵,”秦桧说道,这是他和赵构定好的说词,现在拿出来说给岳云听。 岳云说:“那何时回来?” 秦桧说:“路途很远,所以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噢,”想着要好长一段时间看不到这个人了,岳云有些失落。 秦桧又开对岳云碎碎念:“我不在临安,你就在南屏这里练你的兵,少往临安城去。该去给官家请安的时候,就要按时去。官家虽然一心想迎回二帝,但是他也不喜欢有人天天跟他说这事。这你也要理解官家,都是人心肉长,时时心如刀绞的日子没人能过得下去。有事你就去找李纲大人他们,他们都是老臣,会帮着你,护着你。至于与我走得近的那帮人,你远离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说要借你的府宅我也让人为你收拾了,你夫人和发祥来了后,你就把他们安置下来。告诉你夫人,平日里家里有什么事,就去相府找我夫人,她会帮忙。发祥上习武所的事,我也代他办好了,吃睡都在习武所,每隔六日可回家休息一天。这山里不比外面,晚上气候凉,也湿,你睡觉的时候不要贪凉,要记得盖被子,雨也要少淋。还有,临安城若是出了什么事,只有官家召你去的时候,你才能去。临安城有禁军,你不奉召不可带兵入城,这应祥你一定要记住。……” “相爷我记下了,”岳云也不嫌秦桧罗嗦,老老实实坐着听秦桧把长篇大论一一念完,才冲秦桧笑道:“我知道这里不比鄂州,相爷不必为我担心。” “好,”秦桧从草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又伸手把岳云拉起来,说:“天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两个人借着月光顺着山间小道往山下走。岳云一路几乎是搀着秦桧走,生怕这位跌倒。等一路把秦桧送下了山,眼见着秦相爷要上轿了,岳云才对秦桧道:“相爷还是要早点回来。” 秦桧笑了一笑,说:“我回来后可是要看看这支背嵬军练得如何的,若是不好,你看我怎么罚你!” 岳云大声道:“我不会让相爷失望的。” “好,就这么说了,”秦桧很潇洒地冲岳云挥挥手,转身上轿。轿外自有管家替他放下轿帘,轿夫抬起轿子,往城里去了。 岳云一直站到看不见秦相爷的轿子了,才想起来还没问秦桧几时离京,心下就懊恼,想着明日还是要去临安城一趟,问个清楚,也好去送送秦相。 秦桧坐下轿子里对管家说:“今天不回城了,我们去夜游西湖。” 秦童鞋心想在临安这么多天了,连个西湖都没玩,这人生是不是也太悲催了? 所以事实也证明,秦桧就只能是秦桧,他怎么折腾也成不了岳飞。 给读者的话: 蔷薇啊!一切尽在不言中,你懂的啊! 至于这个故事的走向么,亲们耐心看下去啊!梅果在努力啊! 46 就在秦相爷准备夜游西湖的时候,一封由金国传来的国书送进了赵构的德泰殿中。 被金帝封为昏德公的宋徽宗赵佶,一月之前病死于金地五国城。 秦桧刚在西湖岸边站下来,西湖水还没来及看上一眼,就接到了宫中的急召。秦桧只得心里骂了两句天不遂人意后,急速赶往宫中。等秦桧进了宫后,才发现朝中的重要官员全部到了,站在德泰殿前的广场上,有不少人还在垂泪。秦桧第一个想法就是,赵昏君得重病快要死了?那看来老天爷眼还没全瞎。 秦桧正要开口问自己的同伙发生什么事了,德泰殿总管太监就快步走到他的跟前,躬身说道:“相爷,官家让你快些进殿去。” 秦桧满腹狐疑地走进德泰殿,刚一进殿就听见了内殿里赵构声嘶力竭的哭声。秦桧吓了一跳,忙小跑几步,绕过山水屏风进了内殿。就看见赵构倒在龙床上,双手捂脸,痛哭流涕。 地上跪着他的贴身内侍,都在拼命磕头,口中道“官家节哀”。秦桧就想这是要亡国了? “臣秦桧拜见官家,”秦桧跪行大礼。 赵构双眼哭得通红,躺在床榻上看向秦桧,说:“你来啦?近前来。” 秦桧走到龙床前,接住赵构扔给他的金国国书,打开一看,秦桧才知道是徽宗死了。秦桧是一点难过都没有,这位皇帝当政时,要稍微有那么一点脑子,稍微把老百姓当人看一点,也不至于最后落得一个这样的下场。一个昏君死了也就死了,不值得可怜。 “是朕不孝啊!”赵构接着痛哭。 秦桧也不知道这人是在真哭还是假哭,但皇帝这样了,他这个当丞相的也不好无动于衷。于是秦相爷暗自狠掐几下大腿,也哭出声来了。边哭还得边劝赵构,“官家不能哭坏了身子,大臣们都在殿外候着,还要官家去主持大局。” 秦桧半是劝半是拍马屁,纵是这样也是费了半天劲才让赵构从龙床上起来,去前殿见候了他多时的文武大臣们。 赵构当着文武的面,先前的眼泪还没擦干,又开始大哭。满殿文武跪了一地,也陪着哭。 秦桧跪在众大臣之首,哭声很大,就是没有眼泪,纯粹是在假哭,同时他也希望赵构顺便哭死算了。 赵构最后哭至昏迷,除了秦桧外,好像是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到了。 赵构是想徽宗死的,这一点秦桧很清楚。他冷眼看着似乎是悲痛欲绝的赵构,秦桧想这昏君或许是有些内疚的,但更多还是在演一场孝子的戏给国人看的。 徽宗一死,南宋王朝全国举丧。 秦桧这个丞相又很万能的成了治丧委员会的会长。人们都认为秦相又要成大宋最忙的人了,而事实上,秦相爷一点也不忙,事情都让手下去做,他半点心都不操。这也不能怪秦童鞋又在糊鬼,一是不愿,二是这位也不会。当年的程桐桐曾组织过一场圣诞晚会,结果被班主任评点为群魔乱舞,秦童鞋无法想像要是徽宗的丧事也被他弄成群魔乱舞那要怎么办? 以此同时,送金主国书前来的金使,也向赵构和秦桧君臣传达了金主完颜晟的口头指示。金国愿以送徽宗的梓棺,以及赵构的生母韦妃南归,换回大理寺天牢里的完颜昌,此次来宋被杀于建康的金使尸体和那位蒙古剌客的尸体。 这是一个赵构无法拒绝的提议。 秦桧却在私下对赵构说不能答应。徽宗的梓棺和韦太后是何等尊贵,完颜昌一个小小的金国王爷怎么可以与之等值?此事要是传出去,引天下人笑话,大宋的脸面还要不要了?交出蒙古人,那跟蒙古人的邦交就不要了?给金人验尸行,但交尸不行。 赵构被秦桧这么一说,心下又犹豫了,说:“但朕弃太上皇梓棺和生母太后,天下人又会怎么想朕?” 秦桧说:“待我大宋铁蹄踏破燕京城后,官家堂堂正正迎回太上皇梓棺与太后,天下人只会说官家英明神武。” 赵构整整考虑了三天,然后才下定决心听秦桧的话。又把秦桧找来说:“大丧过后,秦卿入金之事,不可再拖后了。” 秦桧知道死了个徽宗,还有钦宗这个倒霉蛋活着呢,他还是得去敢死一回。 岳飞从鄂州星夜赶回临安赴丧,与岳云一起入宫,在徽宗的灵前跪拜上香。赵构随后接见了这父子二人,抹着眼泪跟岳飞说了一会儿自责的话。岳飞又跪地向赵构发誓,一定要平定中原,不负皇恩。赵构甚是欣慰地亲自扶起岳飞,又夸一旁的岳云,收买人心的话又说了一堆,直到感觉岳飞被自己感动了,才放岳飞父子出宫。 “秦相呢?”岳飞出了宫后,就问岳云。岳飞是认为此刻秦桧应该守在灵堂里才对,可刚刚他并没有看到秦桧。 岳云自从上次南屏山后就再没见过秦桧了,摇头说不知。 岳飞四下看看,正好看到禁军统领汪辰骑着马带着一队禁军过来了。 “汪辰见过岳帅,”汪辰一见岳飞,忙就下马行礼。 岳飞就问:“汪统领近来可好?可知相爷现在何处?” 汪辰说:“末将近来还好。相爷现在大理寺。” 岳飞说:“相爷几时可回府?” 汪辰心说:“怪了,岳飞何时与相爷这么好了?一来谁都不问,就问咱相爷?”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嘴上还是老老实实地说:“岳帅若有急事寻相爷,可去大理寺。相爷怕是这些日子都不会回府。” 岳飞回头对岳云道:“你回军营去吧,好好带你的兵,我去寻秦相有事要谈。” 岳云也想去看秦桧,可是父帅的话他又不敢不听,只得上马回南屏山去了。 岳飞冲汪辰点头致谢了一下,上马带着侍卫往大理寺去了。 大理寺卿坐在大堂里正跟属下议事,听衙役来报,说是岳飞来见,忙就出门来迎。 岳飞与大理寺卿互相见礼后,就问:“相爷何在?” 大理寺卿说:“岳帅也是来找秦相的?” 岳飞说:“还有人也在找他?” 大理寺卿冲岳飞摇摇手,一边让岳飞进门,一边说:“秦相是大忙人啊。”秦桧就在大理寺蹲了这半天,大理寺卿已经不记得岳飞是第几位来找秦相爷的人了,周大人已经有了一种错觉,好像这朝廷离了秦相爷,就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了。 岳飞问:“相爷现在在审犯?” 大理寺卿说:“还是岳帅上次在临安时,我们抓到的那个蒙古奸细。” “此人还是不招?”岳飞现在想见见这位蒙古奸细了,在大理寺这么多日仍是不招供的人,这世上怕是也没几个。 大理寺卿说:“是啊,身上都打烂了,就是一言不发。” 岳飞道:“那秦相有办法?” 大理寺卿说:“秦相这时正在审着,岳帅不如与我一起去看上一看?” 岳飞点头同意,大理寺酷刑都能受下来的人,秦桧能有什么更狠的办法?岳飞有点好奇。 给读者的话: 亲们有什么想法,就给梅果留言,这对梅果来说是很大的帮助啊! 47 秦桧跑到大理寺来又跟这蒙古大汉过不去,纯粹是不想再去灵堂装忠臣,没事找事干,才想起还有个蒙古间谍等着他征服呢。 蒙古汉子这次没有再被锁到刑架上了,秦桧命人给他张椅子,让他坐着。衙役还问秦桧,是不是要绑,秦桧摇头说不用,这人都打得半死了,他要连半死的人都打不过,那还活个什么劲? “你是条汉子,”岳飞和大理寺卿走到审室门口,就听到秦相爷跟蒙古人来了这么一句。 蒙古人抬头看了一眼秦桧,“你们要杀便杀,不用多话。” 旁边的衙役们,外面的周大人都是眼前一亮,这可是这位进大理寺来说的第一句话啊。 秦桧靠坐在椅背上,说:“要杀你我们早就杀了,让你活到今天就是不想杀你啊。” 蒙古大汉眼中又出现了愤怒。 秦桧倒是笑容满面,说道:“我知道好汉不怕死,不过你信不信,本相可以让你生不如死呢?” 蒙古汉子怒笑了一声。 秦桧道:“明日我会派兵去清一下你们蒙古人在临安城的北街集市,宁可错杀一千,不可错放一个。本相会命人给好汉你灌点药下去,本相就带着好汉去北市找家酒楼临街坐一下,请好汉饮一杯我们临安城最好的花茶,好汉意下如何?” 蒙古汉子一时理解不了秦桧想干什么,瞪眼看着秦桧。 秦桧便解释道:“好汉在这城里一定是有同伙的,所谓大隐于市,北市你们一定有自己人。好汉自己想一想,你与本相往酒楼这么一座,喝上一杯茶,楼下是我大宋在捕杀你蒙古人,好汉的同伙还会再相信好汉是宁死不屈的吗?消息传回蒙古,好汉的家人怕是也要受牵连吧?背主卖国,贪生怕死,不知道好汉能受得了哪一句啊?” 恶毒!所有人都觉得这位太恶毒!衙役们看向蒙古汉子的目光,已经由凶狠转为了同情。 蒙古汉子奋力想站起身来,跟秦桧拼命,只是上过夹棍的双腿哪里又能站得起来。 “别想着死啊,”秦桧却仍是保持着笑容,“就算你死了,本相也不介意与你的尸体去喝一杯。本相既然说要让你生不如死,那就是要让你生不如死。” “奸相!”蒙古汉子如同一只垂死挣扎的困兽,“我不会放过你,德德玛化为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秦桧说:“原来你叫德德玛啊?你活着我都不怕你,你死了我更不可能怕你了!还是你以为这世上那么多和尚道士就是每天念经过日子的!本相有的是办法让你永不超生!德德玛啊,本相劝你还是供出你的同伙,这样你的名声,你的家人才能都安然无忧。” 蒙古汉子冲秦桧吐了口口水,可惜力气不够,中途就掉地上了。 秦桧也不恼,“本相再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只要你合作,你的家人那里本相可以送上重金,让他们一世生活无忧。至于你,本相可以让你太太平平地在临安活着,直到老死,不会有人再打扰你。” “你杀了我!” 秦桧却在这时又从桌下拿出一个小荷包来,在汉子面前晃了晃,说:“这东西是你的吧?抓你的时候从你身上拿下来的。” 汉子一看这个绿色的荷包就呆住了。 秦桧把这荷包从中间一分为二,“你还不知道这里面包着一颗红豆吧?原来你们蒙古人现在也玩这个了。此物最相思,看来送你荷包的这个女子,不但手巧,对你用情也很深。还把自己的名字都绣在里面了,叫什么……” “你不配喊她的名字!” “这个无所谓,有这个我就能找到她,猜猜本相会怎么对她?” 汉子的脸上终于是出现了绝望的神情。 岳飞默然走开。 大理寺卿随岳飞走到庭院中,说:“怎么出来了?” 岳飞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道:“看来此人是必叛其主了。” 大理寺卿道:“秦相的手段,比我这里满室的刑具都要厉害啊。” 岳飞一笑。 大理寺卿又道:“不知有朝一日我等落入秦相手中,又会是怎样一个境地啊。” 岳飞似有所思,却并不答话。 秦桧得意洋洋从审室中出来,这种招术电视剧里经常上演,他现在爱死曾被他视为小白们的编剧人员了,爱看电视是一种优点啊!当秦桧看见站在庭院中的岳飞时,心情更是美好了,挥着手喊岳飞:“这不是岳帅吗?” 岳飞回头就对上秦桧笑开了花的脸,拱手要与秦桧行礼,却没想到秦相爷已经先他一步一个躬就鞠下去了,岳飞只能是先受了秦相爷一礼,再回一礼。 大理寺卿在一旁道:“我们刚刚看了相爷的提审,相爷好手段啊。” 秦桧脸上笑容就是一僵,刚刚那么小人的一幕被岳飞看到了?这他令堂的是什么命,为毛我难得无耻一次,就要被岳飞看见呢? 岳飞的脸上是一派正经,说:“岳某前来是找相爷有事商谈。” 秦桧却急着挽回自己在岳飞心目中,估计又回到解放前的形象,“我也不会真去滥杀无辜的!这汉子是真不怕死,更不怕打,我只能用骗的了,这也是被这奸细逼的,我……” “相爷无错,”岳飞淡淡地说了句:“两军阵前抓获奸细尚且处死,更何况这等藏于临安城的奸细。” 嗯?秦桧心里又阳光灿烂了,看来形象还没回解放前,阿米豆腐啊! 秦桧与岳飞二人坐在了大理寺的小偏厅里,自有人送上茶水,然后自觉退下。 “岳帅找我何事?”秦桧问。 岳飞说:“相爷命工部研制的炸药不知可有配方?” “有啊,”秦桧马上就说。 岳飞说:“岳某想在军中研制此物,不知相爷可否让出配方?” 秦桧想都不想,就说:“行,我给。” 岳飞没想到秦桧答应地如此爽快,又问了句:“相爷此话当真?” “真,比金子还真,”秦桧心说,大神你真是不懂偶的心,别说您要炸药了,您就算要偶的命,偶也给啊! 岳飞刚想起身致谢,就听秦桧又道:“可是这东西容易炸,岳帅也看到工部的房子最后都成什么样了。岳帅要千万小心,这东西忌火,也忌碰撞。” 岳飞点头道:“我准备在鄂州的山中研制这炸药,远离人烟,不会害到他人。” 秦桧说:“那就没问题了,我把配方和方法都写给你。” 岳飞起身致谢。 秦桧自是避到一旁不受,随口就又说了一句:“不知此次岳师来京,应祥的夫人和发祥是否一起带来了?” 岳飞听了这话,让秦相爷每每一想起就要发花痴的脸马上就是一沉,“相爷此话何意?岳鹏举为太上皇的丧礼而来,相爷认为我会带家眷?如此大不敬,岳鹏举怎会做?” “我就是这么一说,”秦桧马上陪笑脸道:“没别的意思。” 岳飞说:“相爷如此身份怎么能随意一说呢?” 秦桧真想抽自己,多说那一句话干啥呢?当真欠骂? 岳飞也不知道自己这股火怎么就压不住。岳飞宁愿秦桧像刚刚在审室里,那副狠辣的样子,也好过这人现在这样一副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总理朝政的丞相,却什么也不在乎,说话也不着调,那朝政落在这人的手上,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秦桧一直在听着岳飞的训,他很想告诉岳飞,你还不如直接问候我祖宗算了,太文雅的骂法我也听不大懂好不好?秦童鞋就想,一句话不至于让岳飞气成这样啊,难不成我不应该问起岳云的夫人?这会坏了人家的名节?苍天啊,谁来告诉我错在何处啊? 半个时辰后,大理寺卿得报赶到小偏厅,看到的情景就是,岳元帅训孙子一样在训秦相爷,而秦相爷做低头认罪状,竟也是一副乖孙样。周三畏大人顿时觉得此景诡异,终身难忘。 给读者的话: 琥珀,谢谢你了啊! 谢谢支持梅果的亲们!飞吻! 48 大理寺卿的出现,让岳飞不再说话了,秦桧无所谓,岳飞却还记着要给这位相爷留些脸面。 “我知错就改行了吧?”秦桧见岳飞不言声了,忙就虚心承认错误。 岳飞看看秦桧,要不是周大人还在场,他真想问问这人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秦桧又对大理寺卿说:“那个德德玛就交给大人了,这人看样子是扛不住了,他要是今天晚上还不招,那我再想办法。” 周大人点头说好,他也不知道这秦相都被训成这样了,怎么还笑得跟朵花似的?想想又看了岳飞一眼,他也不知道岳飞是怎么想的,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这话这人不知道? “岳帅跟我回府一趟?”秦桧又开口邀岳飞到他府上。 岳飞也不推辞,跟着秦桧就走了。 周大人就更糊涂了,这两人怎么就让人看不懂呢? 秦桧回到府中,跟岳飞往书房一坐,先把炸药配方,使用方法,注意事项都写下来,扬扬洒洒几大张。 岳飞看看秦桧写出来的字,又是皱眉头,问秦桧道:“相爷的手臂没有痊愈的可能了?” “太医说要好好休养,”秦桧知道自己这手毛笔字不用伤残这个借口是说不过去的,说道:“可能是伤到筋了。” 岳飞说:“你给我看看。” “看什么?”秦桧问。 岳飞一指秦桧的膀子,说:“让我看看,相爷受的是刀伤,太医不是出身行伍,不一定能看得准。” 秦桧很想把膀子送到岳飞手里去,可是这样一来他就暴露了,只得忍痛说:“我现在不疼不痒,就是用不上力,我又不打仗,我想……” 岳飞也不跟这人废话了,直接走上来,把秦桧的膀子往手里一抓,满手的骨头,让岳飞眉头皱得更紧了。 嗷,嗷,嗷!秦桧心中有一匹狼在咆哮,满脑子都在盘旋着两个字“扑倒”。 岳飞哪里能知道秦桧此刻的痴心妄想,岳飞在秦桧的右臂上,左摸一下,右捏一下,说:“相爷的筋骨应该没有大碍,是伤口还没长好?” “我给你看!”秦桧一下子就把袖子捋起多高,露出膀子给岳飞看。秦童鞋激动之下,显然忘记了秦桧的膀子可不是白玉无暇的,而是伤痕累累的。 “这是,”这些伤痕显然也出乎岳飞的意外,只看了一眼,岳飞就说:“相爷是受过刑的?” 秦桧已经在后悔了,形象再次破坏。 岳飞也不松手,问秦桧道:“这是相爷在金地时所受的?”秦桧手臂上的疤痕很多都是反复受伤后,留下的叠加伤。 “没什么,都过去了,”秦桧恋恋不舍地把手臂从岳飞手中抽出。 秦桧动机不纯的恋恋不舍,看在岳飞眼里,倒是被理解为了秘密被发现后的尴尬和难过。岳飞觉得这时他应该安慰秦桧两句,只是这真不是他的长项,张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如果秦童鞋聪明,这时候就应该装可怜,搏同情,求安慰。只可惜此人现在持续花痴状态中,完全已经没有思考能力了,就看着岳飞发傻。 “抱歉,”岳飞想了半天后,才说道:“相爷的仇,有朝一日待飞收复中原后,也一并报了。” 飞?秦桧再次狼血沸腾,这个字怎么听着这么美好呢? 岳云走到门口时,正好看见他父帅背对着书房门站着,岳云的脚步马上就是一僵,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应祥?”还是秦桧面对着房门,看见了岳云,招呼道:“怎么不进来?” 岳飞看向儿子,同时也替某人放下了衣袖。 “相爷,”进来后就要行礼。 “你又要跟我客……”秦桧刚想跟岳云说又要跟我客气这话,到了岳飞沉着的一张俊脸后,便什么也不说了。 岳云规规矩矩地给秦桧和岳飞行了礼。 岳飞说:“你来找相爷何事?” 岳云也不为什么事,就是想来看看秦桧,只是没想到他爹会在这里。从来不曾在岳飞面前撒过谎的岳云,求救的目光落在了秦桧的身上。 “是我叫他来的,”秦桧马上挺身而出。 “为了何事?”岳飞问秦桧。 岳云很紧张,手握成拳。 “我想问问他背嵬军的事,”秦桧却是借口张嘴就来,草稿都不用打,看向岳云问道:“应祥,军中的军资粮饷可还有困难?” 岳云说:“谢相爷关心,军中日前一切都很好。” 岳飞开始训儿子道:“相爷问你军资粮饷,你就应该把数目都报与相爷听,什么叫一切都好?在我军中的时候,我是这么教你的?” 岳飞板着脸这么一训,岳云就懵了,脑中一片空白,哪还想得起什么数字? 岳飞马上就问道:“怎么,你一个也说不出来?” 岳云小声说:“不是。” 岳飞就说:“那你说啊。相爷传你来问军中事,你就不知道把管事的统领和帐本都带来?这也要为父教你?” 岳云头低着,道:“是应祥疏忽了。” “疏忽?”岳飞的俊脸阴沉得就快下雨了,“身为一军主帅,你能有疏忽吗?两军阵前,你也疏忽?为父是怎么教你的,你都忘在脑后了?怎么不说话,你说话啊!” 秦桧突然就很怀念,老程家,老妈第一,程老爸第四,位次比老妈养得那只叫哈利的小比熊还靠后的家庭权力结构了。给岳飞当儿子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这哪是儿子?这是阶级敌人啊,这是。 眼看着岳云被岳飞训得都要跪下了,秦桧一拍桌子,大喊了一声:“管家呢?给本相进来!” 大管家屁巅屁巅地跑了进来。 秦桧劈头盖面就问大管家道:“是你去请赢官人的?” 大管家看看秦桧的眼色,把头一点,说:“是,是小人去请的。” 秦桧就说:“你是怎么跟赢官人说的啊?” 大管家说:“小人跟赢官人说,相爷有请。” “其他没说了?” “没了,呀,”大管家装模作样一拍脑袋,“相爷的话小人忘了!小人该死,相爷恕罪,赢官人恕罪,是小人该死!” “滚吧,”秦桧一脸不耐地赶大管家走。 大管家立马消失。 秦桧对岳飞道:“你看,不是应祥的错,就不要训了。” 岳飞说:“管家不说,他就不会问吗?” “那是我没说清楚,这总行了吧?” “原来在相爷这里,道理是这样讲的。” 秦桧跳脚了,这人怎么对亲儿子这么灭绝师太呢?“没错,在我这里就是这个道理。我上次就说过了,这是你亲儿子,也是朝廷的将军,岳云生下来不是被你骂的!当着我的面训儿子,你把话说清楚,你是训你儿子,还是训我!” 岳飞就觉得这人不可理喻,刚刚在大理寺他那么训他,这人也没试图反抗过,现在他就说了岳云这么几句,罚都还没罚呢,这人就跳起来了!到底岳云是他岳飞的儿子,还是秦桧的儿子?岳飞声音也放大了不少,冲秦桧道:“子不教父之过,我教训岳云,难道还错了?相爷对小就只是一味纵容?慈母多败儿,慈父也一样!” “这关我家儿子什么事了?”秦桧大声囔囔起来,“应祥这样你还不知足?你还要你儿子好成什么样子?人家12岁的孩子还是家里的宝呢,应祥就从军上战场了!他从小到大,你问过他多少事?我今天就这么说了,在你岳鹏举的所有儿子中,这个儿子是你最亏欠的!” “相爷,你别说了!别再说了!”岳云见这两人吵起来了,急得跑到了秦桧的身边,直拉秦桧的袖子。岳飞岳云是不敢求,就只能求秦桧了。 岳飞看岳云这样,猛地就喝了一声:“你给我过来!” “不准过去!”秦桧就把岳云把自己身后一护,“怎么着,你还想动手?”这位已经完全忘了,岳飞要是真想动手,你能挡得住? 岳飞眼中隐有怒火,这是他要发怒的前兆。不过在必要时候为了美男敢于豁出一条命不要的秦童鞋,此时就敢于大无畏地跟岳飞叫板。 “相,相爷,”门外传来大管家颤抖的声音。 “说,”秦桧吼了一声。 大管家接着颤抖,说:“淮西军王德求见。” 49 无辜被刘光世踢出淮西军的王德,满心的愤怒、不甘。知道秦桧不是好人,但此刻只能指望朝廷作主的王德,也只能来找秦桧要个说法。 相府大管家去了又回,赔着笑脸把王德往秦桧的书房领。 王德看大管家不对劲,就问:“府中今日有事?” 大管家说:“是岳元帅和岳少帅来了。” 王德就不解了,岳飞父子来相府,你哆嗦什么呢? 大管家就觉得这位王将军来的太是时候了,不然岳帅真要在相府动武,一相府的人加起来,也不是岳帅的对手啊! 岳云看着岳飞坐下来了,就想去岳飞身后站着去。 “你坐这儿!”秦桧直接踢了张凳子到书桌旁边,把岳云往上面一按。 岳云小心翼翼地看向岳飞,岳飞却是看都不看这边这两人。 秦桧把岳云的脸扳向自己,然后说:“王德以后就是你的部下了。你那三千淮西军还是要靠他来给你看着。这人打仗是一把好手,为人也爽直,是个好相处的。” 岳云点头,“我知道了。” 说着话,王德到了。 岳云见王德进来了,忙就又站了起来。 王德进来后,也没发现这屋里气氛不对,给秦桧和岳飞见礼,又与岳云互相见了礼。 秦桧请王德坐,把岳云也拉坐下来,才对王德道:“将军在刘帅那里发生的事,本相都已经知道了,一切都是郦琼这厮搞得鬼。” 王德顿时觉得自己找到青天了。 秦桧却又道:“不过本相倒是乐于看到将军离开淮西军。” 此话一出,王德的心又凉了,“相爷为何这样说?” 秦桧说:“将军是忠直之人,本相看军中内斗,将军不是郦琼的对手,以其这样,将军不如就换一个地方。” 王德不服气,但也只能忍气吞声地问:“不知相爷要将末将安于何处?” “背嵬军,”秦桧说道:“这支军里有原淮西军的三千铁骑,正是需要将军帮赢官人一起带好这支新军。” 跟着岳云,王德倒是没有意见,当下就起身冲岳云重又施了一礼。 岳云忙起身回礼道:“王叔父,应祥带兵日短,有什么不对之处,还请王叔父多多指教。” 秦桧笑起来,道:“那应祥你就带子华将军回背嵬军营去吧。” 岳云看岳飞。 秦桧就把岳云往王德身边推了一把,嘴里对王德说:“正经事要紧!子华将军就在背嵬军中安置,明日去兵部报备一下。” “去吧,”岳飞总算是开了口。 岳云冲他爹又是老老实实行了一礼,才带着王德往外走。 秦桧一直把这二人送出府门,在岳云上马前,凑到岳云跟前耳语道:“你爹要是去军营找你,你就让胖虎来告诉我一声,相爷呼吸间就到!” 岳云忍不住道:“相爷,我父帅是为了我好,他不是不疼我。” 秦桧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你爹疼你,就是疼过了头,这行了吧?” 岳云说:“什么疼过了头,哎呀,不说了这个了,相爷你也打不过我父帅的。” 秦桧说:“我活够了才会跟你爹打呢!你先回去吧,记住,有事相爷呼吸间就到。” 岳云飞身上马,说:“那我先回去了,你别再跟我父帅吵了。” “听你的,不吵了,”秦桧答应了。 岳云和王德骑着马走了。 秦桧转身回府,想着又跟岳飞吵了一架,心情也沮丧,但倒不后悔。萌岳飞,但不代表他能看着岳云受委屈。 岳飞背手站在书房小院中,仰首望着夜空。 秦桧走进来,说:“应祥和王子华回军营去了。” 岳飞却道:“今晚这夜空景色不错。” 秦桧还在想着刚刚的那一架呢,听岳飞这么一说,愣愣地也抬头看看天。月朗星稀,天空一种幽深的暗蓝色。古时的天空没有大气污染,很干净很纯粹,月色皎洁,星光也是分外的明亮。 岳飞对秦桧道:“相爷觉得我对应祥太过严厉?” 秦桧说:“是。” 岳飞苦笑,“他是我的长子,将来要继承家业,接我的衣铂,我如何敢宠他?” 秦桧说:“是长子跟宠不宠有什么关系?” 岳飞回身走到了紫藤廊下,坐在了石凳上,问秦桧:“相爷是否想过将来小也会入朝拜相?” 秦桧站在原地不动,摇摇头,说:“没有。” 岳飞说:“相爷就没为他打算过将来?” 秦桧说:“他将来又不用为生计发愁,我不要他有多大出息,做个好人就行。” 从来为人父母都是望子成龙,盼女成凤的,秦桧这话说出来,岳飞就是一脸意外的神情。 秦桧又强调了一句:“我是真的这么想。” 岳飞道:“我没有相爷这么宽的心,岳某的夙愿今生若还是镜花水月,我还希望应祥他们这一代可以完成。” 秦桧走到岳飞身前,站下来道:“我们这一代人就能完成的事,为何要留给应祥他们?” 岳飞说:“相爷就如此的有信心?” 秦桧道:“事在人为,我当然有这个信心。” 岳飞仍是望着夜空,他是不知道秦桧的信心从何而来,岳飞只觉得从他在相州从军开始,这一路走过的路都很艰难。太上皇病死金地,他再提北伐之事,官家仍是言词隐晦,绝口不提北伐二字,岳飞现在有一种报国无门之感。而这秦桧,真是他可以相信的人吗? 秦桧看出此刻的岳飞有些愁绪,但不知道原因,有心要问,又感觉自己与岳飞的关系远末到谈心述苦的地步,便问岳飞道:“岳帅想喝酒吗?” 岳飞说:“相爷可有美酒?” 秦桧喊来管家,端出一壶上好的花雕。 岳飞喝了一口,就道:“这酒远没有军中的酒烈。” 秦桧笑道:“洒伤身,岳帅要为国珍重,还是少饮为妙。” 岳飞自斟自饮,一壶酒很快喝尽。看秦桧滴酒末沾,便道:“相爷不爱这杯中物?” 秦桧说:“不爱。” 岳飞沉吟了一会儿,似是想走,但想想又开口对秦桧道:“应祥肯与相爷亲近,这是我末能想到的。” 秦桧真是不想再为岳云跟岳飞吵架了,闭上了嘴,不应声。 岳飞道:“相爷说的无错,我是亏欠这孩子良多。应祥不是在我身边长大,十二岁到我身边从军,我先是一军之帅,然后才是他的父。应祥敬我,怕我,却不曾与我亲近过。相爷也许不知,这孩子到了家中仍是要喊我一声父帅,成日无语,拘谨的很。” 秦桧还真不知道岳云在家时是这样的,忙道:“那你日后就对他好点,不要张口就训了,你越这样,这孩子不是越怕你吗?” 岳飞叹口气,“我不训他,他如何成才?日后他要统率千军万马,一个小错就可能万劫不复,我怎敢不对他严厉?” 秦桧一时无语,岳飞说的也有道理。 岳飞起身,“相爷不是很宠他吗?这样也好。相爷处事圆滑,八面玲珑,应祥也该学学这些处事之道。” 秦桧想,岳飞这是在夸我?他是把岳云交给我了? 岳飞冲秦桧一抱拳,“时候不早,岳某告辞了。” 秦桧被岳飞东一句西一句弄得脑子有点乱,这也算是谈心的一种吧?他抬头问天,却看见一只乌鸦哇哇叫着打他头顶飞过。“有种你飞一群过来!”秦童鞋指着天叫。 给读者的话: 亲们看了这书有什么想法,就给梅果留言! 48章传重复了,不好意思啦! 50 岳飞第二天一早就离京返回鄂州去了。 次日李纲奉旨出使西夏。 李纲走后三天,秦桧奉旨前往四川吴处代天子慰军。 等南屏山中的岳云得到消息,飞马赶进临安城的时候,秦桧已经离京多时了。 从南方到北方,在没有现代化交通工具的情况下,那真是一段遥远而漫长的旅程。 秦桧记得自己离京之时还是暮春时节,等他终于到了燕京城下的时候,已经是大雪纷飞的隆冬时节了。 “还下!”秦桧坐在宽敞的马车里骂天:“人都快冻死了,还下雪!瞎老天!” 车外的一帮人都不知道这是秦相爷第几回骂老天爷了,王虎就坐在马车外头,扭头冲车里说道:“这冬天可不就是下雪吗?哎,我说老爷,这老天爷到底跟你有什么仇啊?你怎么一有个事就张嘴骂天呢?” 秦桧躺在车里裹着厚厚的被子,打了个喷嚏,“我跟他仇大了我!别让我撞见他,不然指定往死里打!” 王虎不言语了,跟这人说话的人也是傻子。“就是只猪!”王虎小声嘀咕了一句。秦桧一路行来,每日就是吃吃喝喝,再不就是闷头大睡,其他什么事也不干。对于此,王虎等人都是敢怒不敢言,谁叫人是丞相,还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呢? 燕京的北城门远远地就能望见了,秦桧才会车上下来,说了句:“把车扔了吧。” “这么好的车就扔了?”当下就有人冲秦桧喊。 秦桧说:“我们现在就是一伙卖咸鱼兼倒腾皮货的小商人,各位觉得我们能坐得起这样的马车?扔了,我们进城。四人一组,进城汇合啊。” 又有伙计憋了一路,终于在这时候发问了:“老爷,为什么咱们非得卖咸鱼呢?” 秦桧说:“这东西本钱又低,又不会坏,饿了还能拿来吃,居家旅行必备良品。” 众人一致点头说受教了,心里都认为这位除脑子时常进水外,鼻子也不好,这咸鱼的味道,是该说香呢,还是该说臭呢? 城门口,城门官拦下秦桧问:“叫什么名字?” 秦桧一条围巾把脑袋包得严实,一张脸就露两只眼睛在外面,说:“小人叫王虎。” 好死不死,城门官第二个问的就是王虎,“你呢?” 王虎真后悔跟这奸相大老远跑来,他叫王虎,那他该叫什么名字? “说你呢?”城门官又说了声。 王虎也来不及想,张口就说:“小的叫王豹。” 城门口又看向另外两个伙计,“你们俩呢?” 这两就看着秦桧,要是不能用真名的话,那他们应该叫什么啊? “豺狼虎豹,”秦桧说道:“我们是哥四个。” 城门官看看面前这四个人,说:“哥四个?你们长的也不像亲兄弟啊。” 秦桧马上就说道:“一个爹,不是一个娘。” 城门官打量着王虎:“那他叫豹,是老四?” 除王虎外,那三个都点头称是。 城门官说:“他看上去也不像最小的啊。” “他这是死吃吃成这样的,”秦桧说着就扭头对王虎说:“没看三哥跟人说话吗?你就不知道站后面去?怎么除了吃,啥事也不懂呢?” 王虎跟秦桧混了这么长时间,早就知道什么叫忍字头上一把刀了,把头一低,站后面去了。 城门官说:“你们家是你老三作主?” 秦桧理直气壮地说:“是,因为我是大老婆生的。” 就这么一会儿就成小老婆生的了,两个伙计互看一眼,彼此同情,再一想到比他们更值得同情的老大,心理也就平衡了。 城门官还是尽忠职守的,又问道:“来燕京作什么?” “卖咸鱼,顺便进点皮子,”秦桧说着就塞了包咸鱼到城门官的手里,“都是咱们自家打的鱼,好吃的很。” “进去吧,”城门官收了咸鱼,挥手放行。 “您日后多照顾小人的生意啊,”秦桧又是点头又是哈腰。 “进去吧,”城门官面露笑容,这人是个会做人的。 秦桧四人进了城后,直奔约好的碰头地点。一帮人运气都还不错,都顺利进城。 “老大,你又是跟谁生气?”有人看王虎的样子不对,就问。 “你说凭什么我是老四?”王虎再也憋不住火,冲秦桧喊。 秦桧说:“你要说你叫王豺,那你不就是老大吗?” “那你干嘛要报我的名字?” “我刚好就想到你名字了,再说我要跟人说我叫秦桧,你觉得我还能进的来吗?” 王虎气哼哼的一跺脚,再次忍气吞声。 “好了,都别问了,”另二个出来打圆场,要说老大这忍功是见长,秦相爷嘴唇这么动动,王虎大哥就成了一个小老婆生的老四了! 秦桧坐在茶摊里看着外面的大街,人流还是不少,只是很多商铺都关着门,仔细看看,除了他们坐的这个茶摊,这街上就没有一家是卖吃的商家。街上的乞丐也有不少,只是不见有人施舍。秦桧一看这样,就知道这金国的经济经这一场大旱已经衰退了很多,粮荒很可能还在加剧。 坐了片刻后,来接秦桧他们的大宋间谍头头,应五便到了。 双方也不答话,喝了茶后,一前一后离开,直走一条背街的小巷里。 应五跪倒在地,“小人应五,拜见相爷。” “起来吧,”秦桧双手搀起应五,打量了一下这个潜伏在燕京城里最大的宋朝间谍头头。很憨厚的一张脸,平淡无奇,秦桧点头,只有这种长相才适合间谍这个行当。“都安排好了?”秦桧问。 应五说:“都安排好了,请相爷随小人来。” 秦桧说:“这在城里就不要喊什么相爷了,叫一声老爷就行。” “是,老爷请,”应五马上就改口。 秦桧一行人刚拐出这条街,从西边就来了一队士兵。秦桧心里就一惊,这么快就暴露了,还是说这应五是个叛徒? “老爷莫慌,”应五小声对秦桧耳语道:“是金主回宫。” 秦桧心才定了一点,也跟应五耳语道:“这金主常出宫?” 应五道:“不常,听说金主新收了一个男妃,这次是带这男妃去父母坟上祭拜的。” 男妃?秦桧一听这个名词,两眼就放了光,踮起脚,伸长脖子就往西边望。这年头还真有男人为妃的啊,这种真人秀死活都要看的,不然对不起自己。 被兵将们护卫在中间的黄金马车由远及近,秦桧的眼睛也越瞪越大,生怕错过。 “老爷,”应五此时却狠拉一把秦桧,“我们快点走。” 应五是练家子,秦桧是“文人”,秦桧挣也挣不开应五的手,只能被应五拉走了。 “停车!”马车上的金帝完颜晟却在此时猛喝了一声。 “陛下?”一旁的男妃吓了一跳,尚来不及多问,就看着完颜晟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陛下?”护卫们都围过来问,不知皇帝这是怎么了。 完颜晟几乎是几步就奔到了刚刚秦桧站着的地方,只是眼见全是陌生的脸,都是他的子民,见他过来后,都跪在了地上。完颜晟四顾左右,都不是他要找的人。 “陛下,可是要找什么人?”随驾的将军过来问。 “赛里,”完颜晟对这位他最信任的将军道:“我看到秦会之了。” 赛里一惊,马上也四下看看,然后走到完颜晟身旁,小声道:“秦桧在宋国为相,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燕京?陛下是看错了。” “是他,”完颜晟却是不容置疑地道。那个人他怎么可能会看错,哪怕裹着厚重的冬衣,只看得见两只眼睛,他也一眼就认出他来。“查,给朕封城门,全城查,”完颜晟下命道。 “臣遵旨,”赛里领旨。 完颜晟不再上车,而是飞身上马,一路飞奔回宫。 秦桧,这一次朕绝不会再放你走!这是金帝完颜晟此刻脑中唯一的念头。 给读者的话: 昨天家中网络抽风,所以上传章节时就始终是无法链接,等网正常了,偶才发现48章传了三遍。对不起啊! 51 秦桧看看应五为他们安排的房子,在深巷的尽头,三进的套院,很宽敞也很安静。 “相爷,”早先被秦桧派往金地搞投机倒把,经济破坏的五个负责人此时都已等候秦桧多时,见秦桧进到大厅来,全都过来与秦桧见礼。 秦桧自是笑容满面,让同伙们都坐下,又说了几名你好不好之类的废话,秦桧就问到正题上了,“各位这段日子在金地做的如何?” 五个人都是秦氏邪恶集团里公认的最会刮油的人,听秦桧这么一问,都开始向秦桧表功。秦桧看看这些人呈上来的帐本,地契,顿时觉得满意。 “相爷,我们还弄到了几百匹种马,”其中一位官员更是对秦桧道:“正在想办法怎么把这马送回去。” 秦桧一听更是高兴了,说:“想到办法了?” 官员说:“是找到一条路子,可是人家要现粮,相爷觉得如何?” 秦桧说:“要现粮?” 这位从外表到内心都很像周扒皮的王大人说:“下官是这么想的,粮我们给,只是里面渗点沙子泥土打打份量,这是一锤子的买卖,事后就是对方发现不对,也找不到下官了。” “不错,就是这个主意,”秦桧乐得口头表扬一次,这都是人才啊! 另一位郑大人说了:“金主这次是又免税,又放粮,可下官看这金地乡野间饿死的尸体都无人安葬,大量村庄都是空无一人。金国这次是真的伤元气了。” 秦桧把目光又投到帐本上,尽量不去想死人的事情。 这会一开就是一夜。 天亮之后,五位大人带着新的任务各自去了。 应五才神色紧张地走来对秦桧道:“相爷,金主已经知道您来燕京了,现在燕京城四门关闭,金兵正在全城找您。” “这怎么可能?”秦桧脚一软差点坐地上去。 罗孟随后也走了进来,说:“是不是昨日完颜晟看到相爷了?” “这不可能啊,”秦桧说:“我都没看到他,他怎么可能看到我?” 罗孟便问应五:“这里我们还能再住吗?” 应五说:“这里是三太子完颜宗辅的外宅,不会有人来查。相爷这段日子还是不要出门,这里应该是安全的。” 秦桧点头。 应五就说:“小人再出去打探一下,请相爷少安毋躁。” 应五打探消息去了,秦桧就开始发挥想像力了。是朝中哪个混蛋出卖了他,还是往燕京来的路上出了问题?要不然是那辆扔在了城外的马车有问题?还是说进城的时候,那个城门官看出不对来了?还是说问题出在应五身上,要不就是出在他手下人的身上?难不成是王扒皮他们那帮人有问题? 秦桧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罗孟这时却道:“相爷,我真没想到你还会再回燕京城。” 秦桧说:“我为什么不能回燕京?” 罗孟犹豫了一下,问秦桧:“相爷你不恨官家了吗?” 秦桧说:“你是说五国城的那个?” 罗孟点头。 秦桧说:“我是臣子,怎么可能恨官家呢?这是大不敬啊。” 罗孟道:“可我记得相爷当时对官家说,今生恩断义绝,不再相见这句话的。” 秦桧看看大厅外,也没人在,便走到罗孟的旁边坐下,说:“当时我只是一时气昏了头,怎么,官家信以为真了?” 罗孟说:“这事是官家对不起相爷,这些年他一直都很愧疚。此次写血书给相爷,官家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左思右想了很多天才下得笔。” 秦桧摆出一副忧伤的样子,这时候他要再不从罗孟的嘴里套出真相来,他就要疯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桑青觉得当时本相还有选择吗?” 罗孟此时看秦桧的目光中带着惋惜和同情,“相爷这话自是不错,只是官家不该为了他自己,让相爷去完颜晟身边。” 秦桧说:“官家万金之体,我秦桧又算得了什么?舍了也就舍了。” 罗孟叹息了一声,道:“官家自言对相爷是真心的,只是……”罗孟的话说到这里,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一个很狗血的故事终于是在秦桧的脑子里成了形。秦桧与赵桓是一对,但在赵桓被俘之后,为了自己活命,把秦桧献与了完颜晟。秦桧身上的那些伤,十有八九就是被完颜晟弄的。一个没用的男人,一个鬼畜男人,再加上一个由爱生恨的小受,构成了这个故事的全部。 秦桧现在是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想笑又觉得有点难过。 罗孟盯着秦桧看了半天,然后才问:“相爷还要去五国城吗?” 秦桧很想吼一嗓子,这种男人我去救他做什么?!但他要不往五国城去,回去赵构一问罗孟,他去都没去五国城,那赵构还会相信他实在没机会下手这个借口吗?“这是皇命,”最后秦桧说道:“我们自是要去的。” 罗孟的脸上露出喜色。 秦桧却又在想另一个谜了,那完颜晟为什么要放原装货回宋呢?怎么想这也不合常理,还是说最后原装货爱上了完颜晟,为了完颜晟回宋去毁灭南宋的抗金大业?人贱也不能贱成这样吧?秦童鞋想到最后脑袋都要想炸了,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相爷吃饭了,”王虎把中饭端了上来。 秦桧现在哪有心思吃饭,看一眼还算不错的饭菜,说了句:“我不饿,你们吃吧,”便起身回卧房了。 “这又是怎么了?”王虎问罗孟。 罗孟也没味口吃饭,说:“相爷在想事情,怕是没味口。你们先吃吧。” 王虎见这二人一前一后都走了,不明所以,只得又把饭菜端出去。 秦桧倒在床上,他想起了自己梦到的那个很像爱情电影的梦,具体内容他已经差不多忘光了,但还是记得最后那一幕,那少年披发赤足跪于雪地之中,口中念着国破家亡。那少年是赵桓?秦桧烦燥不安地又从床上坐起来,他觉得自己真是冤枉,好死不死就是碰上这样的事! 老天爷啊,偶错了。 终于撞到了南墙的秦童鞋,开始真诚地向老天爷道歉。 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放小人一条生路吧!千万别让偶遇见赵桓,也别让偶遇上完颜晟啊!偶无辜啊!偶也不求什么白马王子了,您就派个英雄来救偶出苦海吧!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鄂州城,岳府。 杨再兴风尘仆仆地刚从四川吴处赶回来,对岳飞道:“大帅,末将没见到相爷,所以信没能送出,”说着,杨再兴把岳飞写与秦桧的信,又交还给岳飞。 岳飞说:“你没见到秦相?” 杨再兴摇摇头,说:“末将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相爷一直就住在吴帅的内宅里,一直都不见客。” 岳飞说:“他是病了?” 杨再兴看看左右无人,便走近岳飞几步,小声道:“末将是听到当地传言,说是相爷并没到四川。末将也打听了一下,说是吴帅的那处内宅从来就不听人声,也不见外面有吃食送进去。末将也去那处内宅转了几圈,也觉得那里面不像有人住着。” 岳飞知道自己这员虎将的本事,他说宅中无人,那这宅中就一定是无人的。“陪相爷入川的人你可看到了?”岳飞又问。 杨再兴说:“看是看到了,只是末将一个也不认识。” “罗桑青不在其中?” “不在。” 岳飞没由来的一阵心慌,秦桧不在四川,那这人能去哪里? 52 完颜晟一句关四方城门,秦桧还只是蜗在宅子里想想糊涂心思,金国的官员们可就真坐不住了,都跑到了完颜晟的面前跪下磕头。臣子们提出的问题很实在,你把城门都关了,那城里快要饿的老百姓怎么办?连出城去找点吃的机会你都不给,是不是要一城的人一起饿死? 完颜晟坚持了一天,到了第二天,早就饿得快吃人的老百姓纷纷聚集到了皇宫的大门口,就往地上一跪,什么话也不说了,皇上要不然给口饭吃,要不然你就开城门让我们去城外自己找吃的。 秦桧在宅中听到完颜晟开了城门,咧嘴大笑,对王虎一帮人说:“不要以为老百姓好欺负,饿肚子的老百姓你伤不起!” 王虎等人就奇怪,这人昨天还一副瘟鸡状,今天就又原地复活了,秦相爷果然是不需要人担心的! “我要去五国城,”秦桧拉着应五的手说。 应五不着痕迹地挣开秦桧的手,说:“城门是开了,只是现在四城门口都有出使过我朝的官员守着。” “这是为啥?”秦桧问。 应五还没说话,王虎就先开口了,一脸你是白痴的表情看着秦桧,“相爷,人家一定都是认识你的,这还用讲吗?” 秦桧也不在意,说:“那我化妆出城,让他们认不出来,不就得了。” 应五说:“相爷为何刚来就急着离开?” 秦桧心说,我再不走,落到完颜晟这个鬼畜手上,我还有活路吗? 罗孟这时开口道:“化妆倒是个办法。” 应五也上下打量着秦桧,说:“这倒是可以一试。” 秦桧鼻孔朝天,“就是,活人还能让尿憋死?这世上还有个名词叫化妆!” 罗孟和应五互看一眼,两人明显发现对方跟自己想的是一样的。 这天下午的南城门,金兵拦下了一辆马车。 赶车的伙计对走上前来的金官说:“我家夫人就要生了,想回娘家去。” 官员把车帘子一掀,里面一个男人当半抱半搂着一妇人,虽然盖着被子,但挺起的大肚子遮也遮不住的。官员仔细看看这男人,皮肤很黑,留着短须,相貌普通。 “还请官爷行个方便,”男人冲官员讨好的一笑。 官员放下车帘,挥手放行。 这辆马车一路飞驰出城,一路往南跑出去一百来里,才停了下来。 “老爷,夫人能出来了,”赶车的站在车下说道。 一只女鞋从车中飞了出来,直接砸在了赶车的脸上,“阿木,你这是找打!”秦相爷一身女装从车上跳了下来,随手从衣服下面拿出一个枕头扔进了车里。 阿木想笑又不敢笑,忙拿出水来,“相爷,洗个脸。” 装成老爷的罗孟这时也从车上下来,自取了水来洗脸。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十八般武艺全上阵的王虎一伙人也都赶到了,全都看着秦桧洗脸卸妆。 “看什么啊?”秦桧狠狠地瞪了这帮人一眼。 众人都移开了目光。秦相爷一身女装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众人的感觉都是惊艳,都知道这人皮相好,可真没想到这人扮起女人来,夸一句天香国色也不算过分。当然前题条件是这人不要开口说话。 罗孟等秦桧换好了衣服,才问道:“相爷,我们这就出发吗?” 秦桧也不多想,说:“出发吧。” 一帮人连夜赶到与应五说好的驿站,自有自家人给秦桧一伙人备好了马。秦桧等人也不停留,备好了干粮后,上马一路就往五国城去了。 燕京城里,完颜晟搞起了人口普查,一家一户的查,没人住的房子也不放过。完颜晟就如着了魔一样,谁劝也不听,他确信那天那个人一定是秦桧。 完颜晟在燕京发着疯,秦桧在往五国城的路上也要发疯了。这路太难走,越往下走就越是没路可走。天气也跟他们这伙人作对,风雪交加,滴水成冰,几乎让人寸步难行。到最后马也死了大半,还活着的在一天夜里,集体叛逃,留下一群人站在没膝的雪里欲哭无泪。 王虎一帮人还好,都是正当壮年,身体结实。可秦桧就不行了,连站都站不稳,眼睛也被寒风吹得睁不开。罗孟就把秦桧背在了背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走着。王虎一帮人搜肠刮肚地找话跟秦桧说,生怕这人睡着了就真一睡不起了。 秦桧只觉得自己快冻死了,突然就觉得自己傻,怎么就想起在大冬天里跑到北方来呢?完全可以冬天从临安出发,到这里不正好又是春天?好像穿到这里来后,智商在极速退化中。 “相爷在想什么?”罗孟在问秦桧。 “我们什么时候到?”秦桧问,现在他与罗孟的对话就只剩下这一话题了。 “快了,就快了,”罗孟说。 秦桧出气多进气少,这人五天前就这么糊弄他了。 “相爷不能睡啊!”罗孟久久等不到秦桧答话,便回头用头顶顶秦桧的脸。 秦桧“嗯”了一声,他这时突然又在想,也不知道岳飞的炸药弄出了没有,可千万别像工部一样出事才好。如果现在岳飞就在面前,秦桧很想对这位说一句,原来不做卖国贼是一件如此痛苦的事啊! “相爷,真的就快要到了,”罗孟大声对秦桧说道:“你再坚持一下!” “好,辛苦你了,”秦桧随口应道,要死就死吧,他这会儿是无所谓了,爱咋地咋地吧。 秦童鞋就这样被罗孟、王虎等人轮流背着,半死不活地足足走了一个月才走到了五国城城郊。 旷野中,一座小城孤零零地立在天地之间。 秦桧站在小路旁的一块大石上,虽已是初春,可天气依旧寒冷,这寒冷似乎一直都能透进他的骨头里。被关在这种地方,看来赵桓的日子是真的不好过。 王虎问:“我们要怎么进城呢?” 秦桧看向罗孟:“桑青,你那时候是怎么逃出来的?” 罗孟说:“这里的护城河不深,又连着城里的下水道,我就是从接口处游出来的。” 这个天气下水游泳?秦桧光是一想,就全身更是冰凉。 “可我不会游泳啊,”有不会游泳的伙计马上就叫了起来。 “游泳?”秦桧把头一摇,“那我们也不用进城了,下水就冻死了。” “那怎么办?”王虎问。 秦桧从石头上跳下来,抓了把土就往脸上一涂,又把本就揉成了一团的衣服撕撕,说:“我们就装难民吧!逃难你们都熟吧?就说我们是进山办货的客商,在路上被一帮饥民抢了。” 没人有异意,因为在坑蒙拐骗这方面,秦相爷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秦桧他们并不知道,完颜晟的御驾此时已出了燕京南门,向五国城而来。既然燕京城里找不到秦桧,那完颜晟相信这人一定会到五国城,因为赵桓就在五国城。秦桧能舍得了这世上的一切,唯独不会舍了赵桓。 而在宋地,岳飞把秦桧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连出使西夏的李纲那里都问了,就是找不到这个人。这时岳飞开始怀疑,也许秦桧已经入金了。当这个怀疑出现在脑中后,岳飞就恨不得立时抓过秦桧来,好好打上一顿,君子不立危墙,位高者不坐危堂,这人连这个都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不了得的事,要让当朝丞相跑到金地去? 权衡再三后,岳飞决定以练兵为由,亲带一只一千人的骑兵,进入与金地接壤的小镇南旗镇。这是秦桧南归的必经之地,岳飞想自己在这里好歹可以接应一下,那个不知死为何物的疯子! 53 秦桧一伙人以难民身份进入五国城。 秦相爷一直想,金主封赵桓为重昏侯,虽然名字不好听,但好歹也是个侯,怎么着也得住个大宅院,门口也会是门禁森严。他就以进不去为借口,忽悠一下忠心的罗孟,再回去忽悠一下赵昏君,他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乘着很快天气转暖,赶紧南归,赵桓也好,完颜晟也好,就都不关他的事了。 可当秦桧看着眼前这一个在风中摇摇欲坠的茅草屋时,秦桧顿时于风中凌乱,这人生不是杯具,完全就是餐具! “咱们进去?”王虎问半天站着不动的秦桧。 秦桧深吸一口空气,“晚上再来吧。” 王虎说:“这里又没人看着,干嘛晚上再来?” 秦桧说:“万一人躲在暗处呢?” 罗孟看了秦桧一眼,对王虎等人说道:“相爷说的有理,我们等晚上再来吧。” 王虎等人都无语问苍天,这破茅屋前后左右都荒无人烟的,人要往哪藏?可大头头,二头头都这么说了,他们这些听声的又能怎么样? 一伙人回到藏身的土坯房里,王虎等人出去忙饭了,罗孟把木门一关,卟通一声就跪在了秦桧的跟前。 秦桧忙就伸手拉,“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罗孟却是不起来,跪在地上对秦桧道:“相爷可是不愿去见官家?” 秦桧说:“我来都来了,怎么会不去见他呢?你想多了,快点起来吧!” 罗孟说:“相爷,那日在德泰殿官家与我说的话,桑青也不是不明白,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只是相爷,官家他无争位之心,相爷既然已经来到这里,难道不是为了救出官家,而是真要下手杀了官家吗?” 秦桧还以为罗孟什么也不知道呢,原来这人啥都知道啊。 罗孟又要给秦桧磕头。 秦桧一屁股就坐了罗孟旁边的地上,说:“官家怎么会杀自己的哥哥呢?你别瞎想。这种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让别人听到了,你还活不活了?你给我点时间想一下,把官家带出那间屋子是容易,可要出城就没那么容易了吧?” 罗孟说:“我在的时候,金兵早中晚会去看官家三次。” 秦桧说:“这不就得了,怎么出城你总要让我想想吧?起来吧,要不我就陪你坐这儿?” 罗孟这才起来。 秦桧站起来拍拍屁股,说:“桑青啊,你怎么就这么忠心呢?” 罗孟说:“我的命是官家救的。” 秦桧心说,帅哥啊,赵桓那时候有权有势,救你还不跟玩一样?你何必死心眼呢?叹了口气,秦桧对罗孟道:“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罗孟出去就守在了门口。 秦桧坐在一点温度也没有的土坑上,开始思考问题。这赵桓是杀是救,得下个决定了。通常在这种时候,现代人的思维方式都计算一个得失,秦桧也一样,首先就想救了赵桓后对自己的坏处就是,这是个定时炸弹,随时随地会让自己尸骨无存。再想救了赵桓后,对自己有什么好处。秦桧想了半天,突然就想到了如果有一天,真到了跟赵昏君鱼死网破的时候,这个赵桓是不是可以做为昏君的继任者,再登上帝位?赵构唯一的儿子元懿太子赵敷三年前就死了,如果赵桓再做皇帝的话,这人是不是会比赵构要更热心于光复河山?被金人欺负的这么惨,是个男人总会有点血性吧?赵构指望他变好是不可能了,这赵桓或许还能指望。秦桧这时第一次有了改朝换代的想法。 秦桧打开门,问门外站着的罗孟道:“你说金兵都是早中晚什么时辰去查看啊?这时间固定吗?” 看到片刻之后又一脸神采飞场的秦桧,罗孟反而是反应不过来了,这人还真像王虎他们说的,会原地复活? 秦桧开始跟罗孟拍胸脯了,“桑青,你放心,我当年混江湖的时候,胖虎他们还在家种地,我退出江湖混官场的时候,胖虎他们还在当难民,等我当上丞相了,胖虎他们才开始混黑道。你放心,有我在,万事皆轻松。” 罗孟愣神的工夫,王虎几个人已经拿着饭菜过来了。 秦桧便招呼道:“大家快吃,吃完开会。” 入夜之后,秦桧与罗孟几个人到了赵桓的茅屋外。 罗孟先推开破木板门走了进去。片刻之后,屋外的秦桧几个人就听见里面传出一声惊呼,和瓷器落地碎掉的声音。 秦桧活动了一下面部肌肉,叮嘱王虎几个人在外面小心看着,自己也推门走进了茅屋。 茅屋里四面穿风,一张木板床,一床看不出颜色的破烂被子,一张两支桌腿下要垫几块砖才能放平的小桌子,桌上一盏油灯,一只缺口的碗,一双长短不一的筷子,除此之外,这屋里再没别的家具了。 “会之,”一个声音从茅屋的背光处传来,带着颤抖的哭音。 秦桧往声音处望去,一个男人站在那里,衣服打着补丁,但还很干净。往脸上看,很憔悴的一张脸,但五官很清秀。娘的,清秀个屁,秦桧骂了自己一声,这种连女人都不如的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赵桓往前走了几步,伸出手,似乎是想抱秦桧。 “臣秦桧见过官家,”秦桧却是往后退了几步,往地上一跪,行了个君臣大礼。 赵桓就僵在了原地,半晌才道:“会之你快请起,我已经不是什么官家了。” 秦桧起身,一本正经地道:“对秦桧来说,官家永远都是官家。” “你,”赵桓似是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来了。 罗孟知趣地退了出去。 “我知道你恨我,”赵桓吐字都显艰难地说道:“我也不指望你能原谅我。会之,我没想到今生还能再见到你。” 秦桧看着赵桓,试图能找回一点这个身体昔日的记忆,只可惜他看了赵桓半天,脑中仍只是一片空白。 赵桓却升出了绝望之感。面前这个人,仍是熟悉的眉眼,却再没有了昔日那种熟悉的感觉。他宁愿还能从秦桧身上看到当初那种歇斯底里的恨意,也不愿看到此刻这人一脸的波澜不惊。恨说明,他还记着他,而如此的平静,就只能说明这人的心里真的不再有他了。 秦桧管不了赵桓此刻的心情如何,开口就道:“官家臣是来救你离开的。” 赵桓的脸上不见喜悦,只是说:“九弟愿意让我南归了?” 秦桧压低了声音,几近耳语般地对赵桓道:“有些事臣不想瞒着官家。临安城里的官家派臣来,只是想确保官家此生再无可能南归。” 赵桓往后连退数步,一下子跌坐在床上,脸色瞬间灰败。 秦桧往前走了两步,冲赵桓安慰地一笑,“官家不必怕,臣怎么会害官家。” 赵桓说:“你不杀我,怎么向九弟交待?” 秦桧道:“有些事不说,就没人会知道。虽然只是半壁江山,但臣为官家寻一处容身之所,还是力所能及的。” “会之,你,”听秦桧这么一说,赵桓心中又燃起几丝希望,这是不是说明这人还是舍不下他? “官家这就跟臣走吧,”秦桧却已经在催赵桓动身了,“把脸弄脏,不要让人认出是官家。” 赵桓还在不知所措,王虎几个人已经被秦桧喊了进来,泼油的泼油,堆茅草的堆茅草,最后还搬了具他们刚挖坟掘墓盗来的尸体。这边罗孟已经手脚麻利的替赵桓换了身衣服,往脸上也抹上了灰泥。 秦桧看看一切都准备好了,说了声:“开路。” 一行人出了赵桓的茅屋。 王虎几个人放火点燃了茅屋。晚上的风很大,屋里又被泼了油,很快大火就燃了起来。火借风势,把屋子周围半人高的荒草都烧着,大有燎原之势。 “失火了,救火!”王虎几个扯着喉咙喊。 这城不大,很快就有人跑来救火了。 秦桧跳了出去,大声道:“这火要救,不然今晚风这么大,我们的屋子都保不住!” 王虎喊:“可这里也没水啊!” “去找井!”秦桧喊:“再不行大家跟我去护城河挑水来啊!” 五国城的人看见火势凶猛,都是慌了神。人都有从众心理,这时候谁跳出来讲话,出主意,很容易就会被人视为主导者。一帮子急着救火的老百姓就跟着秦桧等人往北城跑。守城的士兵想拦,可被老百姓心急火燎地一冲,拦也拦不住,秦桧等人混在人群中就出了城。 这时候,五国城的总兵官才刚刚被手下从睡梦中喊醒。 秦桧等人出了城,早有阿木一帮人盗来了马,众人上马,剩着这阵乱就往南跑了。 众人一口气跑出去几十里地,秦桧紧绷着的神经才算放松了下来。 罗孟说:“转过这个山口,我们就能歇一歇了。” 秦桧说:“算了吧,今天晚上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吧,万一人家追上来呢?” 王虎就说:“相爷,你能不这么乌鸦吗?” 秦桧刚想再调戏王虎几句,他就看见了前面不远处来了一队人马。那队人马显然也看见了他们,也停了下来。 “是完颜晟的御驾,”赵桓吓得说不出话来,罗孟强忍着心慌对秦桧道。 “别慌,”秦桧也慌,但这时他还能扛得住,对众伙计说道:“若无其事的走过去,我们只是客商,别怕。这路皇帝能走,我们也能走。” 一行人就放缓了速度,往完颜晟那里走了过去。 给读者的话: 梅果在努力啊,亲们!给偶一点时间啊! 54 秦桧的心狂跳,觉得老天爷应该不会这么耍他,就差一步黎明就在前方了,却又一脚踹他重回黑暗。 “什么人?”完颜晟队伍最前面一个偏将模样的人,问朝他们迎面走来的秦桧一帮人。 罗孟操着一口流利的金语道:“大人,小人们是进皮子的商人。” 秦桧头低的都就到胸口了,生怕被人认出来。 金将看看这帮人,一个个风尘仆仆,也没看出什么不对来,就说了声:“闪开路,我们先行。” 秦桧一帮人就忙闪到了路边,心里都在念着,快点滚吧! 眼看着完颜晟的队伍就要走过去了,秦桧是重重地松了口气,冲罗孟使了个眼色,一行人开始慢慢往前走。不敢走快,怕被金人发现他们不对劲。 完颜晟这时却回过头,目光锐利地一一扫过这队夜行的客商。 秦桧心里在数着步子,盘算着走到多少步的时候,可以策马狂奔, “秦会之!”完颜晟的目光扫过一行人中间左边靠后的一个人,然后目光忽地又转回,稍加辨别后,一声暴喝打破了这夜晚旷野的寂静。 不是吧?秦桧差点栽下马去,他都打扮成这样了,那个鬼畜也能看出来? 一行人都呆愣住,全都看秦桧。 秦桧泪奔,这个时候看我就能活命?“跑啊!”秦桧大喊一声。 一帮人马上打马扬鞭,没命前向逃窜。 后面的完颜晟一行人掉转马头紧追不舍。 秦桧他们的马显然比不过完颜晟一伙人的战马,两支马队在旷野上一番追逐,谁胜谁劣很快就显现了出来。后面的金兵又开始放箭,秦桧一行人中不停有人中箭,但都强忍着没有坠下马去。 秦桧知道这样下去,他们就得一起完蛋。 “分开走!”罗孟冲秦桧喊。 “你带着他们走!”秦桧冲罗孟喊:“把人带去鄂州,见到岳帅就把你在土屋跟我说的话,跟岳帅说一遍,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你呢?”罗孟一边护着赵桓,一边问秦桧。 秦桧却又跟王虎道:“胖虎,你回去见官家,就说我们没到五国城,就已得到了先皇的死讯!你告诉官家,秦桧若无事,定当返回。要是金国传来秦桧被俘,就请官家诏告天下,秦桧于四川重病身亡!” “你要做啥啊?”王虎冲秦桧大吼,急得声音变调。 秦桧却已经调转马头,出了队伍,往东跑去,回头喊了一声:“完颜晟!” “相爷!”王虎等人都知道秦桧要做什么了,都要跟随。 “谁也不准跟来,不然我死给你们看!”秦桧头也不回地吼了一句,打马往东飞奔。 “我们走!”罗孟低喝了一声,他很清楚秦桧做了一个对他们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否则他们就算不被完颜晟追上,也会被金兵当成活靶,活活射死。 “不准放箭!”完颜晟的目标显然只是秦桧一人,他甚至没有分兵去追罗孟一行人,也没有多想为何秦桧要冒这个必死无疑的风险救他的手下。完颜晟带着他的兵将紧随着秦桧往东追去了。 罗孟等人打马扬鞭往南走了。 秦桧知道自己算是完蛋了,落在完颜晟手中一定生不如死,现在看来只有等着把完颜鬼畜引得远一点,自己再想办法寻死吧。 “会之!”完颜晟看着面前越来越近的背影,放声大喊:“你还能跑到哪里去?” “滚你娘的蛋!”秦桧大骂道:“老子跟你很熟吗?!” “你给朕停下!”完颜晟怒喊。 “你去死,我就停!”秦桧输人不输阵,反正都要死了,怎么着嘴上不能输。 完颜晟听了这话,反而笑了,说:“几年不见,当了相爷的人,脾气倒是见长啊!看来我还得再教教你怎么为人臣子!” 秦桧这会儿没心情再骂了,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条河,马到这里,死活也不肯再走。 “你再跑啊!”完颜晟追近,下了马,一步步走过来。 秦桧骂骂咧咧下了马,身上就带着防身用的匕首,他把匕首拿在了手里。看来现在就剩下两条路能走了,挥刀自尽,投水自杀。秦桧一咬牙,举匕首就往心脏位置捅。 完颜晟早就注意到秦桧不对劲,见这人竟是要自尽,手中的剑连剑带鞘就砸在了秦桧的右腕上。 匕首掉地上,秦桧觉得右腕好像也没知觉了,便想着去投河,转身就往河里跑。 完颜晟已经追了上来,只一把就把秦桧搂在了怀中。 秦桧是誓死不为受,拼了命往外挣。 完颜晟就势就搂着秦桧倒在了河滩上。 秦桧开口要骂,完颜晟见这人张了嘴,一个吻就落了下来。秦桧当然是不会让这人如意,狠命就咬完颜晟在他口腔里肆虐的舌头,血腥味很快就蔓延在两人的口中,完颜晟吃痛,却就是死命的吻。秦桧的挣扎慢慢缓了下来,拼肺活量,他也不是完颜晟的对手,秦桧只觉得自己快窒息而亡了。 完颜晟直到身下的人再也不动弹了,才微微起身,离开秦桧的唇。 秦桧马上大口呼吸,听说过有人接吻接死的,没想到是真的! 完颜晟手抚着秦桧的脸,几年不见,这个人的模样还是没变,就算此刻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却仍是漂亮。“我很后悔放你走,”完颜晟手放在了秦桧的咽喉上,神色也变得狠厉,“你是怎么跟朕说的?你说要促成宋金和谈,说要让宋帝为你所控,说要北人北归,南人南归,说要让宋廷的主战派都离开庙堂,结果呢?你成了最大的主战派!原来你秦桧才是这世上最好的戏子!” 秦桧冷笑道:“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叫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下贱!”完颜晟一耳光打在秦桧的脸上。 秦桧的半边脸顿时肿起,牙齿也磕破了嘴唇,流了一嘴的血。 完颜晟死死掐着秦桧的咽喉,“你还要去见赵桓?你就真的这么放不下他?你忘了当年是那只狗把你灌醉,送来与朕玩乐的?你却还是为了他不要命?!这只狗到底给过你什么?!你今天就说给朕听听,那只狗给过你什么?!” 秦桧想着就这样被掐死,也好过被这鬼畜吻死,便把眼一闭等死了。 完颜晟却大笑起来,手上也松了劲,“你想死?朕怎么舍得杀你?”完颜晟说着,伸手就去拉扯秦桧的腰带。 秦桧这下又惊恐了,这人是要跟他这儿野战?果然鬼畜啊!秦桧又玩命挣扎起来,原装货怎么样,他是管不了,反正他是誓死不从的! 完颜晟低声对秦桧道:“原来你还记得朕喜欢什么样的。”完颜晟的面目堪称英俊,眼窝很深,鼻梁挺且直,唇线轮廓分明,笑起来带着几分邪气。 秦桧却无心去看这人的样貌如何,他已经心慌地感觉到身下有个硬硬的东西在顶着他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情急之下,秦桧恶向胆边伸,使出了对付种马最恶毒的一招,用还能动的左手,使劲全身的力气在那根“棍子”上死命一掐。 完颜晟惨叫了一声,身子就往旁边一歪。 秦桧得了自由,从地上爬起来就往河里跑。别怪我毁你子孙根,是你这鬼畜逼的我恶毒的!秦桧跑到河边,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就跳进了河面还漂着冰块的水里。 “会之!”完颜晟又是一声惨叫,爬起来也跑向河边,只是迟了一步,眼睁睁看着秦桧跳进了河中。完颜晟想也不想,也要跟着往河里跳。 刚刚都背过身站着的兵将们这时赶了过来。 赛里拽住了完颜晟,高声说道:“陛下,这河深还没化冰,跳下去不是淹死就是冻死,您不可入水啊!” “给朕去救人!”完颜晟似是被这一变故弄疯了,也不管手下的死活,大喊起来。 士兵们听了皇帝这话,就准备往水里跳了。 “都停下!”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愤怒、伤心、也带着久居上位者特有的威慑。 赛里等人光听这声音就知道来者是谁,一起回身跪倒在地。 金后明德宫唐括氏带着四位皇子走了过来。 完颜晟看到皇后和自己的四个成年儿子,情绪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 皇后走到河边,看一眼有风却无浪的河水,说了句:“陛下,秦桧一心要灭我大金,此等惑主的妖孽,死了倒也干净。” 四位皇子也往地上一跪,说:“儿臣恭请父皇回京。” 完颜晟出神地望着河水,一动不动。 皇后便大声说道:“陛下还是要以江山为重!” “江山”二字让完颜晟最终闭上了眼,说了句:“回京吧。” 给读者的话: 亲们的意见梅果都会认真采纳的!谢谢你们啦! 有想法就给梅果留言! 55 赛里和一队侍卫被完颜晟留下寻找秦桧,完颜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完颜晟刚走不久,随侍皇后的女官就又返回来找到赛里说:“娘娘想问将军一句,秦桧若是不死,将军认为陛下会做出何等事来。娘娘望将军三思。”女官说完这话就走了。 赛里站在河滩上思考。 河里的秦桧嘴里咬着根空心的竹管潜伏水下,一边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一边默念着,是啊,我这祸害死了最好,将军你还犹豫啥呢?就让我在水里喂王八吧!快滚啊!偶快冻死了! 赛里踢了一脚河滩上的泥沙,对手下说了声:“我们走!” 马蹄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秦桧才从水里冒出头来,浑身冻得发紫,但好歹还有口气在。完颜晟也许是情绪太过激动,而其他的金人也许是太希望这个秦祸水死,所以集体忽略了一场大旱过后,这河水早已不是以前的水位,秦桧跳入水中后,还需微蹲着身子,才能把全身没在水下。 扔掉从水里捡的空心竹管,秦桧开始往岸上爬。在水里还好,这一露出身子,被风一吹,秦桧只觉得全身一哆嗦后,就没了知觉,身上不多时就结了一层薄冰。陆地就在眼前,可就是上不去,秦桧又开始要骂天,可还没等他骂出第一个字呢,两个小人从河前面的密林里跑了出来。 秦桧乍一看这两小人,以为自己已经产生了临死前的幻觉,怎么在南宋时看到了美洲大陆才有的土著人?两个小人也不说话,一人抓起秦桧的一只手,使劲力气往岸上拉秦桧。右手腕钻心的疼痛,让秦桧的神智一下子又清醒了过来,先不管是不是土著人穿越了,他还是先从水里出来再说吧。 秦桧在水里用力,两个小人在岸上用力,好容易秦桧上了岸,死鱼一样摊在河滩上一动不动。 “不能这样,会冻死,”大一点的小人拉秦桧起来,一开口说话,倒是露出了一口白牙。 秦桧说:“就让我死吧,我实在动不了。” “不要死,”小一点的小人这时也急了,猛摇着秦桧的右手。 “别,”秦桧痛呼出声:“再摇就断了!” “不要死,”小人松了手,却哭了起来,小脸被泪水一洗,露出原来的肤色了。 秦桧这才看出,这是两个硬脏成了土著人的小男孩。 “你起来啊!”大一点的小人拉着秦桧,身子往后仰,想用自己的体重拉秦桧起来。 这时原本不肯涉水,弃主而去的大黄马也跑了回来,在秦桧身边停下。 秦桧再次用尽全身的力气,从河滩上硬是站了起来,身子倚着马站着才不至于再倒下去。 两个小人看秦桧站了起来,都是笑了起来,小的在前面引路,大的搀着秦桧,就要带秦桧走。 秦桧打着哆嗦问:“你们是谁啊?怎么会在这里呢?” 大的说道:“叔你是宋人吗?” 秦桧对两个小孩没有戒心,说:“是啊,我是宋人。” 大的就说:“那你能带我们回宋吗?” 秦桧说:“你们也是宋人?” 大的点点头。 秦桧便问:“那你们的爹娘呢?” 小的抢先答道:“他们到天上去了。” 大的好像要哭,但也没流出眼泪来,低低地跟秦桧说:“饿死了。” 秦桧默然,好像他也是这场天灾的帮凶,当下对两个小人内疚不已。 两个小人见秦桧不再说话,便也不说话了,一路把秦桧领进密林,一直走到林深处,才停下来。 秦桧看看眼前这个窝棚,就是地上挖个大坑,上面用树枝搭个棚子,真不知道这两个小人是怎么熬过这个寒冬的,秦桧又是心疼,又是难过。 大的把秦桧扶到窝棚里躺下,转身很熟练地就点起了篝火。 秦桧看一眼架在火上的破瓦罐,里面竟是煮着不少老鼠,当下就犯了恶心。看见小的拿根树枝就想去挑了吃,秦桧忙就道:“别吃这个,马身上有吃的!” 大的忙起身去把马拴在了离窝棚最近的一棵树上,从马身上把包袱取下来,想抱抱不动,只能拖着回到窝棚里。 秦桧拿出干粮给两个小人吃,自己硬撑着把湿衣服脱了,拿巾帕在身上随便擦了两下,换上了一套干衣服。看两个小人在狼吞虎咽,又叮嘱道:“一下子不能吃太多,不能会撑坏的,喝点水,别噎着了。” 大的出奇地懂事,听秦桧这么说了,忙就照着做。 秦桧此时却是再也撑不下去,脑子一阵发晕,就昏睡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 秦桧再次睁开眼,面前就是两张放大了的男娃娃脸。秦桧木愣愣地与两个娃娃对视了半天,晕乎乎的脑子才把发生过的事情一一都想了起来。想来虽然他一直霉运不断,可到最后都能化险为夷,这也算是幸运吧? “不要死,”小娃娃扯着秦桧的衣袖说。 秦桧吃力地半坐起来,冲小娃娃笑起来,说:“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们。” 两个娃娃听秦桧这么说,都笑起来。大的还有些害羞,小的就直接扑进了秦桧的怀里。秦桧搂着小的,就着大的手喝了几口热水,再吃了几口干粮,感觉身上有了点生命气息。与两个娃娃又说了几句话后,才知道这是哥俩,大的七岁,叫韩清,小的才三岁,叫韩溪。父亲是被金人掳来的宋朝官吏,这场饥荒初现时,一家四口被主人赶出门,本打算就此南归,没想到父母最终饿死,剩下两个小的在这荒郊野外成了小野人。兄弟俩都恨金人,完颜晟追秦桧的那天晚上,他们躲在密林里看了个真切,当时就把秦桧当成了好人,所以一直等到金人都走了,跑出来救了秦桧。 “我叫秦桧,”秦桧对小兄弟俩说:“但在金地你们不能这么叫我,有人问,你们就说我是你们的叔,叫程桐,记住了?” 两兄弟都点头。 秦桧就决定带这韩氏兄弟俩回宋了。马还在,包袱里还有银两,干粮也还有剩的。秦桧觉得自己还是有底气还着两个小娃娃回家的。想着罗孟当年是一路乞讨回得宋,秦桧就更加有自信了,大不了入乞帮,要饭偶也能回家! 金兵这几日一直沿着河两边找秦桧的尸体,所幸韩氏兄弟的窝棚在密林深处中,地方隐蔽,人迹罕至,才没被发现。 秦桧又歇了一天便带着大韩、小韩两兄弟踏上了南归的旅程。 在秦相爷出发回宋的时候,赵桓死于五国城大火的消息已经被完颜晟写成了国书,金使从燕京出发,连夜往临安报丧去了。 罗孟等人护送着赵桓一路往南,星夜赶路,不敢多做停留。 王虎等人几次想回头去寻秦桧,都被罗孟劝住了。 “送官家到鄂州后,我会回去找相爷的,”罗孟跟王虎等人发誓。 王虎红着眼问:“你怎么知道相爷还活着?” 罗孟沉默了。 王虎狠狠给了自己一记耳光,他怎么就能丢下秦相一个人逃命?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就跟着罗孟跑了。说起来,还是他王虎怕死,没种啊! 赵桓一路上都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这会儿也只是默默地坐在一边,他又欠了秦桧一条命,今生无法还,就算到了来生,怕是也还不清了。 给读者的话: 琉璃、小蚊子、琥珀、芦苇、还有蔷薇,……,所有给梅果留言,支持梅果的亲们,谢谢你们啦! 56 岳飞在南旗镇足足等了一个月,也没看到南来的人流里,有秦桧的身影。岳飞毕竟是一军之帅,无法久离军中,只得又返回鄂州。虽然仍是不间断的派人出去打听秦桧的行踪,可都是无功而返,这人好像从人间消失了一样。 转眼一年过去,岳飞突然就接到了从临安传来的消息,说秦桧在四川病重。岳飞当时正在府中与夫人李氏说话,手中还拿着笔准备落笔写信,听到这个消息后,手一抖,墨水滴落在信纸上,瞬间晕染开来,污了整张的信纸。秦桧人根本不在四川,朝廷有这种消息传出,那只能说明秦桧在金地出事了。 “官人,你这是怎么了?”李氏夫人见岳飞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心中诧异,忙就问道。她与岳飞也已夫妻多年,还不曾见岳飞如此失态过。 岳飞慢慢放下笔,脸上又恢复成一贯的清冷,道:“无事。” 李氏夫人不好再问,只得坐在一旁陪着。 岳飞却无心再写什么书信,转身走到窗前,推开窗。岳飞茫然地看着窗外,春色将阑,莺声渐老,已是就要入夏的暮春时节。秦桧的身影在脑海里出现,生动而清晰。岳飞双手紧紧握着窗楣,一种巨大的无力感,笼罩了岳飞的身心。岳家军已有十万之众,但那又怎样?他一心精尽报国那又怎样?知道秦桧身陷险境,他岳飞又能怎样?没有那一道皇家的圣旨,他就得生生地困在这鄂州城里,哪里也去不了。无能为力,到最后他只能是无能为力。 “官人不舒服?”李氏夫人走过来问,一脸的担忧。 岳飞摇摇头。 李氏夫人道:“官人是担心秦相爷?妾身想,官家知道相爷病重,一定会派太医前去,相爷会平安的。” “平安?”岳飞自嘲地一笑,“是啊,像他这样的人应该可以平安的。”岳飞不相神佛,他从来相信人定胜天,不过这一次,他倒是真心希望冥冥之中,真的存在着神灵,可以保佑那个好像向来不把命当一回事的人保住性命。 七日之后,罗孟于府门外求见。岳飞突然又升出希望来,罗孟无事,那秦桧也应该无事。待他看到罗孟和一个帽沿低垂的人走入厅堂后,岳飞敏锐地感觉到,这人从身材上就与秦桧不一样,岳飞的心就是一凉。 “桑青,”虽然心中失望,但岳飞还是起身相迎。 “可否单独说话?”罗孟难掩疲惫地道。 岳飞点头,让厅堂中的人都退下后,马上就问:“你是否与相爷在一起?” 罗孟目光躲闪,不敢与岳飞对视,把身后的人让到他身前道:“鹏举,我要让你见一个人。” “岳鹏举,”赵桓拿下了帽子,露出了真容。 饶是岳飞,在看到赵桓的面目后,往后连退数步,半天才反应过来,跪倒在地,要以君臣大礼参见赵桓。 赵桓赶上前几步,弯腰想搀起了岳飞,口中道:“岳帅万不可如此,我当不起。” 岳飞却硬是跪在地上拜了三拜,才起身,上下打量了赵桓一番,说:“官家在北地受苦了,是岳飞无能,无法救回官家。” 赵桓苦笑,道:“岳帅何罪之有?” 岳飞看向罗孟,他要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罗孟便道:“这是相爷做的。” 岳飞心跳骤然加速,“那相爷人呢?”岳飞自己都没察觉到此刻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他甚至都不关心秦桧是怎样救出赵桓的,他最迫切想知道的就是,那个人平安与否。 罗孟看一眼赵桓,然后对岳飞道:“相爷可能已经落入金主手中。” 岳飞就像平空挨了一记闷棍一样,那秦桧现在是生是死?落入金主手中,他还能活着吗? 罗孟说道:“我们坐下说吧,有些事,我要说与你听。” 罗孟除了隐去赵构要杀赵桓这一重要信息外,把该说,不该说的,都说给了岳飞听。厅堂中的三人都陷入到长久的静默中。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岳飞一遍遍想着这句话,只觉得胸闷得狠,透不过气来。岳飞最后抬头看向赵桓,赵桓为帝时,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武官,两人并无直接见面的机会,能知道赵桓的长相,也只是因为在赵桓出宫时,他远远看上过几眼。赵桓与赵构五官有些近似,但气质更为温文。“臣会保证官家的平安,”岳飞向赵桓保证道,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个。 罗孟听了岳飞这话,便起身走到赵桓跟前,跪下拜了三拜,说道:“官家,如今官家得岳帅照顾,臣欠官家的情也还清了,臣要去金地寻秦相,望官家自己多加保重。” 赵桓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罗孟,伸手扶起罗孟。 岳飞说:“你还要去金地?” 罗孟疲惫中带着决绝,道:“我欠秦相良多,还不清,却也不想欠得太多。” 岳飞便说:“我可以……” “不用派人给我,”罗孟也知道岳飞要说什么,打断岳飞的话,道:“这不是人多就能做到的事,我一个人去就可。” 岳飞迟疑了一下,问道:“他还能活着吗?” 罗孟说:“秦相命王虎告之官家,若是金地传来他被俘的消息,就请官家诏告天下,他已于四川病重身亡。现在官家还只是说秦相病重,看来金地那里并没秦相被俘的消息,也许秦相能够脱险也说不定。” 岳飞点头,他不希望秦桧有事,所以他选择相信罗孟的话,哪怕理智告诉他这根本不可能。“我派一千骑兵去南旗镇接应你,”岳飞对罗孟道:“你自己也要小心。” “就此别过,”罗孟冲岳飞一抱拳,又看了赵桓一眼,转身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桓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一字也没有说,对秦桧,他哪还有资格再去说上一个字? 岳飞起身对赵桓道:“就请官家先在臣这府里住上些日子,待臣为官家寻一处僻静之所安顿。” 赵桓点了点头。 岳飞需要时间来整理烦乱的心情,但在此之前,他还是尽心尽力安置好了赵桓。罗孟的话说的很祥尽,可是岳飞仍是有疑虑。秦桧入金的目的不是救赵桓,那为何他又把赵桓救出?如果他的目的就是奉旨救赵桓,那为何救了赵桓,又不让皇帝知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如果皇帝不这么想,那秦桧何必要这么想?这真的只是为了皇帝考虑?岳飞想不明白,他想能真正回答他这些问题的人,只能是秦桧。只是,这个人现在……,岳飞却不敢去想。 李氏夫人这时却在内堂接到了来自临安的喜讯,半月之前,巩氏夫人于临安生下了她与岳云的长子。 给读者的话: 哈,琉璃,这就是你不乖了! 其实我也是有怀疑的说! 57 “快走,脏死了!”一个妇人拉着自己的小儿子快步从一处屋檐下走过。 一大,两小三个土人,坐在屋檐下望着天。 韩清边望天边问身旁坐着的秦桧:“叔,我们这次没走错路吧?” 这个问题让秦桧想哭,走了大半年了,他感觉自己都快环游地球一圈了,却还是在中国北方转悠呢。干粮吃完了,银两也用完了,大黄马最后也没保住,卖了,却最终还是没挽救他带着两个娃入丐帮的命运。说是入丐帮这话也不准确,因为现在金地老百姓自己都吃不饱,哪还有余粮养活要饭的?幸好秦桧这人能屈能伸,做犀利哥没前途,他就一路偷鸡摸狗,能骗就骗,能抢就抢。虽然他是一路没吃饱过肚子,但没让两个小的饿着,秦桧就觉得这也算是一项成就。 “饿吗?”秦桧也不知道这条路走的对不对,先还是关心两个娃的肚子。 两个娃一起摇头,昨天秦叔放过了一只下蛋的母鸡,但还是把人家家里的一只小母鸡给摸了,一锅汤炖出来让人直流口水。虽然最后因为香气太浓烈而被失主发现,追杀了他们三条街,但好歹鸡没丢,现在还剩下半只鸡没吃呢。 “大叔,”秦桧这时发现了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人走了过来,忙跳出去喊了一声。 “有事?”中年人站下来问。 “我们要去南旗镇,请问一下,该怎么走啊?”秦桧很客气地问。 中年人以为这又是往南去逃难的,便叹口气,往身后的路一指,说:“你们从这里一直出南门,一直往南走,再过个山口就到了。” 秦桧说:“那南是哪个方向啊?”他就是不知道哪边是南,才问的好不好? 中年人说:“你不认路?” 秦桧说:“我知道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只是大叔你能告诉我哪边是南吗?” 中年人心想这人不是脑子有问题吧? 韩清这时跑上来,拉着秦桧的手,对中年人说:“大叔,你说给我听吧。” 中年人看看韩清,又看看后面的韩溪,说了声作孽啊!耐着性子又把路跟韩清说了一遍,最后还掏出一张饼子来给韩清。韩清很乖地看向秦桧,见秦桧点了头,才接过饼。 “谢谢大叔,谢谢大叔,”秦桧是个劲地道谢,“大叔你是好人!是大好人!” 这份深情道谢反而让中年人不好意思了,摆摆手,说:“路边也有池塘,你们可以去洗个澡再上路。” “是,谢谢大叔,”秦桧马上就又是道谢。 中年人走了。 秦桧看看自己,再看看两个娃,他也不是不想洗澡,实在是不能洗澡。完颜晟没有发现他的尸体,可能也想通了大旱过后的河水水位一定淹不死秦桧,所以现在金地满大街都是秦相爷的画相。秦桧的再次神奇逃脱,让完颜晟是真疯了,不惜悬赏万金,号召全体国民把秦桧当过街老鼠一样捕捉。原本秦桧是想扮女人的,可是发现完颜晟不知为何变得睿智无比,连他的女装画像都贴上街头了,于是除了当土著人,秦桧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办法,能走在金国大地的阳光下了。 “来小韩,”秦桧蹲下身子,背起韩溪,还能动的左手牵着韩清,往中年大叔指的那条道上走。 秦桧走了没几步就咳了两声,韩清便担心地问:“叔又难过了?” 秦桧一笑,说:“没事,叔好的很。” 这话骗小韩溪还行,但韩清却是有数的。这位秦叔叔的身体一路走来都不好,先是整日的发热,好容易随着天暖和了,热是不发了,却又成天的开始咳嗽。白天还好,到了晚上就咳得厉害,最后都不能躺下,只能坐着睡。右手腕的伤也很重,一开始又红又肿,现在看上去是恢复正常了,却是不能动弹了。“要不让小韩自己走吧,”韩清说道。 “没关系啦,”秦桧却笑得很是开心,“我乐意背,”说着又问背上的韩溪:“小韩想不想秦叔背啊?” “想,”小韩溪回答地很大声。 “大韩别担心,”秦桧又对韩清说:“胜利已经在向我们招手了,我们就快回家了。” 韩清把头点点,秦叔叔是除了爹娘外对他们最好的人了,或者说比死去的爹娘还要好。韩清很庆幸自己能遇到这个人,跟着这个人是要不时担惊受怕,但韩清愿意跟着这人走,不管去哪里都行。 就这样,靠着半只鸡和一张饼子,秦桧带着两个娃又足足走了三天,终于在路口的一家茶亭的招牌上看到了“南旗镇”三个字。这一刻秦桧是热泪盈眶,不容易啊,他一个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路痴,经过无数次的迷路后,终于是从北方走到南方来了! 秦桧正自我感动着呢,就听茶亭里有人在喊:“老板,你这茶怎么这么淡?你不是想欺负我们外乡人吧?!爷告诉你,爷可不是被欺负大的!” 秦桧听着这声音就觉得熟,挑开帘子往亭子里一看,顿时大叫出声:“胖虎、阿木,你们怎么在这里?!” 正在跟茶亭老板发着威的这帮人都呆住了,王虎一下子跳了起来,这世上会喊他胖虎的人只有一个,他不会是听错了吧? 秦桧已经带着两个娃跑到茶亭里来了,冲这帮人招手,“是我啊!” 几个人都目不转睛在看着面前的这个黑人,不敢认,却又隐隐觉得这就是他们要去找的人。 秦桧用袖子把脸使劲擦擦,说:“还没认出我啊!” “相爷!”王虎一个箭步冲上来,抱起秦桧就原地转圈,这辈子也没这么开心过! 秦桧也开心,这帮人都没事,还有就是他终于不用再偷鸡摸狗了! 茶亭的老板和其他客人都躲出去了,这帮人的疯狂大笑,实在是人。 “头晕了,晕了,”秦桧冲王虎喊。 王虎这才放秦桧下来,说:“相爷,你没事吗?是怎么逃回来的?” 秦桧这才想起两个娃,忙把也被吓得不轻的两个娃都拉到了身边,说:“我丫最后被逼的跳河了,是大韩和小韩救了我!” 王虎几个人听秦桧这么一说,都给两个娃跪下了。 两个娃吓得直往秦桧身后躲。 秦桧说:“你们这是怎么地了?” 王虎就说:“他们是相爷的救命恩人,那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当然是要跪谢的!” 韩清从秦桧身后伸出头来说:“不,秦叔也救了我们。” 王虎几个人却是不管,硬是冲秦桧和两个娃实实在在地磕了三个响头,才站起身来。 秦桧招呼王虎几个人坐下,抓起桌上的包子就先塞了一个进肚。 两个小的也不客气,抓起吃的就往嘴里塞。 王虎就问:“相爷,你们是怎么碰上的?” 秦桧说:“这就是缘份啊!我这一次可是惊天地泣鬼神了,咳咳,对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秦桧刚想吹嘘一番,突然想到这帮人不是应该在临安吗?忙就问道。 王虎说:“我们都把军差辞了,就想去金地找你。” 秦桧很感动,却又马上变脸道:“辞职了?你们成仙了,不用吃饭了?!” 王虎说:“少帅答应我们了,我们日后还可以去背嵬军。” 秦桧说:“他同意你们到金地?” 王虎说:“少帅以为我们去四川。相爷你是不知道,官家说你在四川病重后,少帅恨不得马上就去四川看你去,还是王将军硬把他拦下了,说是他要放着背嵬军不管,自己跑了,会把相爷你活活气死的,少帅这才作罢的。” 秦桧又是一阵猛咳,心里却是高兴,又为自己让岳云这个实心眼的担心感到不安。 “相爷你怎么咳的这么厉害?”阿木关切地问。 秦桧说:“就是受了点凉,没事。” “秦叔,你是相爷?”韩清这时问道。 秦桧揉揉鼻子,说:“是啊,我可能是历史上唯一一个最善于偷鸡摸狗的相爷了!” 给读者的话: 谢谢亲个的支持,和给梅果的金砖、票票、留言,谢谢啦! 58 入了南旗镇,虽然还不能暴露身份,但在秦桧看来,这已经是可以我的地盘我做主了。想着要往临安去,却在客栈一觉睡醒,就听到伪齐刘豫发兵三十万南下的消息。 秦相爷又开始在客栈里当众骂天。刘豫这个人秦相爷不是第一次听说了,号称大齐皇帝,其实就是金人的一个傀儡,就跟日本鬼子那时候建立伪满州国是一个道理。刘孙子本是宋廷的济南知府,汴京城破后就一头扑进了金人的怀抱。金人看这人奴性很强,就让他当了伪齐的皇帝,也属于活着只能为计划生育做贡献的人物。 王虎问:“那我们还回临安吗?” 秦桧想了一下,派阿木先快马赶回临安,告诉赵构他已经脱险,他在后面速度放慢一点走,但还是得先回临安。 秦桧安排好了行程,带着两个洗了澡后,粉嫩嫩的小娃娃去大堂吃早饭。 一队从金地来的客商这时也进了客栈,坐下后就跟老板要吃的,然后就在客栈大堂里开讲金地最新的新闻联播。 秦桧一边埋头吃饭,一边坚着耳朵听,当听到金主完颜晟疑似病重,数日不曾上朝后,秦相爷是食欲顿时大增,一拍桌子跟老板喊:“老板,再来笼肉包子!” 客商们看向秦桧,全部都是一惊,这人他们刚一进来就看得眼熟,金地满大街都是这人的画相。有客商想与秦桧搭话,但看看跟秦桧坐一桌子的人中,除了两个小男孩很可爱外,其他的全是凶神恶煞,一看就不能惹,便又缩了回去。 秦桧一边啃着肉包子,一边想,完颜晟对原装货到底是什么感情?行为上是很鬼畜,可他要跟着他跳河时,那声音中的悲怅是演不出来的。难不成这完颜晟是个鬼畜体质的忠犬?复杂,从21世纪来的秦童鞋下了两字评语。 视线再转回金地。 明德宫中,金后对镜梳着容妆。 金后之子代王完颜宗雅垂手立于屏风外。 “你父皇今日还是不朝?”金后问道。 “是,”完颜宗雅说:“母后是否去劝一劝?” 金后笑起来,说:“清欢殿连哀家都禁步的,你要哀家怎么去劝?” 完颜宗雅面露焦急,道:“母后,父皇是否身体不适呢?” “不要紧的,”金后冷冷地道:“一个人被骗了,心情自然是不好。就让你父皇在清欢殿一个人静一静也好。你去殿外给你父皇请个安,就回府去吧。你父皇后宫的事,不是皇儿能管的事。” 完颜宗雅退了出去。 儿子走后,金后突然就厉声对伺候她梳妆的宫人道:“都给哀家出去!” 偌大的明德宫很快就剩下金后唐括氏一人。金后看着镜中的自己,年华已逝,当初的少女模样,连金后自己都已不再记得。身为唐括家的女人,从小她就已经看了太多帝王后宫里的恩怨情仇,所以就算她成为这后宫的女主人,成为这个王朝最高贵的女子,金后也没有想过要得到什么所谓的帝王爱。就因为这样,她被赞为是一个有贤德的皇后,金后对此只是一笑了之,不在意,所以也就变得贤德。 金后从鬓边拔下一根白发,不知怎地就笑了起来,这笑声回荡在只她孤身一人的宫室里,如泣如诉,透着无比的荒凉。这宫中的美貌女子,俊俏娇郎何其多,清欢殿中的那个君王却又真正看过几眼? 清欢殿,这深宫中的禁地,宫人们都道这里面住着君王最爱的人。金后止不住自己的笑声,这些痴人啊,永远不会知道,清欢殿只是一座无人的殿堂罢了。 “秦桧,哀家果真没有看错你,”金后松开手,任手中的白发飘落在地上,喃喃自语着:“这个世上能伤陛下的人就只有你。” 思绪一下子就飘的很远,大宋的丞相,清欢殿曾经的主人。金后无法想像那样一个人是如何以丞相之尊立于宋国的朝堂之上,她只记得在这燕京的深宫,初见那个叫秦桧的男子时,他只是那座日后成为深宫禁地的清欢殿的主人。 金后记得那是一个下雪的冬日黄昏,有宫人来报,皇帝要将原清欢殿一百二十名宫人全部处死。她慌忙赶去见皇帝,看到的是一个活埋的行刑场,宫人们濒死前最后的哀嚎,几乎让她昏厥过去。然后惊魂未定的她就在漫天大雪中,看到了斜依在皇帝玉撵上的秦桧。一个美貌的少年,金后那时并没有过多在意他的容貌,因为这宫中的美貌之人众多,这少年不过是其中之一。真正让金后记住的,是那少年的眼睛,就那样无动于衷地看着泥土一点点把活生生的人填埋,阴冷且肃杀,毒蛇一般,在多年后仍是金后的噩梦。 “你笑什么?”完颜晟从殿外走了进来,声音沙哑得问。 “陛下,”金后起身相迎。 完颜晟站在那里,双眼布满血丝,一年间似乎这人已经老了十岁,“皇后,朕问你在笑什么?” 金后道:“臣妾只是想到了一些儿时的趣事,所以发笑。打扰到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完颜晟也不看金后,目光游离地道:“朕已命人摆下御宴,皇后与朕一起去吧。” “臣妾遵旨,”金后道:“陛下可否容臣妾换身衣裙?” 完颜晟点头。 金后转身正要进内殿更衣,就听完颜晟在身后道:“朕已经命人去拆清欢殿,那里就建一座花园,皇后觉得可好?” 金后的脚步一滞,背对着完颜晟道:“拆了也好,人都不在了,还留着它做什么。” 完颜晟冷道:“秦桧还活着。” 金后便道:“活着又如何?清欢殿的那个再也回不来了。陛下,有些话臣妾本不该说,所谓情字,因是两情相悦。陛下当年对那人做过什么,陛下比臣妾更清楚,陛下就算杀了所有的宫人,杀了所有的行刑人,对他百般恩宠,秦桧就会忘记曾经发生的一切?在臣妾看来,陛下也不用伤怀,有朝一日临安城破,秦桧是杀是囚,仍只是在陛下的一念之间。” 完颜晟寻了处座位,自行坐下,“皇后去更衣吧。” 金后步入内殿,两行清泪滑过脸颊,真是个痴傻的人啊!拆了清欢殿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你还在乎罢了。 帝后二人相偕出现在群臣面前,虽然貌合神离,但看在群臣的眼里,这对金国最高贵的夫妻是恩爱的。 “陛下!”刚从宋国返回的完颜昌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拜倒在地,放声大哭。 “皇弟受苦了,”完颜晟叹息一声,忙让完颜昌平身。完颜昌的北归,是完颜晟用赵构生母韦妃南归,还有免去宋金和约中宋每年要向金纳贡的银二十五万两,绢二十五万匹,换来的。说完颜晟一点也不看中这大笔的钱财,那完全是假话,但完颜昌被俘之后,金国朝中的权力架构就出现了一个真空,虽然表面上还是一片平静,但内里已是暗流涌动,谁都想拥有更多的权力,内斗已是不可避免。深谙帝王之道的完颜晟很清楚,他的朝堂需要重新回归到一种亲贵、大臣之间的平衡,这一点对完颜晟来说,比那大把的金银更为重要。完颜昌是皇弟,在军中旧部死党众多,皇室之中无人可替代他的位置,所以完颜晟换回这位皇弟也是无奈之举。 “陛下,”完颜昌向完颜晟哭述道:“秦桧这个小人,他……” “秦桧若落入朕的手中,朕定不饶他,”完颜晟没让完颜昌把话讲完。 完颜昌道:“臣弟如今手脚俱废,日后是不能再为陛下效力了。” “皇弟何出此言?”完颜晟道:“你只需好好休养就可,朕还等着皇弟再次为朕攻城拔寨呢。” 完颜昌只是垂泪。 完颜晟也知道这位皇弟的情况,太医跟他说了,完颜昌的手脚就是残了,没有痊愈的可能。宋人怎么会放完颜昌回来后,再让他有机会重新与他们沙场相见呢?赵构这么做,情有可原,但这笔帐,完颜晟是记下了。总有一天,他要让赵构也为阶下囚,还有那个秦桧,想到秦桧,完颜晟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燃尽,但如今他只有忍耐。 那日五国城大火,赵桓的屋子被烧为灰烬,是有一具焦尸留在了那里,可谁知道这是不是赵桓本人的。那日秦桧独自一人出队引敌,就已经说明那队人中,十有八九混着赵桓。这一点完颜晟不急着点破,赵构的心思他不是不懂,他就是要要看看,赵桓会在宋廷引起怎样的风浪。 给读者的话: 对完颜晟,梅果要说的是,情已逝! 59 刘豫此次征发三十万大军南下攻宋。 此时,岳飞驻兵鄂州,韩世忠驻兵楚州,张俊驻兵盱眙,刘光世驻兵在庐州。 刘豫的大军避开了岳飞所在的中路防线,而是兵分三路向东线的两淮地区进发。 秦桧等人眼看着要到临安了,赵构又命人传来了圣旨。先是说了一大堆秦卿劳苦功高这类的收买人心的话,然后话锋一转就让秦桧速去两淮军前督战,还附赠尚方宝剑一把。 传旨的公公得了秦桧的赏后,还拍秦相爷的马屁,说:“官家一直就说,上次金军南下,战局那么糟糕,相爷一去,立即扭转战局。官家说这次相爷前去军中,也一定能马到功成。” 秦桧很想问问这位公公,我一去就能赢?你觉得我长得像吉祥物吗?你怎么不说相爷站在山岗上嚎他一嗓子,伪齐三十万人就能被我的超声波给震死呢? 王虎几个人也不乐意,秦桧一路上就是咳嗽,一到晚上都咳得他们心慌,怀疑这人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了。看了几个大夫,都说肺受了大寒。只是大夫们开的药,好不容易熬出来端到这人面前了,这人却说自己咳嗽不会死,喝中药就一定会死,死活不喝,任你威逼利诱都没用。兄弟几个先还想着,到了临安让太医来看看,兴许能开点不那么苦的药出来给这人喝。现在好了,又要去两淮了,那秦相爷的病怎么办? 秦桧倒不担心自己,就想着要把大韩、小韩两个娃送回临安去。 小韩溪是没有什么意见,可韩清却不愿意,找到秦桧说:“秦叔,我想跟你一起去两淮。” 秦桧说:“这不行,叔是去打仗,叔要是去游山玩水那一定带你去,不带叔就是赖皮狗。” 韩清挣扎犹豫了好半天,才对秦桧道:“叔,我想去看看岳大帅。” 秦桧说:“你也知道岳帅?” 韩清点头说:“我爹那时常说,岳大帅会灭了金国,救我们回宋的。” 秦桧脸上笑容一敛,说:“对不起啊,大韩,你爹他的仇我们一定会报的。” 韩清说:“秦叔,我要亲手为我爹娘报仇,我想去岳大帅那里从军!” 秦桧就在想,自己在七八岁的时候是否也为人生做过规划,反正他人生的第一个理想,是去超市卖巧克力,边吃边卖多幸福。 韩清见秦桧迟迟不说话,上前拉拉秦桧的衣袖,说:“秦叔,我也想跟着你的。” “跟着我混你还当什么将军?”秦桧忙就说道,他现在是觉得比起这些宋时的小孩子,他在21世纪还真是属于混吃等死型的,“行,有志气,我带你去见岳帅。” 韩清马上就笑开了颜,说:“真的?相爷不骗我?” 再次被人置疑人品,还是小屁孩,秦桧表示很无奈,伸手把韩清搂在了怀中,“你现在还小,不是上战场跟人搏命的时候,不过你跟在岳帅身边,他会教你的。” “那岳帅会收下我吗?” “相爷出马,你放心,”秦桧摆出一副跟岳飞很熟的样子,也没觉着这是在给岳飞找麻烦,反正大神教儿子也是教,多教一个也不费劲。 小韩溪听说哥哥跟着秦叔走了,也闹起来,不肯一个人被送去临安,抱着秦桧的腿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谁劝也不撒手。 “去,去,一起去,”最后秦桧妥协了。 韩清说问:“相爷,监军也是去打仗吗?” 秦桧把头一摇,“监军就是去看看,喝喝茶,聊聊天,日子好混得很。” 王虎一帮人就一起看向秦桧,也不知道上回是哪位被水冲得七死八活,被人家杨将军扛回营的。 秦桧把眼一瞪,对王虎几个道:“上次是意外,我每次都能遇上洪水?”秦桧把手指一竖,指着外面道:“有种这次给我下冰雹!” “我能求求你不要再乌鸦了吗?”王虎有点撑不住的感觉。 秦桧说:“这大夏天的你觉得会下冰雹吗?没有大脑要有小脑!” 王虎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不值得。 秦桧命人收拾了行李。相府的侍卫这次是随着传旨的公公一起来的,秦桧的相爷派头在众星捧月中一下子就显了出来。一行人浩浩荡荡就往两淮去了。 就在秦桧还在路上的时候,刘豫的侄子刘猊率领的伪齐东路军被韩世忠率部阻击之后,开始向西撒退,准备与刘豫的儿子刘麟率领的中路军汇合。 秦桧于半月之后赶到了定远。 张俊亲自到定远迎接。 至此跪岳四人组,秦桧是都见到面了。 “张帅别来无恙啊,”秦桧跟张俊客套着,他打量着张俊,虽然名字里的个俊字,但这人的长相跟俊还是有差距的,只能说是长得不丑。秦桧怎么看这位先是岳飞的战友,最后又在背后捅了岳飞一刀的人也不像个坏人,看来人是不可貌相的。 张俊对秦桧也很客气,还透着真城,一脸关切地道:“听闻相爷于四川病重,佰英还一直担忧相爷的身体,不知相爷如今身体如何了?” 秦桧咳了两声,说:“无大碍,就是咳嗽老是不好。” 张俊说:“那相爷可曾问过医?” 秦桧摇摇手,“不提这事了。如今大敌当前,要辛苦张帅了。” 张俊忙就自谦了一番,然后问秦桧:“相爷可要随在佰英的军中。” 秦桧暗道我跟你能谈什么人生?“本相还是四下看看好了,”秦桧对张俊笑道:“张帅,本相就与你说句不怕张帅笑话的实话,我这个读书人哪里懂得打仗呢?不懂就不能添乱啊!” 张俊忙就笑起来,说:“相爷这是跟佰英玩笑了,平日里我请相爷还请不到呢!” 秦桧笑道:“有张帅这句话,这仗打完了,我就去张帅的府上好好做一回客。” “佰英到时候恭迎相爷大驾,”张俊拱手一礼,然后问秦桧:“那相爷准备去哪里看一看呢?” 秦桧瞄了一眼桌上铺着的地图,张俊一来就向他做了战情汇报,只可惜秦相爷一句也没听懂,就知道韩世忠那里是胜了。“本相就去,”秦桧看到了地图上有个地方标着“藕塘”二字,心想这名字不错,叫藕塘,那这地方一定有荷花,现在正是赏荷的时候,想到这里,秦桧对张俊道:“本相就去藕塘吧。” 张俊自然是秦相爷乐意去哪就去哪,连声说:“藕塘小镇景色不错,相爷好眼光。” 秦桧便说:“那有事就去藕塘找本相。” 于是张俊带着人回盱眙,秦桧带着人去藕塘。 王虎走路上就说:“相爷,我们去那个藕塘,不会出什么事吧?” 秦桧说:“我就是去看个荷花,能出什么事?” 王虎说:“我感觉不好。” 秦桧就说:“你丫的也跟相爷谈感觉了?你家相爷玩第六感的时候,你还在家种地呢!” 第六感是什么,在场的人都不知道,不过事后证明,王虎同志的感觉很准确,至于秦相爷的第六感,那纯粹就是扯淡! 给读者的话: 亲们对本书有什么想法和意见,就给梅果留言啊! 60 秦桧一行人到了藕塘,秦桧看看这个小镇,建筑风格是他在电视上常看见的徽派风格,这才有了点地理概念,自己可能是到了安徽。 当地乡绅为了欢迎秦相爷的大驾光临,摆下了丰盛的酒席,并请来了当地最好的戏班。 本着不吃白不吃的精神,秦桧带着手下一帮人敞开肚皮大吃了一顿。至于戏台上的演的是什么,秦桧没在意,听陪坐在他身边的老族长说,这是南戏,戏目叫《张协状元记》,但秦桧是既看不懂也听不懂,只觉得那位演主角的小生,模样还不够风流。 席间秦桧还打听了一下,藕塘的东南方的确有一方池塘,种植着荷花。秦桧就打算今天吃好喝好,晚上好好睡一觉后,明天一早带两个娃去看看藕塘的荷花,然后就离了这藕塘,去寻岳飞。 秦桧这一觉睡到半夜就咳醒了,起床倒了杯水,端起茶杯还没喝呢,王虎撞开了他的房门,冲了进来,张口就嚷:“相爷不好了!伪齐兵朝我们这里来了。” “啥?” “伪齐兵朝藕塘来了!” 秦桧原地转了一个圈。 “你别再骂天啊!”王虎未卜先知地道:“我们是不是得走啊?” 秦桧说:“对,马上叫他们收拾行李,我们这就走。” 王虎却又说:“可我们这么跑了,人家会不会骂咱们啊?” “哎呀,”秦桧把手一挥,“骂就骂吧,生命诚可贵啊!” 王虎还没出门呢,侍卫长也冲了进来,说:“相爷,张帅部将杨沂中到了,要见您。” 秦桧出了卧房,直奔大厅,就见一位顶盔贯甲的中年将军立于堂下。此将见到秦桧,忙就行礼,口中道:“末将杨沂中见过相爷。” “杨将军不必多礼,”秦桧这时是心里着火,脸上还能扯点笑容出来,问杨沂中道:“究竟是出了何事?” 杨沂中是由赵家坊星夜赶来。刘猊率十一万兵马于淮东凤山被韩世忠阻击无法前行后,便想乘宋军不备,转攻定远。守定远的杨沂中率五千兵马与刘猊于赵家坊对峙,凭借山路交杂的地理优势,双方对峙了二十余日未分胜负。刘猊便又想领兵至合肥,与刘麟的中路军会合。 “相爷,藕塘是往合肥的必经之地,”杨沂中对秦桧道:“万不能让刘猊与刘麟会合,否则齐军势大,这仗就不好说了。” “将军确定他们一定会走藕塘?”秦桧问。 “是,”杨沂中肯定。 秦桧扭头看一眼王虎。 王虎看秦桧的眼光很是同情。 秦桧便在心中泪流,悲催啊!他真的只是为了看看荷花而已,真是不知道这藕塘还是个交通要道啊! 王虎在用眼神与秦桧做着交流:我们还逃吗? 秦桧:为毛不逃? 王虎:那你快跟杨将军说啊。 秦桧看看杨沂中,刚想说话,就听杨沂中对他道:“如今相爷在这里,必定大震我军士气,定能斩刘猊于藕塘!” 王虎:你还好意思再说逃? 秦桧:…… 杨沂中说:“相爷可是有话吩咐末将?” 秦桧说:“你就带了五千兵够吗?要不本相去找张帅,给你去请援军?” 杨沂中像是一点也听不出秦桧话中的意思,道:“藕塘地势比赵家坊更为易守难攻,相爷放心,五千兵足够。” 秦桧说:“可人有十一万。” “都是些鼠辈,不足挂齿!” 秦桧被噎了,看杨沂中这架式,这位将军是要拉着他一起死的。 就在这时,侍卫长又跑了进来,禀报道:“相爷,岳家军的一位中军官求见。” 秦桧感觉自己又有活路了,岳飞这是要来了? 岳飞给秦桧传了封信,很简单,两行字。 平安否? 围城打援。 只三个字“平安否”就让秦桧的心头一暖。秦桧看向杨沂中说:“岳帅说围城打援。” 杨沂中顿时站起来道:“这是好计啊,看来几个大帅已经有了打算!相爷我们就在这里困死刘猊,引刘麟的中路军与刘彦舟的西路军来救,一一击破,全歼齐军指日可待啊!” 秦桧道:“齐军这里过不去,他们不会从别的路走?” 杨沂中道:“若是刘猊知道相爷在这里,一定会死攻藕塘的。” 秦桧就好奇了,什么时候秦桧也成唐僧肉了?是个人都要来啃上一口?还是说我跟刘豫一家子也有仇? 杨沂中看秦桧一脸茫然的样子,就说:“相爷还不知?” 秦桧说:“知道什么?” 杨沂中说:“金主近日下诏天下,生擒秦桧者封万户侯,得万金。” 秦桧就知道完颜晟不会让他好过,不过想想还是不对劲,“刘猊那帮人好像不差这些吧?” 杨沂中道:“刘豫就是金主的一条狗,他怎么放过如此邀功的机会?” “欺人太甚!”秦桧拍了桌子,当他秦桧是泥捏的,好欺负? 秦相爷当下用左手给岳飞回了一封信,也是两行字。 平安。 如君所愿。 中军官接了信,便连夜赶回岳飞军中去了。 秦桧静下心来,想想,五千人对十一万,怎么算他都是必死无疑的,连夜又写信让阿木骑快马去盱眙找张俊要援军。 深夜藕塘的寂静就被战马的嘶鸣和兵将布防时的喧嚣给打破了。有消息灵通的百姓知道齐军要打到这里来,就准备举家外逃了。 “放他们走,”秦桧下了令,当官的,当兵的战死沙场那是理所当然,可老百姓没必要陪着一起死。 藕塘原本就是没有驻军的,只有一支三百人的乡兵团平日里维持治安。秦桧把这三百人也充到了杨沂中的队伍里。忙完了这些事,又跑在藕塘的四个城门看看,到底只是一个小镇,城墙不高,城门也不厚实,一看就不是为打仗做准备的。 杨沂中是不慌不忙,指挥得当。 秦桧站在东城城头发呆,虽是盛夏,但夜晚的风还是很凉爽,秦桧的脑子渐渐冷静下来。虽然不是国防大毕业的,可不代表秦桧就一点脑子也没有,多加思考后,秦桧想明白了,岳飞这是又把他当成肉包子来引刘猊这只恶狗了。想明白这点,秦桧就有点气恼,你为国为民不错,可能不把秦桧当狗粮吗? 杨沂中安排好了四城门的布防,上东城来找秦桧,说道:“相爷,末将想领兵去与刘猊打上一仗。” 秦桧说:“会有危险吗?” 杨沂中说:“此仗只为挫齐军的锐气,末将去去就归。” 秦桧说:“那将军就去吧,多加保重。” 杨沂中率两千军走了。 秦桧是想不通这人带两千军怎么跟人家十一万军拼,但身为外行人他也不好对内行人指手画脚。 “相爷,”请秦桧海吃了一顿的老族长也上了东城。 秦桧说:“老先生怎么不离开呢?” 老族长把头摇摇,道:“女人和孩子都已离镇去山中避祸了,男子们自是要留下的。” “这是为何?”秦桧问。 老族长道:“先祖留下的家宅土地,如何能舍?相爷不走,我等更不能走了。” 秦桧很想告诉老族长,如果说战局如棋局的话,你我都不过是将军们手中的棋子。一将功成万骨枯,秦桧突然就想到这句话。 61 秦桧在藕塘的消息传出后,刘猊加快了行军的速度。 军师李愕提出,为防宋军拦截,可再行分兵。刘猊欣然采纳,当下分兵两路往藕塘进发。 杨沂中率兵于李家湾伏击了由刘猊亲率的中路军,射杀了齐将杜习,杀得刘猊狼狈不堪,引兵败退十余里,才稳住阵形。 等杨沂中准备率兵再回藕塘时,才发现齐将严尤、姚琮率军五万已到了藕塘城下,他回不去了。 秦桧站在城楼上看着城下的齐军连营,差一点就哭出声来,杨沂中啊,你在哪里啊?你不能丢下我们这帮人不管啊! 杨沂中部下的统领吴锡在秦桧身后道:“相爷,看来将军无法返回了。” 秦桧回头看看这位身材与王虎有的一拼的将军,说:“真的没可能了?” 吴锡走上前道:“齐军已经围城,将军一定已经被挡在这连营的那边了。” 秦桧下了城楼,确定扬沂中回不来了,他也就不必站上面做望夫石了。回到临时指挥部,藕塘的乡兵团大院。秦桧与这城里唯一的将军吴锡愁眉对愁眉了。 最后秦相爷说了一句差点让吴锡将军哭出来的话,秦相爷说:“还算好,你家将军还给我们剩下了三千兵。” 侍卫长跑进来说:“相爷,城门都加固好了。” 秦桧听了,又对吴将军道:“我还是有先见之明的,事先就想到那四个门不中用。” 这时城外三通炮响。 又一个侍卫奔了进来,喊:“相爷,齐狗子攻城了!” 秦桧从座位上跳起来,问:“哪个门?” “东门和西门!” 秦桧就对吴锡说:“你东,我西!” 吴锡带着人去东门守城去了。 秦桧带着王虎等人往西门跑,这时候不是国防大毕业的,也得当自己是国防大出来的了! 好在藕塘城小,虽然守城的兵不多,但站在城楼上也能站得满满当当。而且城里与城外的地势也是里高外低,这样城上的人射箭,扔滚木檑石就要省劲高效的多。秦桧如一只打了鸡血的猴子,在城楼上上窜下跳,指挥战斗。战术上他是不懂,但鼓舞士气还是他的长项。杨沂中留下的兵也都是训练有素的老兵,守起城来倒也不含糊。城下的齐兵看似潮水一般涌来,但也冲不上城楼来,甚至于半天才架起一架云梯,还很快就被城楼上的宋军推了下去。 这仗一打就是一天,从日出打到三更天。 秦桧是滴水未沾,他也没觉着渴,也不觉着累,看到城下堆成山的死人,脚下流成河的血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直到齐军退去,肾上腺素不再飙升了,秦桧才瘫坐在城楼的楼梯上。屁股下面就是一大摊血水,秦桧也无所谓了。 有老百姓送水和吃的上来。打惯了仗的,喘几口粗气,该吃吃,该喝喝。伤兵只要还能动的,也知道自己去找大夫。王虎还带着人在城楼上翻找着已经死去的人,把尸体都一一清下城楼去。 秦桧喝了口水,饭是一口也吃不下。看到还算是丰富的饭菜,爬起来又去找老族长,说:“老先生,这城不知道要被围到什么时候,这粮食咱们得省着吃。不能没被人杀死,自己就先饿死了。” 老族长连声说是。 秦桧知道现在这战局就像是麦当劳的巨无霸,一层压一层,藕塘就是最中间,最被压的一层。这城里加上老百姓也不过万人,自己得和这万把人一起跟城外的那五六万人打持久战了。这只能是生死由命了。 老族长问秦桧:“相爷,藕塘的围何时能解?” 秦桧心说我要有电话,我就代你去问岳飞,我还想找人问呢!“老先生放心,”秦桧故作镇定地对老族长说:“我秦会之誓与藕塘共存亡!” 秦相爷的这话一说,老族长好像得到了什么救命金丹一样,又开始气定神闲了。 秦桧就在心里爆了句粗口:“MLGB的!” 接下来的日子,藕塘成了现实中的血池地狱,对争战双方来说,都是损失巨大。 而在藕塘外围,刘猊率军往泗州走,遭到了杨沂中与宋将张宗颜的前后夹击,一路败退,退回李家湾后,与杨、张两将连番数日撕杀,两军陷入对峙。 伪齐的中路军和西路军接到刘猊的求援和秦桧在藕塘的消息后,都开始往藕塘方向集结。宋军岳、韩、刘、张四大军团,开始沿途阻击。刹时间,两淮地区是处处烽烟,撕杀声昼夜不歇。 岳飞接到藕塘被围,杨沂中出城无归的消息时,秦桧的藕塘保卫战已经打了五天。 就站在岳飞身旁的张宪马上就问岳飞道:“相爷一个人能撑住吗?” 岳飞仍是平常的表情,道:“藕塘至今未破,就说明相爷无事。” 众将见岳飞这个态度,又想起当日秦相在他们军中的彪悍作风,便都觉得秦相虽不是武将,但打仗拼命好像也不比他们差,也不管还在藕塘跟人玩命的那个,会不会骂他们没良心,无人性,都放下心来了。 等帅帐中只剩下岳飞一人了,岳飞一贯清冷的脸上才显出担忧的神色来。杨沂中带走了两千军,藕塘只得三千军,围攻藕塘的齐军近六万人,秦桧要如何守住藕塘?已经五日了,那人还可再守几日?岳飞心下不安,烦乱,在帐中长久地徘徊。这已是他第二次将那人陷入危境之中,岳飞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跟三帅提出围城打援之策,是否正确了。 坐回到帐案后,岳飞开口叫中军官进来,他要带兵去藕塘,不管怎样得把秦桧救出来。秦桧回信写了平安二字,可送信的中军回来告诉岳飞,秦相用左手写信,右手弯曲成团,好像无法动弹。与他对话时,咳喘的厉害,字不成句。这哪里是平安?分明是重病缠身。还有一句如君所愿。岳飞不指望秦桧会再一次拿命来跟他并肩同行,可这人就是如他所愿了,而岳飞知道自己现在后悔了。 中军官进帐来,站在岳飞面前,等候示下。 岳飞张了张嘴,脑中思绪几番,却还是挥手让中军官退下。 中军官很是意外,但还是一言不发地又退了下去。 如今阻杀伪齐军正是要紧的关头,岳飞很清楚自己此时率兵去藕塘的后果,那就是擅自行军,让友军失措,让全盘的战局毁于一旦,这个后果岳飞承担不起。 “相爷,你要多撑些日子待飞去救,飞必当面向相爷请罪,”岳飞心中默念,却是一夜无眠,枯坐灯下,心急如焚。向来行事决断的岳飞,平生第一次无措了。 给读者的话: 这只是一篇架空的小说,亲们看看就好,不必当真的! 62 藕塘被围的第九天,藕塘三分之一的房子已经被秦桧指挥人扒拆了,木梁砖石一起运上了城头,做为城防武器使用。三千兵也已伤亡大半,老族长带着藕塘的男丁们也上了城头。 秦桧不记得这九天他睡过几觉,吃过几顿饭,反正他始终在城楼上没有下去过。身体还能凭着本能在奔跑、拼杀,只是眼睛已经麻木,耳朵听声音总是听不清,鼻子也失灵了。到处都是死人,因为太多也来不及掩埋,就只能在盛夏湿热的酷暑中,迅速腐烂,腐尸的恶臭味盖过了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让人窒息。只是秦桧等人却是已经认为地球的空气本就应该是这样的味道。 秦桧靠在城墙垛口上啃镘头,一手还拿着只水壶,脚下边就是三具堆叠在一起的尸体,肠穿肚烂,苍蝇、蛆虫混着发绿的尸水淌了一地,秦桧也只当是背景图案。 “相爷还要了吗?”王虎手里拿着几个馒头过来问。 “饱了,”秦桧挥手赶赶直往自己脸上撞的绿头苍蝇。 王虎和藕塘还侥幸存活的人现在看秦桧都带着一种崇拜,如果不是秦相爷用镇里过年过节放剩下的烟花爆竹做出了,被秦相爷叫做低端炸药的东西,杀伤力巨大,让被炸怕的齐军现在攻城畏首畏尾,估计藕塘早就成死人坟场了。 秦桧又是一阵猛咳,站在城楼放眼望去,仍只是齐军围城的营帐,他连个宋军的旗子都没看到,也不知道外面的战局是好是坏,也不知道援军何时能来,真就是与世隔绝了。 王虎轻拍着秦桧的后背,一开始还有些尴尬,不熟练,现在已经是很自然,很熟练了。 “齐军今天没来攻城,”秦桧边咳边对王虎说:“你说他们是不是也累了?” 王虎看看城下,尸骨如山,都是这三天新添的。炸药扔下去,炸倒一片,虽然不至死,但随即城上的大石扔下去,伤者无法逃避,俱被砸死。齐军有五万余人,这三天打下来,王虎估计应该死了有一万多近两万了。 秦桧也不等王虎答他的话,说了句:“让兄弟们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齐军再打来,就又不能合眼了。” 王虎招呼兄弟们去了。 秦桧看看城下的腐尸山,再看看城上,缺胳膊少腿,身上鲜血淋漓还在到处蹦哒的人,突然感觉自己也像又穿了,穿到生化危机的丧尸世界了。秦桧冲城下吐了口口水,接着在城上望着远处发呆。他已经不指望什么援军了,仗打成这个样子,他也够本了,虽然威力很小,但炸药好歹也露过脸了,秦桧觉得自己跟这一城的人一起死,黄泉路上也不寂寞,死亡也就变得不可怕了。 这时齐营又有战鼓声传来,城楼上的人一听这声音,全都跟打了兴奋剂一样,刀枪在手,严阵已待。只是等了半天,也不见一个齐军过来。 “好像是往那边打的,”王虎又走到秦桧身边说道。 秦桧面无表情,他管那帮人往哪边打,只要不来打藕塘就行了。 不一会儿工夫,喊杀声隔着齐军连营传到了城楼上。 吴锡也从东门赶了过来,见到秦桧就说道:“相爷,齐军要从南边突围了。” 秦桧把头点点,这对他们来说也不算是好消息,外面的宋军不会让这帮齐军突出去的,打到最后这帮齐军还是要回过头来,跟他们拼命。 吴锡脑袋包着,昨天一仗这位将军也是打了个头破血流。吴将军没有秦桧这么悲观,齐军往外打,那也就还要死伤,等再返回头来打他们,战斗力又是要下降不少,对他们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 齐将严尤和姚琮这九日是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如今已经是要疯了。藕塘就在眼前,城墙也不高,守军也不多,可就是攻不下。还有那个被纸包成方块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武器,就看着宋军往下扔,巨大的响声后,士兵们就能倒下一片!两将也是征战多年的人,也从来没听说过世上还有这等厉害的兵器。 眼看着军中的粮草已经所剩无几,他们苦等的援军也见不到影子,二将一商量,也不能在这里跟秦桧干耗,决定由南突破杨沂中和张宗颜的防线,去与困守李家湾的刘猊会合。 此时,张俊带来的三万援军已于两日前到了杨、张二将的营中。 严、姚二将这一仗从正午一直拼杀至黄昏时分,最后大败而回。 秦桧等人一直在城楼听远处传来的喊杀声,等着齐军再回头来跟他们玩命。 入夜到了二晚天的时候,齐军果然又开始向藕塘冲杀, 秦桧只是招呼伙计们抄家伙,心里已是一点想法都没有了。 藕塘这里再次杀声震天,而在几百里外的岳飞帅帐里,气氛却凝滞着。 岳云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岳飞说:“你要去哪里?” 岳云说:“应祥带兵去解藕塘之围!” 岳飞耐着性子道:“那里自有张帅,不用你去。” 岳云梗着脖子说:“张帅若有心,怎么会到今日还不救相爷出来?” 岳飞第一次受到儿子的这种质问,想发火,却又忍住,道:“你怎可这样说?张帅那里也是战局吃紧,你不可胡说。” 岳云此时却是火冒三丈,大声道:“那孩儿去!如今背嵬军八千铁骑,我不信救不出相爷!” “你胡闹!”岳飞终于是发了火,“你是要去刘帅那里支援,军令你也不听?!” 岳云今日好像是吃了豹子胆,敢于跟岳飞做正面斗争,“官家命应祥前来,只说是要支援,应祥去藕塘也不违旨。” “少帅,”旁边的众将看着岳飞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生怕岳云再挨老子一顿打,有几个跟岳飞时间长的将军,像杨再兴这帮人都上来劝了,“您也不必担心相爷,杨沂中一直都有战报来,藕塘至今仍未失守,您也不要着急。” 岳云哪里能听得进去劝,一心就要去藕塘。一想到秦桧现在的处境,岳云心就发慌。 “混帐!”岳飞怒喝了一声。 岳云看向岳飞,内心深处对岳飞的畏惧又在他的脑中占了上风。 “你这是带兵的将军?”岳飞怒斥儿子道:“你当这只是一场儿戏?!不顾大局,任意妄为,你也是我岳鹏举的儿子?!你想干什么?官家的命令?你归入刘帅帐下,就要听刘帅的调遣!你给我带着你的人滚!滚到刘帅那里去!” “父帅!”岳云双膝跪倒在岳飞的前面,几近哀求地道:“藕塘孩儿去过的,相爷他撑不了多久的!你就让孩儿去吧!等应祥把相爷救出,应祥任父帅处置!” 岳飞张嘴还想骂,却突然没了火气,放轻了声音对岳云道:“再过两日,为父自会去解藕塘之围。刘帅那里如今是要活捉齐太子刘麟的,你必须去助刘帅一臂之力,此事不得耽误。” 岳云仍是跪着道:“若是相爷等不了两日呢?” 岳飞绕过帅案,竟是扶起了岳云,说道:“相爷守藕塘已有十日,你不必为他担心,能守十日,他就可再守二日。放心去刘帅那里吧。” 岳云说:“为何一定要应祥去呢?” 岳飞说:“淮西军向不与外军合作,你的军中若不是有三千淮西铁骑,刘帅也不会指名要你去的。大局为重,你不能胡闹。” 岳云说:“父帅真的确信相爷还能再守两日?” 岳飞背过身去,有些含糊地应了声:“嗯。” 给读者的话: 琥珀谢谢你! 63 藕塘的城门于第十一日的时候被齐军撞开了一个大洞。 攻防战演变成了巷战。 藕塘镇内也成了修罗场。 秦桧被王虎一帮拼命护着退到了藕塘镇内的祠堂中,不久东城的吴锡也带着残兵赶到,这座供奉着藕塘先祖的祠堂成了秦桧等人最后的堡垒。 又是一日的坚守之后,秦桧看着老族长的尸体从高高的围墙上掉落下来,首颈分家,秦桧没觉着难过,只是想着,看来自己的死期也就在今天了。秦桧也听不见外面的喊杀声了,世界在这一刻变得很安静,秦桧抬头看着头顶盘旋着的黑鸦,突然觉得这鸟儿也没平日里看着那么讨厌了。身后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似乎有人在对自己喊着什么,可秦桧就是无知无觉。 岳飞第一个走进祠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站在院中央的秦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抬头看着天空。看到这一幕,岳飞的心好像终于可以正常跳动,秦桧还活着,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秦桧回过头,听不到声音,但他感觉到有一个人在大力晃动着他的肩膀。 “相爷,相爷!”岳飞连喊了数声。 秦桧渐渐看清楚了来人,数日之前他还很期待能看到这人,可是现在,他冲岳飞歇斯底里喊了句:“人都死光了,你还来干什么?!” 岳飞愣在了当场,不光是岳飞,在场所有的活人都呆愣了。 秦桧的世界陷入了一种宁静中,如同身处深海一样,没有阳光,但安静祥和。 岳飞抱着昏死在他怀中的秦桧,一边喊着快点让大夫过来,一边让人带路去找一处可以安置秦桧的地方。 藕塘之战的结束,也标致着此次伪齐刘豫的南侵计划彻底破产。由于中了宋军的围城打援之计,三十万齐军全军覆没,齐太子刘麟被俘,刘豫侄刘猊被宋将杨沂中斩杀,刘豫大将孔彦舟兵尽粮绝之后,投降了宋廷。宋廷取得了两淮大捷。 藕塘镇却是遭了一场大劫。躲入山间的女人和小孩回来后,家家都是哭声一片,户户都办起了丧事。头七那一日,更是恸哭声震天,漫天的纸钱飞舞,如同下起了一场盛夏的大雪。 被族长夫人带入山中,又被安然无恙带回来的韩清和韩溪两兄弟打回来后,就一直守在秦桧的床榻边。大夫说相爷需要安静,需要休息,两个娃娃就一声不吭,但也不肯离开秦桧半步,就这么守着。 藕塘人的头七都做过了,秦桧还是睡着没醒。这一睡倒是也不咳了,就比死人多一口气。 岳飞又找来大夫问,他同样也着急,从没看人这样的昏睡过,看秦桧这架式,好像这人就要这样一睡不起了。 大夫跟岳飞叹气,只说秦相爷这身体没有几年时间怕是难以休养好。 岳飞说:“那他为何至今不醒呢?” 大夫说:“相爷这是身体过度疲劳所至。” 这下岳飞继王虎一般人之后,开始怀疑据说是这方圆百里之内最好的大夫了。有人因为劳累能一睡睡七天?这都快八天都! 大夫也很头疼,什么招都用尽了,连用针扎指甲缝的招他都用了,秦相爷就是呼呼大睡,一点反应也没有,这种情况大夫也没见过。 岳飞就说:“你看是不是再换一副药试试?” 岳大元帅开口了,大夫虽为专业人士,可在自己也没底的情况下,大夫遵从了岳大帅的意思。 等岳飞处理了一下军中事务,大夫新开的药也熬好了,岳飞便亲自送药去秦桧的房里。等岳飞进房一看,床上并排睡着两个小的,被子盖得好好的,正睡得香甜,而那个昏睡了七日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岳飞放下药碗,急步出了房门,门外两个相府侍卫也在打着瞌睡。岳飞无法,先把这俩人推醒,轻声道:“相爷不在房中,去哪里了?” 两个侍卫吓了一跳,说:“我们没看到相爷出来啊!相爷醒了?” 岳飞是懒得训这两人,说:“赶紧带人出去找。相爷身体不好,应该走不远。” 两个侍卫慌慌张张地跑出院去了。 岳飞也无法干等着,带着自己的贴身侍卫出来找。 一群人在藕塘镇上找了一圈,最后还是岳飞问到了一个看到秦桧去向的打更人。 “相爷往荷花塘去了,”打更人告诉岳飞。 一旁的王虎顿时就没好气,道:“他还掂记着荷花呢!不为看这天杀的花……”王虎要骂,但看岳飞一行人一起看着他,王虎又闭嘴了。秦相爷如此英勇的守卫藕塘,如今已是被传为佳话,要是让人知道,如此英雄事迹的成因,仅仅是因为,这人想看看荷花,那是不是会让人无法接受? 眼看着荷塘要到了,岳飞对众人道:“我一人去即可,你等在此等候,”说着,岳飞独自一人走向了荷塘。 夜深人静,岳飞站在荷塘环视四周,却是空无一人。 “相爷?”岳飞连叫了几声,荷塘深处有回声传来,却是无人应声。 岳飞又沿着荷塘找了一圈,还是不见秦桧的踪影。岳飞心想难道这人已经走了?心下想着,便也无心看这荷塘夜色,转身就想去别处寻找。刚走了没几步,突然听到身后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岳飞转身一看,却是几个莲蓬被人从塘里扔到了岸上。岳飞心中顿生哭笑不得之感,试着喊了一声:“会之?” 塘中冒出一个人头来,如果岳飞看过午夜凶灵,一定会以为这是贞子再世了。 “谁喊我?”秦桧半截身子泡在水里,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把头发随意在脑后扎了个马尾辫。 岳飞走到岸边蹲在了秦桧的跟前,似笑非笑地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秦桧一看是岳飞,把脸一扭,说:“我还在生气呢。” “生气?”岳飞的声音带着笑意。 秦桧“唰“地把头又扭回来,说:“我为毛不气?你知道你要能早来一天,这里能少死多少人吗?凭毛你们是功勋,我们这帮人就得是炮灰?” 岳飞的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他看着秦桧在月光下更为苍白的脸,说道:“我以为会之你是明白的。” 秦桧交没有察觉到岳飞此时不再唤他“相爷”,而是唤他一声“会之”,咳了两声,秦桧道:“我懂啊,江山为重么,可我就是生气,我乐意,怎么样啊?” 岳飞叹了口气,把手伸向秦桧:“好,是我的错,你生气也不能在水里泡着,快上来吧。” “不用,”秦桧很有骨气地道:“我正热着呢,水里凉快。” 岳飞伸出双手,没费吹灰之力,就把赖在水里的秦桧给抱了上来。“大夫说你受了大寒,不能贪凉,你就听话点吧,”不知不觉中,岳飞用上了哄小孩子的口吻,虽然家里有五子一女,岳飞也从没想过要去哄过。 秦桧坐了岸边,两条腿还泡在池塘里,拿起他刚扔上岸的莲蓬剥了就吃。 岳飞也在岸上坐下,拿起另一只莲蓬剥了起来。 秦桧吃了大半个,想想,还是递了个莲子送到岳飞的嘴边,说:“你尝尝吧。” 岳飞也不多想,就着秦桧的手就把这粒莲子吃了下去。刚刚采摘的莲子,苦中带着甜,岳飞细细品着,对秦桧道:“不气了?” 秦桧把剥完的莲蓬又扔回到塘中,说:“我也知道,有些事就像这莲子一样,先苦后甜。这次死了这么多,就是为了以后不再死人。可谁又愿意去当这个倒霉鬼呢?我一个人不要紧,可没想到会连累这么多人,”秦桧看向岳飞,“你说我这人是不是灾星啊?怎么我走到哪边,就让哪边倒霉呢?我是不是趁早自我了结比较好?” 岳飞听了这话,就在秦桧的脑门上弹了一下,“胡说八道!你会长命百岁的!” 秦桧揉揉被岳飞二指禅弄疼了的脑门心,又是一阵猛咳。 岳飞忙给秦桧拍背,帮他顺气止咳。 秦桧却边咳边道:“长命百岁我不求,不过有些事我不甘心,有些人我还想护他一世的平安,所以我还是会好好活着的!” “这个人是谁?”岳飞问秦桧。 秦桧此刻却没有看岳飞,而是看着月光下的荷塘,说了句:“秘密。” 岳飞笑了起来,这人的笑似乎永远都是淡淡,只嘴角微微扬起,显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似水一般的温柔。 一场死人无数的大战已经过去,很多人还在曝尸荒野,两淮大地上的血迹还没完全掩去,但此刻这小小的荷塘,却是一片宁静安谧。 64 秦桧从植物状态中醒来后,去祠堂祭拜亡灵。看着祠堂中新增的一排排灵位,秦桧忍不住还是大哭了一场。他不是没有理由,为了天下,为了后世子孙,为了这场仗能大获全胜,秦桧有充足的理由为自己开脱,可当着这些灵位,任何理由都只是一个借口。 新选出的族长也是一个老者,驻着拐杖走到秦桧面前道:“相爷不必再悲伤,他们生前能与相爷并肩一战,为国而死,也死得其所了,我们藕塘人不负国。” 秦桧眼泪才擦干,听了这话又是大哭。 岳飞从屋中出来,就看见王虎苦着一张脸从秦桧的院里走出来,岳飞就站下来问:“相爷又不喝药?” 王虎说:“相爷不知道又跑什么地方去了!” 岳飞只得说:“那就快些去找吧。对了,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他又问王虎。 来自岳飞的问候,让王虎很感动,昂首挺胸道:“谢岳帅关心,小的没事了。” 岳飞点点头,让王虎快些去找秦桧回来,说:“相爷回来后,若还是不肯喝药,你就来找我。” 王虎一听这话,知道自己总算找到一个强大的后盾了,眉开眼笑地就出去了。 岳飞走进秦桧的小院,看见韩清正拿着根木捧在耍,一头是汗,却耍得极其认真。岳飞让韩清停下,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韩清说:“练武。” 岳飞说:“你这练得什么武?” 韩清很自豪地对岳飞说:“这是秦叔教我的,叫打狗棒法,秦叔说是丐帮帮主才会的。” 岳飞想笑,却看韩清这副以秦桧为荣的样子,又怕伤了这娃的自尊心。 韩清又说道:“秦叔说等他有空还要教我降龙十八掌!” 岳飞干脆就站着问:“你秦叔还跟你说什么啦?” 韩清马上就向岳飞汇报道:“秦叔说了,日后他还去代我和小韩找屠龙刀和倚天剑。秦叔说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一出,谁与争锋!” 小韩溪这时也跑了过来,对岳飞说:“岳伯伯,秦叔的九阴白骨爪可厉害了,抓鸡一抓一个准呢!他还会打狗!” 岳飞很想告诉这两个天真的小娃娃,秦相爷的话,十句有九句半都是废话,根本就不能听的,但最后岳飞还是很厚道地对两个娃娃说:“清儿,溪儿,其实你们秦叔的话,你们听听就好,不用记得太清楚。” “为毛?”韩清问。 听到这句秦桧的口头禅,岳飞就又是无奈,现在但凡是跟秦桧混了一段日子的人,都这样说话,不听也得听。 “岳伯伯,这是为毛啊?”韩溪也问。 岳飞想了一会儿,才道:“因为秦叔毕竟不是武将啊!” 韩清马上小脸一挂,说:“那我练打狗棒没用了?” 岳飞看这小人快哭出来了,只得说:“也不是没用,只是要上战场,最好学别的。清儿又不是要入丐帮的。” 韩清小脑袋转转,说:“秦叔也没入过丐帮,他为什么会打狗棒呢?” 岳飞就想,我站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秦桧回来时,岳飞正在院中教着韩清扎马步。秦桧一看这样,马上面露对韩清的同情之色,说:“这下要吃苦了吧?” 岳飞看了秦桧一眼,说:“这也比练什么打狗棒要好吧?” 秦桧讪笑,说:“你们练,慢慢练,我先闪了。” 岳飞说:“你站住,今天的药喝了?” 秦桧脸不改色地道:“喝了啊。” “是吗?” “是的。” “王虎!”岳飞扭头叫外院的王虎:“你进来。” 秦桧说:“他不在。” 话音还没落,王虎跑了进来,很狗腿地站在岳飞面前,说:“岳帅有何吩咐?” 秦桧喊:“你丫究竟是谁的人?” 王虎说:“我听岳帅的。” 秦桧就知道这人养不熟。 岳飞问王虎道:“相爷的药喝了?” 王虎说:“没喝。” 秦桧说:“喝了。” 两个娃娃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脸的好奇。 岳飞上下看看秦桧,“你还是小孩子吗?生病了不吃药,病怎么能好?去把药喝了吧。” 秦桧态度良好,说:“这就去,你们忙啊!”说完拔腿就走。 岳飞拍拍韩清的头,说:“你跟王虎伯伯练一会儿,岳伯伯一会儿就来。” 秦桧脚步飞快,但比起岳飞来,还是差得太远。 岳飞亲自把一碗黑呼呼的药水送到秦桧的面前,说:“喝了。” 秦桧光闻这药的味道就想吐,往后直退,说:“我不喝。” 岳飞步步逼近,“喝了。” “死都不喝。” “死了就不用喝了。” “那你当我死了吧。” “可你还活着。” “那就说明我问题不大。” 岳飞终于是耐心用尽,直接把秦桧逼到墙角。 秦桧背贴着墙壁,可怜怜地说:“你,你要干毛?” 岳飞也不跟秦桧废话了,把碗递到了秦桧的嘴角,就说了句:“喝!” 秦桧说:“能不喝吗?” 岳飞说:“你不喝,我就灌了。” 秦桧张嘴,喝了一口,顿时苦得就想吐。岳飞却直接把一碗药都灌到了秦桧的嘴里,还说了一句:“不准吐出来!” 秦桧觉得自己这会儿情愿喝的是黄连水,也比这碗天知道放了什么的药要好喝,而且他还从岳飞的脸上看到了得意的神色,顿时觉得这人有点闷骚。 岳飞脸上的笑很快消失,说了句:“嫌苦就回房去喝点水。” 秦桧张大嘴呼吸空气,这会儿舌头麻了。 岳飞道:“正经一点,我还有话要与你说。” 秦桧说:“说正事?” 岳飞说:“自然是正事。” 秦桧说:“那就算了,我累了,以后再说吧,”说着秦某人就想开溜。 岳飞一把就拉住秦桧,说:“哪有吃了药就睡下的?你跟我走。” 秦桧就在心里想,自己什么时候跟岳飞关系如此亲密了?岳飞却是已经摸清了与秦桧相处的门路,跟这人根本无需废话,否则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两个人在房中坐下,岳飞就问秦桧:“有些事我一直就想问你,你去金地究竟所谓何事?” 秦桧说:“都说金地大旱,又闹着饥荒,我就是去看看的。” 岳飞说:“那桓官家的事,你怎么解释。” 秦桧这才想起还有赵桓这么一号人物呢,对岳飞说:“他在你那里还好吗?” 岳飞说:“我自会尽心。相爷不是要告诉飞,你是顺便救的桓官家吧?” 秦桧说:“是啊,就是顺便。” 岳飞直接就说道:“这话我不信,相爷还是说实话吧。” 秦桧一脸无辜地道:“这就是实话啊,世上就是有巧事,岳帅不信就去问桓官家好了。” 岳飞说:“那为何不让桓官家去临安?” 秦桧说:“桑青没跟你说?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啊!” 岳飞道:“如果官家不这么想,就无人会这么想。” 秦桧见岳飞不好打发,只得现想说词,不想又是忍不住一阵咳嗽。 岳飞倒了水递了过去,道:“你有话不妨说与我听,或许我可以为你分忧。” 秦桧只摇摇手,道:“如今大敌当前,朝中诸臣正是要团结的时候。桓官家此时若入了临安,难保一些人不动歪心思。岳帅你说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好,此时桓家官家不可入朝。” 岳飞说:“真的只是这个原因?” 秦桧猛点头,就算他告诉岳飞,赵构要弑父杀兄,岳飞也不会相信,那就不如不说了。 给读者的话: 欢迎大家就像雪兔一样,尽情的YY吧,这对梅果也是一个很大的帮助啊! 65 两淮大捷,赵构龙颜大悦,命岳云押送齐太子刘麟回临安,命秦桧代天子犒赏三军。 秦桧随岳飞前往巴陵山,于岳阳楼上摆下庆功宴。 韩世忠、刘光世、张俊具到场赴席,可谓南宋军界的一次大聚会。 秦桧日日被岳飞逼着喝药,却效果不大,仍是咳得厉害。秦桧自己是不在意,可岳飞等人都是心下焦急,为秦桧寻医问药,却还被秦相爷教育人要淡定。 赴岳阳楼之前,岳飞特意又叮嘱秦桧:“今日不可饮酒。” 秦桧说:“我天生也不会喝酒。” 岳飞说:“那你平日里喝的是什么?” 秦桧嘿嘿直笑,小声对岳飞道:“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我都是喝的凉开白!清凉又解暑。” 岳飞还能再说什么呢?看了一眼秦桧,暗自摇头。 上了岳阳楼,已落坐的诸位将军、官员都起身相迎。 刘光世更是大步上前,冲秦桧大笑道:“相爷,平叔现才知相爷也是我辈中人啊!” 秦桧也笑起来,说:“怎么?读书人就不能打仗了?刘帅生擒刘麟,大功一件啊!” 刘光世更是仰天大笑,得意非凡。 秦桧却是知道的,这怂货这场仗从头到尾,都是在帐中动动嘴就算了,真正生擒刘麟是岳云。对于刘光世跟小孩子抢功劳。秦桧很不耻,但现实就是如此黑暗,他也无能为力,只能是跟刘怂货假装亲热。 张俊也上来,开口就跟秦桧请罪。 秦桧手摆摆,“张帅不必如此,大局为重。” 张俊却是一个声的请罪。 岳飞开口道:“佰英无错,相爷怎会怪你?不要多想了。” 张俊看一眼岳飞,再看一眼秦桧,心下自有计较,却与岳飞又攀谈起来。 这时一个身高八尺,身材健硕,浓眉大眼,留着短须的男子走到秦桧跟前,拱手一礼道:“良臣见过相爷。” 这位就是韩世忠了,秦桧忙就还礼,见韩世忠不怒自威,气质硬朗,也知道此人是岳飞最好的战友,秦桧脸上的笑容就越发显得真切,道:“韩帅此次也是立下大功啊!本相多日不见韩帅,没想到韩帅风采依旧啊!” 韩世忠大笑出声,他以前对秦桧也无好感,不过秦桧此次藕塘之战却打得着实漂亮,再加上之前秦桧的抗金之举,韩世忠如今对秦桧却是刮目相看了。 四帅一相,又互相说笑了几声,才在主桌坐下。一番谦让之后,还是身为丞相的秦桧坐了主位,岳飞次之。 秦桧看看每张桌子的人都满了,便起身祝酒,道:“今日这庆功宴,本相也不多说,大家吃好,喝好,开吃!” 如此祝酒词,纵是在座武人占了大半,却也是闻所未闻,一时都望着秦桧发愣。 岳飞就怕秦桧抽风,没想到这人一上来就抽,叹口气,拿起酒杯,先喝起来了。 众人见岳飞开动了,气氛才又热烈起来,说笑闲谈,品着美食,赏着歌舞,其乐融融。 秦桧看着这满堂的欢声笑语,突然就想到藕塘祠堂里的那些灵位,心下就是一疼。 一位着武官便服的男子这时站了起来,冲四下抱拳,又冲主桌上的五位躬身一礼,道:“稼轩今日不才献上一曲。” 稼轩?秦桧觉得这名字很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秦桧差点扑上去冲这位要签名,稼轩想不出是谁,可这词他记得啊,这人竟然是辛弃疾!额的神啊!初、高中的语文课本里可都有这位大神的大作啊!虽然当年背书背得很不情愿,可辛弃疾秦桧还是崇拜的啊! “怎么了?”岳飞见秦桧整个人都处于亢奋中,不放心地问了句。 秦桧说:“他就是辛弃疾吧?” 岳飞点头,说:“是他没错,相爷没见过此人?” 秦桧哪里知道原装货见没见过辛大神,嗯嗯啊啊了两声,只管盯着辛大神看,虽然不是帅哥,但架不住人有才,照样是充满了无穷的魅力。 岳飞是不知道秦桧这是又发什么疯,皱一下眉,却不说话了。 辛弃疾一曲唱罢,秦桧是带头喝彩,一时辛弃疾赢得了满堂喝彩。 辛弃疾冲主桌的秦桧道:“稼轩也听闻相爷也精通诗词歌赋,不知今日相爷可否赐教一二?” 秦桧顿时觉得原装货跟辛大神一定也有仇。 辛弃疾此言一出,在座的除了岳飞,都哄着要秦桧也唱上一首。 秦桧了,当年的程桐桐也号称歌霸,唱歌不是问题,可程童鞋文化修养不高,最爱唱老鼠爱大米。当着大词人的面,秦桧想自己要是也来一首老鼠爱大米,这一屋子人能死过去几个? 刘光世这时道:“咱们一帮武人,相爷的词就是唱出来,我们也听不懂啊!” 秦桧就知道刘光世还在气他骗了他三千军的事,不然不会这么暗讽他,带挑拨他与将军们的关系。 岳飞道:“相爷最近身体不适。” 张俊这时笑道:“岳帅如今与相爷的关系可是让旁人羡慕啊。” 秦桧当然是巴不得自己与岳飞亲密无间才好,可话从张俊这小人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秦桧看岳飞神情似是有些尴尬,对张俊那是更讨厌了,豁出去了!秦桧站起了身,道:“众位也知道本相于四川染病,至今仍在问药。不过今日如此喜庆,本相不行也得行啊!” 众人都哄堂大笑。 岳飞却是为秦桧担着心,这种场合可不是胡说八道的地方啊!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秦桧边唱边感叹,幸亏还有个三国演义啊! 一曲唱罢,秦桧不等众人有所表示,就说道:“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各位,你我今日所做之事,多年之后,都会成为他人的谈资,或流芳千古,或遗臭万年,就看你我如何选取了。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们如今的所作所为,不过就是给后世子孙一个清平盛世。”秦桧说完这番话,举起酒杯,道:“今日本相与诸位岳阳楼上共饮美酒,待到汴京城归的那一日,本相还要与诸位痛饮庆功酒!” 众人动容,皆起身,举酒与秦桧道:“敬相爷!” 秦桧看向岳飞,两人相视一笑。 王虎这时匆匆走到秦桧身边,耳语道:“相爷,岳少帅被官家下了大理寺天牢。” 66 岳云被下狱,这消息让秦桧的心脏有瞬间停跳的感觉,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赵构要对岳氏父子下手了? 岳飞一旁问:“何事?” 秦桧一笑,小声道:“无事,官家催我还京。” 岳飞不疑有他,就说:“那相爷今日宴后,还是快些还京吧,只是身体要多加休养。” 秦桧笑着点头,起身离席,与王虎走至楼外。脚下就是滚滚长江,秦桧却无心欣赏,压低声音问王虎道:“可知是为了何事?” 王虎小声道:“王将军传来的消息,刘麟中毒身亡,少帅因此获罪。相爷怎么办?私杀战俘可是死罪啊!” 秦桧眉头打成了结,岳云不可能会做出私杀战俘的事来,这一定是有人陷害?这人是谁?赵构这孙子的嫌疑最大。一想到此,秦桧恨不得立时生出双翼飞回临安去。 “相爷,我们该如何是好?”王虎一个劲地问秦桧。平日他是觉得秦桧不着调,可真正出了事,秦桧又成了他的主心骨了。 秦桧快速在心里筹划了一番,然后对王虎道:“去把岳家军的张宪、杨再兴等人请去客栈,我有话要交待他们。” 王虎跑着去请人了。 秦桧返回酒宴,又坐了片刻,咳嗽越发厉害,便以身体不适为由,让岳飞代他主持,秦桧提前退席,赶回客栈。 不多时,张宪、杨再兴、牛皋、王贵、董先、李建六将赶到客栈。 秦桧命王虎在房外守着,关起门来对这六将说:“应祥在临安被下了大狱。” 六将俱惊,全都站起身来,看着秦桧,一脸的不可置信。 秦桧让六将坐下,道:“此事王子华已经派人来报,不会有错。刘麟日前被人毒死于囚所,应祥是最大的疑犯。” “这不可能!”张宪情绪激动地道:“赢官人怎么会做出此等事来?一定是有人要害他!” 秦桧说:“我也相信应祥无辜,所以本相会保他周全。” 六将听了秦桧这话,起身又要谢。 秦桧摆手,说:“现在不是客套的时候。我找将军们来,是有事要请将军们帮忙。” 六将都道:“相爷请讲。” 秦桧就道:“如果岳帅知道此事后要上京,或是临安有旨来命岳帅上京,你们一定不可以让岳帅离军上京。” 杨再兴道:“这是为何?” 秦桧道:“现在我们还不知道是何人要害应祥,也不知道这阴谋是只对着应祥一人,还是应祥身后的岳帅。他们是父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我想你们都是知道的。” 脾气火爆的张宪跳了起来,大骂道:“哪个混蛋敢害岳帅?我杀他全家!” 秦桧就想,真到了朱仙镇十二道金牌的时候,怎么没看你有这气势呢? 杨再兴是个稳当人,起身问秦桧道:“岳帅去与官家当面陈述赢官人的冤情,也不可吗?” 秦桧说:“如果官家不信呢?有些事可能各位将军还不知道,但我秦会之却是看的多了。领兵的将军,如果与官家的关系一旦破裂,哪怕事后证明此人无辜,官家也不会再留了。” “这是为何?杨再兴问。 秦桧道:“武将不比文臣,手中的兵既可保皇也可杀皇,官家如何相信你受了委屈后,还能与他一同往常?今日不杀君,他日是不是就会被君所杀?” 张宪急道:“岳帅不是……” 秦桧冲张宪一摇头,“你我当然相信岳帅的一片爱国忠君之心,可官家要顾得是这江山,丝毫的风险他都不会冒的。” 向来在岳家军中有小诸葛之称的王贵开口了,道:“相爷的意思是不能让官家与岳帅有君臣之义彻底破裂的一天?也不能让那些背地里的小人有再下手的机会?” 秦桧说:“我就是这个意思。” 王贵说:“若是岳帅执意要入京呢? 秦桧道:“此刻只有岳家军中最安全,必要时,你们就是犯上硬困,也不可让岳帅离营。” 六将都面露难色,谁敢犯上岳飞呢? 秦桧给这帮人鼓劲,说:“你们这是要救岳帅,一时的犯上可保岳帅一家的平安,各位将军还要再犹豫吗?岳帅是国之栋梁,本相这里恳请各位将军冒一次风险。” 五个人都看向王贵,等着这位小渚葛拿主意。 王贵对秦桧道:“那赢官人那里该怎么办?相爷有把握吗?” 秦桧说:“本相愿与各位将军立下军令状,定要还应祥一个清白的。” 王贵对秦桧并没有完全的信任,但他知道岳云是秦桧力保入的京,如果岳云出事,这位相爷怕是也逃脱不了干系。想到这里,王贵起身,郑重其事地冲秦桧一抱拳,说道:“一切就依相爷的话行事。赢官人就拜托相爷,我等不惜犯上,也会拦住岳帅。” 秦桧也起身,道:“好,岳帅就拜托各位将军了。” 当下七人在房中细细谋画了一番后,六将赶回军中,秦桧也不与刘光世等告别,连夜赶往临安。韩清和韩溪两个娃也来不及带,就留在了岳家军中。 岳飞还奇怪秦桧怎么走得如此着急,就疑心是朝中又出事了。 将军们却找了些军中事务来问岳飞,硬是把岳飞的注意力又拉回到军中。在巴陵也不多待,第二日就回鄂州,岳家军的大本营去了。 秦桧一路上,连接王德密报,最后一封说赵构已下令大理寺动刑,大理寺卿周三畏虽在尽力拖延,但已力不从心。秦桧接到这封密报,更是心急火燎,连觉也不睡了,星夜赶路。又写密信派阿木传给王德,一定要守着背嵬军,不可让他人入主。 王虎等人是既担心身在狱中的岳云,又担心眼看着身体更为不好的秦桧,除了咳嗽,秦桧又添了咯血的症状,只是这人浑不在乎。 眼看着临安城越来越近了,王德的密信却不再来了。秦桧就更加心慌了,连王德也出事了?还是岳云已经遭遇不测了?秦桧是惶惶不可终日,心里对赵昏君的仇恨是越发强烈。也就是在这段时间,要推赵构这孙子下台,成了秦桧一心想要完成的心愿。 还有三日就可到临安城了,秦桧坐在马上用了早饭,仍是不听王虎等人的劝,继续赶路。 “会之。” 秦桧正纵马狂奔的时候,突然就听见路边有人喊他,停下马,回头一看,竟是万俟卨。 “我有话与你说,”万俟卨见秦桧停下马来,赶上前几步,拉住秦桧马的缰绳,说了声。 67 秦桧与万俟卨远离了官道站在山间一处因地下泉水涌出而形成的深潭旁。 “怎么了?”秦桧问万俟卨。 万俟卨直接就问秦桧道:“桓官家的死讯已经传到临安了,官家也已发过丧。会之,我问你一句,桓官家是否真的死于大火?” 秦桧说:“应该是吧,我没能进到五国城中去。” 万俟卨道:“应五传来了消息,说是当日你引开了金主,而罗桑青带着人逃走。” 秦桧说:“是,没错。” “那为何你们此去一行十三人,除了你后,罗孟带着的还是十三人?”万俟卨看着秦桧道:“那多出的一人又是谁?” 秦桧看着幽深的泉水,说了句:“这怎么可能?一定是应五弄错了。” 万俟卨道:“应五若连数数都数不好,那我们还留着他何用?” 秦桧就道:“我看这应五年纪也大了,是时候让他去养老了。” “会之!”万俟卨的声音中难得有了感情的表现,他微恼地对秦桧道:“应五不会犯这种错,你知道这事若是让官家知道,会出什么事吗?!” 原来这事赵构还不知道,秦桧的心安了一点,冷着一张脸道:“既然完颜晟都说桓官家已经亡故,那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官家是要怪我没有救出桓官家?那我秦桧认罚。” “桓官家没有死,被你送去了岳飞处,”万俟卨一字一句地道。 秦桧就看着深潭,想不知道这万俟卨会不会水,干脆把这人推下去,淹死他? 万俟卨说道:“怎么?现在我对于你来说,也不能留了?” 秦桧有一种被人扒光了的感觉,怎么这人总是能看出他的心思来呢?“卨,”秦桧故作亲密地道:“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尽说些让我听不懂的话。” 万俟卨却是长叹了一声,“是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才对!你已经位极人臣,还想怎样?” 秦桧说:“你把应五的密报拦下来了?” 万俟卨说:“你放心,应五已经不在了,这件事可以就当没有发生过。” 应五死了?秦桧又是一惊。 万俟卨道:“我答应他,保他家人的一世富贵荣华,他是自愿的。这人曾是官家的贴身随侍,对官家最是忠心的。” 应五还是个太监?秦桧再次受惊,他是一点也没看出来。想到这人在金地潜伏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这么被万俟卨逼死了,还是为了他秦桧,秦桧的心里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 “你也不可这么快赶回临安,”万俟卨又道:“官家本就疑岳云,你再如此急切,岳云的命怕就真保不住了。” 秦桧说:“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是我害了应祥?” 万俟卨说:“你是真想让官家相信你与岳家已经结盟?一个当朝丞相,一个手握重兵的元帅,你觉得官家还能心安吗?” 这个,秦桧还真没想过,当下怔忡着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他还是把这个世界想的太过简单。 “你过几日再回临安吧,”万俟卨道:“李纲等人为了岳云已经在德泰殿外连跪了几天,周大人也一直没对岳云用刑,他没受苦,你且把心安一下,好好想想怎么救人才是正经。” 秦桧在心中自问,能信这个跪岳四人组组员的话吗?嘴上却又忍不住问道:“刘麟怎么会中毒死的?” 万俟卨道:“这个我也不知,大理寺查到今天也没查出什么来,只知道当天岳云是最后一个见刘麟的人。” 秦桧便问:“那你觉得会是谁?” 万俟卨看一眼秦桧,道:“相爷自己已有想法,何必问卨?” “我就是不知,才问你的啊!” 万俟卨道:“刘麟是生是死对我大宋并不重要,不过他的死,却是可以在我朝内掀起一场风浪,除掉一些碍眼的人。” 看来还是赵构那孙子了!秦桧咬咬牙,问万俟卨:“那你可有办法?” 万俟卨道:“置身事外不行吗?” 秦桧道:“岳云是我保举的,你觉得我能放着不管吗?先别说我会不会受牵连,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天下人会怎么看我秦桧?” 万俟卨把头一低,说:“我知道了,会去想想办法的。” 秦桧一脚踢飞一个脚下的石子,水花溅起,打湿了他和万俟卨两人的衣角。万俟卨说的没错,他是得好好想想怎么让赵构相信岳云无害。 万俟卨看看自己被水打湿的衣角,抬头又对秦桧道:“我先回临安了,你过几日再回去。” 秦桧很想问这人一声,你为何这么为秦桧着想呢?可话到嘴边,秦桧也没能问的出口。他隐隐觉得万俟卨与原装货之间一定有什么,可如今秦桧已经不敢再去琢磨了,光个赵桓和完颜晟就把他雷个半死,这腐海水太深,他畅游不起。 秦桧当晚便在这山间官道旁的小客栈住了下来。入夜之后,秦桧就坐靠窗坐着,看着窗外黑夜中的山林,胡思乱想着,跟赵昏君斗智斗勇,没有大智慧是不行的,他该想个什么招呢? 王虎在外面敲门,“相爷,阿木回来了。” 秦桧忙就道:“快让他进来。” 跟在阿木身后一起进屋的,是一个秦桧从没见过的年轻妇人,手中还抱着一个熟睡中的婴儿。 “相爷,”阿木进屋,行礼之后就对秦桧道:“这是少帅的夫人,和少帅的小公子。” “你就是巩氏夫人?”秦桧起身问道,同时也忍不住多看了巩氏两眼。模样倒是清秀,但离美人还差一点,但气质很温柔,是那种一看就知道很贤慧的女子。看来岳飞选儿媳的标准,也是性格首要,外貌次要的。 “巩氏见过相爷,”巩氏夫人与秦桧见礼。 秦桧忙笑道:“岳夫人不必多礼,一路行来累了吧?我们坐下说话。” 巩氏夫人也不推辞,落落大方地在一旁坐下。 阿木道:“相爷,是李大人要小的把岳夫人和小公子接出来交与相爷的。” 秦桧有心叫巩氏夫人把岳云的小儿子抱来让他也抱抱,又一想自己现在咳嗽疑似肺结核一样,把病气过给小婴儿就不好了,便只是看着巩氏夫人怀中的小宝宝说:“应祥都当父亲了,我竟是今日才知道。这小宝宝可有名字了?” 巩氏夫人道:“公公给取了大名叫甫,官人说小名就由相爷取,只是一直没能见到相爷。” 秦桧道:“是啊,我已经有两年没有看见应祥了。” “相爷,我家相公,”巩氏夫人这时垂下泪来,“巩氏一向只在家中坐,不知道官人外面的事情,这次官人遭难,还望相爷救上一救,”巩氏夫人说着,就要给秦桧下跪。 秦桧忙道:“我一定会救应祥的,岳夫人不可多礼,”说着,看巩氏夫人默默垂泪的样子,秦桧便笑着玩笑道:“你我今日第一次见面,岳夫人这一跪,我可就是要给见面礼的,可你看我如今身上一样值钱的东西也没有,我们是不是都先欠着? 等应祥这一关过了,我们就该磕头磕头,该送礼送礼,岳夫人觉得如何啊?” 巩氏夫人破涕为笑。她父亲也在岳家军中为将,性格强硬。岳飞是个严父,岳云在家中也从不多话,秦桧这样的人,巩氏夫人竟还是这辈子第一次见到。 秦桧走到巩氏夫人近前,背着手看看犹自香甜睡着的小岳甫,肉团子一个,五官虽还没长开,但已能看出像岳云了。越看心中越是喜爱,笑意也越发温柔起来。 巩氏夫人的脸有点红,她从没见过秦桧,但岳云在家中经常就说秦相爷,她也时常去秦相府与王氏夫人作伴,所以巩氏夫人对秦桧却又是很熟悉。真正见了面,说上了话,巩氏夫人想,这人原来竟与她想像中的还是不一样。 秦桧转身又吩咐阿木带上几个得用的兄弟,拿上银两,连夜护送巩氏夫人母子去鄂州。 阿木点头答应。 秦桧又叮嘱:“路上要低调,不能暴露行踪啊!” 阿木说:“相爷放心。” 秦桧又对巩氏夫人说:“岳夫人就先去你公公处等候佳音。有相爷在,你不用担心应祥。” 巩氏夫人起身谢秦桧,不知怎地,她就是愿意相信面前这个人。 68 秦桧硬是在山间客栈中待了三天,然后才又上路往临安城赶。 两日之后,秦桧在离开临安两年之后,重回临安。也顾不上看临安城是否有什么变化,秦桧第一个想法就去大理寺看岳云,可他都快到大理寺了,转念一想,还是调转马头,去了皇宫。 赵构听见宫人报秦相求见,忙就命人让秦桧进殿。 “臣秦桧叩见官家,”秦桧进殿之后,就跪倒在地。 赵构起身,亲自走到秦桧身前,双手扶起了秦桧,一脸的感叹,说:“秦卿总算是平安归来,朕这心也就可以放下了!” 秦桧心里骂,你得心梗死了才好呢!脸上却还是感动无比地对赵构道:“臣一去两年有余,不知官家可好啊?” “朕无事,”赵构说着,就命宫人来给秦桧看坐。 秦桧哪里能坐,站着对赵构道:“官家,桓官家之事,是臣无能,臣真是无颜面对官家。” 赵构道:“这事朕已知道了,秦卿也已经尽力了,是朕那皇兄不肯多等上朕片刻啊!秦卿无罪,不必自责。此次两淮大捷,秦卿亦是首功之臣,朕重重有赏!” 秦桧又跪下谢恩。 君臣二人又说了半天在秦桧看来的废话,赵构话题一转,对秦桧道:“想必秦卿也知道岳应祥的事了?” 秦桧说:“臣如今只听说刘麟被毒杀,其余的事臣还不清楚。官家,这事是岳云所为?” 赵构说:“是不是还不清楚,但他的嫌疑最大!” 秦桧说:“那大理寺可有审过?” 赵构冷笑道:“岳云自是不认。现在诸多大臣都上书,力保岳云,朕反而成坏人了!” 秦桧赔着笑脸,“官家向来最是英明的,谁敢说官家的不是?臣第一个不放过!” 赵构就道:“此事朕昨日已命罗汝楫为主审了。秦卿认为此刻背嵬军谁人可主持大局?” 秦桧好像是能明白了,合着赵构是要夺岳云手中的背嵬军。秦桧顿觉自己失策,自己这一去两年,背嵬军也建军两年,如此一支精锐。赵构如何还会让岳云统领?自己在金地竟是没有想到这一点。 “秦卿心中也无人选?”赵构追问。 秦桧说:“案子还没审清之前,换将恐怕会让军中有变。臣看还是让王子华先行代着,待官家治了岳云的罪后,再定夺人选也不迟。” 秦桧的话说得滴水不露,赵构点头道:“就依秦卿所言吧。秦卿也离家多日了,今日朕就不多留秦卿了,速速归家去吧。” 秦桧一刻都不想多待在这德泰殿,却还是耐着性子一步步退出。罗汝楫此人秦桧没打过交道,但也听说这位刑部员外郎为人正直,岳云落入他的手中,秦桧还能放心。再一想,赵构命罗汝楫为主审,恐怕也还是不想至岳云于死地,毕竟岳飞手中兵权在握。秦桧现在觉得事情好像没他之前想的那么糟糕,赵构如今还只是想夺了岳云手中的兵权,对岳家父子的杀心还没起。 秦桧边想心思,边出了宫门,看见大管家带着相府的下人,已经抬来了他的官轿,在宫门外等着他了。 “相爷是回府?”大管家把秦桧扶上了轿,在轿外问。 “嗯,”秦桧应了一声,唔着嘴咳。他恨不得马上就去大理寺,可谁知道赵构会不会派人盯着他呢?只能先回府,做个与己无关的样子给赵构看。 回到府中,王氏带着秦熺迎出来,拉着秦桧的手就是大哭。秦熺抱着秦桧的腿,一个劲撤娇,要秦桧抱。 秦桧拍拍儿子的头,边咳边道:“爹咳嗽,不能把病气过给你,爹以后再抱你。” 王氏看秦桧的脸色极差,忙就命身边的婆子把秦熺抱了下去,对秦桧道:“相爷还是快去休息吧,有事等明日再说也不迟。” 秦桧回到书房,王氏命人为秦桧备好温水,想亲自伺候秦桧沐浴,却被秦桧以不劳烦夫人为借口拒绝了。王氏无奈,只得退了出去,命翠翠等好生伺候,她先回房去了。 秦桧洗了个澡,吃了点东西,就在书房中坐等天黑。等天黑了后,秦桧着便装,由相府侧门溜了出去,也不坐轿,也不带随从,上了马就奔向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见秦桧便装孤身一人前来,心下明了,也不喊衙役,亲自带着秦桧去岳云的牢房,说:“相爷还是好好劝一劝赢官人。” 秦桧说:“他在这里过得不好?” 周大人说:“我是关照他,只是这赢官人性子也烈,不吃不喝跟自己较劲。” 关岳云的牢房面朝南,地方也还宽敞,是大理寺中最不磨人的一间牢房。大理寺卿把秦桧送至牢房门口,为秦桧开了门锁,便走开了。秦桧走进牢房内,岳云面朝墙壁在石床上躺着,听见有脚步声进来,一动也不动。 “应祥,”秦桧走到床前,喊了一声。 岳云的肩膀似是动了一下,但仍是不动。 秦桧坐在了床边上,说:“应祥这是连相爷也不肯理了?” 岳云听见“相爷”二字,猛地一翻身,看到的就是他两年没见到的人,正看着自己笑,笑容仍是他记忆中的温和关切。 秦桧捏捏岳云的脸,说:“真是瘦了!你都没好好吃饭吗?” “你回来了?”岳云说了句。 秦桧说:“如假包换,秦相爷我回来了!” “相爷!”岳云喊了一声,人就扑进了秦桧的怀里,双手把秦桧的腰一抱。 秦桧轻拍岳云的后背,“都当爹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呢?” “不是我,”岳云把头闷在秦桧的怀里说。 秦桧说:“我知道不会是你。应祥放心,相爷给把害你的人揪出来的!” 岳云手臂用力抱着秦桧,多日来受到的委屈似乎这会儿才找到一个人可以渲泻。“相爷相信我?” 秦桧说:“我不信你信谁?行了,不伤心,我回来了,一切都有我,你就安心在这里,等我的消息好不好?” “嗯,”岳云闷声应了。 秦桧也搂住了岳云,安抚地轻拍着岳云的后背,轻声细语地道:“周大人可是跟我告状了,你现在没事就在他这里折腾你自己,有没有这回事?说你是大人了,你却又耍小孩子的脾气!你说这样,除了让我们担心,让害你的人高兴,还有什么意义?真是个小傻瓜,亲者疼仇者快的事,你也做?” “我没有,”岳云闷声道。 秦桧说:“没有就没有吧,我请周大人代你备饭菜去了,一会儿你就吃给我看。我就说我们堂堂的赢官人,哪会做这样的事呢!” 岳云说:“相爷,我想出去。” 秦桧笑道:“过段日子咱们再出去也一样。应祥从军以来,就没休过假吧?这里我看前后左右也没人,地方也干净,穿堂风一吹,安静又凉快,你就当在这里度假,好不好?” 岳云抬头看秦桧,说:“度假是什么?” “就是什么事也不干,歇歇。” 岳云说:“那我要歇到什么时候?” 秦桧说:“你给我几天时间好不好?” “好,”岳云点头。 大理寺卿拎着个食盒走了来,就看见岳云小孩子一样窝在秦桧的怀里,不禁看得新奇,都道岳云跟父亲岳飞一样,是个铮铮铁骨的,没想到也有这样孩童的一面。 给读者的话:唉!梅果知道大家都不开心,请息怒啊!这文也就三元人民币上下啊! 69 岳云低头大口扒着饭,秦桧在一旁为他剔着鱼剌,剥着虾,还不时为岳云夹几筷子菜。 岳云却听着秦桧不时的咳嗽声,担心起来,放下碗筷说:“相爷怎么咳成这样?看大夫了吗?” 秦桧一边用袖子捂着嘴咳,一边说:“没事,受了点凉,吃点药就好了。” “什么开始咳的?”岳云问。 秦桧止住了这轮猛咳,对岳云道:“都说小毛病了,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你啊,就不要操心我了,哪有人度假还操心的? 岳云又拿起碗筷吃起来,问:“相爷今晚回去吗?” 秦桧说:“想我陪着?” 岳云不说话,但脸红了,他想起来了,秦相爷家中还有妻儿,哪有不陪妻儿,留下来陪他的道理。 “今晚我就陪你吧,”秦桧没注意到岳云脸上的红云,一口答应下来。 岳云觉得惭愧,却又高兴,望着秦桧笑。 秦桧为岳云盛了碗汤,说:“好容易又笑了,这才对,天又塌不了,你烦什么神?” 岳云喝了汤,关进大理寺以来,总算是好好吃了一顿饭。 秦桧又递湿巾给岳云擦嘴,完全是训练有素的店小二。 岳云那能说不烦神就不烦神,问秦桧道:“要是我父帅知道了,该怎么办?” 秦桧说:“你是被人陷害,你父帅还能再踩你两脚?” 岳云说:“父帅会怪我自己不当心,才会被人陷害的。” 秦桧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掂记!坏人要害你,总归能给他找到机会,你父帅不会怪你的。他要真怪你,相爷在呢,你怕什么?” 岳云憨憨一笑,“我知道相爷会护着我的。” 秦桧笑咪咪地说:“对嘛,”又问岳云道:“你跟我说说刘麟死的那天是怎么回事?” 岳云说:“相爷我真不知道,我去看他的时候,刘麟还是好好的。” 秦桧说:“那你那么晚怎么会去看那孙子的呢?” 岳云说:“有看他的侍卫来找我,说刘麟要见我,我就去了。我进去后,发现刘麟在睡觉,我就出去了。相爷,我真的什么也没做。” 秦桧说:“那那个传话给你的兵呢?” 岳云摇头,道:“周大人都查过了,说是没有我说的这个人。” “卑鄙!”秦桧马上就下了评价。 岳云却是不懂,说:“什么卑鄙?” 秦桧说:“这就是挖坑下套的精典手段之一么。不怕,你告诉我这人叫什么,长什么样子。” 岳云说:“我只知道他叫张三,长的,个子不高,也没什么特别的。” 张三,秦桧在心里骂,还李四呢!真他令堂的一点创意也没有!“那他脸上有没有什么痣?是胖是瘦?眼睛是大是小,鼻子是高是低,是不是酒糟鼻?是不是鹰勾鼻子,嘴巴是大是小,这你还记得吗?”秦桧问岳云。 岳云说:“他耳朵后面好像有颗痣,”岳云照着秦桧的问,又回想了一遍那个兵的样子。 秦桧说:“行,我有数了。那晚的守军是宫中的御前卫?” 岳云说:“是。” 秦桧就说:“老虎不发威,拿我们当HelloKitty!我呸!” 岳云听得发愣,老虎不发威,这话他听过,后面那是什么?“哈什么?”他问秦桧。 “哦,一只猫的名字,”秦桧说了句。 岳云说:“那猫叫什么?” 秦桧就说:“反正都死了,叫什么都一样。” 岳云把头点点,老老实实,一脸信任地看着秦桧。 秦桧复又坐在了岳云的身边,想起了巩氏怀中的小宝宝,突然就对岳云道:“应祥,你说你小时候是不是跟你儿子长的一样啊?” 岳云说:“相爷见到甫儿了?” 秦桧说:“是啊,我让阿木带着几个兄弟送母子俩去鄂州了。” 岳云抿了嘴,有心再对秦桧说些什么感谢的话,但下意识里他又觉着,秦桧不需要他的道谢。 “小东西,”秦桧这时候到是注意到岳云的神情了,能动的左手又开始蹂躏岳云的头发了,笑骂道:“你又在想什么糊涂心思呢?小云儿啊,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岳云一定跟他拼命,可从秦相爷嘴里说出来,就别当另论了。岳云只是抿了嘴笑,也不躲开,对秦桧说了句:“相爷你可欠了我两年的梨子了。” 岳云突然冒出来的这话,让秦桧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娃说的是什么,乐了,说:“一点破梨子你都能记我两年的账啊?” 岳云说:“相爷是想赖了?” 秦桧觉得岳云真是一个很单纯的人,他叫他不要担心,这娃就真不烦了,跟他算起梨子账来了。“今年请,好了吧?”秦桧有一下没一下地理着岳云的头发,心里想着要怎么把岳云从这牢里捞出去。 岳云许是很久没睡过一个踏实觉了,不多时就枕在秦桧的腿上睡着了。 秦桧知道自己一到后半夜就会咳得厉害,等到岳云睡熟后,轻轻把岳云的头搬到了枕头上,替岳云盖好被子,悄悄退了出来。 大理寺卿今日也没有回府,一直在大理寺的厢房里等着秦桧。 秦桧一路被大理寺卿的亲信侍卫领进了厢房,刚坐下来,就听大理寺卿问他:“相爷如今可有良策?” 秦桧说:“这当然是要好好查一查。应祥也是久经沙场之人,杀人还被人看见,这么蠢的事他怎么会做出来?周大人把那几个看到岳云出入刘麟房中的兵都找来,好好问问。” 大理寺卿说:“那都是御前侍卫,下官怕不好抓啊。” 秦桧说:“御前侍卫也有回家的时候,大人从家中抓,随意找个借口把人扣下细审,又是多难的事?” 这种做法不是君子所为,可这次大理寺卿是双手赞同。 秦桧说:“审那天,本相会到场,还劳烦大人通知本相一声。” 大理寺卿说:“那要是审不出结果呢?” 秦桧说:“那个叫德什么玛的蒙古人怎么样了?” 大理寺卿说:“德德玛招供后就自杀了。对了,相爷,那次我们共抓了百十名蒙古的奸细,这还是相爷的功劳啊。” 秦桧对这个结果也不关心,只是道:“我有办法让那蒙古好汉招,这帮人我还收拾不了?大人你只管抓人!” 大理寺卿如今对秦桧的信任度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当下就答应了去抓人。 秦桧掸掸衣袖,起身告辞道:“那就拜托大人了。” 大理寺卿又问了一句,说:“那罗大人那里?” 秦桧说:“罗彦济大人那里,本相自会给他个交待,大人只管抓人就好。” 大理寺卿亲自送秦桧从大理寺后门出去,看着秦桧走远,又机警地看看四下,无人才放心地回到大理寺中。 秦桧回到相府,也顾不上睡觉,命侍卫长去把王虎几个人找来。 秦桧知道现在要救岳云,必须两手都要抓,一是要让当天的证人改口供,二是在找一个凶手出来,找不到也创造一个出来。赵构这孙子无耻,他秦相爷就得更无耻! 王虎几个如今都在相府歇着,听到秦桧召见,从床上爬起来,就跑到了秦相爷的书房。 秦桧对王虎几个人说:“现在要救岳少帅,有两个办法,一是我们能证明刘麟是活够了自杀的,二是我们能现造个凶手出来。” 王虎说:“现造是什么意思?” 秦桧说:“我想这次的水这么深,真凶我们可能永远也找不到,那就只能凭空造一个了。” 一个兄弟说:“相爷是要栽赃陷害?” 秦桧说:“我们当然只害坏人,不害好人。” 几个已经不再混黑道的兄弟互看一眼,异口同声对秦桧道:“我们选第二个!” 秦桧就知道这帮人都是怕麻烦的人,不选第二个才叫出意外了!秦相爷清清嗓子,喝口茶压压咳嗽,道:“那我们就这样,明天你们就去跟城里到处打听一下,看看这段日子御前卫有没有人突然不干了,或者失踪的。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直接深入御前卫也好,去禁军套话也好,反正要把这名单打听出来。” 王虎说:“这个没问题,御前卫那么显眼,多少只眼睛盯着这肥缺呢,少个人肯定瞒不了的。” 秦桧说:“就是这个话,明天就行动,越快越好。” 大管家这时又跑来禀报道:“相爷,罗爷回来了,还带了个人来。” 秦桧听岳飞说了,罗孟又回金地寻他去了,听罗孟回来了,忙就道:“快让他进来,”秦桧说着,自己也走到走廊下等着。 罗孟几乎是架着一个黑衣人走进了院子。 秦桧就迎上去,笑道:“桑青你没事就好了。” 罗孟看着大管家出去了,脚步声也听不到了,便把双手一松,他架着的这个人竟一下子失去了支撑,死物一样就倒在了地上。 秦桧这时已经走到近前了,奇怪道:“桑青,这人是谁啊?” 罗孟道:“这是桑青刚杀的人。” 给读者的话:谢谢大家的理解,FL,梧桐,都谢谢啦! 70 秦桧现在对死人倒是不怕了,瞪着眼睛说:“这谁啊?你为毛杀他?” 罗孟小声对秦桧道:“此人一直跟相爷到大理寺,我在他回宫的路上下的手。” 秦桧太阳穴就发涨,原来赵构这孙子还是要跟他玩这一套。 王虎几个人知道自己此刻不能上前去,便都在走廊里站着。 秦桧说:“可还有人看见了?” 罗孟说:“没第二个人看到。这应该是禁宫的侍卫,相爷看,”罗孟递了个腰牌给秦桧:“这是禁宫的腰牌。” 秦桧细看这腰牌,做工是不错,但他是看不出来什么禁宫不禁宫,就知道了这倒霉鬼的名字叫骆一。秦桧回身招手让王虎几个过来,说了句:“把这人先埋到竹子底下去。” 王虎说:“你要把死人埋在这里?” 秦桧说:“还隔着个门,怕什么?埋!” 王虎带着兄弟个埋尸去了,秦桧与罗孟走回书房坐下。 罗孟到了金地,又听到两淮打仗,秦桧在藕塘的消息后,罗孟又从金地返回。等他到了藕塘,秦桧已随岳飞去了巴陵。罗孟再赶到巴陵,秦桧却又赶回临安去了。等罗孟赶回临安,正好看见秦桧从他眼前单人独骑飞驰而过,罗孟便又跟着秦桧到了大理寺,发现有人跟在秦桧身后。罗孟便也在暗处,一直等到秦桧从大理寺出来,这人往皇宫去,罗孟便在半路结果了这人,一搜身才发现,这是御前卫。 秦桧听了罗孟的讲述后,却是问道:“你吃过饭了吗?” 罗孟就觉得这人还真是心怀宽广,都这时候了还记挂他吃过了没有,说道:“用过饭了,相爷现在您想怎么办?” 秦桧骂道:“不就是欺负我没有暗卫吗?令堂的,改天我到少林寺找几个来!” 罗孟就想不通,这话题怎么又绕到暗卫上来了,不是应该说说怎么救岳云吗? 秦桧脑子里灵光一现,对罗孟说:“桑青,当年你也是禁宫的侍卫统领,你手下还有兄弟能介绍过我吗?” 罗孟被秦桧的跳跃性思维弄得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说:“是有几个得用的还在,只是在大理寺关着。” “怎么什么人都能跟大理寺扯上关系呢?”秦桧抱怨了一句。 这问题罗孟是真回答不了。 秦桧问:“是犯了什么事啊?” 罗孟说:“汴京城破的时候,他们偷了宫中的物件。” 秦桧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皇帝都被抓了,还不兴手下拿点东西?” “相爷你说什么?”罗孟真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秦桧,他刚刚没听错? 秦桧咳了一声,说:“没什么,你就当没听到吧。桑青啊,你写个名单给我,我明天就去大理寺要人。” 罗孟说:“相爷真愿意用他们?” 秦桧说:“除了那次错误外,他们人品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罗孟说:“这都是我的兄弟,偷东西是他们不对,但他们也只是想补贴家用的,一时犯了糊涂。” 秦桧说:“那他们是怎么被抓的呢?” 罗孟说:“他们在临安为御前卫时,被人揭发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啊,”秦桧叹了一句,赵构怎么敢用赵桓的人呢?向天再借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罗孟道:“相爷,如今官家对您已经起疑了,这该如何是好?” 秦桧说:“我替他去金地办了那么大一件事,官家还留我一命,你不觉得已经是天恩浩荡了吗?” 罗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来道:“这要如何是好?” 秦桧倒不在意,他跟赵构本就不是一路人,撕破脸就撕破脸。秦桧在朝中也混了这几年,很清楚在原装货的努力下,他手中的权力大,很大,极其大。赵构若想杀他,这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到的。与帝王相处,要不然就得到他完全的信任,受恩宠,享受荣华富贵;要不然就让皇帝不敢动手,受猜忌,但同样可以权倾朝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相爷?”罗孟等了半天,见这位又是一副神游天外的神情,忍不住又喊了一声。 “没事,”秦桧回过神来,冲罗孟很阳光的一笑,“官家如今还离不开我。” 赵构建立南宋时手中只两千兵相随,数次遇上权臣逼宫的事,唯一的亲子也是在当年苗傅、刘正彦之乱时,受惊而死的。赵构手中并没有直接听命于他的军队,虽然曾组建过御前军,但最终还是被三分,归到了韩、刘、张三帅的麾下。现在赵构所能直接依仗的,只是内宫的御前卫,而临安禁军的实际撑控者是那个昔日的原装秦桧。现在的秦相爷很清楚,赵构不过是一个高超的走钢丝皇帝。赵构需要秦桧一党去平衡李纲、赵鼎一党的势力,需要刘光世、张俊去平衡岳飞、韩世忠的势力,这两个平衡一旦打破,赵构必定引火烧身。秦桧就是知道赵构现在还离不了他秦桧。 王虎几个就在院外的小竹林里,挖了坑,把这御前卫骆一给埋了。 这夜秦桧书房的灯烛又是燃了一夜。 等二日,王虎几个人出去打探消息了,罗孟就守在了相府里。 秦桧刚返京,按理还有三天的假期,便没去上早朝。等赵构退了朝后,秦氏邪恶集团的成员们,只要人在临安的,都跑到了相府来聚会。秦桧干脆就在西花厅大摆了酒席,喊来了临安城最红的歌舞班,花天酒地起来。 半个时辰后,宫中的赵构就看到了秦相府酒宴的出席人员名单。 “骆一还没找到?”赵构边看名单,边问。 站在下面的御前卫统领摇头。 赵构说了句:“不用找了,看来骆一是回不来了。” 御前卫统领心一颤,但什么也没说。这临安朝堂的水有多深,他是知道的。骆一回不来,只能说明这位兄弟的命不好。 赵构仔细看着手中的名单,就好像这是一篇文采极佳的诗作一般,看了许久。 岳飞二公子岳雷跟王德站在秦相府的时候,有点犯晕。知道的这是相府,不知道以为这是菜市场。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还都是整箱整箱的礼往相府里送。岳雷便纳闷,兄长一直都说秦相爷是个很好的人,可是好人会受贿吗?岳雷就从来没见过哪个人敢这样登他们岳府的门。 大管家一头是汗的迎了上来,一贯的点头哈腰,对王德道:“将军请跟小人来,相爷在书房等着呢。” 王德说:“相爷今日大宴宾客,我们不会打扰相爷吧?” 大管家说:“不能,不能,相爷说了,将军才是贵客。” 王德便带着岳雷走进了热闹非凡的秦相府。 71 秦桧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岳雷,一看跟岳云很像,只是更文气一点,就想看来这哥俩的亲娘还真是DNA强大,生下来的两个儿子,都像她。 岳雷也是第一次见到秦桧,一看之下就觉得亲切,这位相爷很漂亮,就像画中人一样,笑起来嘴角弯弯的,一点相爷的架子也没有,很温柔,甚至还带着点与身份不太符的俏皮。 秦桧让王德坐下,把岳雷叫到了身前,说:“我听你嫂嫂说了,你一直在背嵬军中,按理说军中是安全的,可是发祥,我还是想先送你回鄂州去。” 岳雷马上就摇头道:“相爷,发祥怎可让兄长一人在临安受苦?” 秦桧暗自点头,这小岳雷还是有良心的。 王德在一旁道:“末将也觉应送二公子回鄂州最为稳妥,可是太学院那里请不下假来。” “太学院?”秦桧没想到拦着岳雷的竟是太学院。 王德说:“是啊,李大人亲自去请,都没请下来。” 秦桧说:“子华就先安排发祥走,太学院那里我去,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铁面无私呢!孩子病了,还不给返家?出了问题,他们太学院负责?” 岳雷愣怔着道:“相爷,我没生病。” 秦桧说:“你是没病啊,这就是个理由,找个大夫开张条子不就得了。” 岳雷更是适应不了,小脸苦着说:“这样也行?父帅知道不会饶我的。” 秦桧就想,亲娘哎,岳大神在日常生活中到底是个什么状态啊,为毛儿子一个个都怕他怕成这样呢?活脱脱小绵羊见到大老虎啊!“你这孩子,”秦桧无奈道:“你不跟你父帅说,你父帅怎么会知道呢?你放心,相爷绝对不会出卖你的!” 岳雷看向王德求救,岳雷的接受能力远不如他的父兄,秦桧对他来说就像一个从未知世界来的未知生物一样。 王德却只能冲岳雷干笑两声,他能有什么办法?在王德看来,秦桧能当上丞相,自有他的过人之处,至少他们出马办不成的事,这人出马不费力就能办成。 大管家这时又跑了来,禀道:“鄂州岳府来人送信。” 秦桧忙让大管家请送信人进来,一边心里就已经知道,岳云的事岳飞是知道了。 岳雷一看这送信人就站了起来,喊了声:“俞伯。” 这人见到岳雷也忙行礼,喊岳雷一声:“二公子。” 秦桧一问才知道,来的人竟是跟着岳飞出生入死多年的岳府大管家。秦桧拆开岳飞写给他的信。这次岳飞的信很长,开头就叮嘱秦桧要按时吃药,要找太医看,不要劳累,要多休息,还抄了个药方给他,说是问到的治咳良方。又告诉秦桧,他送去鄂州的金地好马已经收到,筹建马场的事已经完成大半,让秦桧不必担心。直到最后,岳飞才提到岳云,请秦桧多为关照,若真是岳云的错,也不要包庇。岳云的妻儿和岳雷也请秦桧看护着些。 岳飞这信通篇也没提个谢字,从语气中就能感觉出他没把秦桧当外人。秦桧心中一甜,这也是自己流血牺牲,鬼门关进出几回,才换来的待遇啊! 岳大管家却一直在看秦桧,岳飞的吩咐,就是让他看看秦相如今身体是否有好转。这一看之下,岳大管家是暗自皱眉,这位相爷如今精神头看上去还不错,但两颊有不正常的红晕,一咳起来就是半天也止不住。接信,看信用的都是左手,右手一直缩在衣袖里,显然手上的伤势也没有好转。 秦桧也没深究岳大管家为何要盯着他看个不停,看完了信,笑着对岳雷道:“你父帅可是把你交给我了,我看就这样吧,你就随岳管家一起回鄂州的。你也不用担心你兄长,有我在,没人敢给他苦吃!” 岳飞的话放在那儿了,岳雷哪敢说个不字,点头答应了。 秦桧用左手,歪七扭八地又给岳飞回了封信。告诉岳飞,岳云的事只是误会一场,让岳飞不用担心,由他秦桧来解决。又说了一些拍岳飞马屁的话,扬扬洒洒一大篇,装信封里,封好了口,交与岳大管家收下。 秦桧又道:“发祥就不用回军营收拾行李了,需要什么就从相府拿,马上就回鄂州去吧。” 岳大管家带着岳雷下去准备了。 秦桧才又对王德说:“这些日子辛苦子华将军了,我已与官家说了,这段时间背嵬军就由将军统领。” 王德说:“末将定当尽力。” 秦桧又问:“近日可有御前卫的人去背嵬军?” 王德说:“御前卫统领倒是下贴请末将过府一叙的,只是末将没去赴约。” 秦桧一笑,道:“子华将军放心,背嵬军不会久驻临安的。” 秦桧的话给了王德一颗定心丸,远离临安,对背嵬军来说是最好的事,既能一展抱负,又可远离临安的是是非非。 秦桧起身道:“走,跟我去西花厅好好乐上一乐。” 王德从命,沙场上这位外号“王夜叉”,不过在秦桧面前,这位勇将很是乖巧。淮西军王德是回不去了,赵构也不是不能依附,但进御前卫,但对梦想杀敌报国的王德来说,这显然不是他的梦想所在。赵构也可下旨把他派往其他军中,但王德在这些军中就会被当成皇帝的眼线,永远是个外人,这同样是王德不希望的。这样算下来,只有秦桧这棵大树是王德能依附的,况且王德也不讨厌秦桧这个人。 岳大管家带着岳雷离开相府,径自往鄂州去了。 相府的这场酒宴一直开到了入夜时分,宾主尽欢。 邪恶集团的成员们,都在秦桧的鼓动下集资参与了在金地的投机倒把,这次都发金难财赚了个盆满钵满。现在个个都指望着伟大的秦相爷带着他们继续前进呢。秦桧席间就提出,朝廷改马政一事已经是势在必行,如果能从蒙古、西夏搞来好马,那又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蒙古的路子也不是不好找啊!”秦桧话音刚落,自告奋勇者马上就出现。 看着下面激烈的商讨场面,秦桧就想,虽然这是一窝蛇虫鼠蚁,但还是能干活的啊! 相府的酒宴于一更天才散了。其间吃了好酒好菜,调戏了临安城的头牌美女,又定下了从蒙古、西夏走私马匹的计划。秦氏邪恶集团的第三次会议于相府西花厅圆满结束。 秦桧送走了自己的同党,正准备去大理寺看岳云,宫里又来了人,传赵构的旨意,说是今晚月色不错,让秦桧进宫去赏月。 孙子!秦桧就知道赵构这孙子是个给脸不要脸的人。今日虽然是三日假的第一天,可按秦桧一向溜须拍马的常理,早朝不去,但一定会进宫去见赵构请安问好。今天秦桧就是不去,在家里大宴同党,赵构这孙子就又贴上来了。赏月?赏你妹吧!秦桧心中大骂,又不是十五中秋,赏个鬼月啊?! 72 赵构的示好,自然换来秦桧的热烈反应,君臣两人再次亲密无间。御前卫骆一的死,没有人再提起,就好像这世上从来就没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秦桧有时候会想,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啊。 王虎几人在临安城打听了几日,写了份名单给秦桧。秦桧一看这名单,还真有一个叫张三的。再一看,这张三就是岳云下狱后的第二天辞的职,家乡还就是在临安近郊的落霞村。秦桧觉得老天爷终于开始向他露出笑脸了,“上天保佑啊,”秦桧对老天爷说道:“您就保佑这位能更蠢一点,就躲在他老家没跑路啊!” 王虎带着一队相府侍卫气势汹汹地就杀奔落霞村去了。 大理寺那里也来了消息,那几个人证都被大理寺卿一个不落地全抓了。 秦桧赶到大理寺,老远就听到这六个御前卫的高声叫骂声。 “什么话也没有,就是骂,”大理寺卿向秦桧汇报。 秦桧说:“这六个人是一起当班的?” 大理寺卿说:“是,他们是一队的。” 秦桧就说了句:“那就行,看我不整死这帮孙子。” 大理寺卿顿生大戏来临的感觉。 秦桧走到牢房门口,笑道:“怎么?各位的嗓门还真是大啊。” 六人一看秦桧,都即时住了口。看到秦桧出现,这六人也都明白了,真正跟他们过不去的不是大理寺,而是这位秦相爷了。 秦桧说:“怎么不骂了?大理寺会随便抓人吗?本相给你们一天时间,好好想想,自己做错了什么!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况你们只是官家的奴才!少了你们六个,明天本相就能给官家再增六十个御前卫!” 听了秦桧这话,关着的六个人都是往后缩了缩脖子。骆一是怎么死的,他们都知道,不声不响地人就没了,也没见上头给个说法。别人倒也罢了,秦相要是动手,怕是官家也不会护着他们了。 秦桧脸上的笑容还是不减,说道:“好好想想,明天本相再来问,说不出来的,就别怪本相无情了。” “相爷!”一个御前卫大着胆子跪着对秦桧道:“小人真的不知所犯何事啊!” 秦桧说:“现在不知道不要紧,明天知道就行了。” 御前卫都不吱声了。 秦桧对一旁的衙役道:“他们要是再骂,就把嘴堵了,这是大理寺,不是关疯狗的地方!” 看着已经老实了的御前卫,大理寺卿对秦桧的好感是更上层楼。 秦桧与大理寺卿走到偏厅坐下,秦桧就又开口跟大理寺卿要人。 大理寺卿看看秦桧给他的人员名单,为难道:“这些人都是犯了大罪,终身监禁的啊。” 秦桧说:“这我知道,大人就让他们入奴籍,我出钱赎他们出来,多少钱全凭大人开口,我秦桧绝不还价。” 大理寺卿听了这话,哭笑不得,这又不是街上买鸡买鸭,还不还价? 秦桧还真像是在买鸡买鸭一样,对大理寺卿说道:“行不行,周大人给句痛快话吧!” 大理寺卿说:“没有大赦,下官就是有心,也给不了相爷一句痛快话啊。” 秦桧是早就打算好了,说:“一月之后,太后整寿,官家会大赦天下,所以周大人不用担心。” 大理寺卿说:“那就等一月之后?” 秦桧说:“我急着用这些人,所以就提前一月让他们出来吧。这一月间,他们还是你大理寺的囚犯,等一月之后,再贬他们为奴,大人觉得如何?放心,出了事我担着。” 大理寺卿清楚,秦桧要的这十个人都是原禁宫的侍卫,全都是一身的好武艺,就这么关在大理寺一辈子,是可惜了。大理寺卿也不是一个没胆量的人,权衡了一下,就对秦桧道:“也好,这十人相爷就带走吧。” 秦桧也不客气,说:“桑青就在外面等着呢,让他带这十人走吧。我去看看应祥。” 这是私下交易,大理寺卿也没开公文,就把已经准备在大理寺要把牢底坐穿的十个前禁宫侍卫从牢里提了出来,交与了罗孟。 一帮兄弟都是多年未见,乍一见到面,铮铮铁汉,不时兴抱头痛哭,但也是唏嘘不已,眼含热泪。罗孟生怕事情再有变,不多停留,带着兄弟们离开大理寺就往相府去了。 大理寺卿看着这帮人走远,才突然想起来,秦桧不是说要赎这帮人的吗?怎么后面就不提这个话了?大理寺卿意识到,自己怕是被秦桧给阴了。 朝南的牢房里,岳云仔细看着秦桧已经伸不直的右手。秦桧是不急,岳云却是急得不行,一个劲地问:“太医看了?是怎么说的?” 秦桧说:“伤了筋,说是难好。应祥你是不知道,这手就是被完颜晟那个鬼畜用剑砸的,不过我也没让他好过,差点让那鬼畜成太监!怎么样,你家相爷还是很英勇的吧?” 岳云无心去想秦桧口中的鬼畜是什么意思,光听秦桧讲的这两句,他就遍体发寒,觉得后怕,说:“相爷,你怎么会遇上金主的?” “呃,”秦桧这才想起来,岳云还不知道他去金地的事呢,马上就想得怎么把这关忽悠过去。 岳云却是反应过来了,说:“你不是去四川,是去了金地?” 秦桧说:“我说我在四川遇上的完颜晟,你信吗?” 岳云的俊脸沉了,说:“相爷觉得我会信吗?” 秦桧看岳云生气的样子,还别说这娃与岳飞毕竟是父子俩个,生起气来是一模一样,气势逼人啊!“生气啦?”秦桧讨好岳云道:“国家机密,我也不好多说啊!你看,连我夫人都不知道这事,理解万岁,好不好?咱们理解万岁。” 岳云说:“我对相爷来说是外人吗?” 秦桧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劲,但也来不及多想,哄岳云道:“应祥当然不是外人,你看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不能对别人说啊,不能我就犯错误了。” 岳云气恼中,秦桧说的话都有道理,可他就是生气,气秦桧有事不告诉他,要不是今天说漏嘴了,估计这人永远也不会告诉他。 秦桧一边说好话哄着岳云,一边想着岳云刚才的话,怎么越想越觉着,岳云在要求他的地位在他秦桧心目中要高于王氏的呢?这娃是不是被关傻了? 岳云的小脸一直就挂着,大有要跟秦桧气上几天的架式。 最后秦桧无奈了,好话说尽了,这娃就是油盐不进,“气性这么大啊!”秦桧一把搂过岳云,动嘴不行,就只有动手了,把岳云的头发乱揉了一通,然后“叭”的一口,在岳云的发间重重亲了一下,说:“不准再气了啊,不然相爷就生气了!” 岳云闷声道:“你要是出事怎么办?回不来了,怎么办?” 秦桧哈哈笑着说:“现在在你面前的不是活人吗?还是你真当你家相爷是吃干饭的?” 岳云不啃声。 秦桧又在岳云的发间狠亲了一下,“再在里面忍两三天,我会来接你的!” 岳云的脸飞红了一片,却只是窝在秦桧的怀里,“嗯”了一声。 73 这天夜里,翠红楼的老鸨带着一帮“女儿”们来到了大理寺。大理寺卿事先已得到秦桧的通知,虽满心狐疑,但还是放这帮女子进了大理寺。 第二日,赵构为了六名御前卫被抓一事专门召大理寺卿入德泰殿。 大理寺卿顶着一张黑眼圈严重的脸前来面圣,对赵构说:“官家,这六人惹上了奸淫的官司,臣正在加紧查办中。” “你说什么?”赵构生怕自己听错了,把脖子都伸长了问。 大理寺卿说:“回官家的话,这六人惹上了奸淫的官司。” 昨夜那六名御前卫是一夜春宵,谁知道第二天,这六人睡着还没醒呢,那一帮伺候了这六人一夜的美女就在老鸨的带领下,跑到大理寺的大门外,击鼓鸣冤了。一帮小美人是又哭又喊,很快大理寺外就被围观的群众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老鸨子当众发表了一篇声泪俱下的演说,其中心思想就是,青楼女子不可欺,誓要为自己受到欺辱的女儿们讨一公道。 大理寺卿是全程旁观六名皇家的御前卫,是怎么一夕之间变成嚣张跋扈,下流无耻,连青楼女子都不放过的混蛋人渣的。大理寺卿不用想,知道这帮人后面站着个秦桧,不得不佩服这人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赵构把大理寺卿可能回他的话都想遍了,也没能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借口,小白脸扭曲了,说:“周卿此话当真。” 大理寺卿说:“现在此事已经传遍临安城,苦主和证人都有,臣不敢欺瞒官家。” 赵构气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李纲、赵鼎带着一帮大臣来了。 赵构说:“卿等找朕何事?” 李纲就说:“官家,此次犯下奸淫之罪的六名御前卫,全是岳云一案的指证人。臣认为,这六人品性恶劣,其言不可信。” 赵构说:“一事归一事,怎可混为一谈。” 赵构这话一说,底下这帮大臣全炸了窝,如开辩论大赛一般,跟赵构辨。连妓子都不放过的人,简直就不能称之为人,连人都不能算,那说出来的话就更不能听!更有大臣向赵构提出,说不定就是这六人害的刘麟,嫁祸给岳云。 大理寺卿乖乖在一旁当壁花,这个时候他要开口哪才是傻子。 赵构气得脸色铁青,恨不得喊侍卫来,把这帮大臣全拖下去,一刀一个,全砍了。 守宫门的侍卫长这时也跑了来,向赵构禀道“官家,太学生们都聚在了宫门外。” 赵构说:“他们要干什么?” 侍卫长说:“他们要向官家进万言书,望官家借两淮大捷的余威,发兵伪齐。” 赵构没把御书案给掀了,这是都要造反啊! 大理寺卿就在想,这不会也是秦桧这强人煽动来的吧? 赵构起身就走,随你们闹,横竖你们敢拿皇上怎么样? 李纲一帮人就往德泰殿的地上一坐,扛上了。 大理寺卿退出殿来,出了宫门,一看好嘛,一帮子太学生在宫门口的地上静坐示威呢。大理寺卿额上冒了汗,看来岳云是很快就能无罪脱身了。 赵构进到内殿,又有太后延年殿的总管太监来找他,说是太后有请。赵构只得又起身往延年殿去。 刚南归不久的韦太后一见赵构就嚎啕大哭。 赵构懵了,忙道:“母后这是怎么了?是何人如此大胆,敢惹母后如此伤心?母后说出此人,朕定不轻饶! 韦太后大哭着说:“皇儿是不是不想与你父皇、皇兄报血海深仇了?!” 赵构一听这话,跪下了,说:“母后何来此话?如此深仇,朕一日也不敢忘。” 韦大后说:“岳云是岳飞长子,少小从军,就无功劳也有苦劳!岳飞更是保我大宋江山的擎天栋梁,你为个叛臣之子就要治岳云的罪?皇儿啊,你也不怕寒了那些为你浴血沙场的将士的心啊!刘麟是个什么东西,皇儿你还要为他报仇吗?” 赵构脸涨得痛红。 韦太后是一点面子不给亲儿子,哭道:“哀家是个后宫妇人,见识有限,是不该管你朝堂的事,可是这事哀家看不下去了!你马上去把那个刘麟挫骨扬灰!” 赵构喊了一声:“母后!”他要治岳云,当然不是为了刘麟,可这话他无法对太后说啊。 韦太后便又是大哭,边哭边喊:“先皇啊,臣妾恨不能就随你去啊!德基儿啊!(赵构字德基)你知道你母后在金地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啊!你不能自毁江山啊!要是这样,你不如先把母后斩了,阶下囚的日子,你母后是再也不过的!” 太后又哭又喊,把吴皇后和张贤妃这些后宫嫔妃都招了来,陪赵构一起跪在太后面前。皇后等人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就只磕头,不敢说话。 赵构无奈,重重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说:“母后安心,朕会将那刘麟挫骨扬灰的。” “那岳云呢?”太后一点也不含糊地问。 赵构说:“母后放心,朕会给岳家一个交待的。” 赵构跪了半天,头不知道磕了多少个,才让韦太后不再嚎了。留下皇后等人陪着太后,赵构退出延年殿,站在殿外就问延年殿的太监总管:“今日有谁来过?” 太监总管说:“回官家的话,今日有几位诰命夫人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赵构说:“哪几位诰命?” 太监总管说:“回官家的话,是李纲大人的夫人,赵鼎大人的夫人,胡铨大人的夫人,吕源大人的夫人,叶梦得大人的夫人,……”太监总管报了一大堆夫人出来。 赵构听了后说:“秦相的夫人没来?” 太监总管说:“回官家的话,秦相的夫人没有来。” 难道不是秦桧?赵构茫然了,这种在人后院下手的事,向来只有他秦会之才干得出来啊。其实赵构忘了一件事,秦桧不干,他能教人干啊。平日里秦相爷跟李纲大人们不是一路人,但为了救岳云,不是统一战线也成统一战线了。 这时,秦相爷正在相府哄骗王虎他们从落霞村抓来的张三。 张三张大嘴一副傻样地看着秦桧,说:“相爷说杀刘麟是大功一件?” 秦桧此时已经看到张三左耳后是有一个痣,当下就肯定这人就是陷害岳云的首要分子。“刘麟是伪齐太子,他爹刘豫是个乱臣贼子,你以为我们会留着这么个东西,好吃好招待,好房子给他住着?”秦桧问张三道。 张三说:“那为何官家还要将岳少帅下狱呢?” 秦桧说:“这你就不明白了,官家是想封岳云爵位的,可是这岳云年纪小,又无甚功劳,只不过仗着他是岳飞的儿子罢了。官家怕这一封爵不能服众,所以就想先让岳云受点委屈,过段日子再说岳云无罪,如此一来为了补偿岳云受的委屈,官家再封他个爵位,也没人再说什么了。本相的话,张三你听懂了吗?” 话是有点绕,可张三还是听懂了,把头点点。 秦桧就接着道:“岳飞已经功高震主了,岳云再封了爵,这朝中怕就无我们这些人的立足之地了!” 张三说:“那相爷想小人怎么做?” 秦桧很诚恳地对张三道:“这功劳与其让岳云得到,还不如就由你得呢!” 张三感觉天上掉馅饼了,“相爷是说小人?” “是啊,你是第一个举报岳云的人,这功要抢,自然也是你最适合啊!”秦桧拉张三坐下,以一副为张三作想的姿态,对张三道:“你放心,从此以后有本相的照顾,你的仕途只会更好,不会更差的。” “真的?”张三问。 “真的!”秦桧郑重道:“我一朝丞相,还会说假话吗?!” 不能把人都当傻子看,可当人面临荣华富贵似乎垂手可得的时候,秦童鞋是觉得,很多人的智商都会严重退化,直至为零。 74 当张三跑到大理寺说自己才是杀了刘麟的英雄,并当堂签字画押后,大理寺卿差点当场狂笑。一旁的官员、衙役看着这位“英雄”都在想,这世上还真有上赶着寻死的人啊! 大理寺卿态度和蔼可亲地请张三“英雄”进了牢房。转身回到公堂,一边命人去请负责主审岳云案子的罗汝楫大人,一边亲自下笔如飞,写起了结案报告。 罗大人一会儿工夫匆匆赶到,看着大理寺卿写的结案报告,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事从头到尾,罗大人都没看懂过,这人都疯了不成?罗大人犯着晕乎。 大理寺卿说:“罗大人,我们是不是进宫去面圣,告之官家此案已结啊?” 罗大人说:“这都有凶手来签字画押了,自然就是结案了。” 两位大人一起入了宫。 此时太学生还在宫外静坐示威。 李纲等大人还在德泰殿静坐示威。 赵构在文华殿接见了罗、周二人。 二人进殿一看,秦桧竟然也在,站在赵构的下首正与赵构说笑呢。 赵构见罗、周二人进殿了,才停止了与秦桧的说笑,问这二人道:“二卿前来何事?” 罗大人就说:“启禀官家,伪齐太子刘麟被杀一案现已查明真相。” 赵构说:“查明了?” 大理寺卿周大人就把结案报告往上一递,说:“此案已结,请官家过目。” 秦桧亲自上前从周大人手上接过报告,转呈给了赵构。 赵构一看这结案报告,是火冒三丈,差点没气晕过去。 秦桧还在底下说:“臣也知道官家对岳云寄于厚望,但此次岳云犯下大错,辜负了官家,臣也觉惋惜,又觉这岳云着实可恨!但江山代有才人出,官家也不必太过失望,少了一个岳云,必有千万个岳云站起来!” 赵构的全身都在发抖,手里的结案报告被他揪成了一团。 大理寺卿是觉得说秦相爷是强人还不恰当,这人就是神人啊! 罗大人听了秦相爷的话,却是不乐意了,冲秦相爷开炮道:“谁说刘麟是岳云杀的?凶手另有其人!今日刚去大理寺投案自首,现人就在大理寺中。” 秦桧说:“这人脑子被驴踢了?知道这是死罪,还跑去自首?” 罗大人说:“自是因为良心不安!” 秦桧说:“这人还有良心?本相还以为他良心已经被狗吃了呢!” 罗大人冷哼一声说:“自是有人早已没了良心!” 秦桧笑着问:“罗大人说的是谁啊?” “你!”罗大人要是个武人,就冲上去跟秦桧这小人搏斗了! 秦桧这时却像才反应过来一样,说:“凶手不是岳云?!” 罗大人说:“怕是要让相爷失望了,凶手是原御前卫张三。” 秦桧一脸的错愕,看向赵构。 赵构这时倒是恢复过来了,说了句:“既然真凶投案,那就把岳云放了。刘麟之死,事关重大,明日朕亲去大理寺问案。罗卿,周卿退下吧。” 两位大人听赵构说放岳云,马上就觉得压在心中多日的大石终于不见了,脸露喜色,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秦桧对赵构说:“官家就这么放了岳云?” 赵构说:“秦卿觉得不能放?” 秦桧说:“岳云一放,那背嵬军不又是要由岳云统领了?” 赵构盯着秦桧,试图看出这人的真实心意来,这人与岳飞还是仇人? 秦桧皱着个眉头道:“这张三又是怎么回事?不会是受了什么人指使,才跳出来顶罪的吧?” 赵构说:“朕明日定会问个明白。” 秦桧说:“官家英明,岳云放了,还能再抓嘛,是臣思虑不周了。” 赵构神色缓和下来,说道:“留下与朕一起用膳吧。” “臣遵旨,”秦桧跪倒谢恩。 李纲大人一帮人听说岳云无事了,都迅速撤退出德泰殿。 宫外的热血太学生们却还是不走,一定要等赵构一个答复。 “有秦相呢,”李大人在宫门口轻飘飘地说了句,众大臣就都放心大胆地各自回府了。 罗、周二人回到大理寺,就听见下面人来报,张三已于牢中用石片割脉自尽了。两位大人听说人死了,反而更是放了心,这下死无对证,岳云是彻底无事了。 秦桧陪着赵构在御花园的揽月阁用膳。 赵构席间就问秦桧:“秦卿此次在两淮,有何感悟?” 秦桧道:“一场大捷固然值得欣喜,只是臣看那刘帅实在是,……”秦桧叹了一口气。 刘光世是个什么货,赵构也很清楚,便道:“除了他,朕又能把淮西军交与何人?” 秦桧道:“臣不是说刘帅不好,只是身为一军之帅,这刘帅不能安内,也无攘外之心,实在是让臣这心不安啊。” 赵构说:“卿有办法?” 秦桧说道:“臣看王子华这个人还是好的。” 赵构说:“他不是被刘平叔赶出来了吗?” 秦桧摇头笑道:“臣倒是去问了一下这事。官家,这淮西军中,郦琼和王德只能留一人。” 赵构又警觉起来,说:“秦卿怎么如此看重王子华?” 秦桧说:“翻翻过去的功劳簿,淮西军的胜仗基本上都是这王子华打的,这是骗不了人的。官家,如今这王子华在背嵬军中尚屈于岳云之下,如此境地正是英雄没落之时,这时官家对他提拔一二,臣看这王子华必定对官家感恩戴德。” 赵构的心又一次被说动了,如果得到了王德的忠心,就可以得到淮西军的话,赵构是不会吝啬对王德施以恩宠的。“那背嵬军又该如何是好?”赵构问秦桧。 秦桧大包大揽地对赵构道:“背嵬军不过八千人,陛下若想要,臣可再替官家组建多少支背嵬军都不是难事。” “秦卿的意思是郦琼不能留了?” “郦琼是刘帅的死忠,于官家何用呢?” 赵构陷入沉思。 秦桧咳了一阵,心里却在想,也不知道罗孟在大理寺得手了没有。 总管太监这时又来报,大理寺卿求见。 赵构说:“宣。” 大理寺卿来到这揽月阁,当头就又给了赵构一棒,“启禀官家,那凶犯张三于狱中自尽身亡了。” 赵构直接就掼了手中的酒杯,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秦桧也问:“这是何时发生的事?” 大理寺卿道:“臣与罗大人尚在文华殿时,凶犯张三便已身亡了。”周大人这话的意思就是,这事跟我们都没关系。 赵构看向秦桧,见秦桧隐有恼怒之色,心下才有些相信,岳云此事真与秦桧无关。 秦桧就在心中感叹,演技来自于生活啊! 75 赵构与秦桧继续边吃边谈话,你是虚情,我是假意,都没安好心。 大理寺卿又返回大理寺,下了轿就看见岳云洗漱一新,从大理寺里走了出来。 “周大人,”岳云看见大理寺卿,忙上前行礼。 大理寺卿点头微笑道:“应祥是要回去吗?” 岳云说:“我想先去看看相爷。” 大理寺卿忙就一拉岳云道:“应祥你跟我来,我有话与你讲。” 岳云不知又出了何事,跟着大理寺卿到了偏厅,坐下后就问:“周大人找应祥何事?应祥现在还不能离开吗?” 大理寺卿摆摆手,道:“应祥,此次相爷为了你也是殚精竭虑了。” 岳云说:“这我知道。” 大理寺卿道:“只是这次相爷都是隐在幕后,你可知道原因?” 岳云说:“相爷是为了避嫌。” 这孩子,大理寺卿摇头,你又不是秦桧的儿子,你们俩要避个什么嫌?“应祥啊,相爷这么做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是他救了你,知道了?” 岳云不解,说:“这是为何?” 这要是个好为人师的,一定会有心为岳云讲讲朝堂之上的黑厚学,可周三畏大人不好这一口,只是说道:“这种事情你不懂也罢,只记住我一句话,相爷自会去看你,你不要去看相爷,记住了?” 偏岳云是个好学之人,问道:“这是为何呢? 周大人很技巧性地说道:“你让秦相说与你听不是更好?” 岳云反正是不明白,但也看出大理寺卿是不想多说的,便起身告辞道:“那应祥就听大人的话,我回军营去。” 大理寺卿只得又提点道:“现在背嵬军由王子华暂理,官家还无旨让你回去,你怎么好回军营呢?先回家去吧。” 岳云看着大理寺卿,还有点想不过来。 大理寺卿便又看着着急了,这娃在临安也混了有两年多了,怎么到现在还是一张白纸呢?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难不成还真有人能护他一辈子? 门房这时跑了来,李纲等人亲自来接岳云了。 大理寺卿对岳云道:“快跟我去大堂吧,李大人他们为了你,也是奔忙了这些天。” 岳云嘀咕了一句:“相爷说来接我的。” 大理寺卿心说这娃还真是个死心眼!“听话,”周大人不知不觉就把岳云当小孩了,“不能给相爷添乱,他现在人还在宫里呢。” 岳云被李纲大人带走了。 大理寺卿松了一口气,与岳云相处,周大人总觉得自己是太阴暗了。 师爷走了过来,问道:“大人,那六个御前卫要怎么办?” 大理寺卿说:“问秦相去吧。” 师爷就想,现在大理寺也是秦相爷的天下了? 岳云在李府用了酒宴,入夜之后方才告辞出来回府。秦桧借给岳云的府宅与相府就在一条街上,岳云路过相府,还在相府外等了一会儿。 相府大管家迎出来说:“岳少帅无事了?小人就知道岳少帅吉人天相,必定会无事的!” 岳云并不习惯与人客套,只是笑了笑,问大管家道:“相爷回府了?” 大管家说:“回岳少帅的话,还没呢。岳少帅要进府去等相爷吗?” 岳云还记着大理寺卿的话,说了声:“算了,相爷回府,劳烦告诉相爷一声,就说岳云回家了。” 大管家说:“小人定把话转告相爷。” 岳云归家。妻儿、兄弟都已回鄂州了,此刻府中只几个仆人留守,见岳云回来了,都出门来迎,个个欢天喜地。 岳云坐在了自己的书房里,这书房里的家具摆件,包括那两大排书都是秦桧两年前给岳云安置好的。岳云在军营的日子多,这些书两年来竟是一本也没动过,但跟房中的每一件家具摆件一样,每本书都被岳云收拾的干干净净。 有岳家的老仆给岳云端来了醒酒汤。 岳云也不喝,只是对老仆说:“你们都去休息吧,我过一会儿再喝。”老仆答应着就要退下。 岳云却又说:“今晚门就不要上锁了。” 老仆说:“大公子,今晚有客人要来?” 岳云道:“可能会有。” 老仆答应着退下了。 岳云等老仆出去了,醒酒汤是一口没喝,反而又拿出一壶酒来自斟自饮。岳云的酒量很好,李纲等人都是他的长辈,当着长辈的面岳云不敢多喝,所以今日的酒宴,岳云根本就没喝痛快。 秦桧在宫里跟赵构这顿饭从中饭吃到晚饭,君臣二人也不完全是斗心眼,还是谈了一点正事。 在是否马上去灭了伪齐刘豫的问题上,秦桧的意思就是,马上去拍死刘豫。 赵构为难,说:“战事一起,这军饷粮草从哪里来?” 秦桧装死不答。韦太后一月之后整寿,赵构已经备了一大笔钱,准备代他的老母亲好好过一回生日。这放在寻常人家,无可非议,可问题是你是皇帝,是太后过生日重要,还是收复失地重要? 赵构说:“秦卿可有良策?” 秦桧就打哈哈,说:“此时伪齐境内人心惶惶,正是我朝一举攻下伪齐的好机会。官家,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赵构说:“金主若发兵呢?” 秦桧说:“那就叫他有来无回。官家,如今金地饥荒未解,金主有心保刘豫,也无能为力啊!再说官家,伪齐现在占着黄河南北、陕西、山东等地,我朝若是能一举把这些地方一起收回,那我们与金人的前沿之地就会往前推进,临安就更是太平了!” 这话赵构认同,临安越安全,他这个皇帝也就更安全了。赵构在心里盘算怎么去跟韦太后说,看来老母亲的这个整寿要崇简了。 秦桧却又问赵构:“官家,淮西军的事您有何决定?” 赵构说了句:“想杀一个人有多难?此事朕自有定论,明日让王子华来见朕。” 秦桧接着问:“罗桑青这人,官家要怎么安排?” 赵构说:“这人就留给秦卿吧。” 秦桧说:“这人看来还是个识趣的,对官家也忠心,臣想让他去背嵬军接王子华的位置,官家看可行吗?” 赵构说:“那背嵬军日后就叫岳家军好了。” 秦桧赔笑道:“官家,臣是这样想的,既然如令治不了岳云的罪,那就让他去别处驻军好了。不过是八千兵,成不了气候,只是让他离鄂州远一点就是了。” 赵构说:“那卿要重组一支新军?” 秦桧道:“这臣一定会做的,只是现在官家有必要扩充御前卫。” 赵构现在是对秦桧有疑心,但现在也只有这个秦桧懂他的心意,这个人赵构是无论如何也要用的。赵构脸上笑容一现,道:“就依秦卿所言,只是人选由朕亲选。” 秦桧说:“官家英明。” 秦桧出宫的时候,早过了宫禁的时辰,还得由总管太监送秦桧出宫。秦桧一出宫门,好嘛,一帮子热血青年还坐地上呢。 “相爷,”守宫门的将军,见到秦桧就像见到救星一样,忙跑上来,行了一礼道:“您看这帮太学生,怎么劝都不走。” 秦桧觉得这位将军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好像就在等着他一声令下,马上就带人冲上去,将那帮热血一人一顿暴打。秦桧对将军说:“在宫门口动手好像不太好。” 将军马上就一脸失望。 秦桧抱歉地看看这将军,走到这帮热血面前,说道:“各位还是回吧,攻打伪齐之事,朝廷自有计划,只是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有热血要喊,却被在大理寺吃过秦桧苦的热血拦住了。 “都回吧,”秦桧也没真心想赶这帮热血走,这帮人就是他暗中忽悠来的。现在谁能让赵构不痛快,那都是他秦桧的战友! 岳云久等秦桧不到,独自一人去院中练起枪法。 秦桧到时,就见梧桐院落中,青衣少年手中一杆银枪飞舞,寒光点点处,落叶纷飞。秦桧驻足观看,想着日后岳云就真正有了一片属于他自己的天空,可以自由翱翔,秦桧就满心的喜悦。 岳云收枪,看向秦桧。月凉如水,繁星点点,清风习习,秋虫不时几声鸣唱,如此秋夜,再配上含笑而立的这个人,岳云有些沉醉了。 76 王德是没有想到自己还有再回淮西军的一天,等他从赵构的德泰殿出来,整个人都像是在做梦一般。出了宫门,王将军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秦桧,却在半路被秦桧家的二管家拦了下来,交给王德一封信,说是相爷的话,让王德速回背嵬军营,再看这封信。 王德掉转马头,回到军营,打开信看。信是秦桧亲自写的,字迹是惨不忍睹,但还勉强能让王德看出秦相爷写得是什么。信不长,秦相爷先是热烈祝贺王德可以重回淮西军,然后就说不用担心郦琼,再嘱咐王德好好做官家的将军,最后告诉王德,不要与自己过多联系,心里想着他秦相爷就行。 王德今日刚听赵构说要调他回淮西军,秦桧这里就已经知道,王德马上就明白了,这是秦桧帮的大忙。再看秦桧后面这几句不清不楚地话,王德细想一下,也明白过来,皇上要是知道他与秦相走的近,那回淮西军的事也就泡汤了。王德一边心里感激秦桧,一边开始做回淮西军的准备。 不多时,岳云接到圣旨后,带着被兵部正式调派至背嵬军的罗孟一起来了。王德把两人接入帐中,几句话一说,这才发现日后大家就要各奔东西了,彼此都有些不舍。 王德想想还是叮嘱岳云道:“日后做事要多加小心了,不能总指望相爷护着,相爷自己也是有难处的。” 岳云点头,同样的话已不止一人跟他这么说过了。只是一想到昨晚,秦桧拍着胸脯对他说,放心,有相爷在,岳云的脸上就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王德和罗孟互看一眼,都为岳云担起心来,这娃现在看着就不大正常。 朝廷这里是上下一心要去拍死伪齐刘豫了,备战工作如火如荼地展开。宫里的韦太后也深明大义,表示整寿不过了,等着看刘豫这乱臣贼子的人头落地。秦桧看着兵、户两部的官员忙了个人仰马翻,他倒只是坐一边喝茶看热闹,反正他也不懂备战。 三日之后,王德离京去往庐州淮西军,秦桧又派人暗地送去了银两。王德则回了封信给秦桧,表示相爷大恩,王子华没齿难忘。 秦桧对此很是满意,毛主席都讲枪杆子里出政权,这些带兵的将军,当然是能抱大腿的就抱大腿,能拉拢地的拉拢。 半月之后,赵构下诏北伐,亲自出临安前往平江。 秦桧和岳云的背嵬军,先于赵构到了平江,见到了在此等候赵构御驾的韩世忠。 韩世忠对此次北伐是充满信心,向秦桧表示此战必胜。 秦桧听了韩世忠这话是彻底放了心,想着这次自己终于不用再当狗粮了,高兴之余,就带着罗孟的那十个兄弟,逛起了平江城,等他在城中看到一座叫虎丘的斜塔时,才知道原来这平江就是千年之后的苏州城。 “相爷要上塔吗?”十兄弟之一的钱苏问秦桧道。 “上,一定要上,”想着千年之后,这塔就只能远观不能近玩了,如此穿越福利,秦桧岂有放过之理。 就在秦桧一行人站在了虎丘塔前,准备进门登塔的时候,他的狗头军师陈洪飞马赶到。 秦桧一看陈洪这样,就好像看到死神一样,心想完蛋了,这又是出什么事了? “相爷,”陈洪跑到秦桧跟前小声道:“淮西军变了,郦琼反了。” 秦桧一口气没上来,咳得坐在了虎丘塔前的台阶上,喉咙一甜,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相爷!”一帮人都被秦桧这一口血吓住了,都大喊起来。 秦桧一口血吐出来了,觉得脑子清明了,赵构不是说要杀郦琼的吗?怎么人没杀掉,还给他反了?那王德呢?刘光世呢?这些人现在怎么样了?妈妈的!秦桧“腾”的一声,从台阶上蹦了起来,“回去!”说完这话,秦相爷又回头看了一眼虎丘塔,再见吧,我亲爱的虎丘! 等秦桧赶回府衙,韩世忠和岳云等将已经全到了。 秦桧进到大堂,见到刘光世派来的信使就发飙:“这是怎么回事?!刘光世在干什么?怎么能让郦琼这混蛋叛逃呢?!他这个元帅还想不想干了?你说!郦琼军变的那天,他刘光世在哪里?!在哪个女人的床上?!去他老母的!” 信使本以为一向与刘光世不合的韩世忠会骂,没想韩世忠这次一句话都没说,破口大骂的却是秦相爷。 “说话啊!”秦桧见信使低着头不啃声,心里的怒火是星星之火足以燎原了。 “相爷息怒,”韩世忠终于也盼到了由他来做和事佬的一天,“我们还是问问具体情况,现在还不是治罪的时候。” 秦桧冲信使说:“你说啊,怎么回事?!” 信使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说了。 郦琼这次叛变是一点预示也没有。十天之前,他接到圣旨,调他入京,任御前指挥使。这是为天子近臣,官升三级的好事,刘光世为此还专门为郦琼摆了酒宴庆贺。谁也没想到,仅仅五日之后,郦琼就带着部下王世忠、勒赛等人率兵四万余人,并裹胁十多万百姓投靠刘豫去了。 秦桧就想,这是赵构派去除奸的人失手了?还是郦琼在朝中也有眼线,知道我们要杀他?一杯毒酒的事,也能办砸? 韩世忠这边问信使:“刘帅和王将军如今何在?” 信使说:“王将军已经领兵去追了。刘帅在庐州坐镇。” 韩世忠对秦桧道:“郦国宝还带着十余万百姓,王子华去追一定追的上。相爷,我看,让应祥带背嵬铁骑星夜驰援,相爷觉得可好?” 秦桧现在已经懒得再骂刘光世这怂货了,点头道:“就依韩帅所言。” 岳云就起身道:“那应祥这就出发。” 秦桧嘱咐一声:“战场上刀枪无眼,你要小心,不要让我担心。” 岳云看着秦桧道:“相爷放心,应祥必手仞郦琼。” 秦桧说:“他要去投刘狗,你就让他去,但老百姓和那四万兵不能被刘狗得去。将军,将军,手中无兵,他将个鬼!” 岳云道:“嗯,应祥记下了。” 岳云带着八千背嵬军半个时辰后就出发赶往庐州去了。 信使小心翼翼地问秦桧:“相爷,那小的能回去了吗?” 秦桧看一眼这个被刘光世派来充当众人出气筒的倒霉蛋,说:“你回哪儿去?等官家来了,你想想该怎么对官家说吧!怂人带怂货!”秦桧骂完,拂袖而去。 秦桧这副作派,让韩世忠和手下的将军们很喜欢,不愧是生擒完颜昌,死守住藕塘的人!有气魄,不当兵可惜了! 秦桧坐在后堂发懵,这下好了,仗还没打呢,先出个淮西军变,赵构这孙子到底是怎么当上皇帝的?做事不靠谱啊!秦桧是又急又累,还担心着要去跟郦琼拼命的岳云,又咳又喘地厉害,摸出太医为他配的药丸,吞几颗下肚。身体上的疲惫终于战胜了思想上的强悍,秦桧歪在太师椅上睡着了。 岳飞走进后堂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就看见黑暗中,秦桧仰头歪坐在太师椅上一动也不动,岳飞心中就是一慌,忙几步走上前,待确定这人只是睡着了后,才放下心来。岳飞把屋里的灯烛都点上,一看这屋里也没个被子,便脱下自己的外袍,给秦桧轻轻盖上。又看秦桧这样睡着,怕是脖子受不住,就又想把秦桧的身体搬正一点。 秦桧在睡梦中感觉到有人在动自己的脖子,一下子睁开眼,喝问了一声:“谁?!” “醒了?”岳飞没想到会把秦桧弄醒,手僵在那里,带着歉意地道。 秦桧看着岳飞的脸,闭上眼,用手用力揉了揉,再睁开,一看果然是岳飞。 岳飞看秦桧这样,好笑道:“相爷不认识在下了?” 秦桧一把拉住岳飞的手,带着哭音说:“郦琼投刘豫去了,你说这叫什么事?!” 岳飞轻拍秦桧的肩膀,道:“相爷莫慌。” 77 岳飞是得知淮西军变之后,连夜赶到平江来见赵构的,却没想到他比赵构早到了。 秦桧命人把韩世忠也请到后堂。 岳飞与韩世忠商讨起对策来。 秦桧为了不让自己的咳嗽打扰到这两人,坐在一旁大把把吞着药丸止咳。 岳飞看了一会儿,看不去了,对秦桧说:“相爷吃的是什么?” 秦桧说:“止咳药丸。” 韩世忠汗,他还以为这位在吞糖豆呢! 岳飞说:“太医没说一顿吃几粒?” 秦桧歪头想想,说:“说了吧,我不记得了。” 岳飞一个没忍住,又教育秦桧道:“今晚你就不要再吃了!你还是个小孩子吗?是药三分毒的道理,也要我教你?!” 秦桧下意识地就坐直了腰,不知不觉中就摆出了受教的姿势。 韩世忠又汗,这位是秦相爷,不是鹏举你的儿子好不好? 秦桧小声嘀咕了句:“这药是甜的。” 岳飞开口又要教育,韩世忠的副将来报,赵构的御驾已经快到平江城外的枫桥镇了。 秦桧三人带着手下的官员、将军们连夜出平江的西阊门,到枫桥镇迎赵构的御驾。 赵构也已知道了郦琼叛逃一事,脸上虽还没什么,但心里早把郦琼给碎尸万段多少回了。看到秦桧带着众臣来迎来,赵构的脸上还挂上了一丝笑容,道:“众卿平身,这里离寒山寺不远,我们就去那里夜游一番吧。” 废物!秦桧一看见赵构就在心里骂,现在听赵构说要去寒山寺,心里更是不爽。这都火烧眉毛了,这昏君还想着去寒山寺,当真脑子被门狠夹过了? “秦卿,走吧,”赵构还特意喊了一声秦桧。 秦桧鼻子没气歪掉,但这是皇帝,再怎么孙子他也是皇帝!秦桧只得跟在赵构的身后,一起去了姑苏城外的寒山寺。 赵构到了寒山寺,害的一寺院的僧人也睡不成觉了,开正门跪拜迎接圣驾。赵构还有心情在方丈的陪同下,在大雄宝殿上了三柱香。 秦桧站在后面对面对着他的佛祖默念,佛祖啊,您要真的有灵,就收了赵构这妖孽吧! 赵构上完了香,又跟方丈谈成了佛经, 秦桧是再也听不下去,借尿遁出了大雄宝殿。路过随侍赵构的太监总管喜公公身边的时候,这位突然就塞了个圆圆的东西到秦桧的手里。秦桧不记得这位大太监有跟自己说过什么话,心下诧异,但还是不动声色地捏着这物件从喜公公身边走了过去。 秦桧一直走到一处无人的六角重檐的亭阁后,才停了下来,拿出一直被他捏在手中的物件,借着亭阁檐下的灯笼,才看清这竟一个蜡丸。秦桧掰开蜡丸,里面是一卷写满蝇头小字的纸条。秦桧先还边看,边感叹他当年考试作弊写的小抄也没这个字体小。但随看阅读的深入,秦桧没心情再想他的当年了,只觉得自己又快要吐血了。 这纸条上抄的,赫然就是赵构写给郦琼的密旨。秦桧这才知道,赵构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杀郦琼,而是想王德、郦琼一起收归己用。这道密旨上,赵构明确就告诉郦琼,秦桧要杀你,尽快入京,现在只有朕能保你无事。显现赵构是想将自己弄成郦琼的救命恩人,让郦琼从此对他死心塌地。可惜,在秦相爷的“凶残”面前,赵皇帝的“保护”,在人郦将军看来,毫无可信度,所以人郦将军里外里反了。 秦桧想现在就冲进大雄宝殿去,把那个当着满殿神佛的面,还要装B的影帝给宰了,实在不行,同归于尽也行!这丫的比原装秦桧还祸害! 岳飞一路寻秦桧过来,就看见这位在钟楼前滴溜溜乱转,一脸的杀气,不时还挥着拳头,嘴也在不停的动,咬牙切齿,也不知道在骂什么人。岳飞没想到,秦桧在私底下还有这种形象。“相爷这是怎么了?”岳飞出声,走上前,“这可是佛门静地,骂人可是不好。” 秦桧正在幻想一会儿他怎么替天行道,一巴掌拍死赵昏君呢。岳飞这突出其来的一句话,把秦桧吓了个半死。 岳飞忙道:“是我,相爷莫怕,飞让相爷受惊了?” 秦桧半天才收回魂来,这夜半三更的,人吓人真的会吓死人! 岳飞见秦桧的神色缓过来了,轻声问秦桧道:“相爷在这里做什么?” 秦桧叹口气,说:“我在烦淮西军的事呢。“ 岳飞道:“刚刚官家已经说了,北伐大计不变,一定要诛郦琼全族。” 秦桧“噢”了一声。赵昏君当然是要跟郦琼玩命了,不然郦琼把真相往外一说,先不说他秦桧一定会在天下人面前演窦娥冤,他赵昏君的脸也就从此不要要了。 岳飞看秦桧仍是阴着脸,以为这人还在担心战事,便又安慰道:“郦琼带走了四万兵,王子华已经率兵五万去追,应祥的背嵬军也赶去了,我想应该不会让郦琼逃掉的。” 秦桧就说:“那那十万多百姓怎么办?双方这一打,老百姓一定会有死伤。” 岳飞沉默了片刻,说道:“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 秦桧怒道:“所以说这郦琼就不是人!要跑你自己跑了不就好了,你绑着一群老百姓算什么英雄?!” 岳飞摇头,然后道:“我倒是一直不解,郦琼为何要反?我看单为一个王子华还不至于。” 秦桧说:“一定是头脑坏了。” 岳飞接了一句:“他要真头脑坏了,就不会有四万兵将跟他一起反了。” 秦桧想冲天大喊,这都是赵构那孙子干得好事啊!来个雷劈死这孙子啊! 岳飞见这人突然又咬牙切齿,只得又安抚,道:“你身体不好,就不要气了。事情已经发生,一起解决就好。会之,此次我朝发兵五十万,一定能攻下齐都大名的。” “你刚叫我什么?”秦桧别的都听不见了,就听见岳飞说了“会之”二字。 岳飞说:“相爷不是字会之吗?” “是啊,是啊,”秦桧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般,说:“你再喊一遍。” 岳飞便又喊:“会之。” “再来一次。” “会之。” “再叫一声。” “会之。” “多喊几遍。” “你这是在跟我玩笑?”岳飞皱眉头了。 秦桧的脸上却是灿烂笑容重现,说:“这可是我第一次听你这样叫我呢。” 岳飞说:“我以前没叫过相爷的名字?” 秦桧说:“我确定,没叫过。” 岳飞笑起来,“你就别胡说了,我明明叫过的。” 秦桧说:“啥时候叫的啊?” 岳飞无奈道:“你当真是小孩子吗?” 秦桧凑到了岳飞的身前,说:“那以后你就叫我会之吧,相爷叫的人太多,我听了都嫌烦。” 岳飞把身子转了个方向,摇头叹气,这秦桧的性子他还真是摸不透。刚刚这人还在忧国忧民呢,就这么一会工夫,就又扯到名字上面来了。 秦桧却跟着岳飞转,说:“啊?啊?行不行啊?” 岳飞只得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以后私下我就唤你一声‘会之’。” 秦桧高兴了,赵构还是先滚一边去吧,让他先给自己颁一个飞跃奖吧,岳飞的这声“会之”来之不易啊! 岳飞却又道:“相爷……” “嗯哼!” “会之。” “嗯,说吧,啥事?” 岳飞说:“你把太医配给你的药丸给我两粒吧。” 秦桧说:“你也咳嗽吗?” 岳飞道:“我第一次听闻有发甜味的止咳丸,想看一下。” “没问题,”秦桧不疑有他,倒了两粒白色的药丸给了岳飞。 岳飞收好了药丸,对秦桧道:“我们去大殿吧,不要让官家久等。” “哦,好,”秦桧与岳飞并肩而行,往大雄宝殿去了。 岳飞走在了左侧,替秦桧挡去了山中颇为泠冽的秋风。 78 赵构这晚就夜宿在了寒山寺。 等僧侣们都退下了,赵构才对他的臣子们说起了淮西军变的事。 岳飞和韩世忠都向赵构表示王德应该可以处理此事。 赵构此时终于是凶相毕露了,说:“那四万兵朕也不要了,追回来朕也用不起!告诉王子华,抓到郦琼后,就地问斩!” 秦桧在一旁做忠臣状,心里却“靠”了一声,四万条命,这昏君说的跟四万根草一样!这种人当皇帝,天下人都没福气。 岳飞这时道:“官家,那四万兵中也不全是郦琼的死党,许是受迫。此事还望官家明查。” 赵构说:“两军阵前,岳卿怎知四万人中谁是受迫,谁是反贼?” 岳飞道:“死于两军阵前的,自是不必再问,若是被俘,还望官家开恩。” 赵构还是不允,说:“这次饶了,就还会有下次,人人都知道背主可不死,那朕这江山还要是不要了?!” 赵构这话说重了,岳飞忙就跪下了。 秦桧就觉得岳飞这人太实在,赵构能跟你去两军阵前杀敌去?怎么处置战俘,还不是你岳飞一句话的事?你跟这昏君废话什么呢? 赵构这时又看向秦桧,说道:“秦卿认为如何?” 秦桧忙就拍马屁,道:“官家英明!” “相爷!”岳飞扭头看向秦桧,一脸的不满。 秦桧头低着,冲还跪着的岳飞挑挑眉头,嘴里道:“岳帅须知乱世用重典。” 岳飞闭口不言了。 赵构看一眼岳飞,说了句:“岳卿平身。” 韩世忠在岳飞起身后,问赵构道:“官家,那刘平叔官家要如何处置?” 赵构这时也不问臣子们的意见了,直接就道:“秦卿辛苦一趟,去庐州督战,”然后赵构又看看兵部尚书吕祉,道:“吕卿即日为淮西临军,刘平叔这个混帐,让他来平州见朕!” 赵构此言一出,别说秦桧呆住了,就是在场的其他人也都呆住了,皇上这是要削刘光世的兵权了? 军事会议开了一夜,秦桧照例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心里是乱成一团。从他穿来后,好像南宋的仗他一场也没落下过,这赵构是不是把他当武将使了?还是说他真的像个吉祥物? 天光大亮后,众臣退去,赵构独又留下秦桧,道:“秦卿,郦琼不死必视你我君臣为仇人,此次你去督战,不可让这郦琼投了刘豫。” 秦桧领旨,心里有小人翻着白眼,郦琼不能留,还用你讲吗?他跟赵构现在也没什么话可讲,连废话都懒得讲了。 赵构离了寒山寺,前往平州城。 秦桧却是没有再随驾,与兵部尚书吕祉大人一起,带着侍卫准备从枫桥镇出发前往庐州。 岳飞拎着一个包裹匆匆走来,把秦桧叫到了一边,道:“这是我让人为你抓好的药,每日两剂即可。那药丸你还是不可多吃,是药三分毒。” 秦桧接过包裹,问了句:“这药苦吗?” 岳飞脸一沉,道:“良药苦口,这道理你也不知道?” 秦桧的脸一苦,说:“行,我知道了。” 岳飞见秦桧这一副应付了事的样子,便又说了句:“这是我特意让人快马去为你抓的,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秦桧对岳飞的这种话是没有抵抗力的,马上就向岳飞保证道:“放心,这药我一定喝。岳帅的心情,我一定不辜负。” 岳飞道:“私下喊我鹏举即可。” 秦桧如上云端了,喜滋滋地就叫了声:“鹏举。” 岳飞无奈地一笑,道:“无事你喊什么?” 秦桧笑道:“先喊一声习惯一下。” “相爷,”吕大人此刻已经上马了。 岳飞说:“快去吧,莫让吕大人等。” 秦桧乖乖转身就走。 岳飞却又在后面喊了声:“会之。” “啊?”秦桧回头。 岳飞对秦桧道:“你要保重,我们大名府见。” 秦桧笑着点头,说:“好啊,我们大名府见!鹏举你也要多保重。” 岳飞也是一笑,挥手冲秦桧告别。 秦桧转身快步离去,上了马,又看了站在路边的岳飞一眼,打马扬鞭,被众侍卫前呼后拥着,往庐州去了。 岳飞直到看不到秦桧马队的身影了,才带着自己的队伍往西去了。 秦、岳二人都离去了,万俟卨才从不远的一棵大树后走了出来,手里同样也提着装着药的包裹。万俟卨望着秦桧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看看手中的包裹,随手扔在了路旁。既无人需要,他又留它作甚呢? 秦桧与吕祉是星夜赶路,在半路上,秦、吕二人接到战报,王德与郦琼在合肥城西郊激战正酣。秦桧便让吕大人去庐州,他带着人直奔合肥。 等秦桧赶到合肥西郊,郦琼已带着家眷和少数亲信,弃了他的大队人马,走小路逃走了。 王德一见秦桧来了,忙就问秦桧该拿被俘的这些兵将怎么办? 秦桧说:“留下用吧,现在他们也知道这郦琼是个什么东西了,还能再为这种人卖命?” 王德说:“可官家的意思是全杀。” 秦桧说:“你不是都杀了吗?这里的死人这么多。” 王德想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了,这位也不愧是个夜叉,胆很大,马上就对秦桧说:“相爷说的是,人是被杀了。” 秦桧看着王德笑,这人也就是看起来老实,“是啊,赶紧都埋了吧,官家也不会来验尸的。” 王德连连点头,想着一场仗打下来,原本冠着郦琼名号的,还剩下的这两万多兵将总算可以活着了,在王德心里压了多日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秦桧这时就问:“岳云呢?我怎么没看见他?” 王德说:“这些日子也是累了他,今日末将让少帅在帐中休息。” 秦桧说:“那你忙吧,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出发。我去看看应祥。” 王德有心问秦桧,皇帝要把刘光世怎么办,但看秦桧急着要去看岳云,这话便没问,忙让人领着秦桧去看岳云。 岳云正在帐中睡着,也许是太累了,睡得很熟,平日里虽然机警,但此刻连秦桧进来都没有察觉。 秦桧走到岳云的床榻前,就见岳云被子全都被他蹬到一边去了,整个人四仰八叉地躺着呼呼大睡。秦桧摇摇头,这小帅哥这睡相着实是不敢恭维,附下身子,帮岳云把被子重新盖好。 岳云翻了身,嘴里竟是嘟囔了一声:“相爷。” 秦桧还以为岳云醒了,伸过头来看,却发现这娃竟是在说梦话。秦桧就想,这是做什么梦呢?睡着了都能喊我?秦桧忍不住笑出声来。 岳云却是被惊醒了,打惯了仗的人这一惊之下,脑子还没清醒,身体就先行动了,一个反手就把秦桧给摁他身下去了。 “手断了!”秦桧大喊出声。 岳云迷迷糊糊,只觉得闻到一股很熟悉的淡香,岳云竟然趴在秦桧身上,就又睡了过去。 79 “醒醒,醒醒哎!”秦桧的手真是要断了,岳云看起来不胖,却还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只能冲睡梦中的岳云大喊:“小猪哎,要死人了,你就醒醒吧!” 岳云听到喊,睁开眼睛,跟秦桧鼻尖碰着鼻尖,大眼对小眼地看着。 秦桧说:“你是不是觉得在睡梦中杀人不犯法啊?” “相爷?!”岳云这时终于确定了,真的有个人被他压在身下,而且这个人还是秦桧。 “是我,”秦桧一脸痛苦的道:“能麻烦让我先自由一下吗?” 岳云赶紧松手,身子往外一翻,没想到这动作过大,岳云整个人就滚到床底下去了。 秦桧想笑,又心疼岳云是不是会跌到哪里,忙就趴在床边上问:“没跌着吧?” 岳云坐地上说:“相爷怎么会来?” 秦桧说:“我给你盖被子的,你把我当剌客了。谢谢大侠手下留情,不然我这只手也要残了,”秦桧晃晃手腕已经肿起的左手给岳云看。 岳云“呀”了一声,忙凑上前去看秦桧的左手,说:“相爷,对不起,是我不好。” 秦桧想取笑岳云几句,没想到这时咳喘发作,一摸身上,药瓶子没带,便只能咳得在岳云床上卷缩起了身子。 岳云忙从地上起来,跑去给秦桧倒了杯水,服侍着秦桧把水喝下去。 秦桧咳喘了半天,才渐渐平息下来。 “怎么更厉害了?”岳云一直轻捶着秦桧的后背,替秦桧顺气,脸上是愁云密布。 “没事,”秦桧还是这句话。 “气都喘不过来,还没事?”岳云把床上的被子卷成一团,塞在了秦桧的身后,让这人靠着,一边为秦桧着急,“太医怎么也不行呢?” 秦桧说:“这你要去问太医了。” 岳云眉头打着结,说:“相爷怎么又来军营了?” 秦桧说:“我又是督战的监军了。” 岳云使劲一揉秦桧的左手腕,就听秦桧杀猪一样叫了起来,“淤血得揉开,相爷你就忍一下。” 秦桧使劲把手抽了回来,说:“我去找大夫看,不麻烦你了。赶紧收拾一下,我们要开拔了。” 岳云说:“相爷这次跟着我走吗?” 秦桧说:“我是监军,到处看看。” 岳云说:“相爷你就不要到处乱走了,就跟着我和王将军吧!别再又出事了,我都没地方找你去。” 秦桧从床上跳到了地上,要不是手还疼着,他真想给这娃一个爆粟,“应祥啊!你当我乐意去鬼门关旅游啊?以前那都是为了战局需要,放心,你家相爷扛揍。” 秦桧越这么讲,岳云是越不放心,可动嘴岳云哪里能动得过秦桧,只能暗下决心,这一路上要看好这人。 淮西军的另六万大军于一日后追上了来,加上王德手上原有的近五万兵,被俘后收编的两万多兵,秦桧这一路大军一共十三万余人,由合肥北下。 五十余万宋军,分四路北下。伪齐军新败,士气低落,加之刘豫本人执政残暴,不得人心,两月之后,四路宋军于河北大名城下会师。 秦桧是在路上听陈洪说起大名城历史时,才知道这大名城就是历史上有名的邯郸。如今站在城下,看着这千年后依旧是河北重镇的邯郸,秦桧是一番感慨,中国倒底还有没有一座城是从头到尾享受过太平的啊? 宋军兵临城下的第二天,伪齐军出城迎战。 这时,伪齐丞相张孝纯、大臣郑亿年、李邺等人在宋境的家人已被韩世忠一路带了过来。这些人以前还是受宋廷优待的,并没有因张孝纯等人在伪齐为官而受牵连。不过好日子总有到头的一天,这两千余人被韩世忠一路绳捆锁绑,赶牲口一样赶到大名城下,有的老弱妇孺路上受不了折磨就死在了路上。现在这活着的这两千多号人全被押到了两军阵前。 城楼上传来了痛哭声。 秦桧等人往城楼望去,原来伪齐的君臣现在都站在了城楼之上。 距离太远,秦桧是只看到城楼上的一个人穿着龙袍,但具体长什么样,他看不清。 “相爷,”就在秦桧努力想看清大名鼎鼎的刘豫长什么样时,岳飞在一旁叫秦桧道:“你不对刘豫说几句?” 秦桧不介意问候一下刘豫的列祖列宗,可是这一路行军下来,他的咳嗽好像是好一点了,嗓子却是又哑了,大声说话很费劲。秦桧指指自己的喉咙,冲岳飞摇摇头。 张俊在一旁说:“还是良臣兄去吧,痛痛快快骂他刘狗一场。” 阵中有听过秦桧骂人的兵将都觉得可惜,在他们看来,骂人还是要秦相这种天生毒舌的人去才够份量。 韩世忠也知道张俊一向以儒将自居,岳飞就更不用提,从来也没跟人动过粗口,秦相哑了嗓子,看来也只有自己出去了。 韩世忠打马才出了阵,城楼上倒是响起了骂声一片。 王德又凑到秦桧耳边道:“相爷,郦琼就在对面阵中。” 秦桧眯着眼睛,顺着王德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郦琼就在伪齐军阵右侧。 “这混蛋,”王德小声骂道:“这么快就替新主子卖命了!” “息怒,”秦桧说了句:“反正刘豫也保不了他多久。” 岳云却又在一旁开口道:“韩帅骂人不行。” 王虎一干人等全部点头,表示赞同。 秦桧听了几句,也发急了,你一个大元帅跟那帮狗扯什么子曰呢?于是秦相爷用破锣嗓子嚎了一句:“直接问候他老母!” 这一嗓子嚎出去了,对骂的双方都不骂了。 “秦桧!”城楼上的刘豫这时看到了宋军阵中的秦桧,突然就破口大骂起来,“忘恩负义的小人!刘彦游恨不得啖尔肉,饮尔血,方解心中之恨!” 秦桧这时嗓子再不行也得行了,冲着城楼上说:“你放心,我秦会之就站在这边等你来啃,有种你下来,不要躲在城楼上装孙子!” “相爷,刘狗的脸成猪肝色了,”阿木向秦桧汇报“战果”。 “一起开骂啊,”秦桧说:“就指着我一个人骂?骂他!最好把姓刘的祖宗都骂活过来!” 王虎说:“人都死了,怎么可能再活过来?” 秦桧说:“那就让他们再死一次。” 于是跟着秦桧混过的一帮宋军集体开骂,也不骂别人,就盯着刘豫一个人骂。当兵的读过书的基本上没有,那是污言秽语一起上阵。 刘豫嘴角哆嗦半天,才冲着秦桧喊了一句:“秦会之你也是读书人?!” 秦桧回了一句:“你是读书人,背主叛国,明明是宋人,却给金人当狗!也不对,你连狗都不如,狗与你为伍,狗还不乐意呢!” 宋军集体哈哈大笑,还是秦相开骂解恨啊! 岳飞也笑,但很快就又对阵前乐得不行的韩世忠道:“良臣,快把正事办了。” 韩世忠便冲伪齐君臣道:“今吾等奉圣命前来,伪齐尔等速速束手就擒,我官家仁爱,饶尔等不死,如若不然,尔等也不要怨吾等无情!” 城楼上的刘豫手往城下的伪齐军一指。 伪齐军中擂响了战鼓。 韩世忠这时也把右手高高举起,再重重放下。 押跪于两军阵前的两千余人,片刻之间就被宋军砍杀殆尽。 城楼上数人惨叫出声,齐齐昏死了过去。 秦桧的呼吸一滞,他事先一点也不知道这两千余人竟是要用来当众斩首示众的。秦桧把目光避开那一地的死尸,心下不忍,却又无可奈何。 宋军齐声欢呼,全都刀枪在手,等着一场即将来临的撕杀。 城楼上,一个官史匆匆走到刘豫的身后,说了句:“金人来报,金主亲率四十万军不日即到大名城。” 天边飘来了大片的乌云,遮天蔽日,天地瞬间昏暗下来。人人都知道一场大场战就在眼前,只是这时,谁也不知道等着自己的会是怎么样一场惨烈的战争。 80 宋军的第一场仗,一鼓作气就将伪齐出城应战的军队给打回了大名城内。 整座大名城随后就被宋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当天夜里,金主完颜晟率军四十万到达刑台的消息,被宋军探马报到营中。 岳飞三帅又连夜开会。 秦桧瞪大眼睛看着岳飞在地图上比划,也不知道岳飞是不是为了照顾秦桧,这次岳飞说的话都很通俗易懂。秦桧是听明白了,这大名城,也就是邯郸城,东面的聊城、南面的安阳,西面的长治都已被宋军拿下,唯独这北面的刑台不在宋军的掌握中。 秦桧在心里算了一下,城里的伪齐军还有十余万,加上完颜晟带来的这四十万,正好又跟他们宋军旗鼓相当了。秦桧郁闷了,好不容易有了个可以以多打少的机会,这下子又要成群殴了。 三帅与随军的谋士们讨论计较了一夜,还是认为不能让金军与大名城中的伪齐军形成相互呼应之势。他们宋军所能取得的最好结果就是,在完颜晟没到大名之时,先行拿下大名城,随后挥军北上,在刑台与完颜晟再决以死战。如果能把完颜晟困死在刑台,那就是好上加好了。 张俊道:“大名城高地险,护城河也深,怕是我们一时也拿不下啊。” 秦桧这时得意了,说:“不怕,我带炸药来了,数量不多,但炸开城门不成问题。” 岳飞这时也说:“我这里也有一些,可以一用。” 韩、张二人都问:“可是相爷在藕塘用的那炸药?” 秦桧说:“正是,藕塘的那个只是简易版,这次我带来的是加强版。” 韩世忠一拍桌案,兴奋道:“那我们就事不易迟,明日一早就去攻城!” 此提议得到了在座诸人的一致同意。 秦桧却还有自己的小心思,一想到又要见到完颜晟,他就心里直打鼓,莫名地觉得害怕。 会议结束,大家都去准备了,秦桧也去看他的炸药了。 一个岳飞的贴身侍卫跑进了岳飞的营帐中,把他从秦桧帐中偷拿出来的止咳药丸呈给岳飞,道:“大帅,这就是相爷的药。” 岳飞挥手让侍卫退下,随手就把一瓶子药丸全都倒进了脚下的火盆里。这药果不出他的预料,有问题。药中有的成份大夫也分辨不出来,但里面加了少量的铅粉是大夫可以肯定的。岳飞知道秦桧为相这些年,与他结怨的人不是一个两个,被人暗害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只是这次竟是通过太医的手来害,这事就绝不是一般官吏能办到的事。岳飞已经派人去暗查,但并不准备马上告诉秦桧,因为按照以往岳飞对秦桧的了解,这人若是知道了这事,一定又会在朝中闹起来。大战之时,朝堂要闹起来,那这仗也就不用打了。让岳飞能够稍稍心安的是,他找的大夫已经为秦桧把过脉,说秦桧现在只是体中寒气加重,但没有生命之忧。 秦桧看完了他的宝贝炸药,回到帐中,到处找药,却找不到。找来侍卫问,个个都说没看到,秦桧挠头。 侍卫长说:“相爷,不会是遭贼了吧?” 秦桧说:“哪个贼这么不开眼,钱不拿,拿我的药?” 这下人人都想不通了。 最后秦桧懒得再想了,说:“算了吧,没了就没了,都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打仗呢。” 侍卫长问:“相爷,明天我们兄弟也要上?” 秦桧说:“反正有军功可立,你们要是想上,我也不拦着。” 一帮人又说笑了几声,侍卫们都退下去休息了。 岳飞又命人给秦桧送来汤药。 秦桧看这小兵头子也不走,就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就说:“你家岳帅让你看我喝完药再走?” “是,”小兵头子很严肃地点头。 秦桧看看这药水,黑乎乎的,光闻味道他就知道肯定是极苦,“那你就当看我喝过了,行吗?”他跟这半大小孩商量。 小兵头子又是很严肃地摇头。 秦桧咽了口口水,跟小朋友耍无赖的事,他也不是没干过。可是面前这位小朋友后面站着一个岳飞,让秦桧觉得压力很大。他与这小朋友对峙了一会儿,可惜这小朋友一点妥协的意思也没有,站得跟个标枪一样,就看着秦桧,动也不动。秦桧最后还是壮士断腕一样,拿起药碗,一口气灌了下去。 小兵头子这才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秦桧一边吐着舌头呼吸凉气,一边就想,自己这个丞相是不是做的太失败了一点?怎么连个小朋友都看不上他呢? 王虎这时冲进了秦桧的寝帐,说:“相爷,女营打起来了。” 秦桧吃惊了,这营里还有女营?女营是做什么用的?思想不甚纯洁的秦童鞋,马上猥琐地笑起来,说:“怎么啦?为争女人打起来了?” 王虎一看这人这样,就知道这人没想好事情,没好气道:“又想什么东西?那是韩大帅夫人统领的女兵营。两个小头领,同嫁了一个副将,好像是为争相公,打起来了。” 韩夫人,秦桧想了一下,梁红玉这个名字还是被秦相爷想了起来,这位可是流芳千古的巾帼英雄。“去看看,”秦桧抬腿就走,梁红玉是要看的,两女夺夫的戏也是要看的。 王虎就知道这位好这一口热闹,本来他们这些人是不能去女营的,不过秦相爷去了,那他们这帮无聊的闲人当然也能跟着去看看了。 岳飞、韩世忠、张俊三帅原本又聚在帅帐中再一次讨论安排明日的作战计划,听到中军来报,女营打起来了,岳、张二人就看韩世忠。 “女人就是事多!”韩世忠骂了一句。 中军这时又说了句:“相爷已经去说合了。” 岳飞说:“你说什么?他去说合什么?” 中军说:“小的不知,小的只听相爷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什么的。” 岳飞这时不放心了,秦桧犯疯病是不分时间场合的,“去看看,”岳飞第一个往帐外走。 张俊见岳飞去了,也只好跟着。 韩世忠当然也必须跟着了,那毕竟是他老婆的手下。 三帅一进女营,就看见人山人海,睡觉的,不睡觉的都跑来了。就好像里面在演大戏,观众还个个笑得开怀。 三帅一路挤到了最前面,就看见秦相爷站在一男两女的跟前,韩世忠的漂亮夫人,梁红玉站在秦相爷的身后。 秦桧是没看到三帅到来,他正化身为妇女之友,对坐享其人之福的小白脸将军和两个为争老公差点打得头破血流的女将军道:“这有什么好争的呢?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你们还非看上同一个!这个问题很好解决么,你,”秦桧一指左边个子高一点的女将说:“一三五,”再一指右边个子矮的,说:“你,二四六!还剩一天,各人过各人,两位巾帼觉得这样行吗?” 这下两位巾帼异口同声冲秦桧道:“怎么能让官人单过呢?!” 秦桧眨巴了一下眼睛,张口就对三人说道:“其实这世上还有一种行为,叫3P!” 全场人都好奇了,三个当事人还没开口问呢,就有人喊了:“相爷,啥叫3屁啊?” 秦桧扯着破锣嗓子道:“就是三个人一起滚床单啦!” 众人皆呆愣了半晌,等回过味来了,男人们是哄笑,女人们就都红了脸。 岳飞又好气又好笑,竟是分不清自己这会儿是喜是怒了。 韩世忠和张俊倒是跟着一起哈哈大笑。 梁红玉难得当众羞红了脸,对两个同样闹了个大红脸的属将说:“这会儿知道丢人了?!” 秦桧这时说道:“唉,这有什么丢人的?孔夫子都说过,食色性也嘛。” 韩世忠这时走上前来,板着一张脸对他夫人道:“都说了让你不用来!净添乱!” 梁红玉还没发威呢,秦桧先不乐意了,振臂狂呼了一句:“谁说女子不如男?妇女能顶半边天!” 就因为这么一句口号,秦桧和梁红玉结下了一生的友谊。 81 一军营的人因为秦相爷又乐呵了一晚上。 第二天天一亮,宋军便杀出营地,攻向了大名城。 秦桧也到了城下,他得指挥着王虎一帮人往城门下埋炸药。 宋军搭起了浮桥,王虎一帮人就抱着炸药包,冒着城头上落下的滚木檑石,飞蝗一般的箭雨,硬是靠着铁铸的盾牌,冲到了城门下。一帮人也不停顿,按着秦桧教的方法,在靠着城门的地上挖坑,把炸药都埋进去,把引线连在一起。 秦桧在护城河对面喊:“好了没有?好了就赶紧撤!” 后面的岳飞命令左右道:“快把秦相护送回来!” 一旁负责攻城战的岳云早就快急死了,秦桧就像不知道城上大半的箭都在向他那边射一样,还站在那边扯着个破锣嗓子大喊大叫,生怕城上的人不知道他秦桧在哪里。 等秦桧退到了岳飞的身边,身后传来一声巨响。秦桧回头一看,半扇厚重的铁铸实心城门飞上了半空,还有一半从中间被炸断,成了两截,向内倒在地上。城门上的那一段城墙也坍塌下来,不少伪齐军都掉下来,重重落在城下,也不知是死是活。 秦桧说了声:“哎呀,放多了!” 岳飞先也是吃惊,没想到这炸药如此厉害,随即就冷静下来,手中的银枪往前一指。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的宋军,全都怒吼着向城门洞开的大名城冲去。 “别太为难老百姓啊!”秦桧跟在后面喊,至于有没有人听他的,秦桧是管不了,但好像这句话不说,他就心不安一样。 侍卫长跟在秦桧的身边,说:“相爷,我们怎么办?” 秦桧说:“这仗我就不看了,太血腥。你们自便吧,去立个功也好,去吧。” 侍卫长带着人也往大名城冲过去了。 秦桧左右一看,好嘛,就给他留了两个侍卫,还都是苦着个脸。“不还有跟金人拼命的机会吗?”秦桧让这两人也去,这两人死活不敢就把秦桧一人丢这边,于是秦桧便只能安慰这两兄弟道:“下次咱再立功,一样的!” 这两人听秦桧这么一说,脸色才好看起来,说:“相爷,那我们回营?” 秦桧调转马头往营地走去,大名城肯定是大宋的了,只是要经过一番血洗。秦桧不想再见血肉横飞的场面,便只能选择眼不见心不烦。 眼看着离军营不远了,侍卫看到了在官道左边的杂树林里有一女子抱着一个小孩子,跌坐在林中的一处空地上,像是在哭,便指给秦桧看。 秦桧也没多想,他们这边打仗,十里八乡的老百姓都选择了背井离乡去逃难,这女子也许也是逃难大军中的一员,只是不知道怎么会到了这里。“去看看,”秦桧说了声,他想的很简单,如果人受伤了,那就带人回去看大夫,如果没受伤,那就给人一点钱和吃的,也算是帮人一个忙了。 秦桧三人进了杂树林,下了马,走到这女子身边。 秦桧就问:“这位大嫂,你怎么了?” 女子听见声音,回过头来,脸上青紫一片,嘴角有血,惊恐不安,一个劲地冲秦桧三人摇头。 秦桧此时注意到女子怀中的孩子一动不动,好像头歪得也不正常,“这是个死孩子?”秦桧脑中有了疑问。秦桧刚想开口问,就听见身边两名侍卫发出闷哼声,秦桧扭头去看,一块巾帕捂在了秦桧的口鼻间。秦桧直觉一股异香扑鼻,迷糊间,他看到了郦琼的脸,随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郦琼把被他迷晕过去的秦桧交给手下,看看两名被割喉而死的侍卫,面无表情地又看向那名已经全身抖如筛糠的女子。 “大人饶命!”女子爬伏在地上拼命给郦琼磕头,“奴家已经按大人说的做了,求大人饶奴家一命!” 郦琼抬腿一脚踢在女子的脖子上,女子被踢飞出去,脖子被郦琼一脚踢断,连同她怀中的孩子一起,两具尸体一前一后都掉在了地上。 郦琼转身上马,从手下手中接过秦桧,将昏迷不醒的秦桧横放在马鞍上,带着七名手下催马往北去了。 大名城破,宋军冲杀进城,一路砍杀。近黄昏时,宋军杀到了大名城内的伪齐皇宫。 宫门依旧被王虎一帮人用炸药炸开,刘豫最后一道防线也告失守。这位伪齐的皇帝,知道落入赵构手中,自己断没有好下场,便带着自己的母亲、妻妾、儿女一百多人,于永宁殿放火自焚。 岳飞进到伪齐皇宫,看一眼熊熊燃烧着的永宁殿,对属下道:“传命全城,刘豫已死,伪齐兵将、官员投降者不杀。命各军士不得再侵扰大名百姓。” 十几个传命兵骑快马传令去了。 城中的喊杀声渐渐平息下来,韩世忠和张俊也带着人马来到了伪齐皇宫。 三帅看着于大火中化为灰烬的永宁殿,张俊说了一句:“不知道刘豫当年在这里称帝时,可否想到今日这下场?” 岳飞说了句:“他当然想不到的。” 韩世忠说:“要是能想到,他刘豫就不会称什么大齐皇帝了。” 三帅大笑。 至此伪齐国亡。 岳飞回身对张宪道:“回营去请相爷吧,就说大名城已拿下,让他带着营中留守的兵将进城来。” 张宪领命去了。 韩世忠道:“还是别让这火再烧了,一起烧了多可惜?” 岳飞便又命人救火。 张俊带着人去收集伪齐皇宫内的珍宝。 韩世忠带着人去城里巡视,不让宋军再行抢杀,恢复城中秩序去了。 约半个时辰后,张宪慌慌张张地跑来向岳飞复命道:“大帅,营中留守的兵将都进城来了,可他们都说没看到相爷回营。” 岳飞马上就变了脸色,厉声道:“相爷怎么可能没有回营?” 张宪说:“末将把军营都找遍了,是没有见到相爷。” 岳飞说:“马上去城里找,看相爷是不是已经先行进城来了!” 张宪又跑了出去。 岳飞是越想越不对,又命杨再兴、王贵道:“你们去城外找,把相爷回营可能走的路都找一遍。” 杨、王二人领命也赶紧去了。 岳云走到宫门口,遇上了杨、王二人,一问是秦相不见了,岳云也不去见他父帅了,马上也带着人出城去找。一边还在心里把秦桧恨上了,这人一个没看住,就又出事了,就不知道让人省心的! 岳飞又命人把韩、张二帅找来。韩、张二人听到秦桧失踪,满心的喜悦瞬间就都成了泡影。万马军中,还能把一个丞相给丢了? 相府的众侍卫也被喊到了三帅的面前,一听说相爷不见了,全都吓了个半死,一起后悔让两名侍卫护送相爷回营的事了。岳飞三人这才知道,这帮人竟然就放心让两个侍卫护着秦桧回营,要不是看这帮人是相府的侍卫,真恨不得把这帮不知轻重的东西,一起推出去斩了! 约一个时辰后,岳云在杂树林找到了两名侍卫、一个女人和一个小男孩的尸体,还在地上找到了一把匕首。岳云借着兵卒手中的火把细看这匕首,匕首柄上赫然刻着一个“郦”字。岳云在这一刹那间是惊魂失魄,手足无措。 王虎那边又大喊起来:“马蹄印是往北的,那孙子不会是往刑台去了吧?” 当夜,三帅留下精兵两万守大名城,带着大军直奔完颜晟所在的刑台而去。 82 郦琼是个很会为自己打算的人,同时也是个做事很决断的人。在认为赵构无法保护他躲过秦桧杀招之后,郦琼便选择了带兵出逃。当王德率军追到,双方于合肥城外激战,直至岳云带兵杀到,郦琼便已知道自己没有可能带走手下的这些兵将和被他胁持的百姓,于是郦琼选择带着家人和少数亲信逃生。当伪齐在四路宋军的围攻之下,丢掉了大半国土之后,郦琼就知道刘豫的末日很快就会到来,于是这人再一次选择了背叛,命长子郦权去向金主完颜晟投诚。 完颜晟的答复很简单,以秦桧为礼,将军必得厚待。郦琼知道自己此刻就是一只丧家之犬,郦氏家族唯一可以活命,乃至继续享受荣华富贵的保证,就是向完颜晟献上秦桧。所以当郦琼将秦桧送到完颜晟的面前,而完颜晟却将他和整个郦氏家族的头颅高悬于刑台高高的城门之上时,郦琼的双眼仍是圆睁着,他死不暝目。完颜晟甚至没有给他时间去想,为何自己会走上这条死路。 刑台城北的一处富人家的别院内,完颜晟一遍又一遍,不知疲惫地向身下的人索取着,直到再也没有了力气。剧烈的喘息平定后,完颜晟又伸手在身边人的脸上轻轻描画着,他的秦桧失而复得,完颜晟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伪齐亡了,金国的利益损失惨重,但这比不上重得秦桧给完颜晟带来的喜悦,这是一种完颜晟不想与他人分享的喜悦,只属于他与秦桧。 秦桧静静地躺着,从大名到刑台的路上,郦琼没让他有机会清醒,就算此刻全身都是欢爱过后的痕迹,身下也红肿出血,腿间沾满了白浊,他仍是昏睡不醒。 完颜晟命人送来热水,亲自动手为秦桧清理,然后再为秦桧穿衣,把秦桧披散的头发细细地挽起。 “会之,清欢殿被我拆了,”完颜晟对着昏睡中的秦桧低声说道:“你又要生气?那我把清欢殿再建起来可好?我不气你,你也不要再气我,可好?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可好?”眼前的人很安静,睡颜很乖巧,让完颜晟突然开始害怕,这人醒来后,会露出怎样的面目对他。 “陛下,”赛里在屋外大声禀道:“宋军三日后就可到刑台。” “嗯,”完颜晟只是应了一声。 赛里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完颜晟再出声,只得退下去。 秦桧的头动了动,完颜晟以为秦桧要醒,忙轻唤道:“会之,会之,”一连唤了几声,秦桧全无反应。完颜晟叹口气,替秦桧盖好被子,他自己就躺在秦桧的身边,用手支起半个身子,静默地看着秦桧。 “也许你这样也好,”完颜晟看了秦桧半晌后,又把秦桧搂在了怀里,喃喃自语道:“这样的你更好,更像我初见你时,你……”完颜晟突然噤了声,然后便是自嘲地笑,对秦桧道:“会之,你竟然从没有问过我,是如何认识你的。” “陛下!”赛里又一次站在屋外:“将军们都到了大堂,想要求见您。” 完颜晟说了句:“让他们备战。” 赛里道:“陛下不见将军们?” 完颜晟道:“如果朕不亲来,他们就不会打仗了?” 赛里听完颜晟声音不悦,不敢再说,只能又一次退下。 完颜晟亲吻着秦桧,直到又一次进入这人的身体。温暖、紧致,足以销魂。 秦桧睁开眼时,第一个感觉就是身子骨好像被人拆分又组合过,剧烈的疼痛让秦桧痛呼出声,他这是又穿了? “醒了?饿吗?”完颜晟听到床榻上的人喊疼,忙就从书桌旁走了过来。 秦桧看到完颜晟,痛苦的表情就凝滞在脸上,这又是什么状况? 完颜晟在床边坐下,说:“不记得了?是郦琼送你来的。” 秦桧头昏脑涨,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在树林里,他是看到郦琼来着。 “想起来了?”完颜晟伸手想替秦桧撩开贴在脸上的碎发。 “别碰我!”秦桧哑着嗓子喝了一声。 只一声,完颜晟的手僵在半空中。 秦桧看看自己,身上这件袍子穿了等于没穿,再看看袍子里面的情形,再联系到身下一处的剧痛,秦桧脑神筋瞬间短路,看向完颜晟说了句:“你对jian尸感兴趣?” 完颜晟半天才反应过来,秦桧这话是什么意思,脸色又沉了下来,说道:“怎么,我不能碰你?” 秦桧扬手就要甩完颜晟耳光,却被完颜晟一把抓住,“你要杀就杀!”秦桧这会儿只觉得有把刀在割自己全身的肉,但还是冲完颜晟吼:“我不伺候你!” 完颜晟一个翻身就把秦桧又压在了身下,动手就扯秦桧身上的丝袍,嘴里还说:“你以为这还由得了你吗?” 秦桧无力挣扎,心下一急,咳喘发作。完颜晟见身下人脸色发了青,忙就手上松了劲,把秦桧半抱起来,手忙脚乱地替秦桧顺着气。秦桧一阵咳喘后,只觉得万念俱灰,一口血吐出来,就再也止不住,大口大口的血从嘴中涌出来,染红了身下的床具,人也随即再次昏迷。 “御医!叫御医来!”完颜晟情急之下,用手去捂秦桧的嘴,可血顺着他的指缝流出,鲜红、温热,却让完颜晟的心一片冰冷。 两个御医赶了来,一人扎针,一人开药,亲自去抓了药,熬好又送来。一个宫人用银勺撬开秦桧的嘴,完颜晟把药给秦桧一点点喂下去。 秦桧的喀血之症渐渐止住,但人却是昏迷不醒。 完颜晟问御医:“他是怎么了?” 御医说:“陛下,这位公子有肺疾,时间恐有年余了。” “好好的他怎么会有肺疾?”完颜晟怒问道,他不通医术,可是也知道肺疾是不治之症。 御医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道:“这位公子可能受过大寒,寒气侵体,伤了肺。” 完颜晟说:“你说他这病有年余了?” 御医说:“是,臣认为公子这病至少已有两年。臣不知公子看过何医,似乎一直医不得法,所以才有了这喀血之症。” 两年?完颜晟想起那时秦桧的跳河之举,心下更是大疼,然后又是大怒,这人在宋廷也是丞相之尊,宋人竟是连一个治病的大夫也没有吗? 御医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完颜晟道:“陛下,公子身体虚弱,春阳之脉颇重,近日不可再行房事了。” 完颜晟沉着脸道:“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救他!” 御医叩首道:“臣等遵旨。” 秦桧这时转醒,看到床头站着的完颜晟,马上就想挣扎起身。 御医按住秦桧,急道:“公子断不可心绪过急!” 完颜晟见秦桧呼吸又开始急促,怕秦桧咳喘再发,对秦桧说道:“你让他们好好给你看病,朕不打扰你了。” 秦桧现在是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总之就是觉着活着没意思,冲完颜晟的背影喊:“你最好杀了我,不然你一定后悔!” 完颜晟脚下顿了一顿,随即快步走了出去。 御医和宫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就当自己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83 完颜晟站在屋外的庭院中发着呆,你最好杀了我,不然你一定后悔!秦桧的这句话在多年前就已经跟他说过,那时他对他说,朕做事从来就不曾悔过,可现在呢?同样的话,他却再没有力气再说了。 悔吗?多年之前他就已经悔了,不是为了没有杀死这个人,而是他想对他好,却发现人还是同一个人,却再也不是自己最初见到的那个人了。 完颜晟初见秦桧,还是汴京城破之后,他和将军们纵马飞驰在归途中,那是他完颜晟人生中又一个辉煌的时刻,终结了辽国之后,他又终结了一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泱泱大国。有将军幸灾乐祸地来说,宋帝赵桓在啼哭,完颜晟便去看这个他身份高贵的阶下囚。土丘之下,赵桓是在哭,可完颜晟的目光却长久地被赵桓身边的那个少年所吸引,那便是秦桧。他听见秦桧在轻声安慰着赵桓,不像是君臣之间的劝慰,却更像是情人间的呢喃。漂亮的少年人完颜晟见过许多,他的后宫中就有不少,比秦桧更为漂亮、精致的也不是没有,可完颜晟就是看上了这少年,国破家亡,被俘为奴,这少年仍有一双干净且清澈的眼睛,阳春白雪一般,说话的声音很轻柔,笑起来的样子云淡风轻。完颜晟那时突然就嫉妒起他的阶下囚来,如此境地,却还有这样的少年一路相随。 回到燕京之后,举国狂欢,完颜晟大赏了群臣,回到了自己的后宫温柔乡中。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他完颜晟过的就是这种日子。他只问了赵桓一句,你是想要你父子、妻儿的命,还是想护着一个秦桧?第二日,被赵桓灌醉的秦桧便躺在了燕京金宫的清欢殿中。完颜晟将身下的少年人,尽情享用了一夜,更让他满意的是,他发现他是这少年的第一个男人。 第二日秦桧酒醒,完颜晟没有得到他预想中的驯服,而是秦桧的出手伤人。如果秦桧习过武,那么他那一剑应该就可以致完颜晟于死地。 秦桧那时被侍卫摁在地上,就对完颜晟说:“你最好杀了我,不然你一定后悔!” 如此的不知好歹,完颜晟就要让这人知道好歹。“朕做事从来就不曾悔过,”完颜晟那时对秦桧说,于是就有了那一月三十日的刑囚。 宫里有的是刑罚的高手,调教的能人,秦桧又只是个瘦弱的读书人,完颜晟原以为他只须等上半日,这秦桧就会老老实实躺在他的身下,张开双腿任君采摘。半日过去,一日过去,两日过去,五日过去,半月过去,直至一月,最后是主刑的大太监跟完颜晟说,再下去秦桧必死,如果完颜晟想这人死,那就不如直接杀了他。 完颜晟去看秦桧,一月刑囚之后,清欢殿中的秦桧已经没有了人形,是啊,一个日日夜夜受着酷刑,被人任意享用,最后连牲畜都能近身的人,怎么可能还能再称之为人? “朕听说你也有妻子,不如朕把她也找来陪你?”完颜晟对秦桧说:“朕也想把赵桓杀了,就把你们一起扔去喂猪喂狗,你说好不好?” 秦桧没有睁眼,只是有泪从脸颊滑过。 “要朕成全你?” “我,我错了。” 完颜晟终于等来了秦桧的低头,只是再没有丝毫的成就感。 秦桧在床榻上一躺就是整整一年,没有再试图反抗过,变得很听话,很安静。这样的木偶却不是完颜晟想要的,他又找来了赵桓,让秦桧知道了那日他是怎么到了他完颜晟的床上的,于是他看到了一个歇斯底里的秦桧,所有恩断义绝的话,他都与赵桓说尽了,赵桓那时却只是望着秦桧一脸的绝望,于是秦桧从歇斯底里,又变得木然。 那天夜里,完颜晟又一次对秦桧动了粗,他看着秦桧在身下痉挛抽搐,一遍遍跟秦桧说:“朕要的是一个活人,不是一个偶人!” 那夜之后,秦桧看见完颜晟时会笑了,会讨好了,最后床地间也知道刻意承欢了。完颜晟很是得意了一阵,他开始对秦桧好,为了他将清欢殿的宫人全部坑埋,将所有对秦桧用过刑,碰过秦桧的人也一律处死,整个燕京皇宫都不许再养狗,清欢殿的膳食中,也不准再有鱼、蛇,完颜晟希望将一年前发生的一切都抹去。曾经完颜晟觉得自己真的做到了,秦桧在他面前和身下都和顺地任他搓扁捏圆,笑谈风声,一如常人,仿佛真的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直到有一天,完颜晟在一旁看着秦桧的眼睛,看到了一片冷漠。从那之后,完颜晟开始时常观察秦桧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奉承,有算计,有讥笑,有阴森,有欲望,更多的是一片荒芜。完颜晟这时才知道,当初那个清丽无尘的少年已经不见了。 完颜晟已经舍不得再对秦桧不好,那就只有加倍的对秦桧好,想再在秦桧的眼中,看到当年的那种干净清澈,不染世俗尘埃的阳春白雪。但皇后却容不下秦桧,完颜晟出宫,如果不是中途遇雨返回,那么秦桧也许就已经被皇后唐括氏绞死于清欢殿。 秦桧逃过死劫后,就问完颜晟:“陛下可以一辈子不再出宫,不再去征战天下,就留在会之的身边吗?” 完颜晟摇头, 秦桧躺在完颜晟的怀中,颈间还有一道深深的勒痕,他对完颜晟道:“那陛下就让会之还宋去吧,会之可以帮助陛下成就一统天下的大业。会之不是女人,不想只在这深宫老死。” 对一个人好也会成为一种习惯,那时的完颜晟不忍对秦桧说个“不”字,皇后的杀念吓到了他,他也不想秦桧只当一个深宫的男宠,所以完颜晟被秦桧说动了心,选择让秦桧归宋。等将来,他完颜晟将整个天下都踩在脚下的时候,相守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御医和宫人们都被秦桧赶出了屋子。 御医小心翼翼地对完颜晟道:“陛下,臣看依公子如今的身体,还是万事顺着些好。” 完颜晟道:“你们就守在外面,屋里有事你们再进去。” 众人都道:“臣遵旨。” 完颜晟往前院的大堂走去,还有一场恶仗等着他去打,岳飞就要来了。 赛里看到完颜晟从后院走出来,忙就迎上来说:“陛下,将军们还在等着。” 完颜晟点一下头。 赛里说:“将军们都说不解陛下为何要杀郦琼一家。” 完颜晟停下脚步,回身看向赛里说:“秦相的事,他们知道了?” 赛里说:“末将不敢将此事宣扬。” 完颜晟这才转身继续往前走。 赛里却大着胆子问道:“陛下要如何处置秦会之?” 完颜晟头也不回地说道:“这世上不会再有秦会之这个人了。” 84 秦桧恨不得一头撞死,难得脱离了大部队一次,自己就又到完颜晟手上了。上一回好歹清白还在,这一次好了,也不知道被完颜鬼畜○○××多少次了!现在是想死,都没力气去死,秦桧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又心疼那两个被郦琼杀了的侍卫。泪流满面的同时,秦桧在心中大喊,这年头好人做不得啊!我管那女人去死啊!以后我再也不做好人了! 宫人给秦桧送来了热粥。 秦桧看了一眼,说道:“你当你喂鸡?我吃这个能吃饱吗?” 御医就来劝,说:“公子,您现在的身子还是吃些流食好。” 秦桧说:“我要吃饭,要不然来碗大肉面也行,其他的我不吃!” 御医说:“这不行,公子这样吃会积食的。” 秦桧炸了,喊道:“我把肠子清空了,好伺候你家的主子?!” 御医和在场的宫人都红了脸。 秦桧还那儿喊:“我要吃饭,来只鸭子!” 完颜晟走到院门口就听到屋里面的破锣嗓子在喊,完颜晟倒是有些愣神了。就在完颜晟愣神的工夫,守在屋门口的侍卫,替完颜晟推开了房门。 秦桧一看完颜晟,那更是怒不可遏,就后悔自己的那点炸药全去炸城门了,应该留点到现在,让他跟完颜晟同归于尽。 完颜晟命宫人道:“就按公子说的去做,做清淡点就是。” 秦桧不领情,说:“我听说你那边闹饥荒,怎么,还有鸭子吃啊?” 完颜晟说:“你要吃,朕自然会给。” 秦桧说:“那是,我卖身的钱,怎么着也能买只鸭子吃。” 有定力不够的宫人一个没站住,摔地上去了。 完颜晟说不出话来,躺在床上的这个秦桧,好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秦桧。 秦桧眼一闭,躺床上准备装死了。他是既不饿,也没胃口,不过这会儿他得恢复体力,去寻死也好,找机会自救也罢,还是跟完颜晟一起去见阎王,没体力他什么事也做不成。 完颜晟看一眼屋中的御医和宫人,众人一起退了出去。完颜晟走到床榻边,对秦桧道:“你何必自辱?” 秦桧说:“我乐意。” 完颜晟说:“你是在气我?” 秦桧把眼睛又睁开了,这人的大脑就跟他不在一条线上的,难不成他秦桧还得谢谢他完颜晟的圈圈又叉叉?幸好他不是什么贞洁人士,也没什么道德洁癖,要不然他还不失心疯? 完颜晟说道:“郦琼已经被我斩了。” 秦桧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其实这人是个失心疯吧?“为毛,我是说为什么啊?”秦桧心想,这郦琼也是个悲催啊! 完颜晟说:“我答应过你,不会放过一个害你的人,我说到做到。” 秦桧忍不住笑了,对完颜晟说:“这样啊,害我最多的人就是你,你是不是自我了结啊?” 完颜晟握住了秦桧的手,说:“你真的这么恨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秦桧身子动不了,只能是任由完颜晟握着他的手,说:“陛下,你是金人,我是宋人,不管我以前说过什么,都是假的,我都不记得了,您就也不要再记着了。” “这不可能!”完颜晟想的是跟秦桧好好讲话,不再发火,可被这人这句话一说,还是动怒了,“我都还记着,你怎么可以忘?!” 秦桧翻白眼,这他娘的又成台湾八点档言情剧了,“那你就记着吧,与我无关。你一个皇帝,犯得着这样死心眼吗?秦桧有什么好的?也就长得还行,迟早一天也会成大叔,成老头子,你看过哪个白胡子老头是漂亮的?他要是个女人,还有可能给你生个种,他一个男人,你死缠着不放,算哪出啊?你……” “你闭嘴!”完颜晟怒喝了一声,“你是在说别人的事吗?你一定要逼我是不是?!” 秦桧心说,我可不就是在说别人的事吗?程桐桐跟你有个半毛关系啊? 完颜晟来回走着,困兽一样,“好,你不记得也好,我把你带回去,我养着你,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待着!” 秦桧说:“那你不如直接养只狗!” 完颜晟气得脸色铁青。 屋外的宫人吓得战战兢兢,端着刚做好的饭菜,想进屋又不敢。最后还是随侍的大太监,大着胆子敲了一下门。 秦桧被两个宫人扶坐起来,也不管众多看向他的目光,要了个大碗,把饭菜往里面一倒,搅合了一下,左手拿个大勺子就扒起来。没力气归没力气,扒饭的行为能力还是具备的。 宫人们对秦桧的吃相很是看不上,他们都不知道面前的这位就是大宋的丞相,只觉得这位公子,除了长相还行外,其他的真是一无是处。 完颜晟却认为这是秦桧故意恶心给他看的,说:“你非要这个样子吗?” 秦桧不理,埋头苦吃。 完颜晟怒气冲冲地出去了,再看下去,他又忍不住要动手了。 秦桧眼都不抬,只管吃。 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出,皇上不好惹,这位公子他们直觉也不好惹。 秦桧吃了个肚圆,倒下就睡。 御医过来要给秦桧上药,秦桧也认了,尴尬是尴尬,可那地方不养好,他连床都下不了。 到了后半夜,半睡半醒间的秦桧好像听到了鼓声和号角声。过了一会儿,他就听到外屋护工兼看守的宫人说:“宋军打来了。”秦桧先还高兴,岳飞他们终于是来了,可想了一下后,秦桧又心焦了,如今自己在完颜晟手中,自己会不会成了岳飞他们的累赘啊? 先不说秦桧这里辗转难眠,刑台城外,宋金两军是都扎下了联营,挑灯夜战。 完颜晟和岳飞都没有提到秦桧。完颜晟现在根本就不想天下人知道秦桧的存在,而岳飞同样向军中和朝廷隐瞒了秦桧被郦琼摅去金营的消息。岳飞有自己的理由,一是不想打击军中的士气,二是岳飞知道若是秦桧被俘的消息传出,那就算日后他救回秦桧,秦桧也要受到皇上和吏部的盘查,岳飞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他不希望看到秦桧受到这种盘查。再加上韩世忠也有这种想法,张俊是服从多数,就这样一向公正无私的岳飞生平第一次做事存了私心。 金军是不知道秦桧就在自己这边,宋军以为秦相身体不适,在养病中。 完颜晟与岳飞说了几句,两人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但两个人也都不是会骂街的人物,各自掉转马头,回到军阵中后,一场大撕杀就开始了。 “鹏举,是铁浮图!”张俊看到冲过来的金军,对岳飞喊了一句,声音有些变调。 岳飞眉头也微微皱了一下,说了声:“稳住阵角。” 完颜晟赖以横扫天下的利器就是这名为“铁浮图”的重装铁骑,马匹和骑兵都着厚重铠甲,三人为一组,用牛皮带联结,只进不退,对以步兵为主的宋军,可以说是杀伤力巨大。 “父帅,”岳云打马到了岳飞的马前。 岳飞说:“你带背嵬军从左阵冲进去,记住只管从左往右杀,不可恋战!” 岳云领命而去。 此时负责右翼的韩世忠已以与金军撕杀在了一起。 岳飞把几个步兵统领叫到了马前,命道:“汝等率兵进金阵,以斧专砍马腿,头不可仰,身不可直,切记。” 数千手执利斧的宋步兵冲进了金军的铁浮图阵中。铁浮图唯一的弱点就在战马的腿关节上,这里无法用重甲保护,否则战马无法行动。岳飞此法可谓抓到了要害,宋步兵冲进阵后,只须断一只马腿,三马皆倒,骑兵身着重甲,步战行动不便,完颜晟的铁浮图很快死伤大片。 张俊此时也亲带麾下的轻骑兵正面冲入了铁浮图阵中,他也不恋阵,一路砍杀,直至与铁浮图阵后的金军步兵阵撞在了一起。 岳飞立于帅旗下,镇着宋军阵角,魏然不动。 四太子完颜宗弼到了完颜晟的近前,小声道:“陛下,宋军得胜之师,士气正盛,我军不可攻其锋芒啊!” 完颜晟不动声色,道:“我军此时若撤,此仗必败!一个铁浮图,朕还舍得。” 一场大战,双方直杀至东方日出。宋军占了优势,但金军死战不退,是以金军死伤惨重,但还是保住了在刑台城下的联营,没被宋军攻破。 85 完颜宗弼和完颜宗翰,同为金皇室成员,却又是两方势力的代表。这二位权臣一向互看不顺眼,可是这一次,这两位终于有了看法一致的时候。 宋军一路灭齐北下,士气滔天,正是百战百胜之时。而他们金军,金地一场大旱,饥荒尚未缓解,百姓几多困苦,又新丢了齐国这属国,此次又是伧促出兵,军心本就不稳,再加上他们的粮草补给远比不上宋军的充足。这场仗,就算最后保住了刑台城,金军也无力收复被刘豫丢掉的失地,完颜宗弼和完颜宗翰都认为这仗已无必要再打下去。 赛里站在同仇敌忾的两位皇亲面前,心里真是天人交战,他到底要怎么做? 完颜宗弼道:“我们是不知道陛下的打算,你是寸步不离陛下的,就一点也不知道?” 完颜宗翰道:“我军现在的情况你也清楚,我们如何能与宋人耗在这里?” 两个人是轮流轰炸赛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外加威逼利诱。 “郦琼来投时,将秦桧抓来了,”被轰了个魂不附体的赛里终于说出了这个大秘密。 两位刚刚还在侃侃而谈的皇亲,顿时就被这个事实炸翻在地。 隔了一日,宋军再次来战。 完颜晟带兵继续迎战。 眼看着双方又要血战之时,三皇子完颜宗英站在刑台城楼上,冲对面阵中帅旗下的岳飞喊道:“岳飞,你看看这是何人!” 宋金两军都好奇地看向城楼,然后两军皆哗然。 秦桧被缚了双手,被完颜宗英押在了城楼之上。 完颜晟如遭人迎面痛击了一般,脑中“嗡”的一声,茫然一片。 岳飞右手抬了抬,宋军顿时静默了。 完颜宗英冲岳飞道:“你要想让你们的秦相不死,就快些退兵!” 岳飞不言,只是看着秦桧,面色冰冷,眼中却是透着关切和焦虑。 秦桧却看不清对面岳飞的神情,他现在倒是很随意,冲对面的岳飞还笑了一笑。 “相爷!”岳云却是叫了起来,若不是王德和罗孟一左一右死死抓住他的缰绳,岳云已经冲出阵去了。 秦桧清清嗓子,三天饱饭一吃,他喊话的力气还是恢复了,冲岳飞道:“你不要管我,人生自古谁无死!” 完颜晟惊怒交加地看向秦桧。 秦桧冲完颜晟喊道:“完颜晟,有种你就杀了我!不要跟我悻悻作态,我不吃你这一套!” 完颜宗英把刀架在了秦桧的脖子上,怒道:“那我就成全你!” “住手!”完颜晟怒喝了一声。 秦桧便只是冷笑。 岳飞传命道:“擂鼓!” “父帅!”岳云冲岳飞大喊,他们这一冲,金人还能不杀秦相? “混帐!”岳飞骂了岳云一声。 宋军战鼓擂响。 秦桧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没成累赘,这就好啊! 完颜宗英僵在了城楼上,手上的刀却还架在秦桧的脖子上。 秦桧看着城下撕杀在一起的两军,对完颜宗英道:“你还真是你爹的乖宝宝啊,他叫你住手,你就住手了!” “闭嘴!”完颜宗英手上一用劲,少量的血就由秦桧的颈间流了出来。 秦桧一心激完颜宗英下手,说:“你没杀过人?亏你还是男人,这点劲杀鸡都杀不死!” “我杀了你!”完颜宗英喊了一声就要动手。 “殿下不可!”跟着完颜宗英的还是有明白人,忙就出声制止道:“此人留着还有大用。” 这时传完颜晟旨意的人也上了城楼,对完颜宗英道:“陛下有旨,押秦会之回去,任何人无旨不得妄动。” 秦桧一看这样,开口就要骂,却是上来几个人,把他抬着就走。 岳飞那边指着已经被拉下马的岳云,对左右道:“把这个孽障给本帅押回营去!待本帅回营再行处置!” 阿木忙就上前,推开抓着岳云膀子的岳飞亲随,假意押着岳云往回走。 岳云离了岳飞的眼界,就要挣开阿木的手。 阿木忙小声对岳云道:“少帅莫急,您还没发现我大哥他们几个已经不见几天了吗?” 岳云经阿木这么一问,才察觉到自己是好几天没见到王虎他们几个了,“他们,”岳云不敢相信地道:“他们去救相爷了?” 阿木说:“少帅放心,我们兄弟以前都是走歪路子的,又跟着相爷混了这些日子,混进刑台城不是问题。” 这话岳云听着有些别扭,什么叫跟了相爷混了些日子,混进刑台城不成问题?但岳云不及细想,急着问阿木:“可有王虎他们的消息了?” 阿木摇摇头,说:“只要相爷还活着就行,少帅且把心放宽些。” 岳云回到营中,也不管前方战事如何,和岳飞回来后就怎么罚他,仗着这营里除了岳飞也没人会真跟他计较,转身就回到了自己的寝帐里。匆匆收拾了一个包袱,想想又带上了几瓶伤药,悄悄出了寝帐,兜兜转转出了中军大营,上了马就往西在宋军的联营里狂奔。 梁红玉已经听到了阵前的消息,知道了秦桧在金人的手中,也知道了岳云又触怒了岳飞,便特意往中军大营来找岳云。想着等岳飞回来后,仗着自己是女人,岳飞还要喊自己一声嫂子的份上,为岳云说情开脱。等到了中军营一找,岳云不在,梁红玉就知道坏了,这岳云八成是要自己出营去想法救秦桧了,忙就找人问,听说岳云是往西去了后,跟着就追。 就这样,岳云出了联营数里地了,被梁红玉追上。 “你这孩子是不是疯了?!”梁红玉追上岳云后,劈头盖脸地就问岳云:“你敢私自离营,你当你父帅不会杀你?!剩着你父帅还没回营,你快跟我回去!” 岳云说:“伯母,我不回去。” 梁红玉说:“应祥你不能犯傻啊!你一个人能救相爷出来?还是说相爷看到你这样去救他,就会高兴?快点跟我回营!” 岳云不动。 梁红玉发急道:“你是想我跟你动手,是不是?!” 岳云说:“伯母,你就让我走吧,我知道我父帅的,他从来国事为重,他只会想着如何拿下刑台城,不会去想怎么救相爷的!营中战将如云,少我一个不少,我只想去救相爷。” 梁红玉说:“你怎么救啊?” 岳云说:“王虎他们已经混进城去了,我也会混进去的。这边有一条山路,通到刑台的西门,军队无法通过,可一人一马可以走。” 梁红玉说:“不行,我不准,伯母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岳云面色有些凄然地道:“相爷若是有事,应祥活着也没有意思。” “你!”梁红玉在马上身子晃晃,差点跌下马去。梁红玉曾是罪臣之女,官妓出身,红尘情事已看得透彻,岳云此话一出,梁红玉便知道岳云对秦桧怕是动了情。“应祥,你是不是想气死你父帅?”梁红玉都不敢去想这事岳飞知道后会如何。 岳云这时是完全想开了,看到那个金人把刀架在秦桧脖子上时,他的心跳差不多也停了,就在那一刻,岳云想明白了,如果秦桧死了,那么他也不想再活着。“伯母,就请您转告我父帅,如果应祥救出相爷,应祥愿被他按军法处死,如果应祥回不来,就请他当作从没有岳云这个儿子。” 梁红玉急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们就先不提你父帅,相爷他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岳云却是一笑,道:“相爷说过他会护着我一辈子的。” 岳云也不等梁红玉再说话,剩着梁红玉愣神的工夫,从梁红玉身边跑了过去。 “别追了,”梁红玉没让手下再去追,看着岳云的身影消失于暮色中。 “夫人,岳帅那里我们该怎么说?”副将问梁红玉。 梁红玉道:“就说是我派他办事去了,既然孩子无心沙场之事,就让他为我跑腿办趟私活,岳鹏举这点面子还是会给我的。” 副将跟了梁红玉多年,彼此情同姐妹,抱怨梁红玉道:“怎么能让他走呢?!” 梁红玉说:“你也听到他方才的话了,我拦得下来吗?”梁红玉这辈子就从不做没可能的事,她把岳云抓回去,岳飞放不过他,就是岳飞开了恩,这岳云还是要跑! 这个世上有人为名利而死,有人一生惜财如命,有人却是为一个情字如痴如狂。痴儿啊!梁红玉在心中叹道,护你一辈子?相爷年纪虽轻,但与你父同辈,视你为子,情有可原,你这番心意,却怕是要吓死他啊! 86 秦桧被一路押往那座城北的别院。 城外虽在打仗,可完颜晟并没在城内实行军事管制,城中的百姓还是可以照常生活,所以虽然大部分刑台百姓都选择关门闭户,但城中的市集还是照常开放,商家照样开门做生意。 按照完颜晟的想法,一定是要让秦桧坐车或坐轿,避开众人的目光。可金人现在都恨宋人,就别提秦桧这个宋人的丞相了,押秦桧回别院的兵士,就让秦桧双臂反绑着,一路走回去,大有游街示众的意思。这样一样,不少百姓都出门来看被俘的宋朝丞相,原本还有点萧条的街道突然间就热闹起来。金人是想让秦桧出出丑,可他们都忽略了秦桧的脸皮,这位走在大街上,闲庭信步一般。 “走快点!”金兵喝斥秦桧。 秦桧说:“这位大叔,你没看我是瘸着腿走路吗?你看过瘸子在大街上飞奔的吗?” 围观的群众都笑起来。 出声喝斥的金兵气了个半死,要不是连三皇子都杀不了这人,他还真像一刀下去结果了这人! 秦桧对围观群众说:“人都有倒霉的时候,大家也都别看我的笑话,人生最长不过百年,各人有各人的死法,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有金人百姓开始嘘秦桧。 宋人百姓虽不敢出声力挺秦桧,但对这位相爷都心生了敬意。 “走!”金兵从身后推了秦桧一把,他们本想让秦桧游街示众的,没想到这人来发表演说了。 秦桧被推得踉跄了一下,两腿间的伤实在是太重,一个没站住,摔在了路上。 “抓了人来,要杀就杀,何必得势小人一般又欺又辱!”人群中有人大喊了一声。 “走水了!”前面那位话音还没落,又有人喊起来。就在秦桧他们身旁左侧的布店后院突然就冒出了滚滚浓烟。 失火向来容易让人惊慌,街上围观的人一下都乱了套。就听有人喊:“快救火,不然大家房子都保不住了!”这一喊,人群就更乱了。 秦桧趴在地上想,这手法貌似很熟悉啊! 两个金兵跑上来,从地上要拽起秦桧。两个人走上来,身子就贴了一下的工夫,两个金兵就栽倒在地上,腰眼被人从后面捅了个窟窿,血一下子流出来,不多时就断了气。 “杀人了!”旁边的老百姓是看看地真真切切的,有女子惊呼起来,这场面就更加不可收拾了。有忙着跑的,有忙着救火的,有哭的,有喊的,这条街本也不宽,两边店铺前还有小贩摆着摊子,人群一时间就挤作了一团。等就在几步之外的金兵挤开人群,跑到秦桧摔倒的地方一看,两个同僚的尸体都被人踩变了形,而秦桧不见了。 刑台城东土地庙。 王虎放下背着跑了一路的秦桧,问:“相爷你怎么样了?” 秦桧魂还在天外飞着呢,看着王虎一帮人发懵。 王虎见秦桧这样,更是担心了,开始大力摇晃秦桧的肩膀,连声喊:“相爷,相爷,相爷!”一连十几声。 秦桧“靠”了一句,算是回魂了。 王虎一帮人就都围着秦桧,七嘴八舌抢着跟秦桧说话。 秦桧想哭,但忍住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但这种温暖的感觉,秦桧是要记一辈子的。 王虎让兄弟们都住嘴,他问秦桧道:“相爷,你没受苦吧?” 秦桧脸皮再厚,也没脸跟王虎一帮人说他被完颜晟圈圈叉叉了,便只说了句:“我没事,没受伤。” 有兄弟问:“那相爷怎么走路瘸了腿?” 秦桧说:“我一直被绑着,腿麻了。” 王虎一帮人都不是心细的人,听秦桧这么说,也就信了。 秦桧感激道:“没想到伙计们会来救我,……” “相爷不用客气,”王虎没让秦桧说出感激的话来,说道:“相爷没把我们当过外人,那我们也不把相爷当外人看!相爷有难,我们兄弟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要救的!”王虎说着又邀功道:“相爷,放火这一招我们在五国城就玩过的,今天再玩了一次,你看兄弟们的手法如何?” 秦桧红着眼圈说:“不错是不错,可你们是怎么进城的?外面是金军的联营啊!” 王虎说:“背嵬军里就有刑台人,那兄弟告诉我们,有条山路一直通到这城西边的一段废城墙,爬过这段城墙,顺着黄河改道后留下的一条河道,我们就进城来了。” 秦桧马上就说:“那你不告诉岳帅?” 王虎说:“大军走不了那山路,好多地方要爬着才能过的!” 秦桧又说:“那是岳帅让你们来的?” 王虎说:“我们偷跑出来的。” 秦桧的脸就又是一呆,当兵的能临阵偷跑吗? 王虎浑不在意,说:“相爷,你说我们是不是原路再回去啊? 秦桧说:“我们马上就得走。”现在完颜晟还在城外面打仗,要是等这位回城了,还不知道能出什么事呢。 王虎说:“那行,我们这就走!” 王虎背着秦桧,一伙人出了土地庙,还没走出去几里地,就发现满世界好像都是金兵了。 完颜晟已经回了城,现在整个刑台城已经是全面戒严,秦桧一伙人是插翅难逃了。 无奈之下,秦桧一伙人只好又回到土地庙,这庙也不知道被废弃多久了,残破不堪,却成了秦桧等人的避难所。 王虎安慰秦桧道:“这庙建的邪气,前后左右都是坟山,除非家中有死人要葬,要不然不会有活人来的。” 秦桧脸色很难看,就是说他们现在得靠一帮子亡灵护着了? 五日之后,秦桧等人正百无聊赖地或坐或躺在土地公、土地婆神像的眼皮底下,门外望风的伙计冲了进来,说:“金兵来了!” 王虎见秦桧慌了,忙道:“这里有个地窖,我们去躲一下,”说完王虎背起秦桧就走。 秦桧说:“你们怎么知道这里有地窑的?” 王虎说:“这个地方里里外外我都看过了,当年我们兄弟在山上的时候,……”王虎话说到这里住了口,他不自觉地又说起当年当土匪时的事了。 秦桧来了一句:“这个土匪习惯不错,要保持。” 王虎嗯了两声,现在不是跟背上这位吵的时候,都说好不再提土匪这茬了,这位还提!一失足成千古恨了这都! 秦桧一伙人进了地窑,一队金兵也搜到土地庙来了,带队的正是三皇子完颜宗英。完颜宗英现在是走路双腿都发软,秦桧是他私自从北城别院抓出来的,为此还伤了几个别院的侍卫。他父皇那日得知秦桧被人救走之后,当场仗也不打了,鸣金收兵。回城之后,第一件事是找秦桧,第二件事就是要杀他。最后还是完颜宗弼、完颜宗翰联手将他救下,但他父皇也说了,如果找不回秦桧,他这条命还是保不住。 地窑里,秦桧等人看不到,却能听到外面的动静。 “三殿下?”有伙计问秦桧:“是金主的三儿子。” 秦桧点头,这会儿他是连呼吸都怕会发出声音,就怕自己的咳喘此时发作。间谍、逃犯这些行当,看来是不适合他,紧张死他了! 上面的金兵又在用金国话在大喊大叫了。 王虎问秦桧:“上面在说什么啊?” 秦桧说:“我又不懂金国话。” 王虎又给秦桧出主意,说:“相爷,我们冲出去,出其不意把那个金主的三儿子擒了,你看怎么样?” 秦桧知道混黑社会的人都是肥胆,可像王虎这样的还是不多见,现在谁是警察,谁是小偷,这人是不是搞不清楚状况? “打起来了!”有把耳朵贴在墙壁上的伙计这时小声汇报了一句。 除了秦桧,其他人都兴奋起来了,都是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 “他是宋人!”上面的金兵开始用汉语在喊了。 “自己人!”王虎用胳膊肘碰碰秦桧。 秦桧坚着耳朵听,上面打得还挺热闹,很有在拍武侠大片的感觉。 “是自己人哎!”王虎又提醒秦桧。 秦桧对自己说,不能让同胞兄弟再落到完颜晟的手上,万一再是个帅哥美男,那就又菊花不保了,这种惨绝人寰的事不能坐视发生!“抄家伙!”秦桧拍板了。 “你就别去了,”王虎对秦桧说:“不然兄弟们还得再顾着你。” 秦桧说:“你直接说我碍事不就得了?” 王虎嘿嘿直笑,借用了秦桧自己的话,说了句:“理解万岁。” 一帮子凶神拎着大刀冲了出去,秦桧就眼巴巴等在地窑里,却在听到上面有伙计叫了一声:“少帅!”之后,秦桧也冲了出去,是岳云来了? 87 岳云跟王虎他们走的是同一条山路,战马走到一半就再也走不了,岳云便放了战马,自己步行。山路走完了,再顺着黄河故道走,好容易才找到阿木跟他说的那个泄洪口,从干涸的泄洪口爬进来,岳云进了刑台城。因为不知道秦桧被关在哪里,岳云进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王虎他们,可要在这么大的一座城里,找一帮刻意隐身的人,真是太难,更何况还是大街小巷都是金兵的情况下。 岳云在城里躲躲藏藏地找了一天,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就是有一伙人把秦桧救走了,岳云想这伙人一定就是王虎他们了,可是让岳云心急的是,他到哪去找王虎他们呢?就在岳云站在墙角发呆的时候,一队金兵看到了他。现在刑台城里,只要是外来的宋人都要详查,岳云两句话还没说到,就被人看出不对来了。岳云转身就跑,这一队金兵跟在后面就追。 岳云是硬被这帮子金兵追到这荒郊野外来的。等到了这东郊荒野,岳云就不跑了,转过身来跟人动手。这帮子金兵先是觉得这人是找死,可一交上手,他们就后悔了,他们这帮小兵,外加一个小兵头头,跟一个上将军打哪能打得过?岳云三下五除二解决了这十二三个追兵,管杀不管埋地掉脸就走。 看着马上就要日落西山了,岳云就想先找个睡觉的地方,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就走到被坟山包围的土地庙来了。人还没进土地庙的院门呢,就被里面正到处乱翻的金兵发现了,岳云却是一眼就看见了完颜宗英。对这人岳云是记忆深刻,那日城楼上拿刀要杀秦桧的就是这家伙,岳云想都不想,上来就跟完颜宗英拼命。 按理说,今天应该是完颜宗英的幸运日,因为他既找到了秦桧的藏身之处,又可以把岳飞的长公子给抓了。秦桧、岳云,他只要抓到其中之一,他老子不但不会再跟他喊打喊杀,还一定会重重地赏他,从此继续父慈子孝。 可现实却是,岳云有上将之勇,从地窑冲出的王虎一帮人惯于与人玩命,还有一个骂起街来堪称泼妇的秦桧,完颜宗英带了一百来号人,竟然还不够这帮人塞牙缝。完颜宗英最终死在了岳云的手上,死得很委屈,很不甘心,城里城外有四十万金军,竟然都保不住他这个堂堂金国皇子的命。 “相爷!”岳云解决了完颜宗英,冲上前去,一把就抱住了秦桧。 秦桧笑呵呵地也回拥了岳云,说:“你怎么来啦?” 岳云说:“相爷有难,我怎么可以不来?相爷,他们伤你了吗?” 秦桧说:“没有,我这个丞相的身份还算是值钱。” 岳云死死抱着秦桧,声音哽咽道:“这就好。” 秦桧感觉岳云的身子都在微微打着颤,知道这次自己是把这娃吓到了,忙又是拍背,又是摸头地对岳云道:“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应祥不要担心,你家相爷我命大着呢!” 王虎一帮人在一旁看得发愣,都知道少帅跟相爷的关系很好,可这两位这么个抱法,他们怎么看着这么古怪呢?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用眼神投票,决定由老大王虎去打破这个让人“感动”的相会场面。 王虎干咳了一声,见抱在一起的这两人还是没反应,便只得开口叫秦桧道:“相爷,下面该怎么办啊?这里肯定不能再待了。” 岳云这时才想到身边还有一帮观众呢,俊脸一红,忙就松开了秦桧,跟王虎一帮人打招呼。王虎一帮人都感慨,不容易啊,我们终于又有存在感了! 秦桧这时挠头了,死了个完颜宗英,金军大部队马上就会找来了,这土地庙是不能住了,那得去哪里躲呢? 岳云道:“相爷,我们得赶紧出城去。” 秦桧说:“你们说的那条道在城西,我们现在城东,得穿城而过啊!” 王虎说:“这不好走吧?” 岳云就是从街上被人追过来的,知道这街上金兵的密集程度,穿城而过,没可能的。 秦桧脑子转转,看看一地的金兵尸体,灵感来了,说道:“我们扮成金兵不就得了?” 一帮人都从跟自己身材差不多的死人身上扒了全套的衣服下来穿。秦桧先还怕王虎身材特殊,找不到合适的,没想到死人中还有几个胖的,秦桧又在心里感谢老天爷帮忙了。 岳云从完颜宗英的身上摸了块令牌下来,拿给秦桧看。 秦桧看看这令牌,上面的金国文字他看不懂,不过看到这令牌上雕着两条龙,秦桧就说:“带着它,要是遇上有金兵问话,我们就拿这令牌出来,看看能不能帮咱们糊弄过去。” 十来个人上了完颜宗英一伙人骑来的马,离了土地庙。 秦桧身下的伤养得差不多了,可现在骑在马上一颠,又觉得疼了。现在是逃命的时候,不是喊疼的时候,秦桧只能咬着牙强忍。 这时天已经全黑了,秦桧一帮人骑马进了市区,街上的金兵是只见多,不见少。遇上有兵将上来查他们,王虎就恶狠狠地把完颜宗英的牌子一亮,皇子毕竟是皇子,兵将们一看这牌子,马上就放行,态度还都很恭顺。 秦桧看出门道出来了,小声说了句:“咱们得二大爷一点!” 有伙计说:“什么是二大爷啊?” 秦桧说:“就是装大爷,兄弟们懂吗?” 其实这里面除了岳云,都不是好鸟,平日里个个都充过大爷,根本不用装。 一帮人顺利地从城东到了城西,直接就打马赶到了一处城墙下。 城楼上灯火通明,守城的金兵将来回巡视,防备甚严。 城楼下却是一片茂密的小树林,林中的草都有半人高。 “爬过去!”岳云小声对秦桧道。 秦桧喘了口粗气,感觉身下又是湿漉漉的一片,就知道怕是才长好的地方又裂开了。 黑暗中,岳云看不见秦桧的样子,只听着这人呼吸声很急促,便问了句:“怎么了?” “没事,”秦桧应了一声。匍匐前进秦桧还是会的,当年大学军训的时候,正儿八经练过的。秦桧往地上一趴,跟着前面的岳云就开始往前爬。 等到了泄洪口,王虎第一个拱了过去,然后第二个,第三个,眼看着快到秦桧了,就在这时,他们扔在林外的马不知为何嘶叫了起来。 “什么人?!”林外的马一叫,城楼上的人马上就喝问了一声。 岳云这时回头看了一眼,马上一拉秦桧,小声道:“林外有人来了!” 秦桧也不回头,说了句:“一个接一个快点拱,出了城我们就是大爷!” “秦会之!”林外传来了一个男人愤怒至极地喊声。 秦桧已经在玩命拱这泄洪口了,这完颜晟还真是跟他不死不休了!天杀的啊! 完颜宗英迟迟不归,他的属下马上就分了几拨出来找。看到完颜宗英带着人往东去的金兵很多,三皇子的属下一路就找到了土地庙,看到了完颜宗英的尸体。这消息很快就报到了完颜晟的面前。完颜宗英平日里并不得完颜晟的宠爱,生母原也只是宫中的一个掌灯宫婢,这还是这位三皇子第一次随完颜晟出征,没想到竟然死在了刑台城。完颜晟痛哭了一场,又听到人来报,说有十几人身上的衣服都不见了,完颜宗英身上的专属令牌也不见了,完颜晟第一个就想到了秦桧。 秦桧一帮人一路装大爷装得是过瘾了,也让他们顺利到了城西的城墙下,可这也让完颜晟很容易就查到了他们的行踪,带着人马就追到树林外。 秦桧出了泄洪口,情急之下,喊来王虎,把后面的岳云几个是硬生生拉了出来。 最后一个出来的伙计,出来后就大喊:“金狗子也爬过来了!” 这时城楼上已经在往秦桧他们这边放箭了。 岳云一把拉住秦桧,对王虎等人说了句:“分头走!西山见!” 完颜晟也恨不得从这四四方方的泄洪口出去追秦桧,可他是皇帝,不可能当着臣下的面做出狗爬这样的事来,只能命手下去爬泄洪口,他转过来去往西门,要从城门出去追秦桧。 岳云拉着秦桧狂奔,估摸着到了城楼上弓箭的射程外了,背起秦桧就跑。 88 “啪”灯花爆了一声。 岳飞从睡梦中惊醒,迷茫地看着闪烁不定的烛火。刚刚他好像梦到了什么,醒来后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醒了?”韩世忠从一堆公文中抬起头来。对面这人已经数天未眠,今晚好不容易伏在桌案上睡着了,却也只睡了这二个多时辰。 岳飞蹙着眉头,听到帐顶上传来的“沙沙”声,问了一声:“下雪了?” 韩世忠点点头,说:“刚下。这雪一下,我看完颜晟还能死撑到什么时候。” 岳飞仍是有些愣神,只“嗯”了一声。 韩世忠走到了岳飞的桌案前,拍拍桌案,说:“你可是在担心相爷?” 岳飞低头,半天才道:“他会无事的。” 韩世忠说:“你若确信相爷无事,那你这几日心神不宁做什么?” 岳飞看看韩世忠,“你要与那个孽障一样怪我吗?” 韩世忠干脆与岳飞隔着一张桌案坐下了,说:“应祥毕竟还小,他与相爷感情深厚,当时那种场面,他受不了也不是他的错。鹏举,就算是你我二人,也不是天生就铁石心肠的!应祥再大一点就好了。” 岳飞又是半天不语,突然又问了韩世忠一句:“良臣,你说相爷会怪我吗?” 韩世忠就是一愣,说:“相爷当日自己都说人生自古谁无死,依我看,你那时要是退兵,他说不定真能跳了城楼。” 岳飞苦笑一声,“这人能做出这种事来。” 韩世忠说:“那你还担心他怪你?” 岳飞说:“他不怪我,可我这心里不安。” 韩世忠也开始皱眉了,说:“我这心里也不安,可仗打到这份上,我们也没有回头路了。” 岳飞说:“应祥真的是帮嫂夫人去办事了?” 韩世忠忙道:“是,没错啊。” 岳飞摇了摇头,“现在你们是要一起哄我玩吗?岳云去救相爷了,当我真不知?” 韩世忠死撑道:“这是什么话,应祥有再大的本事他还能飞进城去?” 岳飞说:“十几日之前,背嵬军的王虎一干人等就离营了。” 韩世忠说:“他们去哪里了?” 岳飞道:“他们都是相爷一手提携出来的,自然是去救相爷了。我已经问过了,西山有条小路可通往刑台城,他们应该是已经进城去了。” 韩世忠想起那晚梁红玉对他千叮咛万嘱咐的样子,现在想来就觉好笑,岳飞这人心里明镜一样,一点也不好糊弄啊。“鹏举,你要怎么处置他们?”韩世忠问,心里打算要是岳飞来一句军法从事,他马上就得给王虎那帮人通风报信,还是不要回来了,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吧。 岳飞说:“我就当此事没有发生。” 韩世忠不敢相信,这人也有开天恩的一天了?“你此话当真?”他问岳飞。 岳飞说:“这是救相爷最好的办法,我为何要怪他们?相爷此等身份,就算我们两军阵前大获全胜,完颜晟就能放了相爷?一定不会。” 韩世忠听了这话放心了,说:“那你不怪应祥了?” 岳飞道:“如果相爷回来,你就会知道我罚不了那个孽障的。” 张俊打外面走了进来,一边掸着身上的雪,一边道:“外面下了好大的雪。” 岳飞与韩世忠两人都住了嘴。 张俊又道:“刚刚又一批粮草运到了。” 韩世忠说:“佰英辛苦了,快过来烤烤火吧。” 张俊走到火炉旁坐下,问岳、韩二人道:“相爷的事我们要怎么向官家禀报?” 韩世忠哈哈一笑,道:“这个就不如等相爷回来后,让他自己写折子给官家,不是更好?” 张俊互搓着的双手停了一下,然后也笑起来,说:“良臣这个主意好!”心里却是一惊,岳飞已经派人去救了?我竟全然不知? 岳飞无心与张俊打马虎眼,沉默不语。 再说刑台西城下。 岳云背着秦桧跑了一段,听着身后有金兵的呼喊声和马蹄声响成一片,岳云背着秦桧就躲进了路旁的枯草丛中。等一队骑兵举着火把从他们的藏身处过去,岳云从枯草丛中冲出来,飞身上了最后一匹马,两手抱着这金兵的脖子一扭,这金兵便脖断气绝,尸体栽到马下。 前面的金兵转回身来与岳云撕杀,被岳云从领头的金将手中夺过长枪,三个回合没有打到,这员金将便被岳云挑落马下。剩下的金兵见岳云凶猛,有机灵的就跑去找援军了,有笨的还要与岳云对打,被岳云眨眼间全部解决。 “相爷!”岳云回马到了枯草丛前,探身伸手。 秦桧拉住岳云的手,借力一飞身也上了这马。 此时天空降下大雪。 “抱紧,”岳云对秦桧说了声。 “好,”秦桧双手抱紧了岳云的腰,身子贴在了岳云的背上。 岳云催马往西山跑,他知道只有到了山间,他与秦桧才好躲避金军的追捕。 秦桧却还在担心王虎他们,问岳云道:“胖虎他们会有事吗?” 岳云说:“相爷放心,他们自有逃生的本事。” 秦桧就在心里默念,完颜晟啊,你就放我一马吧!秦桧真的是已经死了,我不骗你啊! 完颜晟这次却没能亲自领兵来追。在他要带着兵将出西城门的时候,完颜宗弼和完颜宗翰带着文武大臣都赶了来,往完颜晟的马前一跪。正是两军交战之时,一国之君怎可离城而去?万一有了闪失,如何是好? 完颜晟心中燃着怒火,但理智还在,被臣下们拦在马前,这一番苦劝,冷静了下来。 臣子们见皇帝坐马背上不动了,忙就跪伏在地上高呼:“臣等叩请陛下收回成命!” 完颜晟派了人马出城去追,自己由臣子们簇拥着返回城中。有大片的雪花落在完颜晟的肩头,他仰头望向天空,大雪纷飞,完颜晟全身如坠冰窟一般,他有一种预感,好像从此以后,秦桧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秦桧贴在岳云的背上,眼皮不多时就开始打架了,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岳云感觉搂在自己腰间的手越来越松,便回头看一眼秦桧,见这位已经闭上双眼要入睡了,忙就喊:“相爷!” “啊?”秦桧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岳云说:“现在不能睡。” 秦桧说:“好,我不睡。” 岳云回头再看一眼,见秦桧眼都不睁,便道:“相爷,这次我是偷跑出来的!” “啥?”秦桧一激灵,脑子又清醒了。 岳云说:“相爷,你说回去后,我父帅要杀我怎么办?” 秦桧说:“你真是偷跑出来的?” “嗯。” 秦桧急了,这下岳飞还能放过岳云?逃兵这罪只有可大没有可小啊,他还指望王虎他们这次偷逃,岳云这个背嵬军的主帅能网开一面呢,现在好了,这位也是偷跑的! 岳云问:“相爷,我该怎么办啊?” 秦桧在想,绞尽脑汁地想。 岳云回头,看秦桧眼睛睁得大大的,放心了。他父帅要杀要剐,岳云全认了,他只是不想让秦桧现在睡过去。在大雪天里,这样睡过去,很可能就一睡不醒了。 秦桧不知道岳云的心思,想了半天,对岳云说:“我们就不回去了!等这仗打完,我们直接回临安!”在军里,那他秦桧一定狠不过岳飞,不过要是回到临安,加上李纲那帮人助阵,秦桧想,自己还是能保下岳云和王虎这帮人的。岳飞总不至于在临安城跟他扯什么军法吧? “相爷,这样行吗?”岳云问。 秦桧说:“放心,你爹要拍死你,那他得先拍死我!” 89 秦桧一直觉得自己穿到这倒霉悲催的南宋后,一直就属于大难能不死,但也一定是没有后福的那种人。很神奇地再次从完颜晟的手上逃出来,可马上就遇到下大雪。雪花这个飘,北风这个吹,要不是岳云的身上一直有热气传来,秦桧估计自己就冻死了。 在这黄河故道里跑马跑了一夜,天色渐亮时,岳云才带着秦桧进了山。 看着岳云放了马,秦桧打着哆嗦问:“这马我们不要了?” 岳云说:“山路马走不起来。” 秦桧站着不动,现在他的问题不是全身疼了,而是全身麻木了,根本动不了。 岳云把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给秦桧穿上,又把秦桧背在了背上,往山里走。 秦桧问:“应祥你不冷?” 岳云说:“我走路就不会冷,相爷你可不能睡啊!” 秦桧说:“我们一天能翻过这座山去吗?” 这要是王虎,此时一定回答,行,可这是岳云,老老实实地跟秦桧说:“要好几天。” 秦桧顿时又有力气破口大骂了,这大雪天在山里走了几天几夜?那不死半条命不是也没了?他本身就已经没了半条命! 岳云就乐呵呵地听秦桧骂街。现在把这个人背在背上,听着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岳云觉得自己的心才踏实下来,觉得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秦桧骂了一会儿街,出了气了,才想起来问岳云道:“我们总得找个地方歇一下吧?找个山洞?” 岳云说:“这山里有山洞吗?” 秦桧说:“山里不都有山洞?” 岳云说:“我过来的时候,没发现这山里有山洞。相爷,又不是每座山都有山洞的。” 秦桧说:“这就是你不懂了,山中必有洞,跳崖必有宝,这是江湖定律之一啊!” “什么意思?”岳云听不懂。 秦桧咳了几声,这会儿困劲又上来了,把头靠在岳云的肩头上,说:“以后给你讲。” 岳云这会儿想尽办法也要逗秦桧说话,便追问道:“相爷你现在就给我说说,我想听。” 秦桧打着呵欠,说:“有个故事叫倚天屠龙记。” “嗯,是说什么的?” 秦桧却又想起来一个重要的问题了,问岳云道:“没山洞,我们去哪儿歇着呢?晚上这山里有野兽吧?我们去树上待着?” 岳云此时脚下有些打滑,站下来稳稳身形,把秦桧的身子又往上托了托,说道:“这山里有猎人和采药人留下的小屋,我们去那里就行了。相爷,我们还要等王虎他们来汇合呢。” 提到王虎一帮人,秦桧又开始操心了,他和岳云是跑掉了,可那帮伙计也不知道跑掉了没有。完颜晟要是抓到他们,那一定是杀了。想到这里,秦桧向岳云求心安了,“应祥,胖虎他们不会有事吧?要是他们被抓了怎么办?” 岳云对王虎一帮人的本事倒是有信心,对秦桧说:“不会有事的!” 秦桧说:“你肯定?” 岳云说:“要是他们被抓了,我再去救他们好了。” 秦桧听了这话眼泪又要出来了,说:“那我们也不用去救了,去了也只能给他们收尸了,应祥你不是知道,完颜晟那个BT……” “你说完颜晟是什么” “是变态。” “变态又是什么东西?” “唉!”秦桧没脸再说下去了,“就是骂人的话,就是说这个完颜晟不是个东西!” 岳云“噢”了一声,说:“他是金主,相爷怎么骂他都不为过的!” 秦桧帮岳云把头上、肩上的雪都掸掉。这个动作似乎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不管岳云再怎么逗他说话,秦桧是沉沉睡去了。 岳云把秦桧放下来,一摸额头,滚烫,就知道不好。连唤了秦桧数声,秦桧也全无反应。岳云便只得把秦桧抱在了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暖着秦桧,一边快步往他过来时发现的山中小屋走去。 风雪是越来越大了。 等岳云到了小木屋,已经是这天的傍晚时分了。 岳云把秦桧放在了床上,用进山人备下的被子把秦桧严严实实地裹好。自己把湿透的衣服裤子,鞋袜都脱了,穿着小屋里备着的内衣裤,光着个脚,就又忙着生火,烧开水,把身上的干粮放在火上烤热。 水烧好后,岳云又到床边喊了秦桧几声,可秦桧全无反应。岳云端了盆热水到床边,开始往下脱秦桧的衣服。因为发着烧,秦桧的身上温热,汗却还发不出来。岳云冰凉的手碰上去,秦桧很舒服地哼哼了两声。 岳云却惊呆了,就算他出身军旅,也从没看过何人身上能有这么多的伤痕。竟如蛛网一般,纵横交错,密布了全身。等岳云褪去秦桧的底裤,看到了秦桧结着血块,红肿着的身下时,岳云跌坐在了地上,一盆热水也被他“咣当”一声碰翻在地。 “少帅?”屋外这时传来了王虎的叫声。 岳云听到这声音,几乎是本能地飞快起身,眼急手快地拿被子把秦桧裹好,只露了一张脸在外面,才应了一声:“是我,你们进来吧。” 王虎一帮人推开木门进来,带进来的寒气让小木屋里刚刚聚起的一点暖意又都没了。 “相爷怎么了?”王虎一看秦桧躺在床上,闭着眼,对他们的到来全无反应,忙就问道。 岳云说:“相爷发热了。” 有伙计忙就拿了随身带的酒出来,说:“拿酒擦个身,让相爷把汗发出来就好了。” 岳云接过酒,说:“我来就好。” 王虎这时走到床边,冲秦桧叫:“相爷,相爷!” 岳云说:“他昏睡了,我们喊他都听不到的。” 王虎看看这小木屋,说:“这里太小,少帅,我们在东边林子里找到了个更大的木屋子,我们是不是带着相爷去那里?” 岳云摇头道:“相爷这样不能再受冻了,我陪着相爷住在这里,你们去那里住吧。” 王虎说:“少帅一个人照顾得来吗?” 岳云勉强一笑,道:“放心吧,我常照顾人的。” 王虎和兄弟们对望了一下,说:“那好,我们去东边住,少帅有事就喊一声,兄弟们听到声音就过来。” 岳云说:“好,我们等这雪停了再走。” 王虎又看看脸颊因为发烧而酡红了一片的秦桧,说:“还是等相爷醒吧,看他怎么说。”说完,王虎便把身上的干粮又留了一些下来。看岳云还光着个脚,又给岳云留了一双新草鞋。 岳云看看人一个都不少,便又道:“兄弟们都没伤着吧?” 王虎说:“那帮金狗还没猪机灵呢,我们都没事。少帅你也没伤着吧?”岳云说:“我没事。” 王虎带着兄弟们出来了,有伙计就说:“大哥,你也不留个人下来帮少帅,相爷还病着呢!” 王虎踢了这伙计一脚,说:“都他娘的装什么贤慧?你们有一个算一个,有哪个会照顾人的?” 一帮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是这块料,便都不吱声了。 “走吧,”王虎头前带路,一帮人冒着风雪走了。 岳云听着屋外的人都走了,才抖着手又倒了盆热水到床边上,把秦桧身上的被子掀开,沾湿了巾帕,一点一点替秦桧擦身子。上身擦完了,岳云又看一眼秦桧狼狈不堪的身下,把巾帕往盆中一摔,一把把秦桧搂在了怀中。 军中有军妓,没有女子时,就用男子充当。岳云没有去碰过这些人,可他看过,也听人说过,秦桧身上是怎么回事,岳云很清楚。“究竟是谁害了你?!”岳云搂着昏睡中的秦桧问,红着眼,嘴唇也咬出了血来,“我一定不会放过这个人!对不起,相爷,我应该再早一点去的,我早一点去就没事了!”岳云呜咽着,一边边跟秦桧说着对不起。 秦桧在梦中,于一片黑暗中,看见了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在不停地闪烁,不由得笑了起来,这是回家了?他又是程桐桐了?如果这是梦,那就不要再醒来了。 90 霓虹灯还在闪,秦桧却已经看得不耐烦了,光有灯连个楼都没有,这他娘的又是什么鬼地方?天上人间地府,看着都不像。 “有喘气的出来说个话哎!”秦桧叫。 岳云守了秦桧一天一夜,本已趴在床边上睡着了,听到秦桧这一叫,醒了过来。 秦桧迈步往闪灯的地方走过去,这是在逼他暴力解决问题了。 “相爷?”岳云本以为秦桧已醒,满心的高兴在发现这人只是梦呓之后,又化为了乌有。 秦桧走出去几步,脚下打了个绊子,一个跟头就栽到了地上,来个了狗吃屎。秦桧愤怒地开始打滚,地面却又裂开了,秦桧惊叫一声,身子便掉入了裂缝之中,心想完了,这下直坠地狱十八层了。 岳云不知道昏睡中的秦桧为何在床上拼命挣扎起来,还不停惨叫,吓得岳云忙把秦桧抱在怀中,一个劲安慰道:“相爷应祥在这里,你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秦桧猛地睁开眼睛。 “相爷!”岳云见秦桧的眼睁开了,忙就大喊。 秦桧恍惚了半天,才不确定地喊了一声:“岳云?” “相爷,你认出我来了?”岳云捧着秦桧的脸,想让这人看清自己。 秦桧似是有些失望,原来还是回家无望,但很快还是给了岳云一个笑脸,说:“我怎么会认不出我们的应祥呢?” 岳云摸一下秦桧的额头,还有些烫,但已经不像先前那么烫手了。 秦桧看看岳云,再看看身处的这个小木屋,脸色一变,说:“王虎他们呢?” 岳云给秦桧端了杯温水,把秦桧扶坐了起来,一边喂秦桧喝着水,一边道:“相爷放心,他们都没事,住在东边的小屋里。” 秦桧默念了一句:“上帝保佑啊。” 岳云喂秦桧喝了水,就问秦桧道:“身上还疼吗?” 秦桧没觉着身上哪边疼,随口就说了句:“不疼啊。” “不疼就好了,”岳云走到炉火前蹲下,添加着柴火,背对着秦桧道:“相爷就忘了吧。” 秦桧本想问岳云,他要忘什么,突然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衣服全换过了,身下也不疼了,这才反应过来岳云说的是什么。秦桧虽说老脸皮厚,这会儿也红透了,张着嘴不知道要跟岳云说什么。这事他宁愿烂在肚子里一辈子,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 岳云迟迟听不到秦桧说话,回过头来看,却看到秦桧半躺半坐在床上发着呆,脸色灰败如同死人一般。岳云忙又走到床边,伸手轻推一下秦桧,“相爷?” 秦桧扯动嘴角,硬是笑了一下,对岳云道:“你都知道了?” 岳云说:“相爷放心,就我一人知道,应祥不会说出去的,真的不会说。” 秦桧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这事是丢人,可这娃用得着这样说吗?感觉这事要是让人知道了,他秦桧得去浸猪笼一样。 岳云问秦桧道:“那人是谁?” 秦桧愣怔着:“哪个人?” 岳云脸上有了怒色,“害相爷的哪个人是谁?相爷告诉我,我定要将那个混蛋碎尸万断!” 秦桧尴尬道:“不,不用那么狠。” 岳云的声音抬高了八度,“怎么?相爷还要护着那个人?”岳云现在就想杀人。 秦桧伸手要去拉岳云的衣袖,却被岳云躲开了,秦桧手一落空,心好像也空了一样,对岳云说:“很脏是吧?” 岳云一把又握住了秦桧的手,急急地解释:“我不这么想的,我……”一个平日里就不善言谈的人,心里这一急,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秦桧却还是能笑得出来,说:“我也不知道是谁,反正是金人,谁叫我遭他们恨呢?” 岳云狠道:“我要杀光这些金人!” 秦桧说:“金人老百姓又没惹你,你杀他们做什么?” 岳云瞪秦桧,“现在你还有心情玩笑?” 秦桧做痛苦状,说:“我是应该去自杀的,这样活着太……” “不行!”岳云把秦桧搂在了怀里,“我不准。” 秦桧叹了口气,说:“好,那我不去死了。” 岳云说:“你说过要护我一辈子的。” 秦桧就想,自己说过那么话,这娃怎么就记这句记得最清呢?“嗯,我说话算数,说一辈子就是一辈子。” 岳云抱紧了秦桧,“相爷,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秦桧说:“你要我对你坏?” 岳云心跳得很快,有很多话他想说给秦桧听,可他又怕自己说出来后,秦桧就从此厌弃他了。“相爷,我娶了妻,”犹豫了半天,岳云对秦桧说。 秦桧说:“这我知道啊,你们不都是有儿子了吗?应祥啊,你最好再生个女儿,给我家小秦熺做媳妇。你放心,我一定教育他,过日子就三条,一是夫人的话都是对的,二是小夫妻俩过日子意见要统一,第三条就是,如果意见不统一,那就参见第一条解决。应祥,你看我这样教育秦熺行吗?”秦桧这会儿是越说越高兴了。 岳云有些泄气,跟这人说话就是累得慌,“可我不喜欢她,”岳云坚持着自己的话题。 “啊,啊?”秦桧兴头上被泼了一盆冷水。 “我不喜欢,”岳云又说了一遍。 秦桧回想了一下巩氏夫人的样子,说:“这样说不好吧?这婚事可是你爹定下的,人家连儿子都给你生了,你这个时候说不喜欢?”秦桧脑筋转转,“应祥,你不会是又看上哪家小姑娘了吧?我跟你说,老婆还是原配的好,你不能做负心汉啊!那是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啊!” 岳云恼了,喊了一声:“相爷!” 秦桧说:“我没还喊,你喊什么?我告诉你,这事我不同意!你说,是哪个狐狸精把你魂勾走了?我倒要去看看。说话啊,姓名,年龄,家住何方,都给我老实交待。” 岳云神情怪异地说:“狐狸精?” 秦桧说:“勾搭有夫之妇,不是狐狸精是什么?娘的,怎么我活到哪边都能遇上小三呢?!” 岳云不知道小三又是什么东西,他盯着秦桧看。 秦桧说:“你这是什么眼神?都玩上小三了,你还有理了?怎么着,你还要吃我?” 岳云确信,自己再听这人废话下去,他一定会疯的。气恼之下,岳云大胆了一回,做了这辈了还从没做过的事,照着秦桧动个不停的嘴狠狠吻了下去。 秦桧傻了,而且傻得彻底。 别看岳云连儿子都有了,可却不会亲吻,舌头伸到了秦桧的嘴中,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僵在那里不动了。 秦桧也没想起来要推开岳云,大脑还在分析这是什么状况,刚刚不是在说岳云要娶小三的事吗?怎么就亲上了?刚刚骂的那个狐狸精小三,难不成就是我自己?我有跟小岳云这娃花前月下过吗?还是说我其实又穿了一个时空了?这娃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岳云? 岳云慢慢退开,刚刚的勇气一下子消失了个干净,坐在那儿也不敢再看秦桧了。 秦桧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一下,你是岳飞的儿子岳云吗?咱们这儿是南宋朝吧?” 这回轮到岳云傻了,在被他如此“轻薄”之后,这人就是这个反应?这都问的是什么啊? 屋外的梁红玉已经快要笑死了,岳云是个宝,这秦桧更是个宝啊! 副将也不知道这位大帅夫人站在门口就着门缝往里看什么,更过分的是,这人还不让她们看! “谁?”梁红玉因为要憋笑,所以呼吸声就重了一点,岳云马上就察觉到屋外有人,站起身来,把秦桧护在身后,喝问了一声。 梁红玉知道这下子没戏可看了,在外面说:“应祥,是你韩伯母来了,开门。” 岳云回头看秦桧,见这人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便只能先把被子给这位盖盖好,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去开门。 梁红玉笑着打量了一下岳云,便进屋冲秦桧笑道:“相爷,身子可好?” 秦桧看了梁红玉半天,才说:“你是韩夫人?” 梁红玉说:“相爷还认得红玉,那怎么就认不得应祥了呢?” 秦桧嘴唇哆嗦了两下,突然双手抱头,大喊了一声:“原来我是狐狸精!” 91 “我来接你们的,”梁红玉才不管这木屋里的两个人现在是什么心思,通知这二人道。当年参观小倌馆时,什么十八禁的场面没看过?就梁红玉评估来看,这两人别看一个是秦桧,一个是岳云,都是稚儿! 岳云一本正经地说:“伯母,您来多久?” 梁红玉说:“刚来,就听到相爷问你是不是岳云,可笑死我了!对了,相爷,狐狸精是骂女子的话,你怎么能是狐狸精呢?” 秦桧这会儿开始装,说:“我说狐狸精了?我怎么不知道?” 梁红玉被噎了,这人刚说的话,转身就不认了? 秦桧说:“韩夫人,是岳帅让你来接我们的?”秦桧的“接”字说的很重,那意思就是要梁红玉回答一下,到底是来接还是来抓的。 梁红玉说:“我是来接相爷的,应祥是为我办事去了,回去的路上正好碰上了。” 秦桧听了梁红玉这话才放了心,对岳云道:“应祥,你去把王虎他们叫来,我们这就走。” 岳云去喊王虎他们了。 秦桧这才对梁红玉道:“刚刚韩夫人看了全戏吧?” 梁红玉说:“应祥可是说了,相爷莫是没了,他也活不下去,相爷对应祥这话感触如何啊?” 秦桧说:“不知韩夫人有何感触啊?” 梁红玉说:“这世间不过就是男男女女,我梁红玉看多了,不觉有什么。” 秦桧有找到了组织的感觉,原来腐女这行当也是古今皆有啊!如果此事主角之一不是他,秦桧会感到很高兴。 梁红玉一脸八卦,也不避嫌地坐在了床边上,跟秦桧小声道:“相爷,你对应祥是怎么想的?” 秦桧说:“你觉得现在是关心我怎么想的时候?” 梁红玉说:“那我应该关心什么?” 秦桧以一种很无奈的表情,对梁红玉道:“我现在在想,岳大元帅要是知道了这事,我和应祥还能不能再活着了。” 梁红玉这会儿相信秦桧真是当丞相的了,很认真地想了一下后,对秦桧说:“军中女人不多,男人之间的事好多都说不清道不明,鹏举这么多年在军中,该懂的他都懂。不过若是应祥,我估计相爷能活着,应祥就没可能了。” 秦桧又是一哆嗦,看来这下得出国避难了。 梁红玉却一点也不关心这个,盯着秦桧问:“相爷,应祥从小就是闷葫芦,我听说他在家跟他夫人一天都说不上几句话的,相爷你是怎么让应祥动心的?” 秦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直接问我是怎么勾引岳云的不就得了,还说这么文雅干什么?这个问题他自己还想找人问问呢,他能对个娃做什么?要勾引他也是去勾引岳飞,好不好?虽然他有这个贼心没这个贼胆。 梁红玉却是觉得这两人有戏,秦桧被一个男子亲了,这要是搁一般男人,那还不拼命?这位连一点火星都没有,可见这秦相爷对这事不反感,这就是小岳云的机会啊!“相爷,你说说啊,”梁红玉追问。 这种遇腐必死追的精神,让秦桧弱弱地问了一句:“你也是穿的吧?” 梁红玉说:“什么穿?” 秦桧有气无力道:“没,没什么。韩夫人啊,应祥还是个娃,你说我能对他做什么?” 梁红玉说:“他儿子都有了,还娃?” 秦桧叹气,这是你们古人太早婚早育了好不好? 梁红玉见秦桧叹气,她也叹气,说:“应祥可是个死心眼,认准了路就不回头的,相爷你要怎么办啊?” 岳云这时带着王虎一帮人来了。 王虎这一帮人看到秦桧醒了都很高兴,想去床边上看秦桧,可梁红玉坐那儿,他们也不敢上去。 岳云见梁红玉坐床上,脸就一挂。 梁红玉一直就看着岳云,见岳云挂了脸,心里好笑,这秦相爷就是你的了?旁人不能碰了? 王虎一帮人却在想,这韩帅夫人是不是跟相爷太亲密了?这要让韩帅知道了还得了?看着秦桧的目光就变得古怪了,连韩夫人都敢勾搭,咱们相爷还真是宁在牡丹花下死啊! 秦桧要是会读心术,此时一定吐血。“胖虎,”秦桧喊王虎:“你背我走。” 王虎说:“行,”上前来就要背秦桧。 岳云却先王虎一步到了床前,对秦桧说:“还是我来吧。” 秦桧忙就说:“不用,胖虎力气大,背我不吃力。” 王虎说:“相爷,就您这身板,我们谁背你都不吃力。” 秦桧说:“你身上肉厚,我趴着舒服。” 王虎说:“那就我来吧。” 岳云凑到秦桧跟前,耳语道:“他不知道怎么背,再伤了怎么办?” 秦桧的脸顿时成了西红柿,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下的伤,也是岳云给上的药。脸皮厚如秦桧,此时也想找个地缝去钻了。 王虎还没眼色地问:“相爷,你又发热了?” 秦桧无力道:“带着兄弟们把这里收拾一下,我们就走。” 岳云帮秦桧把衣服都穿上,又加了一件自己的外袍,背着秦桧就出了小屋。 梁红玉随后和王虎一帮人出来,对守在外面的属下说了声:“我们回吧。” 秦桧这时问:“韩夫人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梁红玉说:“进了山间找人,自然就找进山人的小屋子了,冰天雪地的,相爷还能露缩在外?” 秦桧注意到投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又有几多不屑了,便只能讪笑道:“就当我没问。” 王虎一帮人就更加不耻了,当着这一帮女兵的面呢!这人就不知道换个地方丢人现眼吗? 岳云背着秦桧走在了最后面。风雪已经停了,可山路上的积雪很深,几乎没了膝。岳云一步一步走得很小心,生怕自己跌倒,连累了身后的秦桧。 秦桧的脑子晕晕乎乎,这日子一直都过得太剌激,很多事他都没有时间,也不愿去细想。连完颜晟的事,秦桧都准备扔在脑后了,可岳云的事,秦桧却不得不想了。喜欢岳云吗?自然是喜欢的,可他真的只是想对这娃好,没想过别的。对了,娃,他一直都当岳云是个小孩子,这小孩是什么时候长大的?秦桧是茫茫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相爷,冷吗?”岳云开口问。 “不冷,”秦桧说,心里又在想,其实小岳云也对他一直都很好。 岳云事情做出来了,反而是心里轻松了。秦桧还愿意让他背着,说明这人没有厌恶他,这比什么都重要。岳云想跟秦桧要的并不多,他只想这人在他能看到的地方,平平安安的,无病无灾,就样他就心满意足了。这段山路不好走,岳云却是希望能一直这样走下去。 三日之后,秦桧等人回到了军营。 岳云把秦桧轻轻放在了寝帐中的床榻上,盖好的被子,看了熟睡中的人一眼,转身走了出去,一路径直走到了岳飞的帅帐外。 岳飞却是见都不见岳云。 岳云抿了抿被寒风吹的有些开裂的嘴唇,直挺挺地跪在了岳飞的帅帐外。 韩世忠被张宪找来当和事佬,看看跪着不动的岳云,一跺脚,进了帅帐。见岳飞仍在伏案写着什么,韩世忠便急道:“你不是说这次不怪应祥的吗?怎么又让他跪在外面了?” 岳飞头也不抬,说:“我何时让他跪的。” 韩世忠说:“应祥要见你,你不见,那不就是让他去跪吗?” 岳飞说:“他如今已不在我的麾下,跪与不跪是他自己的事。” “你这不是不讲理吗?”韩世忠开始跟岳飞喊了,做这人的儿子也太难了吧? 岳飞不搭腔,还是忙自己的。 韩世忠道:“这才化雪,地上可还冻着,应祥的腿你不想要了?” 岳飞道:“你让他走就是,我不受他的跪。” 韩世忠认这位狠,出了帅帐再来劝岳云。这一劝才知道,这不愧是爷俩,脾气一样,是不听人劝的,你好话说尽,这位小爷就是跪着,连话都不说一句。 不一会儿张俊也来了,劝了岳飞,劝岳云,结果跟韩世忠一样,白费力气。 梁红玉来了一看这场景,扭头就进了秦桧的寝帐,让伺候秦桧的下人把秦桧喊醒,直接就跟秦桧说了句:“相爷,岳帅正在罚应祥呢!” 秦桧呆了片刻,随后就跳下床来,岳飞知道真相了?秦桧是外衣都没穿,就冲出了寝帐,往岳飞的帅帐一瘸一拐地狂奔而去。 92 远远地看着岳云跪在结着冰的地上,秦桧的心就一痛。他也顾不上旁人的目光,径直跑到岳云的跟前,蹲下身就小声问岳云道:“你全跟你爹说了?” 岳云听出秦桧说话声音中的惊慌,竟是冲秦桧一笑,说:“我父帅不见我。” 亲娘啊!秦桧坐地上了,不代这么吓人的,他还以为今天要出人命呢! “相爷你回去休息吧,”岳云体贴秦桧道。 秦桧这会儿心里冒火了,冲岳云道:“你爹不见你,你跪这儿干啥啊?你还怕他一辈子不见你?!” 岳云摇摇头,说:“相爷,这事你别管。” 秦桧这会儿又看到梁红玉站在人群里望着他笑,这如花笑靥,秦桧怎么看怎么碍眼,有你这么看戏的吗?再看岳云,更是火大了,说:“你见不到你爹就不起来是吧?” 岳云说:“我父帅总会见我的。” 秦桧问左右这帮看热闹的:“岳帅人呢?” 韩世忠一指身后的帅帐,说:“就在里面。” 秦桧就拉岳云起来,“我带你去见你爹,我看你爹能把你怎么样!”“奸情”没败露,秦桧就有百分之一百的底气跟岳飞讨论家有儿女的问题了。 岳云不肯起来,“相爷,你不要去找我父帅吵。” 秦桧瞪眼,“有良心没有?我是为了谁?我现在外面衣服都没穿,你是不是想看我病上加病啊?” 岳云这才注意到秦桧竟只是着了内衣单褂,着急了,说:“你快回去加衣啊!” 秦桧说:“你要跪,那我就在这儿冻着。” “相爷!” 秦桧打个喷嚏。 岳云站了起来,抬手就要解自己身上的外袍给秦桧披上,衣扣都解了一个下来了,才想起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手又停住了。 秦桧没在意岳云的动作,把岳云的手一拉,就要往岳飞的帅帐走。 岳云说:“那是帅帐,没经允许不得擅进的。” “监军临检,”秦桧冲帅帐门口的卫兵来了一句。 这是丞相,一般人得罪不起,卫兵小头头赔着小心对秦桧道:“相爷,我家大帅在里面。” 秦桧说:“本相今天就是要看看你家大帅在干什么,你要拦本相?” “小人不敢。” “不敢就让路,”秦桧拽着岳云就走,“这还成龙漳虎穴了,旁人不能进?” 秦桧走路的速度很快,卫兵们都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秦相爷死拉硬拽着岳少帅进了帅帐,那背影怎么看都有点英雄一去不归还的悲壮。 韩世忠夫妇和张俊都跟着进了帐,这种戏不看白不看啊。 岳飞坐在帅案后看着秦桧,面沉似水。 秦桧却对岳云道:“这下见到你爹了吧?跟你爹问声好,我们就走。” 岳云要去岳飞跟前跪下,却被秦桧死拽着,只得站在秦桧身旁,喊了岳飞一声:“父帅。” 秦桧没等岳飞开口,就对岳飞来了句:“你接着忙,我们走了,”拉着岳云就要走。 岳飞开口道:“相爷不是说来临检吗?” 秦桧四下看看,把头点点,说:“我就来看看帐里的卫生,不错,打扫的很干净。” 梁红玉想笑,躲到了韩世忠身后,硬是把笑声憋了回去。 岳飞面无表情,看向岳云道:“相爷来看我这里是否干净,你来做什么?” 秦桧把岳云护在身后,说:“他陪我的,没规定说我查卫生不能有人陪吧?” 岳飞“啪”的一声,拍了一下帅案。 岳云全身就是一抖,整个人都站到秦桧身后去了。 秦桧说:“我这次又是九死一生回来了,虽然被抓是我自己白痴,可岳帅你也不必用这副表情来欢迎我吧?” 岳飞望着秦桧,秦桧也目不转睛地望着岳飞,两人对望。 韩世忠真怕这两人打起来,想出来说几句缓和一下气氛,可自家夫人在身后拉着他不放,意思就是你别去。 张俊见韩世忠不动,那他也不动,这两个人他向着谁都不好。 岳飞怒向岳云道:“你现在就只知道躲在相爷身后了?!” 岳云再也站不住了,手还被秦桧拉着呢,就跪到了地上。 岳飞训儿子道:“日后你为一军主帅也丢下一营的兵将自己跑出去?!轻重缓急不分,不知身负何责,你何必再从军?!你关心的人不能有事,那这些跟你出生入死的兵将就生死无谓了?!我岳鹏举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父帅。” “我何德何能做你的父帅?” 岳云开始磕头,只几下额头就乌青了一片。 秦桧先还忍着没开口,岳云是不能不管不顾地跑去刑台救他,这要是日后岳家军到了岳云的手上,岳云再要是这个脾气那就全军一起完蛋了。秦桧只当自己陪着岳云一起挨岳飞这顿骂,反正岳飞骂岳云,话里话外也连着他一起骂了。可这会儿看岳云额头都磕青了,秦桧心又疼了,挨骂你听到不就行了,磕什么头呢?“应祥啊!”秦桧只得又蹲下身子,拦住岳云说:“你这次是有错。” 岳云迷惑地看着秦桧,“相爷?” 梁红玉这时开口了,说:“鹏举,你这是不是在骂嫂子我啊?”一边冲秦桧使着眼色,看看一旁的张俊。 秦桧反应过来了,有些话还不能当着张俊的面说。这人跟岳、韩可不是一条心,这要是一道密折捅到赵构那去,小事也变大事了。 岳飞见梁红玉开口了,只得站起身来说:“鹏举无此意。” 梁红玉说:“是我让应祥去为我们女营办点事的,你这番骂,还不是在骂我?” 岳飞哑了。 秦桧觉得做女子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岳飞不会和梁红玉吵,真是差别待遇。 韩世忠对秦桧却又多了一份认知,敢当面跟岳飞叫板的,他还没看过几个。 张俊却是暗自心惊,这秦桧与岳飞的关系,怕是比官家想的还要密切。这番对话,虽说是吵架,但彼此都没把对方当外人,可见这两人关系之近了。 韩世忠要走了,他知道梁红玉的嘴不饶人,不能让她在这儿给岳飞难看,说道:“我营里还有事,我去看看。” 张俊见韩世忠要走,便也道:“我也先告退了。” 梁红玉冲秦桧挑挑柳眉,跟着韩世忠飘飘然地出去了。 帐中的三人一时间都无话可讲了。岳云跪着,秦桧蹲着,岳飞站着。秦桧和岳飞都不想再吵,可这场面要怎么收场? 最后还是岳飞说了句:“起来吧。” 秦桧忙就拉岳云起来,“你爹消气了,快起来吧。” 岳云被秦桧拉了起来,站在岳飞面前,继续低头认罪。 岳飞说:“相爷也认为应祥错了?” 秦桧说:“是啊。” 岳飞说:“那你说说他错在哪里?” 秦桧拉着岳云的手晃晃,说:“应祥,你不要怪我忘恩负义,你这次真的是任性了!” “我,”岳云有些委屈。 秦桧冲岳云摇摇头,“我不是当着你父帅的面才这么说的,你听我把话说完。应祥,无情未必真豪杰,我们在世为人,是要做个有情有义的人,可是你也要记住一句话,叫大爱无情。” “大爱无情?”岳云复念了一遍,说:“这是何意?” 秦桧一脸认真地对岳云道:“你现在还有你父帅在,你还可以任性。可那日我在城楼上时,若你是一军主帅,你是不是就要受金人的胁迫退兵了?” 岳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他从来不敢去想的。 秦桧拍拍岳云的肩膀,“你应该想想,我们一路打到这刑台城下,死了多少兵将,沿路多少人为避战祸背井离乡,被我们杀死在疆场的又有多少人?难道只为我秦桧一人,这些就都变成毫无意义可言了?什么叫大爱无情?你是一军主帅,你岳云再无亲朋,你只能想着你的军队,想着整个战局,谁挡了你的路,不管这人是谁,你要学会放弃。应祥,你是岳氏的嫡长子,命定如此啊。” 岳飞轻叹了一声。 秦桧的话岳云都记往了,却又觉得字字诛心,满心的酸楚,让他许久说不出话来。天命也好,不管怎样都好,这人就是不懂,他所求的,只是他的平安而已。 93 帅帐中只剩下了岳飞和秦桧二人。 岳飞道:“你在刑台城可曾受苦?” “没有,”秦桧答道,心里却想着岳云告退时周身的低气压,我是不是把话说重了?娃好心好意冒死来救我,我却站着说话不腰疼地说了一堆大道理,是不是伤这娃的心了?屁的大爱无情,天下有几个人能做到?我怎么想起来说这种话呢?当真装B装上瘾了? 岳飞问秦桧郦琼的事,问了好几句出来,秦桧就是一副人在魂不在的样子。“会之!”岳飞抬高了嗓子,“你在想什么?” “我去看看应祥,”秦桧火烧了屁股一样转身就出帐去了。 岳飞不禁好笑,他本想再问问秦桧身体怎样了,这人竟就这样跑了出去。好笑完了,岳岳飞心下又有了几丝失落,被秦桧重视惯了,现在突然又被这人无视了,岳飞不习惯了。 秦桧一直追到了岳云的寝帐里,开口叫了声:“应祥。” 岳云正生着闷气,见秦桧还是没穿外衣就这么跑来了,忙就把秦桧让到了炉边,转身去床上给秦桧拿了床被子来裹上,抱怨道:“你真是要再病一场吗?” 秦桧把岳云也拉坐下来,说:“我话说重了,你现在这样就很好了,我刚刚那些话,你就当我从没说过好不好?” 岳云没想到秦桧赶来是为了跟他说些的,苦笑一下,对秦桧说:“相爷的话没错,是我任性了。以后不会了。” 岳云这种承认错误的良好态度,让秦桧一时语塞了。 岳云看着秦桧道:“相爷,我这次错了也不后悔。” 秦桧更加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别看这人当年一天到晚到处挖掘JQ,一天到晚喊着爱情无罪的口号,可当真自己升格成当事人了,这位是一点主意都没有了。这要是别人,他一定回人一个字,“滚”,可这是岳云,他哪里舍得骂?做程桐桐的时候,恶毒惯了,不知温柔为何物,这会儿报应就来了,他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岳云默默地把头枕在秦桧的双膝上,看着眼前不停跳跃着的炉火,对秦桧道:“相爷,我不是小孩子了。” 秦桧艰难地开口道:“应祥啊,我有妻儿,你也有妻儿,你看我们是不是……” “相爷,”岳云打断了秦桧的话,“以后不要再让应祥害怕就好,其他的应祥不要。” 这话比“我爱你”三个字杀伤力要大多了。记得大学时,有男生说过这话,只遭来当年程童鞋及其一帮闺密的集体炮轰,你丫还能再恶心一点吗?可此时,秦桧心头暖暖的,被人这样放在心上的感觉真是太美好,似梦似幻一般。 岳云把脑袋在秦桧的膝上蹭了蹭,小狗撒娇一般。 秦桧又无语了,你是堂堂少帅,背嵬军的主子,你爹以后还要把岳家军传给你,你怎么能这样在我面前卖萌呢?你这是在考验我的抵抗力,还是怎么着? “相爷,”岳云喊了秦桧一声。 “嗯?”秦桧应一声。 岳云说:“我头发很久没理,打结了。” 秦桧心中有小人在迎风流泪,这算不算勾引?讲出去都没人信啊! “相爷?” “好,好,我来看看,”秦桧狠不下心,看到炉边地上就放着一把木梳,顺手拿起来,弯下腰,把岳云的发髻解开,专心为岳云打理起头发来。 “相爷,我头上有白发吗?”岳云问。 秦桧说:“别胡说,你多大?你爹还没生白发呢,就轮到你了?” 岳云就笑。 秦桧理着岳云的头发,心中又添疑问,这年头也没个飘柔,也没个海飞丝,这娃是怎么养出这一头又黑又亮又柔顺,还没有头皮屑的头发的?想不明白。 岳云又道:“相爷说过一辈子的,不会骗我吧?” 秦桧说:“嗯,不骗你。”爱咋咋的吧,秦桧放弃再思考了。这年头不定什么时候又打仗了,人人都不得安生的,岳云能有多少时间来想他?时间终会冲淡一切,秦桧现在就寄希望于此了。 果然秦桧这里打理好岳云的头发,才替岳云把发髻重新打好,就有中军官来报,说是金军弃了刑台城北去了。 秦桧穿了件岳云的棉袍,与岳云一起又回到中军帅帐。 韩世忠一见秦桧进帐,便道:“金军弃守了,好像完颜晟卧病不起了。” 完颜晟病了?秦桧恨不得冲出去放鞭炮,但脸上没表现出内心的激动来,只是说道:“这消息可靠吗?” 韩世忠说:“探马是这么回报的,说是看着完颜晟被下人抬进马车的。” 岳飞说道:“天降大雪,金军粮草看来是供应不上了。” 张俊这时才匆匆走了进来,接岳飞的话道:“完颜晟再不撤,就只能等着被我们围城了。” 秦桧问三帅道:“那我们现在就进刑台城?” 岳飞又冲秦桧锁了一下眉头,说:“不可,现在城中状况不明,还是先派小队人马进城去探一下。相爷怎么如此心急?” 秦桧只得又承认错误,谁叫他又多嘴呢?这就叫找骂。 岳飞命杨再兴带着一千兵马先行进刑台城。 秦桧本想在中军帅帐里等消息的,可坐了一会儿之后,咳喘之症突然又发作了,只得回寝帐去休息。 岳云想跟着去,可是被岳飞看了一眼后,站着一不敢动了。 岳飞派了岳家军中的老大夫去看秦桧,并叮嘱大夫道:“有了诊断速来报与本帅。” 大夫连声答应着,带着自己的两个小徒弟去了。 秦桧在寝帐里咳喘了半天,脸涨得通红,直到把血喀了几口下来,咳喘才渐渐止住。 大夫进来看见了地上的血,心下就道不好,忙就为秦桧把脉。 秦桧很想问问大夫,我这不会是得肺癌了吧?可又不知道这时候南宋医界有没有癌这个概念,为了让自己不要太超前,只能闭上嘴。 大夫光把脉就把了半天,然后面色凝重地对秦桧道:“相爷,恕小人多嘴,您这病要好好用药石调养,不可再拖了。” 秦桧说:“我知道我这病又加重了,先生尽管开药吧。” 大夫听秦桧这么说,可看这位相爷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便又苦口婆心地道:“相爷,您这是肺疾,大意不得啊!不可再添劳累,也不可再受冻了。” 秦桧自己是觉得烦,现在他一咳嗽胸部就疼,气也喘不过来,这样的日子实在是难过。秦桧对大夫道:“我先前一直用着太医院的药,可一直就不见好,先生,是不是我这病无法根治了啊?” 这话大夫可不敢回。这位是丞相,他要说治不好了,这位一翻脸,倒霉的还是大夫自己。大夫捡了两句不疼不痒的话说与秦桧听。 秦桧怀疑这位在跟他这儿背本草纲目,他是一句也没听懂。 大夫开了药方,让两个小徒弟去按方抓药熬药,自己又回去向岳飞复命。 秦桧喝了药,晕沉沉地一觉睡到天黑。 “相爷醒了?”守在床边的陈洪听到床上有动静,忙就问。 秦桧感觉到全身无力,闭着眼问道:“是陈洪?又出什么事了?”这位狗头军师,忠心是很忠心,只是从没给秦桧带来过一件好消息。 陈洪轻声道:“相爷,我们黄昏时,在营外截到了张帅往临安去的密信。 秦桧睁开了眼,“信呢?” 陈洪把一封还没拆口的信递到秦桧手上,自己把床头边上的灯烛点亮了,给秦桧照着看信。 秦桧看完张俊这封信,咬牙切齿地把信送到灯上,烧了个干净。 陈洪问:“相爷,这信?” 秦桧说:“看来张俊是想灭了本相啊!” 94 张俊的密信中,详细写了营中发生的大事小事。着重向赵构强调了,秦桧与岳飞已经结为一党,韩世忠夫妇也已被秦桧拉拢,岳云的背嵬军,暂由王德统领的淮西军也俱都听从秦桧的命令。最后还写了一大堆,岳飞得了秦桧的支持后,军中气势更胜从前,专权之心昭然若揭这类的话。秦桧气了个半死,幸亏他对张俊早有防范,从在大名城下四路大军会师的那一天起,他就派人盯着张俊了,要不然还不知道要有多少这样信摆在了赵构的御书案上呢! “一共截了多少封信?”秦桧问陈洪。 陈洪捧了一打信出来给秦桧。 秦桧看得眼皮直跳,说:“这信有人看过了?” 陈洪忙道:“无相爷的吩咐,无人敢看。” 秦桧看一封烧一封,最后实在气得看不下去,只看了一下信封是否被拆过,然后就叫陈洪拿个火盆过来,一把火全烧了。要按张俊信上所写的,岳飞够死几百次了,当然他秦桧也好不到哪边去,已经是弃主叛国投了完颜晟了。这就是小人的可怕之处啊,秦桧记得今天张俊还跟他和岳飞说笑来着,没想到背过脸去他就这样向他们泼脏水,捅刀子! 陈洪这时小声说道:“相爷,这张帅不能留了?” 秦桧冷道:“你有法子?” 陈洪就道:“要想暗害不难,只是事后怕是不好收场。” 秦桧说:“怎么不好收场了?” 陈洪道:“相爷,张帅出事,他的兵将要闹起来,您要怎么办?” 秦桧说:“你先把你的法子来说听听。” 陈洪说:“岳帅已下令明日大军进刑台城,若想要张帅的命,只须一箭即可。” 放冷箭,这招秦桧知道,常用暗杀手法之一,“要是一箭射不死呢?”他问陈洪,这不是意外,而是常出的事故。 陈洪说:“箭上有毒,人如何得活?” 对啊,还有涂毒这一招!秦桧想起来了,他看看陈洪,跟着秦桧混的人啊,果然没一个是好东西!话说原装货当年到底是怎么让这帮人死心塌地的呢?又一个无解之迷诞生了。 陈洪问秦桧道:“相爷意下如何?” 这是跪岳四人组之一,杀了也是除害,秦桧却还是犹豫,从内心来说,这位还是不愿去杀人。 陈洪也不催,他相信秦桧最后总能做出正确决定来,秦相一向都是如此的。 秦桧低头看看火盆里的纸灰,张俊这种人你是防不住的,被他盯上,那就是惹上了附骨之蛆,除了斩草除根,好像没有别的办法。秦桧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免了张俊的兵权倒也是个办法,但有赵构护着,免这人的兵权难于上青天。风波亭三字又像魔咒一样出现在秦桧的脑中,“你去安排吧,”秦桧最终下了决心,做圣母也要看有没有这个资本,他秦桧再混几辈子,怕是也成不了圣母。 陈洪替秦桧把床头的灯烛吹灭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秦桧药性没退,心下虽烦乱,但还是迷迷糊糊地又要睡过去,眼看就要睡熟了,却感觉到有一只清凉的手覆在了他的额头上,睁眼一看,却是岳飞。 岳飞已听了大夫的汇报,心下发着愁,看着秦桧却是微微一笑,道:“没还睡够?” “是你?”秦桧想要起身。 “躺着吧,”岳飞轻按了秦桧一下,“我就是来看看你。” 秦桧心里藏着事,实在也没力气在岳飞面前装笑,说:“明日大军就要进城,你没事要忙了吗?” 岳飞说:“有良臣和佰英在,我不用多管的。” 秦桧说:“这些天你也累了,早点去休息吧。” 岳飞显然是有话要说,犹豫了一下,对秦桧道:“你给我的药丸我让人查了,里面有几味药我这里的大夫看不出来,药丸里还加了铅粉。” “什么药丸?”秦桧问,脑子太乱,想不起来了。 岳飞说:“在寒山寺我向你要了两粒止咳药丸。” 秦桧的五官扭曲了,好嘛,“好“消息一个接一个向他脑袋砸下来,他是霉神附身了,还是怎么着?那药是太医院给配的,那太医叫什么来着,秦桧使劲想,因为不是帅哥,他还想不起来那位无良太医的嘴脸。 岳飞还嫌秦桧不够受打击地说:“我派人去临安查了,为你配制这药丸的刘太医已经于一年前就暴病身亡了。” 秦桧问岳飞:“那你怎么早不知道我?” 岳飞带着歉意地道:“那时大战在即,我怕会之你……” “行了,我知道了,”秦桧不用岳飞明说,也知道这位是不相信自己的胸怀其实很宽广,生怕自己成了坏了一锅粥的老鼠屎。“那拿走我那药的是你了?”秦桧想起来了,后来自己那些药丸是被人偷了。 岳飞点点头,又担心地问秦桧:“你心中可有数?是何人指使刘太医下得毒?” 能指使太医院的大佬能有几个?秦桧都不用猜,肯定是赵构那个孙子了!这人太不是东西,死都不让他死个痛快,要用慢性毒药来一点一点把他给耗死!“我不知道,”秦桧跟岳飞说:“恨我的人说多不多,但也不少。” 岳飞说:“凶手没找到之前,你还是用我给你寻的药方吧,味道是很苦,但能治你的病。良药苦口利于病,这道理你也懂,就不要再小孩心性了。” 秦桧把手一摆,“这些都是小事,身体嘛,我多在意点就是。鹏举,这次我们灭了伪齐,你看下一步要怎么走啊?” 岳飞说:“再行北伐我怕朝廷无力支撑,最少也要休养生息两年之后,我们方可再次北伐。会之你是怎么看的?” 秦桧恨不得穿回去,绑个核武专家来,爆个核武,彻底解决问题。休养生息两年?那就真得看南宋人有没有这个命了!“是啊,”秦桧咧开嘴扯个笑容出来,“两年后再说吧。” 岳飞也看出秦桧此时情绪底落,但还是忍不住对秦桧道:“会之,药丸之事我希望你不要牵连太广,刘太医的家人你是不是能放过?” 秦桧更是沮丧,忙了半天,他这形象在岳飞的心目中还是高大不起来,“人都说宰相肚子里能撑船,你放心,我不会把这事闹大的。” “相爷,药好了,”侍卫长端了药来,中药的味道瞬间弥漫了整座寝帐。 “给我吧,”岳飞接过药碗。 “又下雪了?”秦桧看侍卫长的头上沾着冰粒子。 侍卫长说:“是啊相爷,这雪刚下。” “没事了,你下去吧,”秦桧听到下雪,头就又疼了,这也是没完没了了。 岳飞挖了一勺药递到了秦桧的嘴边,秦桧看看这墨汁一样的药水,他很想让岳飞一勺勺喂他,可是这对于他的味觉系统而言,相当于凌迟。“我还是一口气喝下去吧,”秦桧对岳飞说:“长疼不如短疼。” 岳飞看着秦桧一口气喝完了一碗药,然后脸就皱成了一团,突然就笑了起来。 秦桧看着岳飞这欢愉的笑容,愣了,看到我苦成这样,这人很高兴?这是什么世道? 岳飞把秦桧手中的药碗拿过来,放在了一旁,对秦桧道:“会之,我现在相信,我们这一代人或许真的可以重整河山,给后人留一个清平盛世。” 秦桧说:“这个我一直都相信啊。” 岳飞笑道:“有会之你这个相爷在,我想我的夙愿终可完成。” 如果有可能,秦桧真的想让岳飞脸上,此刻这欢愉的笑容永远不要消失。岳飞的夙愿就是收拾旧山河,现在想想,真的很难。 95 第二日,风雪一夜后,大地一片洁白无暇。 秦桧坐在轿中,跟着张俊的兵马一起进城。 宋军进城,刑台城中的宋人百姓都出门夹道迎接。而金人百姓,或是已经携家带口随着金军北去了,无力北逃的,便只能躲在家中,等着宋廷对他们的处置。 秦桧掀起轿帘往外看,他的侍卫把他的轿子围得密实。 “相爷,”陈洪从后面上来,走到了轿旁。 “怎么样了?”秦桧问。 “都安排好了,”陈洪小声说了句。 秦桧放下了轿帘,奇怪自己一手导演的死亡大戏马上就要上演,怎么自己还能这么平静,当真是死人见多了,无所谓了? 张俊骑在马上,这也是他志得意满的时候。灭伪齐,逼死刘豫全族,这个大功,他与岳韩二帅平分秋色,足以光宗耀祖。皇上几道密诏下来,张俊就已明了,秦、岳、韩三人已遭皇上的猜疑。刘光世此时已失兵权,他已得到皇上的许诺,淮西军大部将归入张家军,如此一来,他张俊手中兵权将胜过岳、韩二人,秦桧也要让他三分,这等权势,说是朝中第一权臣也不为过。 “张佰英!”夹道欢迎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张俊的名字。 “秦会之!”又有一个人大喊秦桧的名字。 张俊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 一支短箭于张俊的身后飞过来,直射入张俊没有盔甲保护的后颈。 秦桧从轿中下来时,街上已经人群大乱。 张俊的亲信已经杀到短箭飞来的人群中,可人群四下奔逃,谁是凶手根本看不出来。 “是金人的短弩!”陈洪上前看了一眼栽倒于马下的张俊,马上就大喊了起来。 侍卫长听到陈洪这句喊,马上就紧张起来,拔刀在手,也喊:“有金人!保护相爷!” “不要慌,”秦桧走到了张俊的身前。这位短箭已经深深没入颈项间,却还气息不断,怒睁着两眼,神智竟也还清明。“快带张帅去看大夫!”秦桧命令张俊的左右亲兵道。 忙就有四个侍卫亲信上来,抬起了张俊。 “再来一个抬着张帅的伤处!”秦桧一副心焦的样子,“你们会不会办事?!” 张俊看着秦桧,喉中“嘎嘎”作响,就是说不出话来。 秦桧眼中含泪,一脸悲痛,对张俊道:“张帅放心,这里交给本相!” 张俊被抬走了。 秦桧冲左右说了声:“把这条街给本相封了!” 侍卫长等人是寸步不离秦桧,已经让相爷被逮一次了,可不能再出意外。 秦桧装模作样在这儿主持大局,一边等着张俊的死讯传来。二次世界大战能打起来,是因为出了个希特勒,一次世界大战则是因为一次剌杀,所以不要小看剌客同志们在历史中的作用。秦桧命陈洪去向岳飞和韩世忠报信,张俊一死,最重要的就是要稳住群龙无首的张家军。 张俊的死讯还没有传来,岳云先赶到了。一听说城中混有金人的剌客,岳云就又紧张起秦桧来,张俊被剌,可谁能保证这剌客的目标不是秦桧? “别紧张,”秦桧看到奔到自己跟前的岳云,忙就说道:“我们正在抓那剌客呢。” 岳云说:“这里自有官兵搜捕,相爷还是快些随我走吧。这剌客可能不止两人,这里太危险!” 秦桧也不愿站在大街上喝西北风,可这会他要走了,这里已经急红了眼的张家军诸将怎么办?总得有人在这里镇着。秦桧小声对岳云道:“我走了,这里不就乱了套?” 岳云看看已经跑光了百姓的街道上,挨家挨户搜查剌客的官兵,虽然个个横眉怒目,但还没有出手伤人。看来秦桧站在这里,这帮人还不至于发疯。“相爷,你冷吗?”岳云又问秦桧。 “还好,”秦桧说,他就差把棉被裹上了,再喊冷就真说不过去了。 岳云握一下秦桧缩在袖口里的手,冰冷。岳云便握着不放了,想捂热这只本就残了的手。秦桧想挣开,无奈岳云握得太紧,挣不开,便也只能随岳云握着了。 “金人真是贼心不死!”岳云在秦桧身旁骂道:“沙场打不过我们,就来行剌,太无耻!” “谁说不是呢,”秦桧义愤填膺地附和道。反正这盆脏水是泼到金人头上了,那一直就这么泼下去吧,只要不要怀疑到他秦桧头上就行啊! 岳飞和韩世忠不久之后赶到。 “张帅怎么样了?”秦桧急切地问。旁人看上去,这位相爷是在关心人。 岳飞把头摇摇。 秦桧心里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死了一个祸害! 韩世忠看看四周,说:“这要全城搜不可行啊!这么大的城,藏个把人太容易了。” 岳飞沉着脸道:“不管怎样都要搜,不能我们怎么给朝廷,给张帅一个交待?” 韩世忠点了一下头。 秦桧是看到这位大帅眼中明显的不屑,看来这位韩大帅心里,还不知道是怎么高兴着呢。 韩世忠问秦桧道:“相爷,当时你就跟在张帅的后面?” 秦桧说:“是啊,我坐在轿子里,具体什么情况我也没看清。” 韩世忠一脸后怕道:“那箭上涂了毒,相爷是躲过了一劫啊!” 侍卫长这时开口道:“小人们当时也听到有人喊我家相爷的名字。” 岳飞看着秦桧道:“可有此事?” 秦桧说:“我在轿中,没听到。” 岳云在一旁却是急道:“相爷,金人怎么会放过你?一定也要杀你的!你还是不要再站在这里了,暗箭难防啊。” 侍卫长也劝:“相爷,现在岳帅,韩帅都在这里,您还是避一避吧。” 韩世忠这时也道:“相爷还是去府衙等消息吧,不要让剌客再有可乘之机。” 秦桧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先去看看张帅吧。” 岳飞便道:“应祥你陪相爷一起去。” 张俊的尸身停在了刑台知府官衙的大堂内。 秦桧进来时,院中已经跪满了张俊手下的将军们。 “相爷!”一众将领见到秦桧进来,都跪在地上对秦桧道:“我家张帅不能就这么死了!” 秦桧掉下了鳄鱼的眼泪,说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啊!” 悲声顿时四起。 秦桧边走边安慰着张俊的属将,一脸的悲痛。张俊死了,这些将军就是再忠心,也必定要重新找个山头投靠,这种收买人心的时间关口,秦桧怎么会放过。 待秦桧步入大堂,张俊的尸体就放在一张临时抬来的木床上。秦桧看了一眼,箭上的毒性太猛,此时张俊的尸体整体发黑,就算这箭不是从后颈射入,只要能沾到张俊身上的血肉,这人也必死无疑。 “张帅,”岳云要上前去行祭拜礼。 “应祥,”秦桧一拉岳云,“你先出去,让我单独与张帅待一会儿。” 岳云还以为秦桧是伤心,转身走了出去。 秦桧走到张俊的尸体前,张俊的双眼竟是圆睁着,想来也是死不瞑目。“你不要怪我,”秦桧心中默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不过是比你先下手而已。你放心,只要你的家人不闹事,我不会去动他们的。” “父帅,”门外传来了岳云的声音。 秦桧回头看,岳飞走了进来,他身后的四个军士抬着一口黑棺也跟了进来。 岳飞对秦桧道:“还是让张帅尽快入棺吧。” 秦桧让到了一边,一脸的痛惜,实则是在冷眼旁观。 岳飞在张俊的尸身前站下,对张俊道:“张兄,没想到你竟先走一步赴了黄泉。张兄安心,此仇鹏举必报,否则当如此桌!”岳飞说着拔出腰间的三尺青锋,一剑劈下去,旁边桌案的一角便应声落地。 秦桧望着掉在地上的桌角,突然周身一阵发寒。看来死也不能让岳飞知道,这张俊是他主使人杀的。 岳飞试着想给张俊合上眼,可是试了几次都不行,无奈之下,只好放弃,命人将张俊入棺。 秦桧看向屋外,才发现大雪不知何时又开始下了。 岳飞走到秦桧身后,说:“会之在看雪?” 秦桧说:“雪是个好东西,什么东西都能遮住。” 岳飞道:“雪总会融化,它能遮住什么?” 秦桧没好气道:“它总能把田里的害虫冻死吧?” 96 全城一番大搜捕后,于南城的一处弃宅内发现了三名金人的尸体,在其中一具尸体的身上还发现了一只短弩,和九支短箭。经确认,这把短弩就是射杀了张俊的凶器。 一场大捷,因为张俊的死蒙上了一层阴影。 秦桧要先行回临安了,他得亲自去向赵构汇报这一突发事件。更为重要的是,张家军这只大蛋糕要怎么处置,这一点他必须回朝去看着,反正不能让赵构把张家军变成他的亲卫军。 岳云带着背嵬军随秦桧回临安。 秦桧与其说是走,还不如说是逃离。他这个真凶,天天听着一帮子大兵在跟前喊,要把凶手生吞活剥,抽皮扒筋,害得秦桧是天天夜里做恶梦。 秦桧一路往南,沿途都是刚收回来的国土,想要真正把这些地方纳入朝廷的管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幸吏部已经把官员分派了下来,新收复的这些城池乡镇,都在步入正轨。 秦桧一路走走停停,他说了不插手地方的政事,可是沿路的地方官又有哪一个不上赶着巴结他的?酒宴应酬这回事就是秦桧想躲也躲不了。离开刑台时,还是天降大雪的隆冬,这会儿都是三月桃花开了,秦桧还没走到临安呢。 岳云对官场上的这一恶俗是看不上眼,所以没有了金人这一威胁后,秦桧每次去腐败,岳云都是留在军中生他的闷气。 王虎一帮道德素质不高的,那是兴高采烈地跟着秦桧一起鬼混。让相府的侍卫长都建议,他们回临安后,直接入相府的侍卫队得了。对此王虎一帮人倒是不干,跟着秦桧混混无所谓,可他们还想为国精忠呢,那还是得跟着岳云有前途。 秦桧指指自己的从大理寺天牢弄出来的十大高手,对侍卫长说:“我有这十个兄弟,我要胖虎他们干啥?你觉得相爷我是养闲人的吗?” 于是双方不欢而散。 侍卫长觉得自己成了挑拨离间的坏人,一夜没睡,想着第二天怎么让这两帮人都消气。结果侍卫长发现,他纯粹是瞎操心,第二天秦桧和王虎一帮人继续去胡吃海塞,兄弟依旧了。从此,不管秦桧与王虎这帮人怎么闹,再没人管这闲事了。 这日终于到了建康府。 建康府的官员也是要把秦桧当祖宗供一番的。秦桧却想着要去桨声灯影的秦淮河逛逛。 “我还以为相爷是个和尚,见美色不动心的呢,没想到,喳喳,”岳云从营帐中走出来,就听见两个相府侍卫的这番话。 “相爷怎么了?”岳云喊下这两人问。 一个侍卫道:“回少帅的话,我家相爷今晚要去逛秦淮河,让我们回营来拿些银两。” 秦淮河的大名天下谁人不知,岳云当场就挂了俊脸,说:“相爷不是说要归家祭祖的吗?” 侍卫说:“相爷去了他的家祠堂,洒了杯酒就出来了。” “前面带路,”岳云说了句。 两个侍卫互看一眼,心说看来岳少帅也熬不住,要去逛秦淮河啊。 “少帅也要去十里秦淮?”侍卫笑得很别有用心。 岳云烦燥道:“不要多话,带我去找你家相爷。” 相府侍卫说话的嗓门大了一点,所以这天全背嵬军都知道了,自家少帅跟秦相爷一起去逛秦淮河,寻温柔乡去了。 岳飞带着的他人马先于韩世忠的人马离开刑台城。宋廷的规矩,地方官员不得结交军中将领,所以岳飞一路上倒是也有人沿途相迎,但也顶多是被敬上三杯水酒,没人敢多打扰的。所以虽然秦桧是最先走的,但还是在建康府被岳飞追上了。 岳飞和几员家将来到背嵬军营的时候,已近黄昏。 有家将上前问辕门前站岗的卫兵,说:“岳少帅和秦相爷可在营中?” 卫兵不认得这是岳家的家将,还以为这又是哪个地方上的将军要见秦桧和岳云,便说:“相爷和少帅都不在营中。” 家将就问:“那他们二位去哪里了?” 卫兵是个老实孩子,张口就说了句:“他们去逛秦淮河了。” 家将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家长公子又要完蛋了。 果然岳飞一听家将来说,岳云跟着秦桧去逛秦淮河了,那脸刹时间就黑了。 陪着岳飞等在外面的几个家将都是哭丧了脸,直摇头,这长公子是越来越会惹大帅动怒了,这下不知道又得脱几层皮了! 岳飞黑着脸,周身冒着寒气,一言不发,带着家将也进了建康城。 其实秦桧真没想去解决生理问题,他只是想看看,充其量,这位也只是想满足一下好奇心。在21世纪的中国经营红灯区那一定是被严打的对像,可在古时,人家这可是合法纳税的风月场。 秦桧到了秦淮河时,天还没黑,想看桨声灯影还得再等等。于是他就带着王虎一帮人和相府的侍卫们一起逛起了花街。花街两旁的秦楼楚馆,传出来的莺声燕语,让除了秦桧以外的这帮男子汉们都春心荡漾了起来。 “相爷,”有侍卫就问秦桧:“我们不进去吗?” 秦桧这时很善解人意,百炼钢遇上了绕指柔,那走不动路是正常现象。“我们分头行动吧,”秦桧宣布队伍解散,自由活动。 一帮人哪敢再让秦桧落单,头碰头地开了个小会后,最后决定由王虎带着阿木几个人死守着秦桧,其余人等自己去找乐子。 秦桧站在会议圈外,东张西望,别看还没到晚上,这花街上的人可是不少,原来古人也是24小时作乐的啊,秦桧又长了见识。 王虎几个人开完小会,走过来后,就问秦桧:“相爷,我们去哪儿啊?” 秦桧说:“我们先到处走走吧。” 王虎跟着秦桧走了半条街后,不想走了,他第一次看到有人在花街看风景的。王虎往秦桧跟前一挡,说:“相爷,我们还是随便找家店进去看看得了,你不会是想带着哥几个从街头走到街尾吧?” 秦桧一想,也是进去现场观摩一下的时候了,站下来看看街两边,两座红楼,一个叫翠红楼,一个翠绿楼。秦桧就问王虎:“是红是绿啊?” 王虎:“我随便。” 秦桧再问阿木几个,都跟他说随便,让秦桧看着办。秦桧就着重打量了一下两座楼前拉客的姑娘,都挺漂亮的。这两拨姑娘看秦桧两边看,知道这位是在考虑进哪座楼了,便都卖力地冲秦桧喊,自我推销起来。 王虎更是不耐烦了,说:“您就随便选一家吧。” “那就,”秦桧再次评估了一下,最后鬼使神差地选了绿。 王虎头一个就进了翠绿楼,秦桧也跟着迈入了翠绿楼的大门。 于是,秦相进翠楼的千古笑谈就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97 秦桧进了翠绿楼,人还没到雅间落座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秦童鞋已经发现,这翠绿楼,除了百花还有百草,竟是男女混合馆。 “几位大爷是第一次来吧!”衣着光鲜,头上戴满珠钗的老鸨子,冲着一看就是最后结账人的秦桧大献殷勤,笑得那叫一个妩媚。 秦桧笑嬉嬉地道:“都说女人四十一枝花,这位姐姐是这秦淮河上的第几枝鲜花啊?” 老鸨子笑得合不拢嘴,说:“这要再往回推个二十年,我容大娘还真是这秦淮河上的一朵花呢!” 秦桧说:“不,现在你看上去也是一朵花!” “大爷好甜的嘴!” “我这不是嘴甜,你应该说大爷你真是个老实人!” 老鸨子用粉帕子捂着嘴笑,笑得乐不可支。 王虎等人就不想跟秦桧坐一张桌子!大家是很长时间没见过女人了,可秦相爷你至于这样吗?跟个老鸨子打情骂俏?这人不会是疯病又犯了吧? 秦桧满心期待地问老鸨容大娘,“今天你这楼里有什么活动吗?” 容大娘说:“大爷莫心急,一会儿天黑后,我们这儿有歌舞。在这十里秦淮,我这翠绿楼的歌舞要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秦桧说:“那就没有什么拍卖会,花魁,头牌第一次什么的吗?” 容大娘愣了一下后,马上冲秦桧一甩手上的粉帕子,说:“大爷来的可不巧了,我们这儿的稚儿们还太小,还不到那时候呢!” 王虎几个人先听得迷迷糊糊,后来想明白了。王虎把桌子一拍,摆出一脸的凶样,对容大娘说:“我家主人身份尊贵,你敢用脏货来污我家主人的身?!” 老鸨脸上的笑容就是一僵,秦桧是个好相处的,可胖子这帮人一看就不是好说话的。 秦桧忙一按王虎,没让这胖子蹦起来,对老鸨子说:“好了,好了,有好酒好菜都端上来,叫几个你这里的漂亮姑娘来陪一下吧。” “哎,奴家这就去!”老鸨子答应着就出去了。 秦桧对王虎几个说:“你们在这儿乐着,我去这楼里逛逛。” 王虎说:“一会儿不有姑娘来吗?你还出去找?” 秦桧说:“我乐意自己去找,大哥这也要管?” 王虎心里骂了句:“我管你去死!” 秦桧背着个手出了雅间。一般穿越人士不是都能遇上什么初夜拍卖会啊,什么宁死不屈的美男啊,什么落难的贵公子啊,怎么轮到他就什么福利也没有了呢?秦桧心情很不爽,站在二楼的栏杆处望呆。这翠绿楼的美女不少,可小倌么,秦桧摇头,都太女气了,没一个是他的菜。 “美人,”身后传来一声喊。 秦桧回头,心说美人在哪里? 一个暴发户打扮的大胡子正看着秦桧,见秦桧回过头来了,张嘴一笑,露出两颗金灿灿的黄金大门牙,又喊了一声:“美人儿。” 秦桧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不敢相信地一指自己的鼻子,“你喊我?” 大胡子的爪子已经搭到秦桧的肩膀上了,说:“这儿除了你,哪还有别的美人?” 秦桧想哭,想大骂,想晕倒,想杀人,可最后只是对这大胡子很冷静地来了一句:“你弄错了,我不是倌儿。” 大胡子却很有经验地回了秦桧一句:“那你是哪个爷养的?说个名字,建康府谁敢不给我张大爷一个面子?以后就跟着你张大爷。” 秦桧把张大爷的爪子甩开,“你丫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性子还挺烈,”张大爷挨了骂也不恼,只当这是一个情趣,爪子又放回到秦桧的肩膀上,大笑着说:“爷喜欢,来,先让爷尝个味道,”说着张大爷的大嘴就往秦桧的脸上盖了过来。 秦桧死命往后躲,一边就喊王虎这帮人了。明明是来消费的,却被人劫色,这种悲催的事他也能遇上,他秦桧就是个苦逼的命! “混蛋!”张大爷眼看就要亲到他心仪的“美人”了,突然后脖子就被人从后面抓住,张大爷有了一种飞翔的感觉,他的美人还站在原地,他却在瞬间远离了。 秦桧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天而降一般的岳云,这娃单手就把张大爷这个满身横肉的大块头扔垃圾一样,扔了出去。 “谁?!”张大爷肉厚皮实,在地上打了个滚后,跳起来就找凶手。 这时王虎一帮人赶到了。 张大爷的人也赶到了。 岳云却是处于暴走状态,上去揪住张大爷就揍。 王虎几个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看看秦桧,跟刚才出去时也没变化。 “刚刚他被调戏了,”旁边一个全程观看了此事件的小倌儿很好心地告诉了王虎几个人真相。 王虎几个人一听这还得了?火冒三丈地冲上去就要对张大爷进行群殴。 张大爷的手下不能看着主子被群殴,呼啦啦上来一群,跟王虎一帮人战在一起。 秦桧站在了栏杆上,手扶着旁边的柱子,冲岳云喊:“打一顿就行了,别打死啊!” 岳云的手停了一下,然后狠狠一脚就踹到了张大爷已经开了染坊的脸上。 “哎呀呀,不能在这里打啊!”容大娘从楼下冲了上来,挥着那块粉粉的手帕,扭着已经不细的腰,哭天喊地道:“我这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可不能砸啊!大爷们开恩啊!”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张大爷的帮手就赶到了,这位是这里的地头蛇,要多少人就有多少人,手里还都拎着家伙什,上来就开打。这帮人也不管遇上的人是不是敌人,看到人就打。翠绿楼如被捅了的马蜂窝,一片鬼哭狼叫,锅碗瓢盆,桌子板凳乱飞,刀光剑影,大风吹过,百花残了。 翠绿楼上演了武全行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秦淮两岸,有往整个建康城蔓延的趋势。 在其他温柔乡里正抱着怀中美人温存着的秦相爷手下,听到翠绿楼开战的消息后,都秉着高度的责任心,从四面八方赶到了翠绿楼。一看主人公还真是自家相爷,缘由是顾不上问了,抄着家伙也上了。 张大爷的人多、扛揍,秦相爷的人少、能打,交战双方从翠绿楼打到了花街上。温柔乡本也是“男子汉”们的战场,在美人、娇郎们的注视下,哪个“男子汉”会认怂?翠绿楼的战火这一烧,彼此不相干的人也打起来了,更别提平日里就结下仇的了。好好的一条花街,本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灯红酒绿处,生生成了互殴场。 花街这么多年混下来,容大娘什么场面没见过?见自己这店被砸是即定命运了,容大娘就把脸上的泪水一抹,学习秦桧,抱着拄子,往栏杆上一蹲,跟秦相爷肩并肩一起看戏。“爷是第一次来我们建康?”边看戏,容大娘还边跟秦桧聊家常。 秦桧说:“不,我就是建康人,只是很多年没有回来了。” 容大娘说:“那怪不得爷不认得张大爷呢。” 秦桧看看倒在不远处,已经疑似死亡的张大爷,说:“这土财主谁啊?” 容大娘说:“他是当朝国舅爷啊,张大爷的亲姐姐就是宫里的贤妃娘娘。” 宫里的娘娘,秦桧一个也没机会见,不过他知道是有个叫张贤妃的,好像宫里除了太后、吴皇后,那个女人排三号。秦桧这会儿不淡定了,这死土财主是正儿八经的国舅,赵构那孙子正愁没机会拿自己开刀呢,这要是传到赵昏君的耳朵里,自己还有好果子吃?现在看张国舅在地上挺尸的样子,也不知道这人是死是活,动手揍他的人还是岳云,秦桧跳地上来了,绝不能让人知道这事是他们干的! “撤,撤!”秦桧扯着喉咙喊,冲到了岳云的身边,拉着岳云就往楼梯下跑。 王虎来了一嗓子:“相爷,你就这么算了?” 秦桧照着王虎扔了一个茶壶,这死胖子的智商永远不能指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秦桧,还是怎么着?“你丫的闭嘴!快撤!” 容大娘和一帮翠绿楼的花花草草都听到了王虎的这一声相爷,这个世上能被人喊一声相爷的,除了朝中的秦相爷,也没别人啊! “你是秦相爷?”容大娘站在栏杆上冲秦桧喊。 “不是!”秦桧边跑边喊。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结果就是,张国舅戏挑秦相爷,誓为牡丹花下死。可惜此花胜牡丹,翠楼化为修罗场,这一唱词从此唱遍了秦淮两岸,传遍了大江南北。 98 岳飞赶到秦淮花街的时候,这里正是激战正酣的时候。 家将也不敢看岳飞的脸色,小声问岳飞道:“大帅,我们要进去?” 岳飞怒道:“打成这样,官府都不知道出面吗?” 有眼尖的家将指着花街当中的一个战斗集团说:“那不是秦相爷的侍卫吗?” 虽已夜幕低垂,可这花街的灯如昼一般。 岳飞看一眼,不认识,问这家将道:“你能肯定?” 家将说:“我们还说过话的,他是相府的侍卫。” 这又是跟秦桧有关了,岳飞心里的喜怒哀乐还没来及生成呢,就听他的家将又在他耳边鬼叫:“相爷!还,还有大公子!”岳飞端坐在马上,顺着家将手指的方向望去,就看见人群中,岳云走在前面挤开人群,不时还拳打脚踢地把挡他路的人都收拾到一边去。跟在岳云身后的人正是秦桧,形象很难看,抱头鼠窜的同时,手里还举根棍子乱挥着。岳飞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把两个人弄过来,一人一脚直接踹死! “去把他们叫过来,”岳飞忍着气道。 家将正要进街,就见街后面一帮人举着刀枪棒棍追杀了过来。 “我们先撤,你们掩护啊!”喊杀声中,岳飞几个人就听见秦桧扯着他的破锣嗓子嚎了一句。 “有良心没有?!”人群中一个胖子怒吼。 岳飞几个人都认识这胖子,这是王虎。 “令堂的!”秦桧吼了声:“良心几钱一斤?!顶住!” 岳飞几个人眼看着秦相爷把手中的棍子扔了出去,可能是想去砸跟王虎打在一起的家伙,可惜准头太差,砸倒了一位已经躲到屋檐下的无辜路人。 “是不是回去个人喊援兵啊?!”相府侍卫长边奋战边喊。 “要脸不要?!”秦桧这时已经被岳云扛在肩上了,还在那儿喊:“自己找机会跑啊!” 岳飞身后的家将都在笑,只是不敢笑出声来。 岳飞看着岳云把秦桧扛着,冲开了一条路,往北进了一条巷子,转眼跑没影了。 这时建康府衙的官兵终于赶到了。 “去帮忙,”岳飞吩咐左右一声。 流氓打架最怕的就是官兵来镇压,杀得正起劲的双方一见官兵来了,忙就作鸟兽散。 岳飞就看见相府侍卫、王虎这一帮人训练有素一般,四下奔逃,眨眼间全都钻了巷子,消失了个一干二净。打仗的时候,岳飞也没见这帮人动作这么迅速过。岳飞无心再进花街,准备进岳云和秦桧跑的那条小巷,想知道出了什么事,逮到这两个人一问就能知道了。秦桧是肯定没有实话讲的,但岳云是不敢说假话的。 “前面是鹏举吗?”就在岳飞准备去逮不孝子和那个没正经的秦相时,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他。岳飞回头一看,颇觉意外。来人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身材不高,细眉长眼,乍一看像是一介书生,正是川蜀总督,四川宣抚使吴玠,吴晋卿。 “真是鹏举,”吴玠已经到了岳飞的跟前,对于岳飞会出现在秦淮河边,吴玠是很意外。“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又是怎么回事?”吴玠指着一片狼藉的花街问岳飞。 岳飞神情尴尬地说道:“我也不知道。” 吴玠说:“我可没想到鹏举也会来这十里秦淮啊!”军中人都知,岳飞是个正经人,从不涉足烟花之地的,今天可算是一大发现了。 岳飞还想在吴玠面前为秦桧留点脸面,只好说道:“都道秦淮好风月,我也想来看看,没想到看到的却是这场面。” 吴玠大笑,说:“秦淮自然是有好风月,走,为兄就带你去看看真正的秦淮风月。” 岳飞被吴玠拉走了,“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岳飞问。 吴玠说:“来秦淮一定要坐坐这秦淮的画舫,你我兄弟多久没见了?今天就来个夜游秦淮,好好乐上一乐。” 岳云扛着秦桧跑过了小巷,闷着头一阵猛跑,到了一座挂满彩灯的桥上。 “放我下来吧,再跑下去,我要吐了,”秦桧说道,他已经被颠得受不了了。 岳云忙放下秦桧,说:“相爷,你没事吧?” 秦桧趴在桥拦上,张着嘴大口喘气。 岳云怕秦桧咳喘再发作,轻轻拍着秦桧的背,替秦桧顺气。 秦桧说:“这是什么桥啊?” 岳云看看桥碑,说:“朱雀桥。” 秦桧看看此刻桥上无人,拉过岳云跟他一起趴在桥栏上,一边看着桥下的秦淮河水,一边小声对岳云道:“知道我们刚修理的那猪头三是谁吗?” 岳云想到翠绿楼中的那个场面就来气,说:“我应该打死他的!他竟敢对相爷……” “这个不是重点,”秦桧打断岳云的话道:“重点是那人是宫里张贤妃的弟弟,名正言顺的当朝国舅。” 一个国舅吓不到岳云,“国舅也不能对相爷不敬!”岳云恶狠狠地道:“我真应该打死他的!” 秦桧说:“我们打也打了,一条街都让我们砸了,现在得想想怎么收场了。” 岳云说:“我们又没做错,有什么好想的?” 对于岳云除了他老爸谁也不怕的性子,秦桧只能是叹气,对岳云道:“张国舅一定不会吃这哑巴亏的,我们不能承认这事,就当从来没见过他。” 岳云说:“这事赖能赖掉?” 秦桧说:“他们又没当场抓到我们,事情过了傻子才认呢!” 岳云说:“那楼里那么多人看到我们了,谁会相信我们的话?” 秦桧道:“这官司要打也是在临安打,张国舅能把证人都弄到临安去?应祥记住啊,死不承认就好了。” 岳云想想,又对秦桧气道:“什么叫我们不承认?他敢对相爷不敬,不治他的罪吗?相爷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了?一个外戚罢了!我们……” 秦桧听见身旁有脚步声,忙捂住了岳云的嘴,回头看着这路人走远了,才松开手对岳云说:“我都怀疑明年今日就是张国舅的忌日了,你把人都打成那样了,还不够本?他也没碰到我,一点便宜都没沾到啊!” 岳云这会儿俊脸气得发青,说:“他竟然把相爷看作,”小倌二个字,岳云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憋了半天来了句:“敢那么看轻相爷,这人就该死!” 秦桧这会儿把脸一沉,说:“你这是不听我话了?” 岳云见秦桧沉了脸,低头去看桥下的流水,不说话了。 一艘香纱随风飘荡的画舫从桥下经过,就听船舱里传来女子带着愁怨的歌声。 “莺啼残月,绣阁香灯灭。门外马嘶郎欲别,正是落花时节。妆成不画娥眉,含愁……”歌声随着画舫的远去渐渐消散。 秦桧终于是看到了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正看得入神,就听身旁岳云开口道:“相爷莫气,我听相爷的,就当不认识那厮。” 秦桧碰碰岳云的肩膀,“这里景色好看吗?” 岳云来了句:“商女不知亡国恨,我不喜欢这里。” 秦桧无奈了,这娃这么说也对。看这秦淮两岸歌舞升平,脂浓粉香,一座座张灯结彩的秦楼楚馆就是一个个销金窟,多少人在里面寻欢作乐,一掷千金只为搏佳人一笑。再想想他们刚刚经历的这场大战,逃难的人群,空无一人的村庄,燃着余火的残垣断壁,尸山,血河。秦桧再也没有了看风景的心情。 “走吧,”秦桧直起腰,转身就要下桥。 “相爷,那是卖什么的?”岳云却指着桥下的一个小吃摊问秦桧。 秦桧带着岳云走到摊前,一问,是个卖桂花元宵的夜食摊。 “想吃?”秦桧问岳云。 岳云点头。 “来两碗”秦桧对老板道:“再加两个五香蛋。” 吴玠包下了一艘画舫,与岳飞叫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听歌赏舞,却无心做到把酒言欢。 岳飞问吴玠:“晋卿这是要上京?” 吴玠低声道:“张俊一死,这支张家军是留是分,朝廷总要有个定论。官家召我入京,怕也是为了这事。” 岳飞道:“刘平叔怕是也难重掌淮西军了。” 吴玠道:“官家这是心意已决?” 岳飞摇头,道:“秦相对刘平叔不满之处甚多,对王子华倒是看重。” 吴玠压低了声音道:“我是听闻,此次郦琼叛走,就是被秦相逼的?” 岳飞愣怔了一下,忙道:“这传闻从何而来?秦相何时逼过郦琼?调郦琼上京,是官家的意思。” 吴玠抿了一口酒,对岳飞道:“你看着吧,朝廷的这场风浪小不了。” 99 岳飞与吴玠谈了一夜,已没了再跟秦桧和岳云算账的心情。吴玠对朝廷局势悲观的判断也影响到了岳飞。灭伪齐,伪齐的国土也尽数收回,如此大捷之后,跟着来的却是张俊遇剌身亡,刘光世被罢,两支大军等着一场清洗,一场朝中内斗近在眼前。对于吴玠隐晦透露得帝相不和,岳飞更是半信半疑,倍感不安。秦桧马上就要归朝,岳飞想知道这人是如何打算的。 岳飞赶到背嵬军营时,背嵬军正在准备跑路,处于一片兵荒马乱中。 岳飞走到了岳云的中军帐外,外面忙着开拔,这里面正忙着吵架。 王虎现在怎么看秦桧怎么不顺眼,也看不惯相府侍卫一帮人的拍马屁,冲秦桧就道:“这也得怪你自己!” 正在众人安慰声中备感温暖的秦桧一下子还适应不了环境的如此变化,说:“我有什么错?” 王虎鼻子哼了一声,“你看看你自己,好歹也是一个丞相吧?你就没件好衣服穿穿?我一天到晚就看你这两身蓝褂子,那楼里的哪个人没你穿得富贵?你说那瞎子不找你,找谁?!” 王虎此话一说,一帮人都像找到了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一样,都看着秦桧一副了然的样子。 连岳云看了一下秦桧后,都说:“相爷,你这次出来没带衣服吗?” 秦桧终于是炸了,太欺负人了!他跳起来就冲王虎道:“我就喜欢纯棉的衣服,我就喜欢蓝颜色的衣服,你不服气?!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王虎也跳了起来,冲秦桧喊:“那你别让人欺负啊?!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你也不知道?!这又不是临安,你当人人都能认识你?!” “你不就是没睡到你的小美人吗?!”秦桧指着王虎的鼻子大骂:“冲我发什么火?!有异性就没人性啊你!死胖子!回家我就告诉你老婆去!” 这句威胁对王虎起了作用,但很快这胖子就来了一句:“是你带着我们去的,我怕什么?” 侍卫长又出来做好人了,说:“这都是那个国舅眼瞎的问题,我家相爷有什么错?王哥你就少说一句吧。” 秦桧坐回到椅子上,端起茶杯就灌了一杯下肚。 王虎也气哼哼地坐回去,说:“相爷,你也要不怪我多嘴,你要能穿得有个相爷样,张国舅能把你当,当那楼里的人吗?” 秦桧说道:“你们以为我是财主?我那么多要用钱的地方,我有多少闲钱来买衣服?” 这话一说,连岳云都不信了,一朝丞相喊穷,那这天下不都全是穷人了? 秦桧说:“我不是跟你们哭穷,我连在建康的祖产都卖了。” “为毛啊?”阿木叫了起来。 一帐的人都瞪着秦桧,这位连祖产都保不住了? 秦桧说:“我的钱都买马了,还有我们在藕塘把人家镇子糟成那样,拍拍屁股就走了?” 岳云说:“官家不是赐了匾额吗?” 秦桧说:“那也得帮人家把被我们拆的房子盖起来吧?人家老百姓帮我们打仗,送了命的,受了伤的,不补偿人家一下,我晚上能睡着觉?” 一帮人都不说话了。 秦桧就叹气:“等着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其实相爷我是穷人,兄弟们要不借我点钱花?” 气氛又再次这人自己破坏了,刚觉得的这人是好人,这人马上就自毁形象。 岳飞站在帐外喊了一声:“相爷。” 岳云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秦桧反应迟了半秒,没来及起身,看见岳飞从帐外走了进来。 一帮人都马上给岳飞行礼。 岳飞冲众人点点头,说:“要开拔行军,你们都在这里,不去盯着点吗?” 秦桧马上道:“是啊,我都没想起来,应祥你赶紧去看看伙计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岳云被秦桧支派出去了,其他人都快速消失。岳飞跟秦桧不同,敢跟秦桧吵,可谁也没胆跟岳飞说哪怕是一句废话的。 秦桧狗腿地替岳飞倒了一杯茶,说:“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岳飞说:“我昨天在秦淮花街看了一场好戏。” 秦桧全身顿时僵硬,强笑着说:“啊?是吗?什么好戏?” 岳飞似笑非笑地说:“会之是相爷,有胡闹的资本。我就当什么也没看到好了。” 岳飞要放过秦桧,秦桧却还不想放过岳飞,问:“你怎么会去逛秦淮河的?”原来神也会逛青楼的啊!秦桧控制不住的YY起来。 岳飞要是跟秦桧废话,那他就不是岳飞了。“我遇见了吴晋卿,”他告诉秦桧。 吴晋卿?秦桧光想这个名字就想了半天,这又是哪位高人啊? 岳飞见秦桧又一脸茫然了,说:“你连四川吴玠都不记得了?” “记得,”秦桧忙道,吴玠这个名字他还是知道的,“我只是意外他怎么会在建康府?”这本是秦桧为了掩饰自己不知道吴晋卿是谁的说词,没想到听到岳飞耳中又是另一番意味。 岳飞道:“他是奉旨入京的。” 秦桧脑筋转转,没多想就来了一句:“奉官家的旨?他不是想来分一杯羹的?” 岳飞就怕听到秦桧说这话,道:“你也想把淮西军和张家军分了?” 秦桧说:“这我说了不算啊,得看官家什么意思。” 岳飞说:“如果官家要维持现状,你不反对?” 秦桧奇怪道:“我自然要按照官家的旨意行事,君要臣死,臣都不得不死,难道我还能君要臣死,臣就是不死吗?” 这话听到岳飞的耳中就更剌耳了,他不悦地看着秦桧道:“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秦桧心说,这就是大逆不道了?我还没说君要臣死,臣就造反呢! 岳飞紧锁着眉头,对秦桧道:“相爷心中可有人选?” 秦桧说:“什么人选?” “如果维持两军现状,那主帅人选相爷没有吗?“ 秦桧说:“淮西军王德不是在吗?他干的不错啊,还要什么人选?张家军么,我回去后要问问大家的意见。我不是将军,对这个不了解。那个杨沂中,你看行吗?”对于张俊的手下,秦桧也就知道一个杨沂中。 岳飞却摇头道:“杨正甫虽勇,但不是张佰英的嫡系,无法服众。” 秦桧就不明白了,说:“张俊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嫡系?这支军以后又不姓张了。” 岳飞脸色就更难看了,秦桧这话是没错,可张俊毕竟尸骨未寒,这么说话未免太刻薄了。 秦桧是无法想到自己一句话,就能被岳飞打上刻薄的标签,他问岳飞:“那鹏举你有人选吗?” 岳飞道:“这等事我不便参与。” 秦桧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当真神跟凡人是无法沟通的?“我只是问你的意见,哪些将军好,你总比我有数吧?” 岳飞道:“这事我不方便开口。” “为毛啊?”秦桧说:“你说给我一个人听,我又不会说出去的!” 岳飞:“相爷要是主导朝政的,我怎么是说给相爷一个人听?” 秦桧尽力消化着岳飞的话,这位不会是怕自己在朝堂跟人吵起来后,大喊一声,这是岳飞说的吧?我有这么没品吗? 岳飞心里是有人选的,可是他不好与秦桧说,不是怕自己最后被人认为成了秦桧一党,而是这时岳飞并不知道秦桧想提拔谁。秦桧从前的作风,岳飞是印象深刻的,对挡路之人一定是下手无情,若是自己说出来的人选,不是秦桧看中的,也许就是害了这些将军了。 秦桧要是知道岳飞的想法,一定嚎啕大哭一场,忙了半天全是白费,这人还是不信他! 帐外传来了王虎的声音,紧张兮兮地,“相爷,建康知府和张国舅在营门外,要见相爷。” 秦桧说:“他是走着来的?”这人强啊,被岳云那样暴殴一顿,还能直立行走? 王虎说:“不,被抬着来的。” 秦桧说:“就说我有急事要赶回临安,本相是朝臣,不好与国舅结交,为避他人闲言,还望国舅见谅。至于知府大人,你就跟他说,有事递个公文上来就行。” 王虎答应着去了。 岳飞眉头更是解不开了,说:“张国舅为何要见相爷?” 秦桧装无知,“不知道,我都没见过这人。” 岳飞正在想要不要提醒一下这人,身为朝臣与外戚结交是犯大忌的事,就听秦桧对他道:“我倒是想请宗泽老将军出山,他是鹏举你的老上司,功勋彪炳,由他来暂代张俊的帅位,我看行。” “你真的想推宗泽?”岳飞一脸的惊讶。他的恩师,不就是因为与秦桧不合,被秦桧排挤后只能选择辞官归隐的吗?这人是真的这么想? 100 秦桧慌慌张张地离了建康,日夜马不停蹄地往临安赶。 等秦桧赶到临安,才知道张俊的家人已经在临安的别府中摆下了灵堂,大办起了丧事。 “相爷,我想去,”岳云听到消息后,就跟秦桧说。 秦桧说:“不就在灵位前上个香吗?什么时候不能去?你先跟我进宫去。” 岳云说:“相爷,你对张帅有意见?” 秦桧说:“谁说的?我对张帅能有什么意见?” 岳云小声道:“那我怎么看你一提起张帅就很不高兴的样子。” 秦桧说:“仗打到最后了,完颜晟都跑了,我们还损了一位元帅,你觉得我心情能好?我现在一想起张帅枉死就心如刀绞!你还要我高兴?” 岳云信以为真了,忙说:“那我以后都不提张帅了,你不要生气了。” 秦桧替岳云把衣裳整了整,叮嘱道:“一会儿见到官家,官家就是把你夸成一朵花了,你也要谦虚,知道了吗?” 岳云点头:“嗯,知道了。” 秦桧在头前走,没话找话问岳云道:“应祥,张帅的军中有哪些将军是能打仗,人又不错的?” 岳云说:“成闵,李显宗,史俊,王宣,刘宝,张宗颜这些将军都不错啊。” 秦桧把这几个名字都记在了心里,岳飞要做正人君子,他还有个小岳云呢!秦桧想想,又问:“那个杨沂中你怎么不说呢?他不是也不错吗?” 岳云很不屑的哼了一声,直接就对秦桧说了句:“我不喜欢他。” “啊?” 岳云看秦桧一副吃惊的样子,忙又急着向秦桧解释道:“不是那个喜欢的意思,我只是,只是觉得这个人,”岳云搜肠刮肚一样,最后说了两字评语出来,“奸诈。” “他做过什么坏事?”秦桧满心好奇地问,虽然这位杨将军把他一个人丢在了藕塘,但他对这人的印象还不错。 岳云说:“我听过他背后说我父帅的坏话,当面又跟我父帅兄弟相称的。相爷你还不知道吧?他还是我父帅的义兄呢,我父帅还要叫他一声十哥呢。” “还有这种事?” “我从不说假话的,”岳云以为秦桧是不信他,急道:“我父帅就不信我的话,还打了我一顿。相爷,你也不信我?” 秦桧忙安慰这个又犯了委屈的娃,做岳飞的儿子光荣是光荣,可又有多少人知道飞子难为啊!“我信,我当然信你。原来姓杨的是这样的人,我知道了,以后我离他远点。” 岳云就望着秦桧笑,这笑容总是带着点憨厚,玩具泰迪熊一样。 秦桧拍拍岳云的头,“小傻瓜。” 赵构仍是待在他的德泰殿中。 秦桧进到殿中,一看赵构就是一愣。一场大胜之后,这位应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可这位却一张脸煞白,一副大病未愈的样子。 赵构等秦桧与岳云向他行完君臣大礼了,开口就对秦桧道:“秦卿的身体如何了?” 秦桧说:“臣身体无大病,只是咳喘未愈。” 赵构说:“朕在宫中听闻秦卿被郦琼掳去金营。朕那几日真是夜不能寐啊。” 秦桧又往地上一跪,说:“臣该死。” 赵构忙道:“你有何罪?没事就好,朕若失了秦卿,如断一臂,秦卿快平身吧。” 秦桧眼眶含泪,开始跟赵构请罪,这种忠臣戏码,秦桧如今演起来已是轻车熟路。 赵构走下来,亲自扶起了秦桧,竟也是红了眼眶。 在岳云和一殿的宫人看来,这两位还真是君慧臣贤。 赵构安抚好了秦桧,又开始夸岳云,真像秦桧之前讲的一样,把岳云夸成了一朵花。 岳云牢记秦桧的叮嘱,不管赵构怎么夸他,岳云只一个劲说,“臣谢官家栽培。” 岳云这种态度,赵构看了满意,比起岳飞的一派冷硬,这岳云看起来要顺眼的多了。 等赵构打发走了岳云,单留秦桧下来吃饭,秦桧就知道真正有意义的谈话要开始了。 君臣二人往御花园一坐,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满园的绿树红花,芳草茵茵,花香四溢。如果对面坐着的不是赵构的话,秦桧想自己这顿饭还算是享受。 秦桧一筷子菜还没夹呢,就听赵构问:“张俊死时,秦卿就在他身后?” 秦桧说:“金人实在是歹毒,张帅死的也冤枉,臣没想到刑台城已在我大宋手中了,还能发生这等事!臣现在想来,还觉得心痛不已。” 赵构说:“朕听说你们进城前一天,是岳鹏举的部下进城去查探的?” 秦桧心里马上就警觉了,赵构要借这个由头,找岳飞算账? 赵构说:“那员将是叫杨再兴吧?” 秦桧说:“好像是。” 赵构冷道:“张俊旧部现在把这杨再兴的罪告到朕这里来了,要朕治杨再兴的不察之罪。秦卿是怎么看的?” 秦桧暗下决心,回去后一定要查是哪个混蛋干的这事!“官家要治杨再兴的罪?”秦桧问赵构,得先问问这昏君是啥意思。 “胡闹!”赵构说了句,“剌客在暗处,那么大一座刑台城,一个杨再兴就能清干净了?他们这是抓不到金人,找人出气罢了!” 秦桧意外了,这昏君也有不头昏的时候? “这个张俊也是骄兵必败!”赵构说完又骂张俊,“城池拿下了,就万事大吉了?秦卿和岳、韩二帅都无事,怎么就他送了命?只能怪他自己大意!秦卿应该去看看他的妻儿、旧部给朕上的那些折子!还想朕封他个王爵,这不是笑话吗?!” 秦桧不明白这会儿赵构怎么恨上了张俊?这昏君又是在演戏?敌情不明,秦桧便只低头当听众,不参与讨论。 赵构不知道是秦桧把张俊的密信都半路截了下来,这位皇帝早就把张俊给恨上了,他下了几道密诏给张俊,这人竟是一点反应也不给他,赵构觉得失了面子。让皇帝觉得没了脸面,张俊在赵构心目中自然就是该死了,赵构听到张俊的死讯时,一点伤心难过都没有的。“你也知道张俊家人在临安设了灵堂的事了吧?”赵构骂完了,又问秦桧道。 秦桧说:“臣一进城,就有张氏的族人来告诉臣这事了。” 赵构说:“那秦卿是不是陪朕一起去那个灵堂拜他一拜啊?” 哪有皇帝拜臣子的?秦桧看赵构的样子好像真的是要踩张俊,便决定赌他一把,说:“官家去灵堂已是天恩浩荡,哪有再去拜他的道理?” 赵构说:“朕不去行吗?张家军的旧部是好打发的?” 秦桧觉得自己好像是押对方向了,马上说道:“那帮武人,主帅死了是会疯上一疯,过段时日就好了。张帅的家人也太不懂道理,这灵堂是要摆给谁看?那支大军说是张家军,还当真是姓张了?不还是官家的军队吗?” 这话听得赵构心里才舒服了一点,说:“这道理他们能懂?” 秦桧说:“只要官家当不知道这事,几天一过,臣倒要看看还有哪位臣子敢去那灵堂。” “你也不要去,”赵构道:“这支张家军还是分了好!” 秦桧问:“官家决定要分了张家军?” 赵构说:“秦卿意下如何?” 秦桧道:“臣是担心拆分会损了这支军的元气,也怕让军中人心动荡。官家,是不是可以把将领动一动,底下的兵还是维持现状?” 这下轮到赵构意外了,秦桧不乘着这个时候把张家军里能收为己用的都收走?这人一向贪权,这次要做贤臣了?“那你可有人选?谁可为帅?” 秦桧说:“臣对军中将领所知不多,官家觉得宗泽如何?” “你要推举宗泽?”赵构特意抬头去看看太阳,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秦桧也不是没听说过原装货当年是怎么欺负宗泽老将军的,差点没把人给逼死。但他看宗泽明知秦玉是自己收下的孩子,还愿意收秦玉入他的门下,虽然这也有岳飞的牵线在里面,但秦桧还是觉得宗泽不是小心眼。让宗泽再次出山,只要他秦桧不卖国求荣,这位老将军应该不会以他秦桧为敌。秦桧推举宗泽,是毫不犹豫。 赵构说道:“李伯纪他们推举的也是宗泽,看来这一次,你们是想到一处了。” 秦桧就在心里想,这么看来,我是不是离李纲他们这种贤臣的标准又迈进了一大步了? 两个小太监这时跑了过来,分别向赵构禀报。 “官家,张国舅在宫门外喊冤。” “官家,岳元帅父子去了张元帅的灵堂。” 秦桧头晕,好像耳边有个不怀好意地声音在对他说:“你就不要挣扎了,你就是个苦逼的命!” 101 张国舅是被人抬进御花园来的。 赵构只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舅子就叫了起来:“你是传家?” 秦桧看一眼,怪不得赵构要喊,躺在躺椅上的这人浑身裹着白布,木乃伊一样。 赵构看来是真被吓到了,冲张国舅喊:“你这是怎么回事?” 张国舅听姐夫如此急切地一问,哭道:“官家,臣弟这是被人打了!” 赵构说:“谁这么大胆?!”皇帝的小舅子都敢打,当他这个皇帝是死人吗? 张国舅躺在躺椅上,视线受阻,并没有看到醉荫亭中坐着的秦桧,张口就道:“是秦桧!” 在场的人,连赵构带乐师、太监、宫女都傻了。 秦桧把手一松,手中酒杯掉在了地上,看到赵构回头来看他了,忙摆出了一脸的震惊,起身几步走到赵构身前道:“这怎么可能?” 张国舅这时看到秦桧了,嘴里发出怒吼,身子在躺椅上扭动,似乎是要起来跟秦桧拼命。 秦桧看向张国舅,说:“国舅爷,我何时见过你?这怎么会是我打的呢?” 张国舅看秦桧这一脸的纯良无辜,他混江湖也混了多年,这么无耻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秦,秦桧!”这张脸国舅爷怎么可能忘记! 秦桧说:“今天在下是第一次见到国舅真颜,不知国舅为何突然要告秦某的御状?” “你敢说你不认识我?!”国舅怒对秦桧道。 秦桧说:“国舅现在这个样子,秦某也看不出国舅爷的长相啊。” 张国舅翻身滚下了躲椅,趴伏在赵构的脚下,喊道:“官家你要为臣弟做主啊!” 秦桧也给赵构跪下了,说:“官家,臣不知出了何事啊?” 赵构是不相信秦桧会无聊到去揍一个没官阶的国舅,这两个人就没可能能走到一起去。“秦卿平身,”赵构让秦桧起来,又对张国舅道:“秦相都不认识你,怎么会去打你?你好好看看,打你的人是秦相?”赵构也不相信,秦桧有本事把五大三粗的国舅打成这样。 “官家,”一个总管太监跑了过来,跪下对赵构道:“贤妃娘娘求见。” 秦桧一听张贤妃来了,就对赵构道:“官家,臣告退。”秦桧是不怕这姐弟二人给他来个混合双打,反正他就是一条对策,死不承认。 赵构有心让秦桧在这儿跟张国舅对质,可张贤妃来了,朝臣与宫妃又不能见面的,赵构只得对秦桧道:“秦卿先回府休息吧,朕会把这事查清楚的。” 秦桧谢了恩,转过身来对张国舅道:“莫不是有人冒秦某的名号伤国舅至此?国舅放心,本相也不会放过这贼人的,”眼中凶光一闪,秦桧扬长而去。 秦桧这边刚走,张贤妃就到了。与张国舅不同,张贤妃那是典型的江南女子,温婉秀丽,不过在看到自家弟弟这番惨状后,张贤妃也是花容失色。 “娘娘,”张国舅看到亲姐来了,那更是找到主心骨了,“是秦桧他……” “你住嘴!”张贤妃在来仪殿听到自家弟弟进宫来告秦桧的御状,险些没晕过去,秦桧是能得罪的吗?这个弟弟是疯了不成? 张国舅被张贤妃这一喊,住了嘴,他是被这个姐姐一手养大的,只需听个声音,就知道家姐这会儿是又急又气。 赵构让张贤妃去亭中坐下,张贤妃哪里有心思坐,对赵构道:“官家不需理这个不成材的东西,一定是在外面作怪,招惹到了什么人,听人冒一声秦相的名号,就信以为真了。” “娘娘!”张国舅死都不相信这是自家亲姐说出来的话,她没看到他被秦桧打成什么样子了吗? 张贤妃看一眼国舅爷,“秦相能跟你有什么仇?你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赵构能明显地感觉出,自己的贤妃这是在怕秦桧了,心下又是有了计较,若是连后宫嫔妃都怕了秦桧,那这秦桧不迟早有一天要爬到他的头上来?转念再一想,赵构又觉得这张贤妃是在小看自己这个皇帝了,他这个一国之君还不能为他们姐弟作主吗? 张贤妃心里只在怪着弟弟的不懂事,哪里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她的皇帝丈夫这儿已经有九拐十八弯的心思出来了。“你就不要来碍我的眼,”贤妃训国舅道:“给我回建康去老实养伤,被打一顿才好,这样你才能老实!” 赵构开口道:“这事还是要查清楚,皇家的脸面不要了?传家就在京师住下吧,朕会替你作主的。” 张贤妃心中更是害怕,这事还要再闹大吗? 赵构道:“你们姐弟二人说一会儿话吧,找太医来看看国舅的伤。朕还有事,就先走了。”赵构可不是真心关心这个小舅子,他只是觉得张国舅这事或许是个机会,可以让他好好打压一下秦桧。 秦桧出了宫门,他的大管家已经带着人等在宫外多时了。见秦桧出来,见礼请安,扶着秦桧上轿后,大管家就问:“相爷要先去张帅的灵堂吗?” 秦桧没好气道:“我去沾那个晦气做什么?回府。” 秦桧回到府中后,马上就闭门谢客,除了上个早朝外,对外只说自己病情加重,不见客。 张府的灵堂前几日还是门前车水马龙的,前来祭拜的官员络绎不绝,但好景不长,在赵构始终没有恩旨下来,秦桧闭门养病后,张俊的灵堂马上变得门可罗雀。 张国舅告御状的事,在临安城也闹了个沸沸扬扬,不过张国舅被张贤妃严令闭嘴,赵构与秦桧都是绝口不提这事,众多等着看热闹的人,只得暂时按捺下了好奇心。 十日之后,随韩世忠进京的王德入宫见驾之后,被赵构封为淮西都统制。一直都随父从军的王德二子,王琪、王顺也都被抬了将阶。自此,淮西军改刘为王已板上钉钉,不可改变了。 王德受了封,掉过脸就带着两个儿子去了秦相府。大局已定,他也就没必要再跟秦桧拉什么距离了。王德这一举动,更让朝野上下相信,王夜叉的飞黄腾达也是因为入了秦相爷的青眼。王德从此也被人打上了秦党的标签。 淮西军的事不声不响地定了后,张家军的事就成了朝堂和民间都关注的焦点。 秦桧和李纲于一日早朝之上,都提出让老将军宗泽出山。 这下子张俊的家人和旧部都急了,凭什么淮西军就能从原部里提一个王德出来,而他们却只能受一个外来老将的管辖?宗泽要是再带自己的嫡系来,那他们这些张家旧部在这支军中还有立足之地吗? 秦桧知道张家军的这帮人要闹,他是躲了,横竖这次还有李纲这帮人挡在他前面呢。秦桧也不想去见岳飞,从赵构办得庆功宴,再到这些天的早朝,岳飞看到他就像在看一团空气,秦桧想不通自己又哪里得罪这位大神了,实在不想热脸去贴人的冷屁股,秦桧也就不往岳飞跟前凑了。 “秦卿看看吧,”一日早朝后,赵构又单独把秦桧留下来,让秦桧看几本折子。 秦桧一看,全是上书赵构要求追封张俊的折子,其中一本折子的署名,赫然写着岳飞二字。秦桧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把张俊的那些信全烧了,应该让岳飞自己看看,张俊这种人你还当他是兄弟?你岳飞能看出秦桧是小人,怎么就看不出张俊是小人呢? “秦卿怎么看?”赵构问秦桧。 秦桧说:“臣听官家的意下。” 赵构说:“朕倒要看看还有多少人要为张俊请封。秦卿这就去张家的灵堂传朕的旨意,命张家人送张俊的尸身回故里安葬,不得再留京。” 秦桧知道赵构这是又让他去做恶人,但对象是张俊,秦桧是无所谓,当下领了旨。 秦桧到了张家的灵堂,传了旨,冷眼看着张家人哭着领旨谢恩后,转身就要走。 “相爷!”张夫人却叫住了秦桧。 秦桧只得又转过身来,问这位为了张家的利益,在临安城已经上下钻营了这些日的诰命夫人,“张夫人还有何事?” 张夫人道:“相爷,我家大帅与相爷也同殿称臣多年,与相爷也一起沙场并肩过,如今我家大帅死于金贼之手,相爷就不痛惜吗?” 秦桧看一眼正对面张俊的灵位,说道:“本相曾在张帅尸身前发过誓,定要为他报此血仇。本相不觉得在这灵前流几滴泪就能为张帅报仇,沙场上结的仇,就要在沙场上了结。”秦桧回身看看灵堂里的张俊旧将,说:“你们在这里哭给谁看?舍不得张帅,就陪张帅去走黄泉路,要不然就给本相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你们是朝廷的将军,还是张帅的家将?!” “相爷,”堂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秦桧招头望去,正是岳飞。 102 秦桧冲岳飞一拱手,“岳帅。” 岳飞走进来,还没开口说话呢,就听后面的张夫人跪倒在地哭喊道:“大帅啊!你就睁眼看看我们吧!” 秦桧回头,冷声道:“还望张夫人节哀,官家圣旨已下,你还是快点准备张帅的后事。” 张夫人哭得更大声了。 秦桧道:“看来张夫人这是哭给本相看了?你对本相不满?说出来听听。” 秦桧的恶名,张俊夫人不是没有听过,被秦桧这么一说,哭声小了。 秦桧说:“张帅是为国捐躯,你们的富贵官家自会保证,富贵是求来的?不要再让张帅泉下不安了!”秦桧训完这话,转身就走。 “你有必要这么刻薄吗?”岳飞跟出灵堂对秦桧道:“只不过是个未亡人罢了。” 秦桧停下来说:“这个寡妇可不是一般人,她那是在哭张帅吗?我看是官家未如她愿,给她个王妃当当,不甘心吧?” “她为儿孙求个富贵,这也是人之常情,你何必说的这么难听?”岳飞道。 “难听?”秦桧说:“真正难听的话我还没说呢,”秦桧说着就要走。 岳飞一把握住了秦桧的手腕,道:“我真是看不懂你!你与佰英不是一直相处融洽吗?怎么他人一死,你就变了一张脸?” 秦桧心里的火腾腾往上冒,岳飞这人打仗是无敌,可玩政治,那真是让人无语!“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舍不得张帅,就下黄泉去陪他,要不然就好好想想怎么为他报仇。你尽你的兄弟情谊,我跟张佰英还没好到这一步。” 岳飞的手一松,又恢复成了不喜不怒的样子,说:“那我就不劳烦相爷留步了。” 秦桧掉脸就走,再不走就又是一场好吵了,为个张俊吵,不值当。 入宫向赵构交了旨,又陪赵构说了一会儿废话。秦桧有心想问问张国舅的事,但一想还是算了,省得自己这一问给赵构留下什么把柄。等秦桧从宫里出来,回到府中,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翠翠送了熬好的药上来,秦桧愁眉苦脸地一口灌下去,正想吩咐翠翠说,今天晚上他吃点白粥就好了,梁红玉找上门来了。 接待梁红玉自然不能在私密性较强的书房,秦桧亲自把这位巾帼让到了花厅,刚想问梁红玉想喝什么茶,就听梁红玉道:“相爷你怎么还待在府里?” 秦桧说:“这么晚了我不待在家里,我上哪儿去?” 梁红玉说:“出事了你不知道?” 秦桧说:“什么事?”这些日子临安城就没太平过,哪天不出事? 梁红玉很不满地看着秦桧,说:“你就不问应祥的死活了?” 秦桧一个没稳住,站了起来,说:“应祥怎么了?他不是在南屏山军营吗?” 梁红玉一脸的不相信,“你真不知道?” 秦桧急道:“这是又出什么事了?那我去南屏山看看。” 梁红玉说:“他不在南屏山,被他老子关在家里呢。” “为什么啊?”秦桧一听又是岳飞,心里刚消下去的火又开始烧了。 梁红玉告诉秦桧道:“应祥偷偷去看了他生母。” 秦桧又是一个没稳住,跌坐回椅子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他一时没盯着岳云这娃,这娃就会有故事上演呢? “李氏再嫁的那个丈夫就在我家大帅的军中,”梁红玉说道:“这次回临安的时候,路上她来接她官人,被我家大帅认出,便带到临安来了。我家大帅先把这事告诉了鹏举,鹏举送了李氏不少银两,够她衣食无忧下半辈子了。可我家这大帅也是多嘴,又告诉了应祥,没想到应祥跑去见了李氏,还准备把李氏接到身边照顾。” 秦桧说:“李氏夫人不是有官人吗?应祥这是要抢他娘亲回来?” 梁红玉说:“我没说那小官吏已经死了吗?” 秦桧说:“你没说。” “哦,那我忘了说了。” 秦桧想跟梁红玉急眼,可又不敢,他打不过这位巾帼,只得忍气吞声道:“后来呢?” 梁红玉说:“他老子不同意,还有就是我听说你们在建康府的时候,还出了个什么事?反正应祥被他老子狠打了一顿,现在他怎么样了,我是不知道。” 秦桧又跳了起来,张口就骂王虎这帮人:“胖虎这帮混蛋,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不告诉我!全他娘的白养!” 梁红玉说:“鹏举要是命他们闭嘴,别说那帮子土匪了,就是罗桑青也不敢说啊。” “给我备马!”秦桧冲厅外的大管家喊。 梁红玉忙就站起身来说:“我跟你一起去。” 秦桧上下看看梁红玉,“你是跟我去救人的,还是想去看热闹的?” 梁红玉笑得花枝乱颤,说:“相爷,你打得过鹏举吗?没我助阵,你行吗?” 秦桧一想也对,“一起走吧,”真要动手,就把这巾帼推上前线! 岳云的府很快就到,跟相府就在一条街上。 “相爷,我家大帅今日不见客,”门口的卫兵看到秦桧来了,拦着不让进。 秦桧说:“凭什么?这府还是我的呢!” 卫兵听这话有点傻了,这府是秦相的? 秦桧骂骂咧咧就把这卫兵往旁边一推,“这是你家长公子租得我的房子,令堂的,我进自己家,还要你点头?没天理了!” 后面的相府侍卫,梁红玉和她的侍卫,见秦桧冲关而入了,都一涌而上,呼啦一下全都进了府。 “说,你家长公子呢?”秦桧进了府,想想也不知道岳飞把岳云关哪里,揪住刚刚那个倒霉卫兵就问。 卫兵吓得不敢说话,秦相爷这架式很像是来抄家的。 “相爷?”前院的厅堂里走出来一个小公子。 秦桧一看正是小岳雷,忙松了这卫兵,问岳雷道:“你哥呢?” 岳雷看到秦桧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跑到秦桧跟前说:“相爷,你快去看看我兄长,他几日水米没进了!” “带路,”秦桧听岳雷这话,心里更是着慌了。 等秦桧看到眼前这座柴房的时候,秦桧有了跟岳飞决一死战的心思,这人究竟把岳云当什么了?儿子还是仇人? 看守岳云的四个兵丁见一下子冲进这么多号人来,忙就往柴房门口一堵。偏这四个小兵丁都不认识秦桧,其中一个兵丁就喝问道:“你们是谁?” “滚蛋!”秦桧上前就一脚,把这小兵丁踢得一个踉跄。 “他是秦相,”梁红玉在后面冲这四个小兵丁介绍道:“是相爷啊。” 秦桧的名头还是很大,这四个不敢动了。 秦桧踹了一脚紧闭着的门,脚生疼,门却纹丝不动。“踹开!”秦桧回头就对侍卫长说。 侍卫长上来,几个大脚踹下去,门硬生生被踹开了。 “应祥?”秦桧喊着岳云的名字就冲进了这小柴房。 房里堆着不少柴火,地上放着一张门板,岳云就躺在这门板上,秦桧冲进来他也没反应,面朝墙背对门侧躺着。 “应祥?”秦桧颤巍巍在蹲下身来,伸手推推岳云。 岳云身子被秦桧推着动了几下,这才有了反应,慢慢扭过头来,看了秦桧半天,才说:“相爷?我这是做梦了?” 秦桧摸摸岳云,这娃正发着高烧。 小岳雷站在秦桧身后告他老子的状,说:“父帅把哥哥的背都打出血来了!” 秦桧忙又拉开岳云的衣服,去看岳云的身后,一看就是倒吸一口冷气,岳云的背上全是杖笞过的伤痕,找不到一块好皮。这次岳飞真是把岳云往死里头打了。秦桧这时候什么也顾不上,跟侍卫喊:“快把他抬回我们府上去,赶紧去找大夫!” 一帮人七手八脚把烧得迷糊的岳云连门板一起抬了出来。等出了这柴房门,侍卫们不敢走了,全都站在了原地不动弹。 秦桧是最后一个出得柴房,出来就看见岳飞站在院门口。秦桧脑中一根叫理智的弦瞬间断裂,冲着岳飞就道:“岳鹏举,我今天就问你一句话,这儿子你是不是不想要了?!” 岳飞的脸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说:“相爷要清楚,这是我的家事!” 秦桧说:“你少跟我来这一套,应祥的事我就要管!” 岳飞说:“岳云是你什么人?” 秦桧想都不想地就说:“这儿子你要不是,那我要!儿子生下来是养的,不是打的!你要不会当爹,就不要当了!” “秦会之!”岳飞厉声道:“你不要太过分!” “我过分?!”秦桧也厉声道:“那我今天就过分给你看!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秦桧回头就冲自己的侍卫道:“把人给我抬走!谁敢拦就给我动手,这他娘的是临安城!我看谁拦我秦桧的路!” 岳飞手指着秦桧道:“秦会之,你不要逼人太甚!” 秦桧说:“你第一天认识我?我逼过的人还少了?今天我就逼你了,你怎么样吧?!” 梁红玉看秦桧与岳飞这副要开打的架式,后悔了,本来就是想看个热闹的,没想到岳飞把岳云打得这么厉害,也没想到这两位这是要动手见血了。梁红玉忙就往岳飞身前一站,说:“是我喊相爷来的。” “你,”岳飞现在看到这梁红玉就烦,这是他义兄的爱妻,骂不得打不得。 “相爷,你不管应祥了?”梁红玉又问秦桧。 “走,”秦桧带头往前走,把岳雷的手一拉,“你也想留下来挨顿打?跟我走!”秦桧把小岳雷也拖走了。 岳飞要拦,梁红玉说:“这可是临安城,相爷的心眼可不大,鹏举,相爷动不了你,你的这些手下,他想整治哪个整治不了?” 岳飞没再出声,不能为了他的家事,让自己的这些属下被秦桧记恨上。 秦桧把岳飞的两个儿子抢了出来,自己是气了个半死,只差头顶没冒白烟了。 103 王氏对于自家相公带着人去岳府闹事抢人的行为,心下不解,但也没多说什么。 秦桧一边顾着岳云,一边又命人给岳雷准备饭菜。 岳雷现在看秦桧是一脸的崇拜,除了沙场之上的对手,这位还是小岳雷看到的,第一个敢跟他父帅硬碰硬的人呢!“那我能住在相爷这里了?”小岳雷问。 “住吧,想住多久住多久,”秦桧说:“你老子我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有本事他带兵灭了我这秦相府。” “他会吗?”小岳雷又害怕了。 秦桧说:“你父帅这么注重规矩的人,当然不会了。别担心,吃饭。” 岳雷埋头吃饭。 秦桧起身对岳雷说:“吃完饭,让管家带你去看你哥哥,多吃一点,听见没?” 岳雷点头,两颊被一口米饭塞得鼓了起来,小仓鼠一样。 秦桧就不明白岳飞,儿子一个个都又听话又乖巧,他还要他的这些儿子们好成什么样才行?!真该让二十四孝老爸的程老爸来跟岳大神谈谈,封建家长制是应该受到批判的! 书房小院的偏房里,岳云睡着没醒。 秦桧进来伸手摸摸岳云的额头,已经不烧了。秦桧这会儿相信大夫的话了,岳云身上的伤看着可怕,但都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发烧也只是因为受了点风寒。秦桧想,明天还是得给这大夫把诊金送去。大夫一句皮外伤,无大碍,把那时还在火头上的秦桧给剌激得又化身为魔鬼,差点没跟大夫再打起来,最后钱也没给人家,就把人赶跑了。秦桧现在想想,不好意了,看来还得跟人大夫去道个歉。 小岳雷一会儿被大管家送了过来,站在床边看他哥哥。 “他不发热了,”秦桧小声对岳雷道:“这会儿睡着了。放心,你哥哥没事了,你也去休息吧,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岳雷说:“我哥哥会没事吗?” 秦桧说:“他一定没事的。” 有了秦桧这句保证,又陪了岳云一会,小岳雷打着呵欠跟着大管家走了。 “相爷?”不多时,二管家又站在外面喊。 “怎么了?”秦桧出来问。 二管家递了十来张银票给秦桧,说:“相爷,这是在岳少帅衣服里放着的。” 大夫来给岳云上药时,秦桧是命人把他身上的衣服都拿去洗的。秦桧接过这些银票,看了一下,数额都不大,最大的也不过一百两。“放我这儿好了,你下去吧,”秦桧对二管家说:“院门落锁吧,除非金兵打到临安来了,或是宫里急召,不要再放人进来了。” “小人明白,”二管家下去了。 秦桧回到屋中,看看手中的这几张银票,岳云把这些银票装身上做什么?是被他爹打的时候没来及拿出来,还是这娃原本就想带着这小金库逃家的?秦桧摇头笑笑,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陪着岳云。 岳云是被秦桧咳醒的,睁眼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看见秦桧佝偻着背坐在桌子那边捂着嘴咳,像是要把心肝肚肺都咳出来的样子。岳云忙就起身,刚想下床去看秦桧,见秦桧仰脖灌了一杯水下去,伏在了桌案上好一会儿,剧烈的咳喘才渐渐止住。 “相爷?”岳云喊了一声。 秦桧回过头来,见岳云坐起来了,忙走上前来说:“怎么起来了?快躺下,还病着呢。” 岳云却看着秦桧说:“相爷,你怎么还是咳得这么厉害?” 秦桧一边扶岳云侧躺下来,一边带着歉意地说:“我把你吵醒了?对不起啊。” 岳云忙摇头,说:“没找太医看吗?怎么还是咳呢?” 秦桧拍拍岳云的脑袋,“你还操心我?你不要让我操心就好了!饿不饿,外屋还给你温着肉粥呢,我去拿来,你等一下啊。” 岳云一口一口吃着秦桧喂得肉粥,忍不住问:“我父帅怎么样了?” “他能有什么事?”秦桧现在提起岳飞就没好气,“岳大元帅英勇无敌,暂时还不需要你去尽孝,我们就不要管他了。” “你又跟我父帅吵了?” “没有,我是准备跟他干一仗的,你梁伯母在,所以没能打起来。” 岳云小脸一抽,“你,你跟我父帅打架?” “这有什么?”秦桧说:“挞懒那家伙没残之前也是个能打的吧?我还不是照样跟他打过一架?平分秋色。” 岳云粥也不吃了,把秦桧手一抓,说:“相爷你不要怪我父帅,这次是我不好。” 秦桧说:“你去看你亲娘犯什么王法了?” 岳云说:“不是为我娘的事,我父帅也同意我把我娘接来照顾的。” “那他为了什么打你?是为了我们在建康的事?” 岳云点头。 “这不是张国舅的错吗?你没跟你爹说?” “我父帅不许我们兄弟去烟花之地的,我还在那里闹了事,这顿打我该挨,”岳云对秦桧道:“你不要怪我父帅,他打了我,他也不好受的。” 岳云越是这么说,秦桧就越气岳飞,这种儿子到哪边找去?还不知足!“这么看来,是我这个外人多管闲事了?” “不是,”岳云抓着秦桧的手摇起来,“相爷不是外人,我看到相爷去找我,我开心,真的,相爷,是真的,……”岳云看秦桧沉着一张脸,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秦桧只看见这娃嘴在动,说些什么却是听不见了。 秦桧盛一勺粥递到岳云嘴边,“不提你父帅了,吃吧。” 岳云一声不响,乖乖把一碗肉粥吃了下去。 秦桧又端水来让岳云嗽了嘴,又替岳云洗了脸,说:“快睡吧。” 岳云躺在被窝里说:“我现在睡不着。” 秦桧便把银票拿出来给岳云,问:“你身上装这些银票做什么?” 岳云说:“给你的。” “啥?” “相爷不是说没钱用了吗?”岳云说道:“我的钱不多,可给相爷买几身衣服还是可以的,你,你不要嫌少,我就这些了。” 秦桧突然觉得手上这几张银票很沉,让他几乎拿不住。这人连他的一句玩笑话也要当真,而他却笑不出来,只觉一种酸楚溢满了心田。来到这里后,一直忙忙碌碌,做梦都想着改变历史,没为自己打算过,也没想要得到些什么,只求日后不要在岳庙里跪到地球毁灭那一天,却还是有人把自己放在了心上一次又一次,只是没想到这人会是岳云。 岳云迟迟听不到秦桧说话,床头灯光很暗,他也看不清秦桧脸上的表情,伸出手来拉拉秦桧的衣袖,“相爷?” 秦桧侧坐在床榻边上,带着浓浓的鼻音说了句:“这钱都给我了,你不过日子了?老婆儿子都不要了?你不是还要养你娘吗?” 岳云道:“养家我的月俸就够了,这些是我以前存的,我没能存多少下来,相爷就先用着吧,以后我再多存点下来,”岳云好像是犯了错误一样,话说到最后,又让秦桧听不清了。 “傻瓜!”秦桧狠狠在岳云的额头上钉了个毛粟子,“真是个傻瓜!” 岳云被敲得莫明其妙,不明白秦桧这又是怎么了,“相爷你又生气了?我是有点笨,要不相爷你跟我说啊,我又哪里错了?” 秦桧背过脸去,说道:“你没错,应祥一点也不笨。” 岳云半撑起身子,探过头来看秦桧,秦桧的脸上反着烛光,岳云迟疑了一下,伸手碰了碰秦桧的脸,吃惊道:“相爷你怎么哭了?” 秦桧用手抹了一把脸,说:“被你气的!” 岳云这时慌了神,秦桧在他面前嬉笑怒骂都有过,但他没看秦桧哭过,也不想自己究竟是做错什么了,跟秦桧道起歉来:“相爷,是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对不起,我以后一定改,你不要气好不好?” 秦桧说:“你说你错在哪里了?” “我……”岳云不知道说什么了,是啊,他错在哪里了?怎么就把相爷给气哭了呢?岳云想了半天,看了秦桧一眼,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不知道,相爷你告诉我吧。” 秦桧说:“我说了你就改?” 岳云认真道:“嗯,我一定改。” 秦桧坐转过身来,看着岳云,眼睛里还汪着眼泪,咬着嘴唇。 岳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紧张,鼻尖上都冒了汗。 秦桧探过身去,轻轻一个吻落在了岳云的唇上。 104 岳云傻愣愣地看着秦桧,动也不动。 秦桧复又坐直身子,无奈叹气,说:“你就不知道要张嘴的吗?” 岳云马上就张开嘴。 秦桧还是叹气,“我是要喂你吃煮鸡蛋吗?还是你要让我看看你的嘴能张多大?” 岳云迷茫道:“那我要怎么做?” 秦桧歪着个头,笑得很邪气,“应祥,你那儿子是怎么来的啊?你这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岳云一下子飞红了脸,这话伤他自尊了,伸手把秦桧往他身前一拉,吻上了秦桧的嘴唇。 秦桧一推岳云,低声喊道:“是亲,不是啃!你别咬我啊!” 岳云看见秦桧的嘴唇上还真有两道淡淡的齿痕,又感觉自己做错事了,踌躇着又要向秦桧道歉,俊脸羞得更红了,目光躲闪着不敢看秦桧。 秦桧觉得自己在犯罪,当真饥渴到要对岳云这样的娃下手了?秦桧自己都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去亲吻岳云,心里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 岳云红着脸对秦桧道:“对不起,我不会,”说完偷偷看了秦桧一眼,又生怕被秦桧骂一样,飞快地把头一低。 秦桧脑中“轰”的一声,对自己说,想那么多干嘛?快餐文化熏陶下成长起来的秦童鞋,向来是动作迅猛之人,把岳云的脖子一揽,来了一句:“不会,那相爷教你啊!”吻在了岳云的唇上,舌头舔了一下,再轻轻一咬,岳云一惊,微一张嘴,秦桧就乘机长驱直入了。 岳云先是发傻,任由秦桧细细地用舌描画他的唇舌齿缝,原来人与人之间还能这样?岳云如同行走在云端一样,美梦成真了,却又觉得虚无缥缈,一点也不真实。 秦桧低笑出声,凑到岳云耳边道:“小傻瓜,呼吸啊!” 这声熟悉的轻笑,似乎是把岳云从梦中惊醒了一样,口中唇齿之间有淡淡的药味,是眼前这人留下的。岳云看着秦桧轻佻的笑容,惊喜中还夹带着少许的羞恼,这人怕是又在笑他是个小孩子。岳云搂着秦桧双双倒在了床榻上,这一次是他吻上了秦桧,狠狠地吻上,与这个人唇舌纠缠着,双双情动。 大管家喊开了小院的侧门,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见偏房的灯还亮着,便站在阶下喊了一声:“相爷。” 屋中的两人俱是一惊,岳云往旁边一倒,衣衫半解的秦桧一下子坐起身来。 “相爷?”大管家又喊了一声。 秦桧整一下自己的衣服,拍拍倒在一旁不动的岳云以示安慰后,快步走到了屋外。 大管家见秦桧出来了,忙就道:“相爷,喜公公来了。” 喜公公就是在寒山寺给自己传过情报的总管大太监,秦桧忙反手把偏房的门带上,对大管家说:“去把人请来。” 大管家小跑着去了。 秦桧回到了书房坐下,无心去骂坏人好事天打雷劈这些话了,秦桧就想喜公公三更半夜跑来见他,是赵构那孙子又想使什么妖蛾子了? 喜公公进到书房后就要给秦桧行礼。 秦桧忙起身道:“这里没有旁人,大总管就不要跟我见外了,来,我们坐下说话。” 喜公公很恭敬,忙声道不敢。 秦桧说:“大总管于我秦会之,如同眼睛一样,你还要跟我客气吗?” 喜公公这才坐下,但也只是搭着椅子的边坐着,不敢真坐。 秦桧就问:“出何事了?” 喜公公说话很有地下工作者的风范,这次他一共给秦桧带来了三个消息。一是,赵构派了黄潜善到建康府查张国舅被打一事。二是,金地传来密信,完颜晟病重,立了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长孙,完颜亶为太子。三赵构已决定,要从宗室中调选孩童入宫教养。 喜公公汇报完了这些,又对秦桧道:“相爷,官家昨日见了张帅的几名旧部,言及是相爷反对追封张帅为王,”喜公公说着又递给秦桧一张纸,上面写着几个人名。 秦桧勉强对喜公公笑道:“多谢大总管了。” 喜公公道:“相爷太客气了。” 秦桧回临安后,也查过喜公公的事,知道这位大总管是原装货一手扶持上去的。甚至这位原名周兴家的大总管身后的整个家族,都在秦桧的关照下,由一寒门贫户成了现在的富足人家,还有人得了功名。在喜公公眼里,秦桧就是救世主。这还不是原装货最大的本事,原装货最大的本事还在于,他能让赵构对此事一无所知。 喜公公该说的话说完了,起身就告辞,片刻都不多留。 秦桧送喜公公出了书房后,回来坐在书桌后,开始在心里盘算起来。看来黄潜善已经不是秦党成员了,张国舅的事光靠赖是不够了,得想个办法了。金地的事,先爱咋咋地吧。不过完颜晟放着那么多儿子不立,立个侄辈的当太子,那些皇子就会这么算了?这个问题也要好好想想,说不定又能去混水摸个鱼。赵构要收养子的事,这是按着历史轨迹来的,未来的宋孝宗就是出自太祖赵匡胤一脉。秦桧至所以能记住这位宋孝宗,那是因为为岳飞父子翻案的,就是这位宋孝宗。看来日后又多个大腿要抱了,秦桧如此想着。 窗外传来几声春雷,一场春雨降了下来。 秦桧吹熄了书房的灯烛,出门往岳云的偏房去。张俊的旧部他是不怕,赵构再挑拨离间,这帮没了主心骨的将军还能冲进相府来,杀了他秦桧?如今这帮人的名单在手,只要这帮人不驻兵在临安,对他赵构就一点帮助也没有,远水解不了近渴,赵构玩这种心眼,当他秦桧是傻缺吗? 偏房里,岳云把自己整个裹在了被子里。 秦桧在床边坐下,说:“你想把自己闷死?” 岳云不动。 秦桧只得动手往下扒岳云身上的被子,等他把岳云的头从被子里弄出来了,才发现岳云是满脸通红,额头上还冒着汗。“又烧了?”秦桧忙去摸岳云的额头。 岳云头一偏,躲了过去,嘟囔了一句:“难受。” 秦桧忙问道:“是后背的伤又难受了?”嘴里问着,他就去掀岳云的上衣。 岳云身子在床上扭了一下,竟是低低呻吟了一声。 秦桧这下懂了,好歹当年肉文没少看,书面知识很丰富,住了手,对岳云耳语道:“是那里难受了?” 岳云背对着秦桧,不作声,但脸红得快滴出血来了。 秦桧好笑道:“你从刚才一直忍到现在?傻啊?不知道用手的?” 岳云身子一颤,头又闷回到被子里去了,半天才跟秦桧冒了一句:“背上疼。” 秦桧想像了一下,好像这一动手,是要牵动背部肌肉的。“你打仗都不怕死,还怕这点疼?”秦桧又对岳云说了句没营养的话。 岳云咬牙道:“现在又不是打仗!” 秦桧手伸进了被子里,很快就摸到了地方。岳云“呀”了一声,马上就又咬着牙不出声了。秦桧低声对岳云道:“你身子还病着,就不要太累了,我也不忍心让你疼。” 岳云瞪向了秦桧,“我不在下面。” 所以说这就是男人啊!秦桧的小白脸扭曲了,“你舍得让我疼?” 岳云显然是没想到这个问题,看着秦桧发愣了,是啊,他是听说做这事,下面的那个是要疼的。在刑台山中看到这人身下的伤,他都心疼的要死,他怎么舍得让这人疼呢? 秦桧觉得自己真是很强大,这个时候了还能心平气和地跟岳云讨论上下的问题。“别想了,身上还有伤呢,”秦桧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这个问题看来今天晚上是想不出答案了,还是先让这娃先舒服了吧,别再憋坏了。 “疼,”岳云却喊疼了。 秦桧囧了,他没实战经验啊,“行,行,我慢一点啊。” 几分钟过去了,岳云一副自己上当了的样子看向秦桧,声音发着颤对秦桧说:“相爷,你究竟会不会啊?” 秦桧不答话,继续实践,他还就不信了,书面知识无法转化成实际操作了。 又是几分钟过去了,岳云忍不住又喊:“相爷,我真的疼,还是算了吧。” 秦桧觉得手都要断了,该出来的东西还是不出来。“你是不是跟我故意的啊?”他开始怀疑岳云了,不会是这娃耍他吧? 岳云都要哭了,哪有人会在那种地方又掐又拽的啊?! 105 “相爷?”大管家一大早看到自家相爷后,吓了一跳。这位两眼充血,黑着眼圈,面色青白,外加表情空洞。 秦桧看一眼大管家,说:“昨天那个大夫的诊金还没给吧?今天给人送去,再替我给人道个歉,我昨天态度不好。”说完,秦桧啃着块热烧饼上朝去了。 秦桧前脚刚走,岳府的老管家就登门了,给岳家二少送换洗衣服来了。 秦大管家说:“岳少帅睡着还没醒,相爷的书房我们都不敢擅进的。” 岳老管家说:“我家大公子还没起?他在家时从来都是早起的。” 这话秦大管家不爱听了,这是在说人到了他们秦相府,勤快人都变懒了?“少帅身子病着,我们相府的规矩,生病的人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这话岳老管家也不爱听了,这是在说他们岳府冷酷无情,连个病人都照顾不了?“相爷府上门风可是很松散啊,”岳老管家回了一句。 “大管家,”岳雷衣帽齐整,神采奕奕地从前院游廊走了过来。 “二公子,”秦大管家忙回身就跑了过去,故意挡住岳雷的视线,对岳雷说:“相爷已经吩咐过了,让小人送二公子去太学院,二公子这就走吗?” “好,”岳雷答应。 “二少爷,”岳老管家走上前来,冲岳雷行了一礼。 “俞伯?”岳雷一看这位,马上就心虚地看向大门口,生怕岳飞也来了。 秦大管家就说:“二公子放心,这是秦相府,安全的很。” 岳老管家说:“二少爷,我送你走吧。” 秦大管家说:“还是小人来吧,这可是相爷的吩咐啊。” 岳雷看看这个,再看看这个,然后说:“俞伯你回去伺候父帅吧,我在相爷这里不用为我担心。” 秦大管家把岳老管家往旁边一挤,对岳雷道:“二公子请。” 岳老管家与秦大管家对视一下,电光火石,这仇就算结下了。老管家看着岳雷由秦大管家殷勤周道地伺候上了马,就想回去后,不管怎么样得跟自家大帅说说了,再这样下去,儿子都是要成人家家的了! 朝堂上,赵构在打呵欠,打完后就不满地看在众臣首列站着的秦桧,这人这都打了多少个呵欠了?弄的他这个皇帝跟着他一起打。“秦卿这是一夜未睡?”赵构开口问了,主要是想给秦桧找难看,让大家都看看这就是一朝丞相! 秦桧没反应,他现在在想一个重要的问题,为毛他看的那些书都没用呢?昨天小岳云最后是被他弄得解放了,可代价就是那么重要的部位破皮了。秦桧如今是满心的罪恶感,如此一个流血不流泪的少将军,最后被他弄得掉了眼泪,唉!难不成,秦桧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下,难不成还真得用自己的这个先练一下?看来当个男子汉也不容易啊! “秦卿!”赵构把龙书案狠拍了一下。 一殿的人都看着他们的丞相,皇上都喊这么多声了,这位横坚就是没有反应,从脸上的表情看,秦相爷今天像是在苦恼着什么,整个一个魂不守舍。 秦桧身后的仁兄实在看不下去了,伸个指头戳了一下秦桧。 秦桧看看身后这位,眼神不善,我想个心思也碍你事了? “秦会之!”赵构开始连名带姓喊了。 秦桧这次听到喊了,忙出班道:“臣在。” 赵构说:“朕喊你多少声了?” 秦桧看看左右,他的同党都在跟他使眼色,看来这昏君喊他不止一声两声了,秦桧忙现想词对赵构道:“官家,臣近日咳喘之症日重,听力也像也受损了,一会儿好一会儿坏。” 咳嗽会让耳聋?大家都没听说过,但现在秦相连战功都立了这一堆,自然是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赵构本想让秦桧难看,没想到给自己找了个不痛快。 秦桧这时想起来要跟赵构说一下正事了,对赵构道:“官家,张佰英家人今早已经扶其棺椁回故里去了。” 赵构道:“朕拟追封张佰英为武工大夫,众卿觉得如何?” 秦桧头一个道:“官家英明。” 大头头一开口了,秦党成员们一起都跟着喊:“官家英明。” 李纲等人对这事是没什么想法,不发表意见。 岳飞站在武官队列中,冲着秦桧放冷气。 秦桧假装不知,又开口对赵构道:“官家,臣想仗已打完,官家对有功之臣俱已分赏完毕,将军们可以各司其职去了。毕竟金人还未灭,我朝大意不得。” 赵构说:“就依秦卿所奏吧,朕此次要留下一些将军在临安听用,兵部呈个名册上来。” 兵部尚书吕祉出班领了旨。 秦桧心下有数,赵构要留的怕就是那几个他接见过的张俊旧部,看来自己又要背后搞这昏君的小动作了。 赵构宣布退朝,看秦桧这呵欠打一个接一个,他也想回后宫去补补觉了。 秦桧晃荡着下了金銮大殿,准备召集同伙们再开一次大会,不少事都要讨论一下了。 韩世忠拉着岳飞不让走,看到秦桧也出来了,忙就喊“相爷。” 秦桧走过来,也不看岳飞,冲韩世忠一笑,说:“韩帅有事?”这会儿因为岳云的关系,秦桧看到岳飞就心虚,底气不足之下,秦童鞋没了再跟岳飞叫板的勇气了。 岳飞不知道秦桧的心思,只道秦桧还在为昨天的事跟他呕气。张俊无法封王,但最终有了武工大夫的封号,岳飞还是能接受的,本是因为张俊之事看秦桧不顺眼,这会儿岳飞是不生气了,主动开口对秦桧道:“应祥在你那儿怎么样了?” 秦桧马上就心狂跳,汗狂流,眼神四下游离,只想夺路而逃。 韩世宗道:“鹏举,应祥在相爷那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一直都跟你说,儿子要教,不要打,你就是听不进去!” “拿去吧,”岳飞递了个小铁盒子给秦桧。 “这是什么?”秦桧把盒子拿在手里问。 “军中的伤药,”岳飞道:“应祥那只是皮外伤,抹这个就好了。” “这不就行了?”韩世宗今天是奉了梁红玉的命令做和事佬的,一手搭岳飞的肩,一手搭秦桧的肩,说:“为个孩子吵架,你们两位还真是有这个闲心啊!走,跟我喝酒去!” 秦桧说:“我喝不了酒。” 韩世宗道:“相爷,是你开口赶我们这些武人走的啊,怎么?想一次地主之谊都不尽?” 岳飞道:“相爷怕是还有公事要忙,良臣你就不要为难相爷了。” 韩世宗笑起来,说:“这会儿知道为相爷说话了?前些天怎么就成了仇人呢?” 吴玠这时也走了过来,看着秦桧三人笑道:“你们三位站在一起,少见啊!” 秦桧看着吴玠一笑,开口相邀道:“吴帅有空跟本相去吃一顿花酒吗?” 吴玠说:“相爷这说的什么话?江南佳丽地,有花酒吃,我岂能不去?” 秦桧回身对自己的侍卫长道:“去请王帅,就说本相今日在西湖玉楼请酒。” 韩世忠说:“那我们快走吧,万一一会儿相爷再变心思呢?” 秦桧和吴玠听了这话都笑。秦桧偷看了岳飞一眼,见这人又在皱眉头了,心里就乐,你不是不上烟花地吗?今天我就非让你去!为了小岳云的这顿打,我也得找你的不痛快。 等秦桧四人到了西湖玉楼,王德已经先到了,他如今虽然也是一军之帅了,但论起资历还是在岳、韩、吴三帅之下,不敢托大。 秦桧喊王德来也有目的,王德当众顶撞过韩世宗,虽然韩世宗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但这个结还是要解一下。 王德看见韩世宗,不用秦桧讲,就对韩世宗抱拳道:“大帅,当年擅杀陈彦章,王子华愿任大帅处置。” 韩世宗大笑,双手握王德的手道:“我知道王帅是好汉,以往的那些小事,我韩某人不会放在心上。” 陈彦章是谁秦桧不关心,反正是个死人,王德与韩世宗尽弃前嫌才是他想要的结果。秦桧笑道:“好了,话说开了就好,来来,上楼我们边吃边说。” 玉楼是西湖边最好的青楼之一,虽也是青楼,却又不像其他寻欢场那样纸醉金迷,雅致的有点不沾人间烟火气。 秦桧一行人刚被老板娘迎上了楼梯,就听一帮下楼的客人边走边说道:“朝堂的第一美人看来是非秦相莫属了。” “为何这么说?” “你们没听过这话吗?张国舅戏挑秦相爷,誓为牡丹花下死。可惜此花胜牡丹,翠楼化为修罗场。” 106 “混蛋!”王德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去就要找这帮人算帐。 “哎,”秦桧一拉王德,脸上笑容不变,“我们走。” “相爷?”王德不信秦桧连这都能忍。 “上楼,”秦桧拉着王德走,“这种话就是玩笑话,说我是美人,我还就真成美人了?” 四帅之中,岳飞是知道真相的,脸色就得变得很难看。听到那些人辱秦桧,他竟也想上去好好教训这些放肆的家伙,可岳飞毕竟为人冷静惯了,知道自己这一教训,秦桧想不承认翠绿楼之事都不行了,只得忍下了这口气。 老板娘是吓得不清,刚刚那帮是玉楼的老主顾,都是些有钱的商甲,财大气粗是不假,可自古民不与官斗,得罪了秦相,还能有好? 秦桧到了雅间,四下看看,四面墙上分挂着梅兰竹菊四画,家具摆件都是青竹翠色,的确是清雅。 王德进到房中,往圆桌旁一坐,冲老板娘道:“上好酒好菜来,姑娘我们喊时再来。” 老板娘答应着就跑了出去,一边命人把这层楼的客人都请走,一边命人赶紧上菜,同时在心里念佛,菩萨保佑,今天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韩世宗看秦桧推开窗,站在窗前悠闲自在地看起窗外的西湖美景来了,说道:“相爷,这等传言,于你于国舅都是不好,不能放着不管啊。” 秦桧道:“谣言止于智者,不用理的。” 岳飞说:“相爷此话当真?”他才不信这人能做到放着不理呢。 秦桧说:“要急也是我们的国舅爷急吧?怎么着也是他调戏了我,还跑去官家那里告我的御状,你们说这是不是就叫恶人先告状?” 吴玠哈哈大笑起来,“相爷此言不差,调戏?相爷,晋卿是万分拜服啊!” 秦桧心里其实是气得要死,不过这会儿他得装大度,只能是谈笑风声,就当事情没发生。不过就这么一会儿,秦桧也想到了,有了这歌谣一样的东西,不正好给他整治张国舅的机会?这睁眼瞎不知道害了多少美少男,这种人渣看来还是不能放过。 酒菜送了上来。 秦桧对亲自上菜的老板娘说:“让姑娘们唱几首拿手的歌听听吧。” 老板娘又答应着出去了,不多时就听门外传来一女子的歌声。这似是个来自姑苏的女子,吴侬软语,就算秦桧听不懂歌词,也酒不醉人自醉了。 岳飞与三帅饮了一轮酒,放下酒杯却说:“这歌我真是不爱听。” 秦桧说:“她唱得不好?” 吴玠道:“相爷,我们这些武人听不惯这些伤春悲秋的歌。” 韩世忠就说:“还是上回相爷在岳阳楼唱得那滚滚长江东逝水好。” 秦桧说:“我嗓子这样了还唱歌?” 韩世宗说:“无妨啊,我们就想听个词。” “你也想听?”秦桧问岳飞。 岳飞说:“相爷随意。” 秦桧心里又吐糟了,想就想,不想就不想,什么叫我随意? “外面停了!”王德冲门外喊了一句。 秦桧用筷子轻敲着桌面,唱道:“世人都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令将相今何在?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多到及时眼闭了!” 岳飞举起酒杯到嘴边,又放下,问秦桧道:“此歌何名?” 秦桧道:“好了歌。” “有意思,”吴玠冲秦桧举杯道:“相爷这歌,晋卿受教了。” 秦桧道:“人嘛,就是要想开一点,人在做天在看,我们只要无损良心,何必在意世间的那些条条框框?” 韩、吴、王三帅都道好。 只岳飞对秦桧道:“鹏举严谨惯了,无法做到相爷的洒脱。” 秦桧说:“我知道你心中装着天下,可你也不可能把这天下一肩挑起吧?何必这样逼自己呢?人生不过百年,世间的风景就算看不全,也应该多看看吧?” 岳飞不为所动,道:“会之你想让我看什么?如今的风景不过是山河破碎。” “来来,尝尝这西湖的醋鱼,”韩世忠看这两人再讲下去,怕又是要扛上,忙出来打圆场。 吴玠是暗自好笑,原来这秦、岳二人在一起时,暴脾气的韩良臣反而成和事佬了。 秦桧吃了一口鱼,嘴上是夸了一句:“味道不错,”其实是食之无味。他看一眼坐在他对面的岳飞,这位日后是要成神的人,他指望他多些常人乐趣,看来是痴心妄想了。 这顿酒五人一直吃到黄昏时分,没再叫歌舞,也没叫美人来作陪,席间只是说些趣事,指点一下江山,倒也是把酒言欢,一场好宴。 秦桧告别四帅,坐轿回府。 岳飞本想与秦桧一同回去,可又被韩世宗拉住,道:“秦相身体不好,我们刚刚不敢放开喝,晚上这顿我老韩请了。”韩世宗说完这话,也不管岳飞同不同意,与吴玠、王德二人打个眼色,这二人也一起上来,拥着岳飞一起走了。 岳飞什么都好,就是不近人情,秦相劝不下来,那就他们三个再来试试吧。 秦桧回府后直接就回了他的书房小院,进了院门就看见岳雷带着秦熺在玩,岳云却看着落了花的梨树在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心思。 “爹爹!”秦熺看见秦桧后,就冲了过来,张手就要秦桧抱。 秦桧说:“抱歉儿子,你都多大了?你爹已经抱不动你了。” “不要,我要爹抱!”秦熺抱着秦桧的腿耍起赖来。 岳雷喊了秦桧一声,从后面上来抱起了秦熺,不愧也是将门虎子,一点也不费劲,还把秦熺往上抛了两抛。 秦熺就咯咯直笑,一个劲地喊岳雷哥哥。 “相爷你回来了,”岳云看到秦桧,俊脸马上就一片飞红。 秦桧脸皮的厚度跟岳云那是不在一个层次上,很有长辈风范冲岳云点一下头,又问岳雷:“晚饭用过了吗?” “还没,”岳雷抱着秦熺说。 秦桧说:“那带着这小猪去用饭吧,记着要多吃一点。” “我不是小猪!”秦熺抗议道。 “下来,”秦桧拍了儿子一巴掌,“你看看你身上的肉,还不是猪?” 秦熺冲秦桧吐舌头做鬼脸。 秦桧作势要打。 岳雷抱着秦熺“逃”走了。在相府的日子,比起在他自家的日子,真是要轻快多了。 秦桧见院中无人了,走到岳云跟前问:“身上还疼吗?” 岳云摇摇头。 “那,”秦桧看一眼岳云的身下。 岳云刚恢复正常的脸又涨红了,扭头去看梨树,不看秦桧了。 秦桧把岳飞给的伤药塞到岳云手中,“你父帅还是有人情味的,那,这是他给你的药。” 大管家这时颠颠地跑了来,给秦桧行了个礼,就对岳云道:“少帅,洗澡水备下了,您就在这偏房里洗吗?” 秦桧说:“谁说他能洗澡的?伤口沾了水还得了?” 大管家看着秦桧一脸无辜,这是岳云的要求,他一个秦府的管家能劝吗? 岳云说:“相爷,我身上痒。” 秦桧说:“痒说明你背上的口子在长肉了,忍几天就好了。” 大管家说:“那小人去把水倒了。” 秦桧说:“你是想败家还是怎么着?” 大管家站着不动了,等候相爷示下。 秦桧看看岳云,这娃很乖地站在那边,就是手还在背后抓着,“你去把水弄来吧,”秦桧又不忍心了,不能洗,就给这娃擦一下身子也好。 一个大澡桶倒满了热水后,大管家问岳云:“少帅,要人伺候吗?” “不用,”岳云忙道。 大管家带着人退下了。 岳云脱了衣服,正想进桶去泡澡,就听身后传来了秦桧的声音。“我不是说你身上不能沾水吗?”岳云就是一哆嗦,这人刚才明明回书房去了,怎么又来了? 秦桧把内室门反插上,转身一看,岳云已经神速地把裤子又穿上了,不禁好笑道:“放心吧,我吃不了你。趴床上去吧,我代你把身上擦一下,正好上你父帅给的药。” 岳云老老实实往床上一趴。 秦桧细细地用热毛巾擦拭着岳云的后背,又一点点把岳飞给的药涂到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上,不时还怕岳云伤口被药剌激得疼,往伤口上吹几口气。 岳云先感觉很舒服,但随着那几根泡了热水也没多少温度的手指在他背后游离,还不时经受秦桧实是好心,但效果更像调逗一般的吹气,岳云身下的某一处又受不了了。 107 “你又怎么了?”听到岳云的呼吸声加重,秦桧停下手来问。 “相爷,”岳云低低喊了一声。 “嗯?”秦桧刚应了一声,下一秒钟就被岳云带到了身下。 “我忍不住,”岳云喃喃说着,手指顺着秦桧的脸庞滑过。岳云只觉世上再没有哪个男子如此刻身下这人这般漂亮,“给我好不好?”岳云吻住了秦桧的嘴唇,昨日刚刚知道要如何亲吻一个人,今日就已熟练到让身下的人瘫软了身子。 秦桧想说什么,但与岳云的唇舌交缠间,只能发出几声语不成调的呜呜声。 “相爷?”岳云的手停在了秦桧的腰带上,声音因情欲而变得沙哑。 秦桧神情复杂,内心在咆哮,为毛是我在下面?啊?啊?! 岳云的唇顺着秦桧修长的颈项间一路吻下,不知为何竟是知了情趣,含住了秦桧胸前的一点嫣红,轻咬吮吸。 秦桧惊叫了一声,全身的力气似是都被身上这人抽走,最终似是放弃了一般,伸手环抱住了岳云的脖颈,闭上了双眼。 岳云自是知道秦桧此等动作意味着什么,手下只是用劲一扯,秦桧腰间镶玉苏绣的腰带便离身而去。 “你会不会啊?”秦桧在最后关头还是往外一推岳云,他还是怕疼。完颜晟那时他是人事不知,所以只是事后难受,这次他可是神智清醒无比,事到临头,这个习惯性耍赖的人又一次不想干了。 岳云在秦桧耳边轻笑道:“相爷放心,这种事我不是没有看过,该懂得我都懂。” 秦桧倒吸一口气,身下已进了岳云的一根手指,感觉到了疼,秦桧下意识地用双手去推身上的岳云,谁说这种事做起来是享受的?他连一根手指都受不了! “一会儿就不疼了,”岳云再次吻上了秦桧的嘴唇,把这人的呼痛声吻了下去。岳云已是憋得难受,可担心伤了身下这人,只能是先顾着秦桧的感受。 秦桧忍痛哼道:“难不成我前辈子欠了你的?” “一定是,”岳云说:“不然相爷为何对我这么好?” 秦桧呼吸一滞,岳王庙中的两座坟茔,跪着的那尊铜像,梦魇一般在脑海中盘旋不去。“应祥,”秦桧对岳云呢喃道:“我是欠你良多。” 岳云一愣,撑起身子,望着秦桧,“相爷欠了我什么?” 秦桧嘴角晕开了笑容,“情债啊。” “好看,”岳云痴痴地看着秦桧的这一笑容,多年后,他才悟出秦桧此时从嘴角晕染开的这一笑容,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叫做妩媚。 “我明天还要上朝,”秦桧把笑容一收,说道:“你要不做,我就回去睡觉了。” 岳云沾了点凝脂质地的伤药,细细地涂摸在了两人即将结合在一起的地方。 秦桧晕乎乎地想,这好像是岳飞给的伤药,苍天啊,岳飞要是知道这药,被他们这样一个用法,不知道会不会杀人啊!随着岳云一个挺身进入,秦桧就再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个问题了,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床榻前的灯烛不知何时熄灭了,内室陷入一片黑暗。 秦桧拼命压抑着随时会脱口而出的呻吟。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溺在一片汪洋中的人,呼吸不到空气,狂风暴雨中,惊涛骇浪将他抛上了天空,又扯入了深海。耳边有声音,却听不分明,一片黑暗中,秦桧只知道死死抓着身上的人,如同抓着这世上他所能触及地最后一根浮木。 岳云却好像是又一次驰骋在疆场上,他本就是一个将军,生性就想征服一切。身下的人是他最喜欢的人,当朝的首辅,总理朝政,大权在握,就算这人一直对他呵护有加,岳云仍觉这人远在天边,镜花水月一般,看得着摸不着。如今终于可以拥有,岳云只愿时间就在此夜停下,他是如此的欢愉,深深地陷在身下人的身体中,一次次让承欢的人儿和他自己一同攀上极乐的顶点。 “不,不要,不要了,慢一点,”秦桧终于出声讨饶,再下去他差不多就光荣了,“你,啊……”讨饶声因为体内的某一处再次被撞击到,而溃不成声 “最后一次,”岳云向秦桧保证。 最后一次?秦桧不知道这是他这晚听到的第几个最后一次了。神智又一次飘远,秦桧又一次眩晕过去。梦里他好像在坐儿时坐过的过山车,惊慌不安,却又欢畅淋漓。 秦桧再次醒来时,身边已经无人。身上的睡袍是干净的,床单也是干净的,连昨夜承载了一夜欲望的地方都是清爽的。秦桧愣愣地看着阳光透过木窗的花格照进屋来,他甚至能看到在光束中飘动的灰尘。花瓶中插上了新开的大把石榴红花,香炉里点着檀香,淡香缭绕,昨夜弥漫了一屋的淫靡已经全然不见了。秦桧想坐起身来,腰部一疼,让他又倒回到原处,秦桧这才相信,昨天真的不是一场春梦。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秦桧望着来人眨了眨眼睛。 “相爷醒了?”岳云几步就走到了床边。 不公平!秦桧心中开始不爽,两个人一起滚的床单,不过就是一个上,一个下,为毛他连腰都直不起来,这人却能健步如飞? “还疼吗?”岳云见秦桧神情不悦,忙就问道,晨时他已经看过了,这人身下只是有点发红,没有出血,还是疼得厉害? 秦桧心中的风暴在酝酿中,他现在很不爽。 岳云坐下来,带着小心地问秦桧:“真的疼吗?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 “找大夫?”秦桧一开口,才发现本来就不好的嗓子更是哑到不行,“你要让大夫来看我哪里的伤?” 岳云知道又说错话了,忙道:“相爷,我给你上过药了,没破,只是有点红。” 秦桧张嘴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可说出口的话却是:“你昨天是不是想一晚上把所有的份都做完啊?我差点被你弄死啊!” 这似抱怨,又似嗔怪一样的话,听在岳云耳里竟是说不出的味道。要不是知道这人现在再也经不起了,他还真想再按着这人做一回。 “你在想什么心思?”秦桧看岳云两眼发直地看着他,心中马上警铃大作,这人真想要他的命? 岳云探身过来,在秦桧唇上啄了一下。“相爷,我能喊你一声会之吗?” “嗯,”秦桧答应,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岳云却是笑得开心,把秦桧一抱,说:“谢谢相爷,不,是会之。” 秦桧说:“你就这么开心?” 岳云说:“是啊,会之,你说过一辈子的,一定不要骗我啊。” “你到现在还不信我?”秦桧奇怪了,事情都做到这份上了,岳云还在担心什么?只要不死,可不就是一辈子吗? 岳云却说:“如果有一天你要走,我也拦不下你,你是相爷,我只是……” “真是个小傻瓜,”秦桧叹气,心中再多的不痛快这会儿也没了,他能有多好,让个堂堂的赢官人患得患失? 岳云的头在秦桧的脸上蹭着,“是会一辈子吧?” 秦桧笑道:“是啊,一辈子。我答应你,一定在应祥的后面离开人世,不让应祥伤一点心,好不好?” “那我就在奈河桥等你,”岳云说道:“我一定不喝孟婆汤。” 秦桧把岳云拉附下了身,他亲吻这个有时候天真到让人心疼的人,人死如灯灭。谁又能等得到谁?他们所拥有不过就是这一世罢了。 “爹爹!”屋外传来秦熺的喊声。 岳云替秦桧把身上的被子盖盖好,起身去开门。 岳雷和秦熺一起跑了进来,小秦熺跑到床边站下后,就对秦桧说:“爹爹,你真没用!” 秦桧说:“我又惹到你了?” 秦熺大声道:“爹爹怎么老生病?” 秦桧说:“我本来就没好,怎么叫我又生病了呢?” 岳云走过来说:“今天相爷早上起不来,我让大管家去为相爷请辞了今日的早朝。” 对了,秦桧想起早朝来了,这正经事竟被他忘得净光。 岳雷问道:“相爷,你为什么会睡在我哥哥这里?” 岳云慌了神,这要怎么回答? 秦桧却是不慌不忙,说:“我昨天有事要向你哥哥交待,说了一夜的话。然后我就不舒服,就躺在这里了。” 岳雷完全相信秦桧的话,关心地问:“那相爷现在还不舒服吗?” 秦桧说:“我现在浑身都疼。” 秦熺喊起来:“爹爹,我替你捶捶?娘腰疼的时候,都说我一捶她就不疼了。” “我来吧,”岳云把秦熺抱起交到岳雷手上,知道他们是亲父子,可他也不想让秦熺去碰他的相爷。 108 只一夜之间,来自秦淮河畔的歌谣就在临安城里传唱起来。 秦桧在家中与岳云耳鬓厮磨了一日,夜间又是一场云雨。等秦桧第二天带着一身的“草莓”上了早朝之后,才知道张国舅的事不用他自己出手了,他的邪恶党员们已经替他出手了。 张国舅自身就不是一个好人,平日里欺男霸女的事就没少干,这一下惹到了秦桧的头上,等于捅了一个恶人窝。恶人对恶人,张国舅再恶,哪能是一帮恶人的对手?参张国舅素行不良的折子只一天时间,就堆满了赵构的御书案。 张国舅跑到宫里找他的亲姐贤妃救命,张贤妃对这个弟弟是又气又恨,但又不能看着弟弟被秦桧一党的人参死,就想找赵构求情。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去找赵构,就被韦太后叫到了延年殿一顿好训。跟着秦桧混着的都是一些什么人?早料到国舅要走后宫路线,几个诰命夫人拜见太后时,秉着来时不带半点尘埃,走时留下炸弹数枚的思想,为张氏姐弟好好上了一顿眼药。 秦桧没想过要找张贤妃的麻烦,可他的同党们显然要想的比他深远。与张国舅结了仇,张贤妃就一定要一并处置,否则这位后宫宠妃在赵构面前流上几滴眼泪,估计秦相爷就要流上几滴血。 韦太后除了对当年赵构被金兵追的一路逃亡时,一直一路相随,甚至也拿起过刀剑的吴皇后有好感外,对赵构的其他妃嫔那是个个看不上眼。在韦太后看来,这一个个都是不会下蛋的母鸡,连个子嗣都无法为赵构生下一个。得赵构宠爱的张贤妃,那更是碍韦太后的眼,儿子生不出来,还成天巴着皇上不放,这样的女人哪里贤啦? “哀家原只道你们是建康的小户人家不假,但祖上也是书香传家,哀家真是没想到,张家的门风这样的败坏!”韦太后指着跪在面前的张贤妃就是一顿痛骂,“你弟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还敢跑到这宫里来?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人,你也敢让他进宫?!污了你张家的门第,还要再污了我这帝王后宫吗?!真是该死!” 张贤妃被韦太后骂得头都不敢抬,跪在地上哭。 韦太后道:“官家不在这里,你哭给谁看?!” 吴皇后带着一帮妃嫔来说情,后宫中哪有什么姐妹情深,都是假意劝说,真心看张贤妃的洋相。 韦太后是怒骂不止。太后在金地多年,吃了很多的苦头,对金人是恨到了骨子里。太后知道,自己得已南归,得益于完颜昌的被俘,而亲手抓到完颜昌的秦桧自是被太后视为了恩人。这话太后不会对人说,她是太后,秦桧是臣子,秦桧为太后所做的一切都应是份内之事,但太后心里的感激,不会因这身份的悬殊而添假。张国舅敢辱到秦桧的头上,太后自然是要站在秦桧这一边,没好脸给张氏姐弟看了。 有张贤妃身边的太监跑去找赵构求救,可在德泰殿外就被拦了下来。 “官家正在见大人们,”喜公公冷着一张脸道:“有事等大人们走后再报吧。” 小太监要在德泰殿外等。 喜公公就骂道:“真是不懂礼的东西,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也能站?!” 小太监吓得掉脸就跑。 张国舅原还在驿馆中等着张贤妃的信呢,没想到中午时就被关到大理寺天牢里去了。 早朝上,秦党成员继续向赵构进言,都不提秦桧与张国舅的恩怨,只抓着张国舅过去的恶行不放,要求赵构严防外戚仗势作乱。 “秦卿怎么看?”赵构问秦桧,在赵构看来,这种群起攻之的事,一定是秦桧指使的。 秦桧笑了一下,“官家,国舅是否有罪大理寺一审就知。只是臣今日上朝,才听到临安城里竟然传起辱臣的歌谣了。国舅先前误会臣,这只是小事,可这歌谣之事,臣想详查。究竟是何人,要挑拨臣与外戚之间的关系,此人用心实是险恶!”张国舅看来是不用他动手了,那就借着这事治那个黄潜善吧,秦桧打得是这个算盘。 秦桧此话一说,秦党是个个附议。 赵构也不傻,马上就为黄潜善担心了,秦桧是已经知道黄潜善去建康查他的事了? 李纲开口道:“秦相,建康知府已经封了歌谣中被称为翠楼的翠绿楼,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 赵构此时道:“秦卿,宗泽即将往盱眙,你替朕去盱眙一趟吧。” 这是要支走自己啊,秦桧这下更加肯定黄潜善这老东西是投了赵构了。这位黄老先生可是赵构的开国元老,铁杆的主和投降派,一度被朝中占了上风的主战派批得体无全肤,不得已投了秦桧,现在看来这人是要自立门户了。“臣领旨,”秦桧接了赵构的口谕,马上又想到,自己这一走,岳云也不能再留在临安了,万一赵构乘他不在,再行加害呢? “大理寺主审国舅的事要尽快,”赵构又对大理寺卿道:“尽快给朕一个交待。”赵构这么说也是迫不得已,韦太后一闹,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早朝结束后,秦桧出了金銮大殿,四下看看,才发现负责守卫的御前卫里竟多了很多张生脸,一大半他都不认识了。 “相爷,”在兵部任职侍郎的刘大人凑了上来。 秦桧说:“留京将军的事怎么样了?” 刘侍郎说:“官家给了一份二十人的名单下来。” 秦桧把喜公公那日给他的人员名单报了一遍给这同伙听,然后说:“这几人一概不留。” 刘侍郎说:“相爷,这几人都是官家画了圈的人。” 秦桧道:“人无完人,找几个错处打发掉。” “下官明白,”刘侍郎应了下来,问秦桧道:“若是官家一定要用这几人呢?” 秦桧说:“那就把他们的错处让朝野内外都知道好了,自然有人会出头的,你不用管。” “相爷英明,”刘侍郎马上就拍秦桧的马屁。 “御前卫怎么多了这么多新面孔?”秦桧却又问道。 刘侍郎说:“这些都是官家一手挑选的,里面好像还有原刘大帅府里的不少家将。” “这样啊,”秦桧笑了笑,“去查查这些人,写份清单给我。” 刘侍郎自是一口答应。 秦桧出了宫门,大管家说:“相爷,刚刚有韩帅的家将来报,今日他家大帅与岳大帅离京的日子,问相爷可否前去送上一送。” 秦桧把头点点,“去吧。” 轿子稳稳当当地前行,秦桧坐在轿中,挂起右侧的轿帘,看着街景。岳飞今日离京,来通知的竟是韩世忠,看来这人还是与他生分了,又或者自己就从来没能与岳飞走近过。 临安城外十里的驿亭。 秦桧下了轿,就看见岳飞与韩世忠坐在驿亭里说着什么,面前的石桌上只放了酒和酒具。梁红玉拉着岳云在离亭不远的一棵树下,也在说着什么。 “相爷,”立于亭外的张宪见秦桧下了轿,忙就喊了一声。 秦桧堆出一脸的笑容,冲亭中站起的二人说:“两位大帅,秦某差点来迟一步啊!” 韩世忠笑道:“劳烦相爷亲自来送,我和鹏举心下不安啊!” 秦桧走进驿亭中,“韩帅在临安这几日也学会说客气话了啊!” “想我家大帅说客气话,那也得看对象是谁啊!”梁红玉说着话与岳云也一起进了驿亭。 韩世宗倒了三杯水酒,说:“相爷不能饮酒,不过今天这酒要饮,此次一别,怕是要到下次战事再起时,才能相见了。” “行,”秦桧端起了酒杯。 “你有咳喘之症,如何饮酒?”岳飞淡淡地说了句,从秦桧手中拿过酒杯,对韩世宗道:“这酒我替他饮了。” “爽快!”韩世宗一口饮尽杯中的酒。 岳飞一连饮了两杯,明明是烈酒辛辣,岳飞却同饮白水一般。 “应祥来,“韩世宗把岳云叫到了身前,”韩伯父与你说几句。” 岳飞转身出了驿亭,秦桧跟了出来,就听岳飞对他道:“日后你还是不要饮酒,仔细将养身体要紧,朝中事务繁多,你自己保重。” 秦桧递了一个信封给岳飞,“这是我写的一个方子,你回去后找铁匠试试,看看按我这个方子是不是能打出更好的兵器来。”现代工艺的冶炼之法,秦桧在学校虽不是主修,但也接触过,本想今日早朝后交与岳飞,却没想到是在临别之时交到这人的手中。 岳飞仔细地收好信封,想了一下,对秦桧道:“我们信件往来吧。” “好,”秦桧道:“你也要保重。” 109 送走了岳飞和韩世宗夫妇,秦桧和岳云一起回到相府。 来找秦桧办事的官员都已等在了相府的会客厅里。秦桧让岳云去休息,他自己先去办正事。真正国计民生的大事,秦桧不大懂,向来都推给李纲那帮人,不过身为丞相的有些责任,比如说充当橡皮章的功能,秦桧就没办法推给别人。 万俟卨在傍晚时分来找秦桧,开口就要求,要单独说话。 秦桧把一屋子人都遣了出去,问道:“又有什么要紧的事了?” 万俟卨道:“金地传来消息,海陵王完颜亮要见你。” 这又是哪位金国皇族?秦桧闹不清,望着万俟卨求解释。 “你不记得了?”万俟卨倒是意外了。 秦桧说:“金国那么多姓完颜的,我能记住几个?” “他是太傅完颜宗干的次子。” 完颜宗干,秦桧想想,还是没听说过。 万俟卨又道:“完颜宗干是金太祖的庶长子。” 金太祖,秦桧知道,就是有名的完颜阿骨打。“完颜亮为什么要见我?”秦桧问。 “为了金太子完颜亶,”万俟卨道。 “什么?”秦桧听不明白。 “你知道张用直这人吗?”万俟卨问秦桧。 张用直又是谁啊?秦桧说:“你有话就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万俟卨道:“完颜亮师从张用直,依我看这人有帝王之志。他托人传信来要见你,一定是想找会之你助他一臂之力。” 秦桧说:“他是金国皇室,我去见他不好吧?传出去我怕是无法自善其身吧?” 万俟卨道:“完颜亮已经入了宋境,他来见你,怕是也不想让旁人知道的。” 秦桧犹豫着,想去见面,金国内斗,怎么想都是对南宋朝有好处的,可万一这是金人为了整他设得一个圈套呢? 万俟卨这时道:“这事我去安排,你还是去见完颜亮一面吧。你一心要抗金,所谓上兵伐谋,这正是一个机会。” 秦桧想了半天,最后还是经不住可以挑起金廷内乱的这一诱惑,对万俟卨道:“我过几日就要去盱眙,你让完颜亮去盱眙见我吧。” 万俟卨见秦桧点头,起身就要走。 “卨,”秦桧叫住万俟卨,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声:“谢谢你。” 万俟卨千年冰封的脸上有了一点笑容,不注意看都看不出来,“会之,你我之间,不用这些虚礼。” 秦桧一直把万俟卨送出府门,一直看着万俟卨的轿子走远了,才回身进府。 大管家指挥着府中下人把府前的灯笼都点亮,见秦桧回身了,上前来问:“相爷,用饭吗?小人这就去传饭?” 秦桧无精打采道:“不用,我吃过了。” 大管家认为自家相爷可以去成仙了,就吃了两块点心,这也算是吃过晚饭了? 秦桧心事重重地回到书房小院。 书房里,岳云在灯下聚精会神地翻看着一本书。 秦桧放轻了脚步,走上前一看,他说这娃怎么喜欢上看书了,原来是在看春宫册!“你是不是想在我身上照着来一遍啊?”秦桧突然发问。 岳云一惊,手中的春宫册就掉到了地上,回头一看,秦桧脸上都挂上霜了。 “这东西哪来的?”秦桧问。 岳云吱吱唔唔了半天,才说:“是韩伯母给我的。” “她知道我们的事了?”秦桧叫了起来,他说这巾帼今天走时,看他的眼神怎么那么怪呢! “没有,我什么也没告诉她,”岳云忙说:“她是问我和相爷你怎么样,我就说还是以前那样,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真的?” “真的。” 秦桧弯腰捡起春宫册,他也想看看。一看之下,秦桧觉得画功还是不错,但没他看过的那些十八禁漫画激烈。 “相爷,”岳云喊了秦桧一声,见秦桧只管翻看春宫册,不理他,便又喊了一声:“会之。” “以后不准看这些书,”秦桧把春宫册往桌上一扔,“事先声明啊,我经不起这种折腾。你说你韩伯母到底是什么人啊?我怎么看着她害怕呢?” 岳云笑起来,上前来把秦桧就是一抱。 “真疯了?”秦桧忙说:“这是书房!” “那我们去内室?”岳云凑到秦桧耳边问。 “别闹,”秦桧道:“院门还没落锁呢?说不定一会儿还有人来找我。” 岳云听了这话,才松开了秦桧,闷闷不乐起来,他是初食了个中滋味,只觉得日日与秦桧相守在一起都不够。这会儿秦桧说“不”了,岳云就只得忍着。 “相爷,”果然,秦桧这里话音刚落,大管家就在外面喊了。 “什么事?”秦桧弯了手指敲敲岳云的脑袋。 大管家禀道:“相爷,兵部尚书吕大人来访。” “请吕大人去西花厅,”秦桧说:“本相一会儿就去。” 岳云不满道:“都这么晚了,吕大人来找相爷何事?有事白天不能说?” 秦桧背着个手笑,对岳云道:“小云儿,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吗?” 岳云被秦桧一声“小云儿”喊得愣神,傻乎乎地问:“像什么?” 秦桧用手指一挑岳云的下巴,戏谑道:“深闺小怨妇,等相公一下下啊,等相公忙完了正事,回来疼你!” 岳云羞恼红了脸,“你,”他打开秦桧挑着他下巴的手,指着秦桧“你”了半天,终于想出一句反驳的话,“你明明是下面的那个!” 哎呀?这话精准地戳到了秦桧的痛处,秦桧手指点点岳云,“你当我一直就是下面的那个了?你给我等着,今天晚上你当下面的那个!” 秦桧出去见吕大人了,岳云坐在灯下捧起春宫册继续学习。秦桧的话对岳云是一点压力都没有,床地间这几次下来,岳云就已经知道了,他的相爷也就嘴巴上厉害点。 吕祉大人来是为了跟秦桧谈原张家军,现在得叫宗家军的事情。 秦桧就听课一样听吕大人跟他说,他去盱眙后,还得把这些事情再交待给宗泽老将军听,不认真不行啊!“吕大人,”听到最后,秦桧问吕祉道:“你说背嵬军要是外调,调到哪里最为妥当?” 吕祉说:“可以去鄂州啊。” “何必一定要上阵父子兵呢?”秦桧道:“除了鄂州就没别的地方了?” 吕祉低头想想,岳飞与岳云为何不能合兵一处,秦桧不主动说,他也不会主动问,“相爷觉得梁州如何?” 秦桧就想回去又得翻地图了,看看这个梁州在哪里。 吕祉道:“梁州兵马总督已确定要调往刑台,现在这个位置正好空缺。梁州是与金地接壤之地,防务是我朝重中之重,赢官人是个好人选。” “让本相再想想吧,”秦桧说。怎么听梁州都像是抗金第一线的样子,让岳云去这种地方,秦桧舍不得。 吕祉起身告辞,秦桧这人七窍玲珑心,他是不会去猜这人心思的。 秦桧送走了吕祉,听更声,已是二更天了。回到书房小院,吩咐大管家落锁。进到书房中一看,岳云趴在他的书桌上已经睡着了。 “应祥,”秦桧轻推了岳云一下。 岳云醒来,揉着眼睛看秦桧,“你回来了?” “去床上睡吧,”秦桧说。 “会之你不睡?”岳云看着秦桧把地图摊开。 秦桧说:“我一会儿睡,你乖,先去睡。” 岳云说:“你看地图做什么?” 秦桧低头在地图上乱找一气,梁州在哪里? 岳云走过来,问秦桧:“你要找什么地方?” 秦桧说:“梁州在哪里啊?” 岳云都不用找,直接在地图上一点。 秦桧一看,这梁州就在边境,陕西境内,“这前面是沙漠吗?”秦桧指着梁州前面画着的斑点问岳云。 “是啊,”岳云说:“你怎么问起梁州来了?” 秦桧说:“我想给你找个地方驻兵,临安不能再待了。” 岳云说:“我一定要走吗?” 秦桧说:“你不是要杀敌报国的吗?留在临安你杀哪门子的敌?” 岳云说:“可相爷在临安啊。” 秦桧笑道:“我就要去盱眙了,能在临安待几天?还不是到处跑?” 岳云走到秦桧身边站下,看着桌案上的地图,说道:“我父帅跟我说过这事,他说我去梁州合适。” “不行,”秦桧断然道:“这种鬼地方,喝风吃沙的,我怎么能让你去那里?你让我再找找,一定给你找个好地方。” “会之,”岳云喊了秦桧一声道:“如果我一定要调防,我也想去梁州。” “为什么?”秦桧问。 岳云看着秦桧认真地道:“我是军人,太平的地方我的抱负施展不了。” 秦桧道:“这是你自己的想法?不是你父帅逼你的?” 岳云点头。 秦桧便看着地图上的梁州城,离临安还真是远啊! 110 第二日早朝,秦桧就向赵构提出要调岳云去梁州驻防。 赵构当场准奏,岳云已被赵构看作了秦桧一党,自然是走得越远越好。 大理寺卿周三畏又出班,当朝读了一遍张国舅的罪状,三十多条。 秦桧听得头上青筋直冒,这位国舅还真不是个东西。 赵构对于自己有这么一个小舅子也觉得脸上无光,问周大人道:“大理寺拟判何罪?” 周大人说:“拟判流放。” 秦桧不服气,这人光人命就欠了五六条,只判一个流放? “此等重罪,只判流放?”赵鼎大人第一个跳了出来。 有人出头,秦桧就不出头了。 “再议吧,”赵构头疼,一个皇亲国戚岂能说杀就杀? 赵构退了朝,回到德泰殿,兵部的折子摆到了他的御书案上。赵构只看了一眼这折子,马上就是龙颜大怒。他要留用的人,兵部竟给他全部否决掉了。如今京畿之地,领兵的将军十有八九是秦桧的亲信,赵构留这几人,也是为了备一时之需,有几个能完全忠心于他的将军。如今兵部竟要把这几人都发回原地,大有要撤职待查的意思,赵构第一个就怀疑到了秦桧的头上。秦桧,赵构独坐德泰殿中,这个他一手提拔的丞相,如今让赵构是越来越坐立不安了。 “官家,”喜公公端了御膳进来。 “那日朕召见张俊旧部时,你在哪里?”赵构问道。 喜公公装出了一脸的莫名其妙。 赵构回想了一下当日的情景,说道:“你那日不在。” “官家?”喜公公跪在了地上。 赵构道:“把那日在场的人全部杖毙!” 喜公公忙道:“老奴遵旨。” 如果是秦桧,那当日在场的人中一定有秦桧的眼线,赵构把兵部的折子抓在手里,揉了个稀烂。 秦桧回到了相府,命人为岳云打包行李。 岳云说:“要这么急吗?” 秦桧说:“三日后我就要去盱眙,你得在我前面走,不然我不放心。” 岳云说:“相爷,官家还会再冤枉我吗?” 秦桧道:“不知道啊,你就是个傻瓜,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岳云不服气道:“这怎么可能?” 秦桧就道:“那你给我说说,刘麟那事你错在哪儿?” 岳云就没想过这事,挠挠头,答不上。 秦桧就教岳云道:“你就不会想吗?刘麟那么晚了为什么要见你一人?你只是押送他上京的将军,连看守他的人都换成御前卫了,他找你能是为了什么事?” 岳云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他应该没什么事找我。” “他当然没事找你了,”秦桧说:“除非这人失心疯,想让你帮他逃跑。” 岳云说:“我怎么会帮他逃跑?” 秦桧说:“所以啊,张三来找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想呢?” 岳云默了,他怎会想到那么多? 秦桧接着说:“还有啊,你怎么可以一个人去看刘麟?他是重犯,你就应该想到万一出事,你一个人怎么承担这个责任?你不知道要给自己找个人证的吗?” 岳云说:“我没想到他会出事?” 秦桧说:“深更半夜找你,不是出事又是什么?” 岳云想秦桧的话想了半天,这些东西他真是不懂,好像比打仗还难。 秦桧把岳云拉坐下来,语重心长道:“应祥,战场上明刀明枪,拼得是个勇字,可这朝堂之上,除了明枪还有暗箭,你什么事都得多想想。说起打仗,你光勇也不行,还要多学学你父帅,真正的上将军,要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梁州是我朝的门户,你这次去那里,真正就是担起守土之责了,遇事要多想一下,没有坏处的。” “我会的,”岳云一字不差地听秦桧说完了这番话,“相爷,我不会给你和我父帅丢脸的。” “你是岳云,不会有丢脸这种事发生的,”秦桧摸摸岳云的头。岳云拉着秦桧的手,低声道:“会之,我们去休息吧,我明日就要走了。” 秦桧把头点点,昨天他是实在太累,头一沾枕头就呼呼大睡,害得岳云夜里起来洗了几次冷水澡,他是一点也不知道。 岳云把秦桧横抱在了手中,快步往内室走去。 秦桧叹了口气,穿成男人顶个鬼用,还是让人公主抱。 岳云心还是细的,把秦桧放在了床榻上后,转身把书房的窗户搭锁查看一遍,把外室、内室的门都反锁上,才又回到床榻上,搂着秦桧道:“会之,我想试试别的。” 秦桧在这方面脑子很灵光,一听岳云这话就明白了,手指点点岳云的鼻子,说:“小色狼,你是说那个春宫册上的东西?” “嗯。” “那就试试吧,”秦桧答应地很爽快,明天岳云就要远赴梁州,再见面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这话对岳云来说,就跟圣旨一样,春宵一刻值千金,他是片刻也不想浪费。 开始的疼痛过去后,秦桧很快也沉醉其间。 “慢一点,我受不了。” “不要,我慢不下来。” “小,小混蛋,轻一点!” “会之,会之,会之,……” “唔,你,你,不要……” …… 岳云惊喘,这次却是泄在了秦桧的嘴中。秦桧被呛住,止不住咳了起来,岳云忙坐起身,拍着秦桧的后背,直到秦桧的咳止住。秦桧受不住嘴里的腥膻味,想下床去嗽嘴,岳云见秦桧嘴边还挂着他的白浊,刚平息的欲望又起,搂住秦桧吻了上去。 一夜的春光无限。食色性也,两情相悦时,只要是可以取悦对方的事,似乎做起来都是心甘情愿。 天还是亮了。 岳云一晚未睡,秦桧睡着后,他也只是躺在一旁,着着这人的睡颜。岳云第一次升出,这人要不是丞相该多好的念头,这样他就可以带着他一起走,如果这人不是一朝丞相,是不是就可以只想着他岳云一人,眼中也只看的到他岳云一人?岳云是家中长子,从小就是谦让惯了的人,而身边此时在睡梦中一脸安祥的人,却是岳云这辈子唯一想独自拥有的。 秦桧被屋外大管家的敲门声吵醒时,岳云已经离开相府往南屏山的军营去了。秦桧看看自己,又是被岳云清洗得干干净净。 “相爷,时辰要过了,”大管家在外面喊,早朝迟到可是大不敬啊。 秦桧腰酸背疼地从床上下来,昨晚河蟹运动做过了头,秦相爷走路两条腿都发虚。 上完了早朝,六部衙门跑一圈,一个白天的时间就这样下来了。秦桧赶到南屏山时,已经是近黄昏,天还下着小雨。 背嵬军已经整装待发,若不是岳云还想再见秦桧一面,这支精装铁骑就已经发出了。 秦桧与军中诸将都谈笑了两句,聊两句家常。与罗孟又说了几句让他关照岳云,自己也要多保重的话,秦桧才看向了自打他来,就一直跟在他身旁的岳云。 罗孟说:“相爷再与赢官人说几句,桑青去看看前锋营准备得如何了。” 看着罗孟跑远了,秦桧才轻轻拉起岳云的手,“驻兵在外,一切都要小心。就多写信给我,不要让我担心。” “我记下了,”岳云应道:“相爷也要好好保重,不要让我担心。” 秦桧笑,“我有什么可让你担心的?有你在梁州,金兵还能打到临安来?” 岳云却无心玩笑,“相爷,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他问秦桧。 “不用很久的,”秦桧哄岳云道:“等我忙完了手头的事,我就借口巡边,跑去梁州看你。” 岳云当了真,脸上才了喜色,道:“那我在梁州等你。” “行,就这么说了,”秦桧拍拍岳云的肩膀,“你娘亲不好跟你一起去戍边,我会照顾她的,你不用担心,”秦桧说着又递个小布包给岳云,“这里面是一点碎银票,一军之帅,身上不能没钱的。” 岳云不肯要,说:“我身上有钱,我不要相爷的钱。” 秦桧不由分说把布包塞到了岳云的怀中,“用不完你以后再还我。” “相爷,”王虎一帮人这时跑了过来。 “都给我好好干,听见没有?”秦桧冲着这帮伙计笑道:“都要争气!” 王虎说:“相爷,你还是先把自己的身子养养好吧!” “胖虎,”秦桧说:“你还是先减减体重吧!” 一帮人都笑了起来,分离在即,这样的玩笑也显得弥足珍贵。 “会之,我在梁州等你,”岳云临走前,对秦桧低声耳语了一句。 秦桧送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给岳云,笑着挥挥手,“快去吧,路上小心。” 春雨淅沥沥地下着,远山的夕阳却还清晰可见。岳云不时回头看着,烟雨斜阳中,秦桧的身影渐渐模糊,直到在他的视线里消失不见。 111 秦桧返回相府,万俟卨已经等在了府中,告诉秦桧黄潜善昨日夜里已经返回了临安。 “他今天上早朝了?”秦桧问。 “没有,”万俟卨板着一张面瘫脸。 没上朝,那就是赵构不想让他知道黄潜善回京了,秦桧暗自咬牙。 “要对付黄公,”万俟卨道:“你最好尽快,先下手为强。” “完颜亮到哪里了?”秦桧却问道。 “他正在往盱眙的路上,”万俟卨道。 “卨,”秦桧忍不住问道:“你是我们这边的吧?” 万俟卨说:“我是宋人。” 幸好这人是宋人,秦桧现在很庆幸这一点,这位万俟大人就像南宋朝的情报部长一样,总让秦桧感觉此人神出鬼没,无所不能。 万俟卨跟他往常一样,来去匆匆。 秦桧赶往大理寺。 大理寺卿听秦桧说要见张国舅,马上说道:“相爷还不知道?” 秦桧说:“知道什么?” “张国舅已经被官家下旨于狱中绞死了。” 秦桧呆立了片刻,这次是赵构先了他一步。 “相爷,”大理寺卿问:“出什么事了?” “没事,”秦桧故作镇定,“这种人死了也好。” 秦桧出了大理寺,对侍卫长道:“去请万俟大人过府一叙。” 侍卫长奇怪万俟卨明明刚刚到过相府,这又要去请了?侍卫长上马住万俟府跑去。 秦桧沉着脸上了轿。轿帘放下,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秦桧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与赵构彻底摊牌的时候就要到了,秦桧却又不知道要从哪里下手了。 秦桧前脚刚回相府,万俟卨后脚就到了。 听到张国舅已经被赵构处死的消息后,万俟卨目光沉沉地看着秦桧,道:“我知道你想逼张国舅说是黄潜善支使得他污告于你,这是个好办法,只凭一个张国舅就可以让黄潜善丢官失爵。” 秦桧道:“可现在国舅死了。” “黄茂和的罪名要想编织也不是难事,”万俟卨道:“但这需要时间。会之,你还是尽快离开临安吧,你在外,黄茂和要想咬你,无法对峙,他的话就派不上什么用场。” 秦桧烦道:“那我不能永远躲在外边吧?” “这事我来办吧,”万俟卨说道:“整治黄茂和不需要太长的时间。” 万俟卨的手段,秦桧是相信的,可他这个人秦桧又不能完全信任。 “黄潜善在朝中的势力看来一个也不能留了,”万俟卨继续说道:“这事你还是不要沾手,官家对你看来已经不如从前般信任了。” 秦桧说:“我做错了什么?” “臣强主弱,你说你做错了什么?”万俟卨反问秦桧道。 秦桧不觉得自己现在能强过赵构,要真这样就好了。 “这不是你承认与否的事,是官家怎么看的事,”万俟卨就像知道秦桧的心思一样,说道:“你最好今晚就走。” 秦桧说:“今晚我要走,也得官家放我走啊。” “就说宗泽提前到了即可。” 秦桧跑到了宫里见赵构,要求立即离京前往盱眙。 赵构说:“宗泽提前到了也无妨,秦卿不用连夜赶路。” 秦桧说:“臣谢官家厚爱,宗泽初到,臣是怕军中有人不服老将军管教,官家的圣旨早到一日,张佰英留下的这支大军也可以早一日安定下来。” “张国舅已被朕下令处死了,”赵构突然对秦桧道:“秦卿去过了大理寺,应该已经知道此事了吧?” 秦桧说:“官家大义灭亲,臣叹服。”秦桧心里清楚,这是赵构在告诉自己,他秦桧的一举一动,他赵构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去吧,早去早回,”赵构放行。秦桧在朝中根基已深,秦桧要走,他要硬拦,一定也拦不住,现在还不是跟秦桧决裂的时候。赵构此时心中对秦桧还抱有幻想,在朝中立几个秦桧的对手,压一压秦桧的权势。这个人他还是想用的,只不过要将这人过于茂盛的枝叶修剪一下。 秦桧回府,叮嘱王氏照顾岳云的亲母李氏夫人和小岳雷。他收拾了行李。连夜离了临安,赶往盱眙。临走前,秦桧叮嘱万俟卨道:“你不要弄得太过分了,黄潜善的同党能不动的,你就不要动他们了。” 万俟卨道:“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担心。” 秦桧心下忑不安,却也只能相信万俟卨这一次了。 等秦桧赶到盱眙时,老将宗泽还在来盱眙的路上,完颜亮却是已经先于秦桧到了。这让秦桧不禁怀疑,完颜亮早就到了宋地,就等一个机会能与自己见面。 盱眙城的浮生寺,位于盱眙城的东隅,平日里香火不是很盛,寺门除了初一、十五上香之日大开外,一向都是寺门紧闭。 完颜亮约秦桧与此庙中相见,看多了谍战剧的秦桧就怀疑这浮生寺其实是金人在旰眙城的一个据点。秦桧心下是打定了注意,这次会面以后,一定要关了这浮生寺。 完颜亮身材高大,但面容清瘦,就算他已刻意隐藏,目光中的狠厉之色还是难以掩饰。陪在完颜亮身边的却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在秦桧看来,这位很有一种世外高人的气质。听完颜亮介绍,秦桧才知道原来这位就是张用直,完颜亮的恩师,原河北一带有名的大儒。 “王爷千里迢迢来见本相,本相听说是为了一把龙椅?”秦桧也不跟完颜亮客气,直接就问道。 完颜亮也不跟秦桧玩真假虚实这一套,说道:“相爷能助本王一臂之力?” 秦桧说:“不是本相不想帮忙,就算完颜亶登不上帝位,本相看遍大金的皇室,好像也轮不到王爷黄袍加身啊。” 完颜亮道:“同样为太祖之孙,既然本王的堂兄当得,为何本王当不得?” “若王爷君临天下,我秦会之又能得到什么?”秦桧问。 “自是许给秦相一世富贵,”完颜亮道。 秦桧不屑道:“富贵我已有,再要何用?” 完颜亮道:“秦相想要何物,不如就说出来。” 秦桧说:“王爷若是以几座城换一身龙袍,本相倒是乐意帮王爷这个忙。” 完颜亮与张用直到一边商量利弊去了,秦桧坐在厢房中独自喝着茶。这个条件完颜亮一定会答应。割地是最虚不过的东西,要不然当年刘皇叔也不能霸着荆州,一霸那么多年了。他秦桧就算到时候拿了由完颜亮亲笔签字盖章的国书去找这厮,完颜亮只要来一句,这是你们宋人伪造的,那一切都是白忙。不要以为会耍无赖的只有流氓,赵构就是最好的例子。 半个时辰后,完颜亮一个人走回厢房中,说:“秦相的要求本王可以答应。” 秦桧说:“王爷,口说无凭,立据为证。” 完颜亮一句话没有,真接写了一张割地书给秦桧,并盖上了自己的私印。 秦桧仔细地看一了遍这割地书,装模作样地一字一句都要细细斟酌。完颜亮在这份割地书中,写明要将燕云十六州让给宋廷,秦桧面露了喜色给完颜亮看,他要的是一个金廷内乱的机会,燕云十六州,宋人迟早有一天会凭自己的本事夺回来。 “王爷意下如何?”完颜亮问。 秦桧道:“王爷的确是成大事之人,就这份决断,世上无人可比啊。” 完颜亮道:“那秦相是不是也该为本王立据为证?” 秦桧笑道:“本相只需双手送上王爷要的金银和死士,王爷还要本相做何事?” 完颜亮大笑。 张用直此时进来道:“相爷不为自己求些什么?” 秦桧说:“本相一力收回燕云十六州,有这份功劳傍身,本相还有什么富贵求不来?” 完颜亮与张用直对视一眼后,完颜亮又问秦桧道:“秦相认为本王的胜算有几分?” 秦桧道:“贵皇室还有皇子们在,本相觉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话很管用。“ 完颜亮听了后,道:“秦相高见。” 秦桧这时又看了一眼张用直,站在宋人的角度,秦桧看张用直的表情很轻蔑,书读到大儒的档次又怎样?还不是当个投降派?“张公,”秦桧对张用直道:“王爷得登大宝之日,张公也就贵为帝师了,本相这里要预先恭喜张公一声了。” 张用直岂有听不出秦桧话语中的讽刺,虽还脸带笑容,但已显了难堪。 秦桧又看向完颜亮,完颜亮如此急迫地找同盟,完颜晟真的活不长了? 完颜亮也在打量着秦桧,如今他的堂兄完颜亶得到朝中众多权贵倾力支持,让他不得不来宋廷寻求援军。秦桧就如同传说中一样,身为一朝之相太过年轻,貌美胜过世间大半女子,只是也是一味剧毒,与这人联手,等于在与虎谋皮。完颜亮清楚自己日后的路一点也不好走,可为了那把龙椅,一切都值得。 112 燕京金宫。 完颜晟由昏睡中醒来,看看床榻边陪坐着的唐括氏,又看看站立一旁的完颜亶。他不是不想传位于自己的儿子,可是皇室宗亲、朝中权贵都力荐自己的这位皇侄,让完颜晟不得顾虑到若硬立他的皇子,金廷是不是就会发生四分五裂的情况。完颜晟正在壮年,他还没来得及去看重为自己培养下一代的继承人,这也导致了诸皇子手中的权势不足以让他们驾驭朝中的皇亲权贵们。立完颜亶为太子,是对大金最好的选择,也是完颜晟唯一的选择。 “陛下,”完颜亶见完颜晟醒来,忙就上前几步。 完颜晟费力地抬手指了指自己的枕边。 唐括氏忙把一个金盒递到了完颜亶的手上。 完颜亶看到这纯金打造的盒子,真以为这里面装着的就是大金国的玉玺。只是把这金盒捧在了手上,完颜亶又觉份量不对。 “打开看看吧。”完颜晟道。 完颜亶依言打开了金盒,里面竟是一叠书信。拿起一封一看内容,完颜亶几乎不敢相信,这竟是岳飞与钦宗赵桓的通信。完颜亶一目十行地看着这些信,信中的内容都是岳飞向赵桓保证一定迎他南归的话,岳飞要做拥立之臣,赵构在岳飞的笔下,不过就是一个窃了父兄皇位的赵九儿(赵构在徽宗皇子中排行第九)。赵桓的信是则全是对岳云的许诺,除了皇位之外,一个皇帝能给臣子的功名利禄,荣华富贵赵桓无一例外都许给了岳飞。看这些纸张的破旧程度,年代已经不短了,而且破损的情况也有好有坏,显然是有新有旧的。 完颜晟道:“这些信朕准备了十年,岳鹏举用兵的确非我辈能敌,此人不死,一统天下,于我大金而言只是美梦一场。” 完颜亶道:“陛下为何早不拿出这些信函?” 完颜晟道:“不到岳飞功高震主时,这些信放到赵构眼前他也不会信。” “那宋帝现在就会信了?” “同为帝王,赵德基的心思朕能懂,”完颜晟道:“岳鹏举如今的功劳已经过了头,再留下去,此人就为虎,虎视眈眈下,帝位如何安稳。皇侄,等你日后坐那把椅子久了,你也会懂的。” 完颜亶捧着金盒的手一抖,“陛下是要臣把这些信送入宋宫去?” 完颜晟让唐括氏伺候他喝了几口参汤,“皇侄登基之日,难保无人作乱。我金地一乱,难保宋兵不趁机北下。这些信可保我大金渡过这一改天换地日。” 完颜亶跪在了地上,“陛下毋须多虑,陛下的身子假以时日一定可以康复如常。” “朕知道朕的时日无多了,”完颜晟招手让自己的继承人到近前来,“朕已写信告之赵德基,那日五国城的焦尸绝非赵桓,赵德基若信了朕,岳鹏举活不了,秦会之一样也活不了。就算赵德基不信朕的话,他也不会再信秦会之。你记住,岳鹏举要杀,秦会之也一样不能留。” “臣记下了,”完颜亶叩首道。 “你去吧,”完颜晟一挥手,“这金盒速速送与赵德基。” 完颜亶手捧金盒退了出去。 明德宫中只剩下了帝后二人相对无言。 许久后,完颜晟看看这空荡荡的华丽宫室,对自己的皇后说道:“没想到,最后竟是你陪着朕。” 唐括氏道:“臣妾不陪着陛下,又能去哪里?” 完颜晟问:“皇后怨朕吗?” “臣妾不敢,陛下的决定一定是于国有利的。” 完颜晟自嘲地一笑,“事到如今,皇后就不必再说这种话了。明明有皇子,朕却选了侄子,你能不怨?” 唐括氏平静道:“臣妾是妇人,可也知道独木难支的道理。他们得不到人心,失了皇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完颜晟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的皇后竟还是一个如此聪慧的女子,他稍带吃惊地看向唐括氏。 唐括氏说:“陛下要杀秦桧?” 完颜晟苦笑道:“为了大金,朕不杀他又能如何?” 唐括氏问:“宋帝会信陛下的话?” 完颜晟道:“徽钦二帝就是赵德基的心魔,他逃不了的。” 唐括氏半天不语,最后幽幽地说了一句:“臣妾还以为陛下永远也舍不得。” “是舍不得,可朕也没有办法,会之说的对,他是宋人,我是金人,生来就不是同路人。” 唐括氏心中泛起苦涩,但还是说道:“陛下爱他,是他不惜福。” 完颜晟道:“你说过,秦桧是条毒蛇。” “是,臣妾现在仍认为他是条毒蛇。” “这不怪他,是朕的错,”完颜晟的神智又渐渐陷入了一片混沌,“是朕亲手毁了他,朕很后悔。” 唐括氏无言,枯坐在一旁。她的一生如同一口枯井,这又是谁的错? 完颜晟很想能再看一眼当年那个土丘下的少年,只是一片黑暗中,他什么也看到了。 金天会八年,金太宗完颜晟陷入昏迷,直到一月之后于名德宫驾崩,再也没有清醒过。 此时,秦桧于盱眙下令关了浮生寺之后的第二天,见到了老将军宗泽,宗汝霖。 宗泽本已病重,在接到调他入张军的圣旨后,也许是心中又有了寄托,宗泽身体迅速康复。见到秦桧时,宗泽有些不是滋味,面前这位是他这次得以东山再起的最大功臣,可是为什么偏偏会是秦桧? 秦桧倒是没有什么心量负担,大拍宗泽的马屁,又诚心诚意地向老将军道歉。不能说宗泽心里对秦桧的那块疙瘩被秦桧这几句马屁一拍,就能化解了,但至少能跟秦桧坐在一起说上几句了。 “秦玉没跟宗帅一起来?”秦桧好话说了半箩筐,说起秦玉来了。 提起了秦玉,宗泽的神色更加和缓了,说道:“他还要几日才能到这里。” 秦桧说:“这孩子读书还行吗?” “玉儿是个用功的,”宗泽道:“日后可堪大用。” 这下秦桧放心了,孩子好就行,见不见面倒不急于这一时。 秦桧陪着宗泽下到军营里转了一圈,又作东宴请了军中的主要将领。把岳云跟他说的那几个将军都叫到跟前,看重勉励了一番,无形中就给这几位在军中的地位加重了份量。这些事做下来,就花了秦桧足足五天的时间。 从临安一直没有消息传来,秦桧不知道万俟卨事办得怎么样了,便急着要回临安。这时淮西又传来了消息,八字军首领王彦率领手下投诚。秦桧问了手下,才知道这八字军是一支抗金的义军,因为军中每个人的脸上都剌着“赤心报国,誓杀金贼”八个大字而得名。王彦其人还同岳飞一起并肩作过战,能征善战。对于往脸上剌字这种毁容的行为,秦桧不赞同,可是对八字军的这番报国之情,秦桧很佩服。 宗泽对秦桧道:“相爷,八字军有数万之众,人数最多时达到十万以上,相爷还是亲往淮西去一趟为好。” 秦桧正想说不奉旨自己不好往淮西去,赵构的圣旨随后就到了,命秦桧去淮西安抚新投的王彦。宗泽等人看到的是,皇帝还是这样依重秦相。秦桧心里却七上八下,这个时候赵构把他支到淮西去。临安城的事情又有变了?万俟卨事情办砸了?来传旨的太监是个生脸,秦桧不敢问,只得领了旨后,背过脸来命陈洪悄悄回临安一趟打探消息。 秦玉赶到盱眙时,秦桧已经出发往淮西去了。 “日后还有机会见面的,”宗泽见秦玉闷闷不乐,便安慰了一句。 秦玉已经长大成人,少年儒雅,一身的戎装却又平凭了飒爽英姿,此时却在恩师面前有了难得的小儿之态,他问宗泽:“先生,你说我叔要是见到我,还能再认出我吗?” 宗泽笑起来,“日后见到秦相,你不说话,看他是不是能认出你来,不就行了?” 秦玉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道:“秦叔从淮西回来还是要路过我们这里吧?” 宗泽说:“对,那时你就让他好好认认你。” 113 秦桧一路风尘仆仆赶到了淮西,王德已经等他多时了。 “子才,”秦桧看到王彦后,就亲热地拉住了这位面上剌了青的大汉的手,喊着王彦的字,道:“金人畏你如虎,我大宋有你这般的男儿,何愁金人不灭啊?” 王彦见秦桧这种态度,心下感动,义军有时也被官府喊作流寇,秦桧这番话,等于认同了他们的抗金为国的功绩。王彦对着秦桧就要拜,被秦桧一把拦住,“本相受不起,是本相欠你们这等义士一个大礼啊!” 王德在一旁道:“子才兄不必客气,相爷平日不重这些礼的,有话你就直接与相爷说。” 秦桧笑着问:“子才有何话要与本相说?” 王彦便向秦桧要求道:“相爷,我和手下的兄弟们不想被分编。” 王德不知道这位王彦是不是故意的,这事秦桧也做不了主啊。 秦桧也不管旁边王德在向他使眼色,答应道:“本相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呢。子才,我朝与金人很快就要有一战,你可愿带着你的兄弟们去梁州?岳帅的长公子岳应祥在那里驻军。” 王彦道:“相爷的意思是朝廷要再行北伐,要由梁州出兵,直攻金地?” 秦桧说:“没错,子才将军可愿前往?” 王彦马上就道:“子才愿意。” 王德在一旁满心狐疑,朝廷又要北伐了?他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秦桧跟王彦是相谈甚欢,当听到王彦的这七万余人的八字军中,能上阵杀敌的精锐有四万余人后,秦桧当场就命王德为他这个八百年前的本家准备军备物质,好让王彦带着他这四万多兄弟前往梁州投奔岳云去。 王德也是大方人,忙就命人去调集马匹粮草,兵器战甲。把这些事忙完了,王德就找到了秦桧,“相爷,官家又准备要北伐了?” 秦桧刚灌了一碗药水下肚,满嘴的苦味,苦着脸对王德说:“官家还不知道这事。” “官家还不知道?”王德心说那你忙什么北伐? 秦桧让王德坐下来,说道:“我得到消息金主完颜晟病重,立了他的侄子完颜亶为太子,儿子不立立侄子,你说这人是不是头脑坏掉啦?” 王德兴奋起来了,“相爷是说金地会有内乱?” “不是会有,是一定有,”秦桧说。 “那此事相爷为何不告之官家?”王德又问。 “我人在这里,怎么告诉?”秦桧说:“子华你觉得这一次我们要是北伐胜算有多大?” 王德这时冷静了下来,对秦桧道:“相爷,若是我们这一北伐,让金人为了对抗外敌,又停了内乱怎么办?” 秦桧没想到这个可能性,是啊,万一他们上门这一打,金人的人民内部矛盾让位给了民族矛盾,他是不是等于给完颜晟帮了一个忙? 王德这时道:“相爷,看来这次我们要北伐,何时出征,这个时间要选好。” 这个就是专业问题了,秦桧虚心求教道:“你觉得什么时候好?” 王德说:“必须等到金廷乱到不可收拾之时。” 秦桧记下了王德的话,看来还得再在完颜亮那儿添一把火,得让这人为了个皇位不死不休去,不然他花出去的那些白花花的银子,舍出去的人都白费了。万俟卨好像是做这事的最佳人选,谁叫他跟人完颜晟熟呢? “相爷,”王德又问秦桧道:“你就这么让王子才带着人马到梁州去了?” 秦桧道:“我会上书给官家的,就说八字军难以管教,还是去戍边最为适当。” 王德一想这也是个办法,反正他跟着秦桧不是第一次干这种欺上瞒下的事了,就说:“那我也上个折子附议吧。” 秦桧点头,“你也做做准备,这仗是一定要打的。” “是,”王德道,答应地毫不含糊。 秦桧快刀斩乱麻,办好了王彦的事后,就急着往临安赶。不但万俟卨那里没有消息,连回去打探消息的陈洪也没有信传回来,秦桧是感觉越来越不好。连夜赶路,还没等秦桧出了淮西境内,赵构的一道圣旨就又到了,让秦桧巡河防去。 秦桧无法抗旨不遵,写了封信给万俟卨,命人送回临安去。他只得再转回头,察长江防汛工作去了。 陈洪倒是半月之后,在江堤上找到了秦桧。 “临安的情况怎么样了?”秦桧一见到陈洪就问。 陈洪冲秦桧摇头。临安城此时正兴起了大狱。秦桧不在,黄潜善露出了自己的獠牙,仗着身后有赵构,出手无情,对着秦桧一党下刀了。万俟卨当然也不是好惹的,失了先机,那就奋起反抗。这两人掐在了一起,一下子就殃及了无数无辜。 秦桧吹着江风,全身都发冷,赵构不准他回临安,他现在是敌情不明啊。 “相爷,”陈洪道:“万俟大人不日就将出使金地,他让下官带话与相爷,如今相爷还是待在军中最为妥当。” “朝中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秦桧问。 陈洪说:“很乱,人人自危中。” 秦桧踢飞一个石子,“你再回临安一趟,”秦桧对陈洪道:“告诉夫人,让她带着秦熺回建康去。让岳二公子带着他的亲母回鄂州去。告诉他们马上就动身。” 陈洪道:“相爷,情势已经到这一地步了?” “未雨绸缪总没有坏处,”秦桧说道:“你就再辛苦一趟吧。” 陈洪没想到秦桧对此次黄潜善之事判断地这么严重,到了要为家人安排后路的地步。“下官这就去,”陈洪来了又走,一刻也没停留。 秦桧守着这段江堤又过了几日,整日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在连电报都没有的年代里,秦桧是真正体会到了为什么古人要说家书抵万金了,他现在也愿意付出万金,来买一条临安城的最新政报。 十日之后,秦桧巡视河防到了楚州境内,这里是韩世宗的驻军地。 梁红玉策马飞奔而来,看到了刚从轿中下来的秦桧。秦桧看到梁红玉,还是有心情开几个玩笑的,却被梁红玉一把拉进了驿馆中。 “出事了?”梁红玉火急火燎的样子,让秦桧忙就开口问道。 “黄潜善被汪辰杀了,”梁红玉在秦桧头上扔了一个炸雷。 秦桧连连摇头,道:“这不可能,汪辰怎么可能会杀黄潜善?” 梁红玉道:“我家大帅刚刚被召去临安了,这事就是我们在临安城中的旧部传回来的,错不了。” 汪辰完了,那么禁军已经落到赵构手上了,秦桧坐在了椅子上,其他的事暂时还想不到,他最先就把汪辰杀黄潜善一事的后果给想到了。“我还是回临安,”秦桧想着这个后果,就冷汗直冒,他要再不回临安,估计自己的那一帮人一个也保不住了。 “不能回去,”梁红玉把秦桧一按,“我就是怕你回临安,才跑来找你的!现在只是汪辰杀了人,你要是回去了,你能说得清吗?汪辰可一直都是你的亲信!” 秦桧说:“这事就是冲着我来的,我想躲就能躲得过去了?” “相爷,”梁红玉说:“汪辰你是保不了了,还是想想怎么撇清自己要紧。” 秦桧双手抱头,他能在外面躲一辈子?政治这玩意他果然还是玩不过赵构这孙子,离京之前秦桧还觉得自己手中的权势够用了,怎么一下子他就什么也控制不了呢? 梁红玉这时倒是心情平复了,对秦桧道:“相爷,所谓雷霆雨露皆是皇恩,你心急也没有用。黄潜善死了也好,这种老狗叛了相爷,不把相爷活活咬死,他是不会松口的,这老狗清楚,相爷不会放他一条生路的。” “官家召韩帅去临安是为了什么事?”秦桧压下心中的惊慌,问梁红玉道。 “不知道,”梁红玉道:“只说有事要相商。” 秦桧心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慌乱地起身对梁红玉道:“韩帅走了多久了?” 梁红玉道:“刚走了半天。” “赶紧去追他回来,”秦桧道:“现在追还来得及。” 梁红玉坐不住了,说:“相爷,官家对我家大帅也……”梁红玉不敢往下说了。 秦桧道:“又无战事,好好的让一军之帅入京这事本就奇怪,我们先别想太多,你赶紧去把人追回来!” 梁红玉说:“圣旨在那里,我怎么去追?” 秦桧脑子转转,“就说你突发重病了。” 梁红玉本来就觉得赵构突然召韩世宗入京这事透着古怪,现在听秦桧这一讲,梁红玉是起身就走,不管怎样,先把人追回来再说。 114 梁红玉亲自追韩世宗去了,秦桧在这天夜里听到了金主完颜晟病逝的消息。 同样在这天夜里,赵构的御书案上摆上了一个由金地而来的黄金盒子。赵构带着些许的好奇心,亲手打开了他的潘多拉魔盒。 德泰殿的所有物件在这天夜里被高宗赵构悉数砸烂。 赵构不明白,是他一手保住了宋氏的半壁江山,他到底是哪里不好?手下的这些臣子,一个两个都要逼他?在一封封看完赵桓与岳飞那些大逆不道的书信后,赵构尚还能保持着他身为帝王的冷静。等赵构打开完颜晟写给他的亲笔信,只看到“赵桓未死”这四个字后,赵构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赵桓未死?不在金地,这人又能在哪里?在岳飞那里?去杀赵桓的人是秦桧,如果赵桓未死,那么秦桧也保了赵桓了? 不,赵构不相信秦桧会保赵桓,他已经位极人臣,没必要再去冒全族被诛的风险保赵桓。也许在秦桧去五国城之前,赵桓就已经被岳飞救走了?赵构对岳飞的不信任在此时达到了顶端,他陷入了疯狂的想像中,赵构甚至想到了岳飞的大军攻入临安城,他亲眼看到一身龙袍的赵桓站在自己面前的情景。 完颜晟没有说错,赵构的心魔就是他的龙椅,他的江山好像从来不是他一个人的,他好像从来就只是九皇子赵王,他总能感觉到脚下那些称呼他为官家的那些大臣心里装着另一个官家,是他的父皇,又或者是他的皇兄。 现在不是再削秦桧权势的时候了,是该处置掉岳飞的时候了!赵构到了此时,发现自己愿意相信的人还是秦桧。赵构在德泰殿中发泄着他的怒火,直到启明星爬上了天幕,“命秦相速速回京,”赵构坐在废墟一般的德泰殿中,对喜公公道:“发金牌往鄂州,命岳飞回京!” “老奴遵旨,”喜公公跪地上接旨。 “把这里收拾了,”赵构又一指自己的御书案。 喜公公道:“老奴这就命人来收拾。” “你一人收拾即可,”赵构记得他这位大太监是不识字的。 喜公公走上前,把一桌子的信件都收拾起来,装入昨日他送进殿来的金盒中。 赵构很想把这些信一把火烧了,可是这些都是岳飞的罪证,他还烧不得。 喜公公的手有点发抖。 “你怎么了?”赵构问。 喜公公道:“官家昨日发了火,这些信怕就是罪魁祸首了。” 赵构阴凉凉地看一眼喜公公,然后道:“命李纲去给秦桧传旨。” “官家,那岳帅那里?”喜公公问。 “也让李纲去,”赵构说:“先去秦相那儿,再去岳鹏举那里。” 喜公公出了德泰殿,命小太监进殿去收拾,自己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小睡房。直到了自己的这块小天地了,喜公公才脚一软,瘫坐在了地上。他认字,只是这宫里没人知道罢了。不认字,官家才会更信你,秦桧当年的一句话,就让他从一个落难的秀才成了一个目不识丁的太监。现在看来,秦相当年的这个安排还是对了。 喜公公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爬起来,不敢出屋去寻纸笔,只好拿了包点心用的黄纸,翻出不知是哪个大臣孝敬他的名砚,拿了根筷子当笔,把自己刚刚看到的东西都大概默写了下来。 李纲在自家府中接到了赵构的圣旨。 “大人,请您看看这个,”喜公公把写满字的黄纸递给了李纲。 李纲只看了一个开头,就对喜公公道:“这家店主铺有意思,这纸上还写着谜让人猜。这家的点心口味如何?” 喜公公道:“老奴尝过,觉得不错,大人有空也可去尝一下。” “我们进去用点我李府的茶点吧,”李纲把喜公公让进了厅堂。进到厅堂后,李纲让人都退下,马上展开黄纸细看。李纲看了这信就知道,岳飞无生路了。 “大人不妨与相爷商议一下,”喜公公道:“或许相爷有办法保全岳大帅。” 李纲想不出秦桧有何办法可保岳飞,如何岳飞不死,那死的那个人就是秦桧自己了。李纲自己也没办法去求赵构,他论理应该不知道这事。他一去求情,不但保不下岳飞,自己还要担一个私通内廷的死罪,得不偿失。 “还望大人告知相爷一声,官家准备让刘帅顶替韩大帅的军位,”喜公公身份败露,那干脆就败露个彻底,又给了李纲一个晴天霹雳。 韩世忠的帅位也保不住了?李纲哪还能在府里待得住,简单收拾了一个行李,带着随从出了临安直奔楚州而去。 刘光世要取代韩世宗帅位的消息,很快从临安城流出,流传的速度比李大人赶路的速度要快了许多。 韩世宗被梁红玉从半路上追回来后,就一直意志消沉,等听到这消息后,由意志消沉变成了暴跳如雷,一心就想上京去找赵构讨个说法。凭什么要撤他的兵权?他是不会打仗,还是打仗怕过死了?赵构凭什么就容不下他了?! 秦桧好容易才把韩世宗劝住,只要韩世宗不奉诏入京,那赵构还不会派人来军中抓人,郦琼的例子还在那儿摆着呢,韩世宗的脾气可不比郦琼好到哪里去。“完颜晟死了,你还是准备一下北伐的事吧,”秦桧对韩世宗道:“其他的事由我来,你不要多想。” 韩世宗一边大骂刘光世,一边眼不见心不烦地下到军中准备出征的事去了。秦桧的话韩世宗还是信的,只是他不知道这一次秦相爷自己心里是一点底也没有。 李纲半月之后赶到了楚州,圣旨也不传了,直接要求跟秦桧单独说话。 秦桧看着李纲给他的黄纸,只看了几行,秦桧就觉得岳飞活不了了。 “这是喜公公给的,说是要给相爷看,”李纲说道。 “这是金人的挑拨离间之计啊,”秦桧道:“官家信这个?” 李纲不能说赵构不好,只能点点头,把金牌放到了秦桧的跟前,说:“这是官家命鹏举回京的金牌。” 十二道金牌追岳飞的事秦桧知道,没想到岳飞还没打到朱仙镇呢,赵构的第一块金牌就来了。 “相爷,”梁红玉也不管秦桧正在见客,冲进了这个小偏厅,看了一眼李纲,就对秦桧道:“官家又来了圣旨,要召我家大帅回京。” “就说韩帅病了,”秦桧眼皮都不抬。 李纲道:“只怕官家会派太医前来啊。” “太医来了再找别的借口,”秦桧这会儿心情反而平静如水了,这是到了他跟赵构这孙子图穷匕现的时候了,激动、生气都解决不了问题。 “那还有什么借口能找?”梁红玉问秦桧。 “也许没有第三次了呢?”秦桧冲梁红玉一笑,“我会回京去劝官家的。刘光世怎么可能比得过韩帅?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梁红玉得了秦桧的保证,感觉到心安一点了,退出去让秦桧与李纲单独说话。 “相爷要怎么做?”李纲问。 “岳帅是一定要保全的,”秦桧道。 “如果鹏举入了京,那很可能就被官家下到大理寺,那时相爷还有何办法保全他?” “那就让他待在军中好了,”秦桧淡淡地道。 李纲几朝沉浮,略一想,秦桧的心思他就猜了个大概,“相爷你,”这人是要舍了自己去保全岳飞?秦桧能为了岳飞做到如此地步? “大人,汪辰为何要杀黄潜善?”秦桧却问李纲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黄潜善死在了禁军营,”李纲道:“汪辰一直都不肯认罪,说黄潜善是在他面前自杀的,这个谁能相信呢?” 秦桧冷笑,汪辰又有什么理由要杀黄潜善?看来这个黄老儿为了赵构还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为了让赵构掌控禁军,这老东西把自己这条命舍了。“大人,现在的禁军统领是谁?” “是袁兴邦。” 这个名字秦桧听过,是刘光世的人,看来现在刘光世是一心一意做赵构的狗了,怪不得要用他来顶韩世宗了。 “相爷准备如何行事?”李纲追问。 秦桧摇摇头,“我现在也没想好,车到山前必有路,大人放心吧,这世上还没有我秦桧做不成的事。完颜晟死前最后一条毒计,我还能让一个死人得逞?” 李纲看秦桧是不会跟自己说实话了,只能叹口气,“一切就拜托相爷了,信件之事不能让鹏举知道,他这人刚直,若是知道此事,一定会上京找官家当面陈冤的。” “大人放心,”秦桧道:“本相心中有数。大人就留在楚州,我去鄂州见岳帅。” 115 赵桓南归之后,一直住在鄂州城外四峰山中的小道观里。在这座叫太乙的小道观里,人人都道虚梦道长是个脾气温和,学问高深的雅士,没有人知道这个人曾经也穿过龙袍。 清晨的山中总是起着薄雾,赵桓打水,去后院的菜园浇地。这是赵桓每日必做的事之一,浇完了水,他还要在菜园里捉一会儿虫。这片菜地在赵桓的精心打理下,倒也生机盎然。 “官家真是好兴致,”秦桧走到菜园时,就看见赵桓在整理着丝瓜架子。 “是你?”赵桓看了秦桧半天,似乎才认出面前这个人来,“你,你怎么来了?”赵桓结巴着,走出了菜园,双手使劲在身上擦了擦,把手上的泥土尽都擦去。 秦桧笑道:“官家不想见到臣?” “当然不是,”赵桓忙道,本已心如止水,只是一见到这人,他就心慌意乱。 秦桧看看四周,山林寂静,翠鸟空啼,“这里适合修道,官家真要在这里修道成仙?”他问赵桓。 赵桓苦笑,“世间无我容身之处,我也不想成仙,只是想赎些罪孽。” 秦桧道:“官家还不知道吧?完颜晟病死了。” “死了?”赵桓突然想大笑三声,又突然想放声大哭一顿。 “官家不高兴?”秦桧问。 “高兴,”赵桓说,原来这个让他亡国的人,命还没他的长,想来真正是可笑了。“会之,你日后就忘了这个人吧,”赵桓对秦桧道:“不要再想着昨日了。” 秦桧一耸肩,“不说他了,人死债了,臣不会再想着以前了。可是官家,你可是欠了臣很多啊。” 赵桓忙道:“会之,我知道今生我是还不了了,是我对不起你。” “如果官家重返临安,”秦桧说道:“官家不就可以还我的债了?” “什么?”赵桓愣怔着,不知道秦桧在说些什么,又或者说他是一时反应不过来。 秦桧一脸的委屈,对赵桓道:“官家,你是不知道,臣现在伺候的这个官家越来越难伺候了。” “九弟对你不好?”赵桓问。 秦桧道:“他说我现在是臣强主弱,要削臣手中的权,臣真是很冤枉。” 赵桓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个修道人,能对朝堂上的事说什么? “官家,还是你来做皇帝好了,”秦桧像是在跟赵桓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家常事一般。 赵桓却是受了惊吓,秦桧要反? “官家不愿?臣这也是为了官家啊,”秦桧逼近了赵桓几步。 “会之,”赵桓伸手想拉秦桧,又中途住了手,“你不能,不能大逆不道啊!你,你不要命了?” 秦桧说:“官家要杀臣?” 赵桓忙道:“我永远不会再伤你了。” “那不就行了?”秦桧道:“官家还可保臣一世,是不是?” “会之,”赵桓着急道:“你如何拼得过九弟?他是君,你是臣,你怎会生出这种念头?!” “在我心里,官家从来就只你一人,”秦桧心里有小人在狂吐,但脸上却摆出了一脸的深情,“为了官家,我什么事没有做过?是赵构夺了你的位子,他一心想你死,这种人我不会留他在世间的!” 赵桓呆住,秦桧对他还有情? “官家,你在此再委屈一段时间,”秦桧说道:“我会让你重返临安的。” “不可!”赵桓这时低喝了一声,“为了我,你大可不必,我早已心死,不想再理世事了。” 秦桧又冷笑了起来,“你永远就是这样,什么事都不敢担待,别忘了这是你欠我的!我要你今生就还!赵构不肯去灭金,这种人当皇帝,我岂不是永无大仇得报的一天了?” “完颜晟不是已经死了?” “他死了有什么用?他的江山不是还在?”秦桧冷道:“官家,我与你说一句实话,我之所以忍辱活到今天,只是为了报当年的仇。” 又是当年,赵桓难堪道:“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 “这样的话臣不要听,”秦桧道:“官家就在这里等臣几日吧。” 赵桓见秦桧要走,急忙道:“会之你等一等,你要把九弟怎么样?” 秦桧回身说了一句:“其实赵王这个称号很适合他!” “会之!” “官家,臣再信你最后一次,你要去告发我,我也没有办法拦你。官家你要是想断你一条命,来让我了了这个念头,那你也错了,我已没有回头路了!” 赵桓几乎要跟秦桧发誓,“我怎么会再害你?” “官家,”秦桧冲赵桓躬身行了一礼,“我们后会有期。” 赵桓追出太乙观时,秦桧的便轿已经走远。赵桓在观外站了一天,失魂落魄,他拦不住秦桧,也帮不了他,更救不了他,他要如何是好? 秦桧进入鄂州城时,已是华灯初上之时。透过轿窗,秦桧看着鄂州城的沿街风景,因为靠着长江,鄂州的街道似乎比临安还要繁华。过了一会儿,秦桧觉得自己拿临安跟这里比,对临安不公平,他在临安城待过几天?轿子路过鄂州城的一座佛院,秦桧又想起赵桓来了,看来他琼瑶剧还是看少了,想要装深情还是不成功,深情了一下下就又成了威胁了,太失败。 等秦桧到了岳府,才知道岳飞今日宿在西城外的军中。这让秦桧参观一下岳飞,当然也岳云家的希望又落空了。 “去西城,”秦桧上轿后,命侍卫长道。 一行人又出了西城门,走到岳飞的军营时,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岳飞事先一点也不知道秦桧会来,朝中现在传来的都是狗咬狗的坏消息,这人不是应该在临安主持大局吗?怎么会跑到鄂州来?岳飞满心的疑惑,但还是亲自出营接秦桧。 “下雨了,”秦桧见到岳飞的第一句话就因为有雨点落在了头上,而由问好变成了即时的天气预报。 “你是为了公事而来?”岳飞却是开口就问秦桧正事。 “私事,”秦桧咧嘴冲岳飞笑。 “快进来吧,”岳飞知道这人素无正形,见怪不怪,领着秦桧进营。 “你们就在外面等我一下,”秦桧没让自己的手下也跟着进营,知道岳飞的规矩大,自己为了私事,还能进他的军营,已经是这人给他的天大的面子了。 岳飞没有带秦桧去帅帐,而是把秦桧领进了自己的寝帐。 秦桧进了帐后,就轻咳了两声。 “还是咳嗽的厉害?”岳飞递了块干净的巾帕给秦桧,让他把被雨打湿了的头发擦一擦。 “好多了,”秦桧一边擦头发,一边道:“还是你给的药方管用。” 岳飞翻出茶叶和茶具来,倒了开水,泡上了一壶茶。 秦桧说:“韩清哥俩在你这里吗?” 岳飞说:“他们在我府上,你要见,等明日进城去见吧。” 又失策了,秦桧心中懊恼,早知道刚刚在岳府门前多问一句就好了,这两娃也是几年没见面了。“他们还好吗?”秦桧问。 “他们很好,”岳飞说:“你怕我照顾不了他们?” 秦桧在椅子上坐下,笑道:“我没这个意思,就是想他们了。” 岳飞为秦桧倒了一杯茶,“我军中的茶叶不好,你就随便喝一点,当做解渴好了。” 秦桧喝一口茶,他自己也不是个会品茶的人,别说这茶叶不好了,就是岳飞给他倒杯白开水,秦桧也是高兴的。 岳飞自己也喝了一口茶,问秦桧道:“你不在临安,怎么会来我这里?” 秦桧说:“你不知道吗?黄潜善死了。” 岳飞却是真不知道这事,忙道:“黄公是怎么死的?” 秦桧说:“是禁军统领汪辰杀的。” 岳飞马上就望着秦桧皱眉头了,“这事与你有关?” 对于自己的形象问题,秦桧已经不纠结了,对岳飞说:“现在人人都道那老东西的死跟我有关,我还能说什么呢?” 岳飞放下手中的茶杯,盯着秦桧道:“你怎么这样说一个上大夫?这事真与你有关?” 秦桧道:“哎呀,我来不是为了和你说这事的。” “那是为了何事?” “我跟完颜亮在盱眙见了一面,”秦桧道。 岳飞眉头打结了,“完颜亮,就是那个海陵王吧?他入了宋境,你为何不抓他?” 秦桧小声道:“你不知道黄潜善死,总知道完颜晟死了吧?” 岳飞说:“这事我今日刚刚得知。” 看来大事的传播速度还是要快一些的,秦桧一边在心里怀念着电话,一边对岳飞说:“完颜亮想夺帝位,我假意答应他了。” 岳飞马上就道:“你想挑起金国内乱?” “万俟卨已经入金地去了,我想我们收复汴京的机会来了。” 岳飞站起身,来回走了两圈,对秦桧道:“此事官家可有决断。” 秦桧把赵构的金牌拿了出来,往桌上一放,说:“官家命你暗中准备,见机北伐。” 116 岳飞坐在那里半天没有动,就在秦桧怀疑这人已经看穿了自己的伎俩,脑子里开始想后招的时候,听见岳飞声音微带颤音地问他:“官家真的已经下了如此决断?” 秦桧松了口气,道:“当然是真的,我还能假传圣旨吗?我不要命了?” 岳飞看看桌上的金牌,突然就起身跪下,将金牌捧在了手中,多年梦中所想求之不得,今日一朝在手,忽又觉得悲切多于欢喜。 秦桧也不去拉岳飞起来,跪就跪吧,反正他也拦不住。 岳飞手捧着金牌起身在灯下看了又看。 秦桧说:“是真的,我还能弄个假的来骗你不成?” 岳飞说:“会之,你有所不知,这种御命金牌我还是第一次接到。” 秦桧听李纲说过,这金牌跟尚方宝剑是一个意思,见牌如朕亲临。“这种东西自然不能随使给的,”秦桧一不做二不休,里外里对岳飞道:“你有这块金牌在手,天下兵马尽归你手,你就尽快准备吧。” 岳飞肃穆道:“我必不负官家圣恩,我……” 秦桧一摆手,“这话你日后见到官家说给他听吧。对了,我弄来的那些马怎么样了?” 岳飞轻轻放下手的金牌,道:“都是好马,这几年下来,我这军中的战马都已换了一遍。会之,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些马?” “花钱买啊,”秦桧说,他才不会跟岳飞说实话,告诉岳飞这些马都是走私货呢!现在西夏、蒙古的贩马人都知道,好马到了宋地价钱就可番上两番,而且还不用交税银,鸟为食亡,人为财死,这种生意,冒着砍头的危险人家也抢着做啊! “这钱你从哪里来的?”岳飞问。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秦桧说,这钱有他的棺材本,还有邪恶成员们的集资款,反正他们高价买来,转手再翻一番卖给朝廷,他们是稳赚不赔的。这是典型的贪官手法,是犯罪,可秦桧没别的办法,非常时期就要用非常手段。再说赚回来的钱,都只是进行了分红,大部分钱已经都再利用了,秦桧觉得自己对得起良心。 “不是官家拨的钱?”岳飞却一直认为是赵构从内廷批的银子下来。 秦桧低头喝茶,在岳飞面前骂赵构等同于找死,他还是不找这个死了,“鹏举,韩帅说他那里的战马可以自己配种,自给自足了,你这里的呢?还要我再送马过来吗?”秦桧叉话题。 “我这里也不用再进马了,”岳飞跟着秦桧的话题走,说:“再过几年,我看我们反过来可以向西夏和蒙古卖马了。” 秦桧有了点成就感,不管怎么说,马政这个东西好像是被他用非常手段解决了。 岳飞看一眼秦桧面前已经空了的茶杯,又给秦桧添了水,问秦桧道:“那你呢?” “我怎么了?” “黄潜善的事真的与你无关?我虽在鄂州,可临安的事我也听到一些,你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触怒了官家?” 秦桧装无辜:“没有啊。” 岳飞说:“你是丞相,你认为官家让你一直在外不归朝,是正常的事?” 秦桧还以为岳飞不会注意到这些事呢,便说:“我又不是大神,怎么着也有做错事的时候。鹏举,如果有一天我当不了这个丞相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岳飞看了秦桧半天,他不是个惯于与人玩笑的人,看秦桧的样子,一本正经,也不像在与他说笑,“你,”岳飞说:“你说真的?事情有这么糟糕了?” 秦桧说:“我是感觉不好,你说我仇人那么多,我要是无权无势了,我的日子要怎么过?” 岳飞真就为秦桧认真想了想,然后才说道:“你可以到我军中来,在这里,没有人敢来寻仇。” 秦桧说:“你也就是嘴上说说,跟我结仇的人可都不是一般的人,烦都能把你烦死。我要真到了你这里,你就会嫌我是个麻烦了,”秦桧站起身来,“好了,我正事也办完了,走了。” “会之,”岳飞也跟着站起了身,“你知道我从不说玩笑话,你若是真有那一天,有我岳鹏举在一天,我自会保你一天,不会让人欺了你去!” 秦桧看着岳飞,没听错吧?岳飞这是在跟他说一生一世? “会之,”岳飞走到了秦桧的近前,“鄂州这里虽没有临安的杏花烟雨,可也是山水灵秀之地,在这里寄情于山水,也是人生一大快事。你也不要多想,真到了不得不归隐的一天,我这里就是你的退路。” 岳飞的话让秦桧心中隐隐有了希望,他试探着问岳飞:“如果是官家要杀我呢?你会救我吗?” 岳飞的脸瞬间变了颜色,面对百万大军尚且能不动声色的岳大元帅,似乎是被秦桧短短的一句问话给惊吓到了。岳飞连着往后退了数步,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冷硬:“你在说什么?” 秦桧说:“如果错的那个人是官家,而我却要上断头台,你手中有这么多的兵将,你能来救我吗?鹏举,我……” “闭嘴!”岳飞低喝了一声,“你在胡说什么?!你当真是想死?伦理纲常,君臣之道你都不要了?这样的诛心之语,不要再让我听到第二次!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秦桧的心一凉,嘴上却说道:“我说我以下犯上,妄图改朝换代,你要拿我怎样?” “你!”岳飞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才发现自己此时并没有佩剑。 秦桧注意到了岳飞这一动作,冷道:“怎么,你要杀我?” 岳飞忙把手放下,他方才几乎忘了,面前站着的人是秦桧,他刚刚还信誓旦旦要保他一世平安的人,“你,”岳飞面露了痛苦之色,“你是在与我玩笑是不是?这种玩笑也开得吗?会之,你究竟做了什么?” 秦桧“噗”的一声笑出声来,像是恶作剧得逞一般地开心,“吓到你了?哈,岳鹏举也有让我吓到的一天啊!喂,鹏举,我要出去说去,你说你的手下会不会相信啊?今天是什么日子一定要记住,岳飞被我惊吓成功,我秦桧也有敌过百万雄师的一天啊!” 岳飞的表情看上去很想抽人,不过岳飞心里在庆幸,幸好这只是一个玩笑,不用他来做选择,这样就好了。至于面前这个笑容璀璨的混蛋,岳飞决定还是原谅吧。 秦桧走到帐门口,掀开帐帘,外面的雨比方才他进帐时要大了不少。 “等雨停了再走吧,”岳飞在秦桧身后道。 秦桧放下帐帘,突然又对岳飞道:“其实金人只是日薄西山,我们真正要注意地反而是蒙古。” 岳飞说:“蒙古只是有小股游骑兵罢了。” 秦桧道:“你就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些彪悍的游骑汇成了一支军队吗?” 岳飞说:“这可能吗?” 秦桧道:“这世上有什么不可能?始皇帝能统一六国,为什么蒙古人就出不了一个英雄一统蒙古各部呢?鹏举,光复河山后,你就没想过要开疆辟土吗?征服整个蒙古草原,你觉得这个梦想如何?” “征服草原?”岳飞念了一遍,点头道:“好,等光复河山后,我们就去征服草原。” 我们?秦桧笑着点一下头,“好啊,一起去征服草原,”秦桧说完这话,掀帐帘走到了帐外。雨水打在脸上,冰凉一片,眼泪滑落,却再不用怕被人看到。 岳飞拿了一把伞出来,为秦桧遮住了雨。 秦桧用袖口擦一擦脸,对岳飞道:“这是你第二次为我撑伞了。” 岳飞道:“第一次是在临安城头。” “原来你还记得?” “我的记性一向很好。” 因为下雨,军营的地变得泥泞,秦桧看着面前的大水洼犹豫了,这水洼里的水怎么看怎么脏。秦桧迈步往旁边走,一边对岳飞道:“你这营里的地得弄一下了,下个雨就烂成这样,卫生怎么保持?你看看,全是烂泥!” 岳飞叹了一口气,手环过秦桧的腰,轻轻一用力,就把秦桧抱离了地面,岳飞几步就走过了这大水洼,又放下了秦桧,道:“那你日后不当丞相了,就来我军中专管扫地好了。” 秦桧“切”了一声。 岳飞笑了起来。 秦桧站在了辕门前,对岳飞道:“我走了,你回去吧。” 岳飞看着相府的侍卫替秦桧掀起了轿帘,不知为何,心下一空,喊了一声:“会之。” 秦桧回过头来,说道:“鹏举,你日后对应祥好一点,我,我真的很喜欢他。” 隔着雨幕,岳飞看见秦桧脸上的笑容已消失,苍白中透着几分莫名的凄迷,“你,”岳飞突然就想要留下这人,隐约觉得不能放手让这人走。 秦桧却坐上了轿,头从轿窗里探出来,挥手跟岳飞道别,道一声:“珍重。” 一道闪电撕裂了夜幕,雷声响起,大雨倾盆而下。 117 李纲一直在楚州等着秦桧。催韩世宗回京的诏书没有再来,倒是催秦桧回京的诏书一连来了十二道之多。 秦桧回到楚州后,看到桌上摆着的十二道诏书,心里就好笑。十二金牌追岳飞的事不发生了,又换成了十二诏书追秦桧了,这他娘的历史有时候也是一出喜剧! 李纲推门进来,命他的亲信守在门前,关起门来就对秦桧道:“秦相,你是不是假传圣旨给鹏举了?” 秦桧说:“是啊。” “你真的这么做了?”李纲跌坐在圆凳上。 秦桧觉得玩政治的人,个个都是影帝。要救岳飞,不跟赵构玩命,还能有什么办法?这位李大人,早就想到自己要这么干,他不说拦着,等自己把这事干完了回来,这位又一副毫不知情地吃惊状了。 “相爷你想过后果吗?”李纲问。 “伯纪大人,”秦桧道:“既然事已至此,我也不再瞒你了,桓官家未死,人就在鄂州。” “你说桓官家他,”李纲几乎要喊,猛地又噤了声。 “没错,是本相亲去五国城救的人,岳帅藏的人。” “这不可能!” “四峰山的太乙道观,李大人去了一看便知。” 李纲当年力阻赵桓南逃,在金人的两路大军围攻下,守住了汴京城。在赵构称帝后,李纲当了75天的丞相,就因为力主抗金遭赵构反感,丢了相位,却还是屹立不倒,成了赵构朝主战派的首脑人物。相对于赵构,李纲却是在赵桓为帝时得到了重用,由这位去拥立赵桓重返帝位,在秦桧看来是最适合的人选。 “是相爷去四川慰军时发生的事?”短暂的惊愕后,李纲很快就把前因后果想了个清楚。 秦桧道:“官家一句天无二日,我身为臣子能怎么办?” 李纲手捋长髯,问秦桧道:“相爷可是已经想清楚了?”将金地书信之事告之秦桧,李纲大人也知道自己等于与秦桧拴在了一起,没有了退路。 “大人觉得我还能回头吗?”秦桧反问李纲道。 “相爷是要我去鄂州?” “拜托,”秦桧冲李纲一拱手。 侍卫长这时站在了门外,说:“相爷,王帅命人给您送了信来。” 秦桧忙道:“让他进来。” 送信人走进来,把王德的信递给秦桧。 秦桧看了信后,直接就把信递给了李纲,道:“官家要从淮西军调两万人马前去临安,看来刘平叔要当京畿的兵马指挥使了。” 李纲看着这信,愁眉不展。金地皇子争位的事已经发生,可是宋廷眼看也要山雨欲来,苍天无眼啊!“我去王帅那里一趟吧,”李纲对秦桧道:“这时不宜调动军队,相爷如何看?” “就依大人所言吧,”秦桧还能有什么意见,李纲愿去他是求之不得。 李纲并不打算问秦桧回临安后要如何行事,知道问了秦桧也不会说,“相爷,”李纲起身,冲这个年纪小他许多的后辈躬身行了一礼。 “大人这是做什么,”秦桧来不及起身,只得坐着把身体一侧,算是躲过了李纲的这一礼。 李纲道:“相爷,我们江山为重吧。” 秦桧这时起身,冲李纲大人还了一礼,“大人,王朝兴衰,有时只在一念之间,你我当以江山为重。” “我们走,”李纲对王德派来的送信人道,转身要走,又回过头来对秦桧说了一句:“你自己小心,我等你的佳音。” “大人慢走,”秦桧笑着一拱手。 李纲也没有与韩世宗夫妇道别,直接就赶往庐州去了。 秦桧也命人收拾行李,要连夜赶往临安。 韩世宗夫妇听到消息赶来,摆下了一桌酒菜为秦桧饯行。 “我还是派一支人马跟相爷一起回临安吧,”韩世宗是最早察觉到朝堂异状的人之一,此刻是忧心忡忡,“相爷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没关系,”秦桧倒是谈笑自如,“韩帅准备北伐的事即可。” “相爷知道现在临安是个什么情形?”韩世宗问。 秦桧说:“良臣不用担心,有些事你看着可怕,其实就是那么一回事。小人谗言,党派倾轧,争权夺利,不就这些事吗?我见多了,放心,我有数。” “相爷!”韩世宗都不知道秦桧这份自信是哪里来的,“你真的有把握?我看这次朝中的情形不比往日,凶险异常啊!” “能有多凶险?”秦桧不在乎道:“不过就是官家一句话的事,那帮小人会说,我就不会说了?这些年我都这么过来了,这次也没什么特别。” 韩世宗闷头喝酒,有心叫秦桧不要走,可十二道诏书在那儿摆着,他韩世宗也没这个本事留人。 秦桧见韩世宗这样,便说起了21世纪一些让人爆笑的段子来,这才使这场饯行宴的气氛不至于沉闷。 酒过了三旬后,梁红玉便催韩世宗走,“你还是回军中去看看吧,现在那里你得盯着。” 韩世宗说:“今天我要与相爷不醉不归!” 秦桧说:“这不行,我喝不了酒,你知道我还喝着药呢!” 韩世宗负气一般猛地一站,对秦桧说:“相爷明日再走,我来送你,至少在这楚州境内,我可保相爷太平!” 秦桧见这位是有点醉了,便说:“行,明日一早我在这里等你,不见不散啊。” 韩世宗真就留下梁红玉一个人走了。 秦桧命人来收了酒桌,对梁红玉道:“韩夫人也快些回去休息吧。” 梁红玉说:“相爷今晚就要走?” 秦桧说:“是啊,我可不想再接第十三道圣旨了。” 梁红玉看着下人们都退了下去后,才问秦桧道:“相爷,此次你回京会有危险吗?” “不会啊,”秦桧懒懒地往太师椅上一坐,说:“韩夫人不用为我担心。” “叫我红玉吧,”梁红玉过来在秦桧对面坐下。 “这不好吧?韩帅知道了,要找我拼命怎么办?”秦桧好歹也在南宋混了这些年了,知道女子的名讳可不是随便能叫的。 梁红玉道:“无妨,我是真心交相爷这个朋友,还是相爷觉得我是个妇道人家,不愿与我相交为友?” “没,”秦桧忙道:“我没这个意思,我早就说过,韩夫人,红玉是巾帼英雄,不是一般女子。” 梁红玉说:“好,相爷也是爽快人。我如今只想问相爷一句话。” “什么话?” “相爷可有为应祥想过?” 秦桧脸上的笑容一滞。 梁红玉道:“相爷,我也不问你们这次要做什么,也不想知道朝堂会发生何事,我只问相爷一句,相爷谋划布局的时候,可有为应祥想过?” 秦桧挑一下眉头,说:“他在梁州,我要为他想什么?” 梁红玉说道:“应祥与我说过,相爷若不在,他也活不了。相爷为了这话,也不能为他想一下吗?” 秦桧有些装不下去了,但还是对梁红玉道:“你的话我听不懂,我视应祥为子侄,红玉你不要误会。” “相爷!”为了秦桧的这份隐瞒,梁红玉气愤起来。 秦桧道:“红玉,应祥有妻儿,你这话传出去让他如何立足?” “我,我没有说与他人说过,”梁红玉气道。 “话说的次数多了,总有可能让旁人听去,”秦桧认真道:“以后这话不要再说了。” 梁红玉哑然了,她好像真的会害到岳云,这个念头一起,梁红玉是吓了一跳。 秦桧扭头看看窗外,“已经很晚了,红玉你回吧,我要走了。” “相爷,”梁红玉却是有些犟脾气的,压低了声音对秦桧道:“我知道了,以后这话我不会再说。可相爷,你真要为应祥想一下,他离不了你。” 秦桧头疼,他恨不到长双翅膀飞到梁州去,带着岳云去浪迹天涯,做盲流也是好的!谁愿意在这边水仙不开花,装蒜啊?可他走不了,他必须得弄死赵构那个孙子啊! “相爷,江山社稷重要,应祥于你就不重要吗?”再巾帼本色,梁红玉也是个女人,还是一个很柔情似水的女人。 秦桧叹气,苦逼的人生不需要解释啊! 屋外的几棵梧桐已经开始大量的叶落,又是深秋。 秦桧站在屋前,看着月朗星稀的夜空,对梁红玉道:“红玉,你记住我的话,人间别久不成悲,这世上没有少了谁就活不下的人。应祥不是堂下的燕雀,他有自己的天地,我不在,他也能活得很好。” 梁红玉道:“你确定?” 秦桧走下台阶,说了句:“不确定,但我没有办法。” 梁红玉追下台阶,“你是秦桧,你怎会没有办法?” 秦桧的脚步一顿,转身面对梁红玉时又是一张笑脸,“是啊,我怎么会没有办法呢?红玉放心,你就与韩帅一心准备北伐这事就好。还有,不要去打扰应祥,别说他没了我会如何,我也舍不得他的。” 118 就在赵构准备发第十三道诏书召秦桧回京的时候,秦桧终于是返回了临安。 “楚州离临安很远吗?”赵构问一回临安就来向他报道的秦桧。 “臣有罪,”秦桧马上认罪,“臣于楚州病了一段时日,未能及时返京,臣愿领罪。” 赵构冷笑,“你病了,韩良臣也病了,你们的身体可真让朕担心啊!” “官家,”秦桧跪在地上道:“韩良臣一直住在军中,臣无法见到他。” “他连你都不见?” “臣在楚州就听闻官家要用刘平叔代替韩良臣,”秦桧道:“韩良臣也一定听到此传闻了。” 赵构说:“朕真想如此,他韩良臣还敢抗旨不成?” “臣不敢,”秦桧嘴上道,心里却在喊,有本事你派兵去抓啊! 赵构把手旁的金盒直接扔在了秦桧的身旁,说:“卿平身,看看盒中物吧。” 秦桧站起来,打开金盒看,里面就是岳飞与赵桓的原版来往信件了。秦桧故意抖着手,让赵构看到他此刻的惊慌失措。如果岳飞真有这个心就好了,秦桧哀叹,这样大家的日子,除了赵构外,都能好过不少!“官家,这,”秦桧惶恐地看向赵构。 “卿把信看完再说,”赵构端坐在他的龙椅上说道。 秦桧一封接封地看信,他没看到完颜晟的那封亲笔信,看来赵构并不想让他知道赵桓可能还活着。秦桧翻完了这些让赵构三尸暴跳的信后,又跪下对赵构道:“官家,岳飞大逆不道。不过桓官家已亡,这信如今已不足为惧。” 赵构冷道:“岳飞的这份心思也不足为惧吗?” 秦桧说:“岳飞该死,臣听官家示下。” 赵构说:“卿也认为岳飞该死?” 秦桧道:“岳鹏举兵权在握,岳家军如异动,其害大于准西郦琼之乱!” “朕已让李纲去召岳飞回京,”赵构抬手让秦桧平身,说道:“岳飞该如何审,如何判,就由秦卿一力承担。” “臣遵旨。” “秦卿,”赵构看着秦桧把信一一重新装回金盒中,捧到了他的眼前来,“此次之后,朕与卿君臣二人还一同往常。你不要辜负朕的这一番厚爱。” 去你娘的厚爱吧!秦桧在心中大骂,跟着你这孙子混的人都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的!“官家,”心里骂归骂,这会儿秦桧还是得装忠臣,他对赵构道:“汪辰杀黄茂和一事,臣事先一点也不知情,还望官家明察。” “此事与卿无关。”禁军的掌控权已经到手,赵构现在又要用秦桧,削秦桧权柄的事就被赵构自动放到了一边。“岳飞的事,卿先去写个折子上来与朕看,你退下吧。” “官家那韩良臣之事?” “这事先放一放吧。” 岳飞、韩世宗都是战功显赫、声名在外的一军之帅,赵构很清楚,要是同时对这两人下手,若是逼得这两人联起手来,光凭一个刘光世保不了他的江山。 秦桧跪安退下。现在还不是对赵构下手的时候,他必须等到万俟卨那里来消息,等大军出征了,他再来动手,好像这样才能做到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程度。 秦桧出了宫,直接回相府。 相府在王氏带着秦熺和大半下人回建康后,就萧条了不少。但此次秦桧回京,在黄潜善和万俟卨互掐大战中,幸存下来的秦党成员们得到消息后,都跑到了相府来。主心骨终于回来了,这帮人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秦桧又在西花厅摆了酒宴,他脸上的假笑就快要挂不住了,可还是得接着挂,这时候不能让人看出他的异常来。 刘光世在相府的这条街外徘徊了许久,但还是没敢进来。刘光世如今也是进退维谷,丢了一个帅位,在别人看来可能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可在刘光世看来,这正合了他的心意。富贵已有了,他何必再去上什么沙场?刘家一门忠烈,死的人已经够了,他刘光世不想再走这条马革裹尸还的路。可赵构看不得他过舒心的日子,一道诏书就把他留在了临安,竟是把他扯进了君臣间的一场内斗中。 刘光世对赵构现在是满心的抱怨,要动秦桧,你不趁这人名声不好时动手,非得等到这人已得贤相之名,如日中天的时候动手吗?刘光世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这对君臣最后各退一步,倒霉的就是他刘光世。秦桧要找他刘光世寻仇出气,刘光世不信赵构会出手卫护他一下,这皇帝的信用度向来不高。 “刘帅,”就在刘光世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相府的侍卫走到了他跟前,说:“我家相爷请您进府一叙。” 刘光世看看四下,天色已晚,这条街上除了他和自己的侍从外,再无他人。 “刘帅请,”相府侍卫侧着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带路,”刘光世一咬牙,不管怎样也得试一下,看看能不能先跟秦桧把话说开了,总之不能当这个垫背的。 侍卫把刘光世一行人从一道侧门领进相府。 秦桧站在书房廊下,背着个手,看似很悠闲地来回踱着步。 刘光世快步走了进来,很远就闻到秦桧身上浓浓的酒味,笑道:“相爷的这顿酒,看来我刘平叔来晚一步无缘得尝啊!” “刘帅的酒一定要单独请才行,”秦桧笑着与刘光世见礼。 刘光世说:“平叔早就不带兵了,相爷还喊什么刘帅啊?就叫我一声平叔。”刘光世相信凭秦桧的耳力,能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他刘光世绝没有夺韩世宗兵权的心思。 秦桧瞥了刘光世一眼,笑道:“平叔还真是想当一个富贵闲人?” 刘光世说:“我刘平叔有自知之明,求得不过就是一个太平日子。” 秦桧把刘光世请进了书房,两人隔着一张茶几坐下后,秦桧就道:“平叔志向如此,那为何还要留在临安呢?” 刘光世说:“无官家旨意,我不能离京啊。” 秦桧就笑,“良臣不想来京,自有办法,平叔就没有办法离京了?” 刘光世忙问:“相爷从良臣那里来,他是否也误会我了?” “说了是误会,日后平叔见到良臣解释一下就可,”秦桧道:“良臣这人心胸还是有的。” 刘光世说:“相爷,汪辰之事我爱莫能助啊。” 秦桧一摆手,“我知道这与平叔无关。”秦桧看自己这话一说,刘光世如释重负的样子,马上就又道:“平叔准备何时离京?” 刘光世刚把心放下,听秦桧这一问又提了起来,“平叔就是不知要如何离京啊!还望相爷能指点平叔一二。” 秦桧说:“生病自是不管用,临安的太医个个都很厉害。平叔,你说你要归家去奔丧,官家也不好再拦你了吧?” “我家中,”刘光世想说我家没死人,可转念一想,这是个办法啊!家里都死了人了,皇上还能再拦他回家去奔丧?刘氏家族那么多人,他就算编个长辈出来,皇上还能正儿八经去查?“我家中是有长辈去世,”刘光世改口道:“我正想去向官家告假呢。” 所以说赵构也是个悲催,最后用了这么一个怂货!怕死还怕得罪人,屁用都指望不上。秦桧做出一脸同悲的表情,说:“平叔节哀啊。” 刘光世心里也在骂秦桧,看看跟秦桧把话也说开了,只要他离京,秦桧就不找他麻烦,目的达到,刘光世就起身告辞。赵构得罪不起,这位他也得罪不起,还是少罗嗦为妙。 秦桧把刘光世送出府中的侧门,说:“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看到的好,平叔不要怪我失礼啊。” 刘光世说:“相爷这是哪里的话,多谢相爷的提点。” “我不远送了,”秦桧笑着与刘光世拱手告别。 “什么人?”这时刘光世的侍卫大喊了起来。 侧门没有点灯,借着月光,秦桧看见几匹快马到了自己的门前。 “相爷小心,”相府的侍卫这时也把秦桧护在了身后。 秦桧直到听到了兵器碰撞声,才知道自己这是遇上行剌了。 “你还记得德德玛吗?” 秦桧听到一个女人在喊,好像是在对他喊。 “相爷!”刘光世这时也喊了起来。 “刘帅!”这是刘光世的侍卫在喊。 相府的大批侍卫冲了出来,下人也拿了灯笼出来照亮。 秦桧这才看到刘光世竟倒在了地上,身下流了一滩的血。来不及多想,秦桧拉过侍卫长耳语了几句,然后跑到了刘光世的跟前,“相爷,我家大帅去了!”刘光世的侍卫跪在自家大帅的身旁,哭着对秦桧道。 侍卫长这时跑到了一个剌客的尸体旁,看了一下后,跟秦桧喊:“相爷,他是个太监!” “住嘴!”秦桧忙喝止侍卫长。 119 刘光世于相府侧门外遇剌身亡,这事当天晚上就轰动了临安城。而凶手是内廷太监,这个说法官府明面上没有提到,但还是与刘光世身亡的消息一起,传遍了朝野。 赵构在德泰殿中大发雷霆,命大理寺去验尸,最后也证明凶手是五男一女,没有所谓的内廷太监。但很多人都相信这是赵构的欲盖弥彰,刘光世之死的流言传出了临安城后,很快就变成了,刘光世私交秦相,被皇上派人暗杀。 流言止了智者,可世上有多少智者?没有多少人会去想,皇帝要杀刘光世,为何会在相府门口动手?是不是连秦桧也要一起处死?人们只会想到这是皇帝要把刘光世的死栽到秦桧的头上。很快,朝中帝相不和这一事实,也以流言的方式在南宋朝传播开来。 赵构异常愤怒,刘光世推荐给他用的人,都是刘光世的亲信,现在杀刘光世的罪名落到了他的头上,他要怎么再用这批人?怎么能保证这帮人日后还能再忠心于他?这帮刘光世的死忠,会不会记恨上他这个皇帝? “刘光世该死!”赵构的失眠症是越来越严重,躺在床上跟喜公公发泄着心中的不满,“跑去见秦桧,想左右逢源!那几个剌客也许是去杀秦桧的,他却做了替死鬼!这能怪谁?!死了好!死了好!” 秦桧同样也失眠,他是经大理寺卿提醒才想起来德德玛是谁,就是当年炸了工部衙门,被他抓进大理寺,近而逼死的那个蒙古奸细。秦桧在大理寺看了那名女剌客的尸体,后背几乎被他的侍卫和刘光世的侍卫砍烂了。秦桧想,这应该就是给德德玛绣荷包的那个女子,面部扭曲着,已看不出原本的相貌。不知道这个名字都没留下的蒙古女子,要是知道自己报仇不成,反而帮了仇人一个大忙会有何感想。 “相爷?”大理寺卿走进来,见秦桧望着女剌客的尸体发呆,便喊了秦桧一声。 “把她跟那个德德玛葬在一起吧,”秦桧道。 “好。” “周大人,”秦桧把白布拉上来,盖住了这蒙古女子的脸,“看来人是不能做坏事啊,总有报应的。” 大理寺卿道:“相爷何错之有?” 站在宋人的角度想,秦桧是没错,只是,秦桧回头看看那具白布下的尸体,他心里就是不好过。“我还有事,先走了,”秦桧道。 大理寺卿说:“官家要将他们游街示众。” “抬着尸体游街?” 大理寺卿点头。 亏了赵构还能想出这招出来,秦桧转身往停尸房外走。想让刘光世的手下相信,不是他赵构杀的刘光世?秦桧心中冷笑连连,这种事就跟21世纪的绯闻一样,越解释就越解释不清,反而显得自己心虚。折腾吧,赵构折腾刘光世的事,他也好有时间来安排自己的事。 第二日,大理寺的衙役抬着六具蒙古剌客的尸体游街,又成了临安城街头巷尾的一大新闻。 朝堂却在这时安静了下来。 赵构忙着安抚刘光世的亲信们。 秦桧忙着背着赵构把各地的粮草军需往军中送,做着战前准备。 官员们还是照常上朝,各忙各的事。刘光世的死好像是为之前的那一场朝堂动乱画上了休止符,南宋朝又回到了正轨。 转眼间秋去冬来。 岳飞迟迟不入京,赵构便又不安了起来,开始往鄂州发金牌,催岳飞进京。又想起李纲与岳飞一向亲厚,再想到了李纲是赵桓一手提拔的大臣,赵构对李纲也起了疑心。 秦桧便也顺着赵构的话说,也表示李纲有问题。 赵构一日夜间又做了噩梦,梦见赵桓一身龙袍坐在了金銮大殿上,他的臣子们在对赵桓行君臣大礼,口呼着万岁。赵构于梦中惊醒,这时想到赵桓若未死,一定在岳飞那里,如今李纲也在鄂州,还迟迟不归,这三人是不是已经联手了?先前的梦摆在那里,赵构越想越觉得他这个梦是一个预兆。 赵构又是失眠到了天亮,继续往鄂州发他的御命金牌,严命岳飞和李纲返京。赵构还有心让韩、王、宗、吴四帅一同入京商量对付岳飞的办法。可是一想这四人,韩世宗是岳飞的知己,宗泽是岳飞的恩师,王德曾与岳云同事过,吴玠与岳飞也是交情非浅,他一个也信不过。 秦桧一共截了九块金牌下来,与喜公公一对数目,发现还是有一块金牌往鄂州去了。再想在半路截下这块牌子是没有笃定的把握了。秦桧知道依岳飞的脾性,他要是接到这块金牌,李纲和岳家军诸将是拦不住他的。 秦桧坐在书房中,看着地图,从临安往鄂州去的路四通八达,陆路、水路都可以走,这个发现让秦桧彻底放弃了请韩世宗、王德、宗泽帮他拦下金牌的想法。 正在愁着那块漏网金牌的事,喜公公亲自跑来找秦桧了。 秦桧一看喜公公脸上尽是惊慌之色,马上就问道:“出何事了?” 喜公公道:“相爷,岳帅上了一道谢恩的折子,一个时辰前已经送进了宫。” “谢恩?”秦桧要不是人坐着,一定栽倒在地,“他谢什么恩?” 喜公公望着秦桧摇头。 秦桧掐了自己一下,让自己冷静下来,稍微一想,秦桧想到了,岳飞一定是谢赵构让他掌天下兵马之恩。这个君臣间的礼数,秦桧从来没有想到过,现在想起也已经晚了。 “相爷,这要如何是好?”喜公公问秦桧。 秦桧知道自己等不到大军出征的那一天了,起身请喜公公进他的内室说话。 “相爷何事在吩咐?”喜公公站在了内室里问秦桧。 秦桧突然双膝跪倒在了喜公公的面前。 “相爷不可!”喜公公惊得一跳,忙上前要扶秦桧起身。 秦桧却跪着不起,“兴家,”他喊着喜公公原来的名字,对喜公公道:“看来我势必要陷你于不义了!” 喜公公急道:“相爷,如今之计你还是速离了临安吧!” 秦桧摇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可以逃到哪里去?” “那相爷做何打算?” 秦桧从袖中里摸出一个白瓷瓶给喜公公看。 喜公公的双眼一下子瞪大,他也给秦桧跪下了,“相爷,你是要,是要,”弑君二字,喜公公是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秦桧道:“你也知道桓官家未亡,他就在鄂州,李大人在那里随时准备拥立桓官家重返帝位。兴家,我们都没有回头路了。” 喜公公惶急地对秦桧道:“相爷!我虽是官家近侍,但官家的饮食都有试食之人,我没有下手的机会啊!” 秦桧此时冲喜公公一笑,道:“无妨,这一次我来做这个试食之人,我会和官家共饮一壶清酒的。” 喜公公瘫坐在了地上,脸无血色地看着秦桧。 秦桧把手中的瓷瓶递到喜公公面前。 “相爷,就没有他法了吗?”喜公公一脸的哀求。他当然也无路可退了,消息就是他传出来的,事情一败露,他和他的张氏家族一个也保不住,只是一定要这样鱼死网破吗? 秦桧摇了一下头,“兴家,北伐在即,这样做对我们大家都好。” “岳帅糊涂啊!”喜公公恨道。 秦桧道:“这与他无关,我本就想这样做的,只是没想到会是在今夜。” “无处可逃了?” 秦桧还是摇头。 喜公公颤抖着手,接过了秦桧手中的瓷瓶。 “兴家,我秦会之多谢你了!”秦桧见喜公公接过了瓷瓶,就要给喜公公磕头。 “相爷!”喜公公抢先给秦桧磕了一个头,“我知道相爷这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天下。” 秦桧苦笑,他扶着喜公公,两人一起起身。秦桧转身去枕下又拿了一封信出来,对喜公公道:“这是李伯纪大人写给赵鼎大人的信,事发后,你速将这信送给赵大人手上。” “那相爷你呢?”已经知道了结局,喜公公却还是忍不住想再问一遍,想听到一个可以推翻他先前所想的回答。 秦桧却道:“你快些回宫去吧,我随后就到。” 喜公公无奈,要对秦桧行叩拜大礼,又被秦桧拦下,只得转身回宫去了。 秦桧坐在了床榻上,把脸深埋进枕间。床单、枕巾、被套都是新换过的,再也没有了岳云的气息味道。秦桧失望地起身,换了件深蓝色的锦袍穿上,也不着官服,从书房中出来。 “相爷要出门?”大管家进院来问。 秦桧看着院中的梨树,突然问大管家道:“这树结果吗?” 大管家说:“相爷忘了?这树结的梨很甜,相爷曾经还夸过的呀。” 那是原装货,我一口都没吃过!秦桧叹口气,没心情再骂天了,在心里算着他到底欠了岳云多少年的甜梨。 120 “我自己走,”秦桧出了府门,对大管家道:“不坐轿了。” 大管家说:“那相爷何时回来?” 秦桧递了封信给大管家,“你去王庶大人府外等着,要是一会儿临安城里出了事,你就进去把这李伯纪大人的信给他。” 大管家接过信,看着秦桧惶然道:“相爷,城里会出什么大事?” 秦桧上了马,道:“也出不了什么大事,你记住我的话就行。” 秦桧走了没多久,一队御前军就杀到了相府,整个相府就乱了套。大管家机敏地从相府后门溜了出来,往资政殿大学士,枢密副使王庶的府坻跑去。 秦桧到了宫门外,守门的将军看见秦桧,就是一脸见到鬼的表情。 “我要见官家,”秦桧下了马后,对还傻愣着的这位将军道。 将军转身就往宫里跑。 一帮子御前卫上来就围住了秦桧。 秦桧面无表情地等着。 十几分名钟后,守门将军又跑了回去来,对秦桧道:“官家让你进去。” 秦桧被一帮御前军围着走进了临安皇宫。 守门将军在秦桧要进德泰殿时,悄悄对秦桧说了一句:“相爷,你不该来。” 秦桧顺着守门将军的目光往殿下空地的一角看去,一具无头的尸体躺在那里,尸体的头颅已经被高高挂在了一旁的剌桐树上。借着惨白的月光,秦桧只一眼就看出这是喜公公的人头,秦桧的心便是一慌。 有宫人替秦桧推开了德泰殿的殿门。 德泰殿中六个暖盆中的炭火烧得正旺,整个大殿却仍显得阴湿寒冷。 “你来啦?”赵构站在一扇轩窗前,看着窗外的夜空,也不回头,背对着秦桧说道。 秦桧站着,这个时候没必要再行什么君臣大礼了,“来了,”他回了赵构一句。 “朕自认为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叛朕?”赵构道:“朕不明白,你说给朕听听。” 秦桧说:“这江山又不是你一人的江山,要忠心我也不会只对你一人忠心。” 赵构慢慢转过身来,窗外的寒风吹得他的鬓发有些乱,“朕原以为养了一只狗,没想到你竟是一条狼!”赵构的脸上杀气尽现,“你也想坐这江山?!” 秦桧却是一脸的不屑,“我没这个兴趣,皇帝做成你这样,还不如不做。” “秦会之!”赵构吼了一声,“你就不怕朕把你千刀万剐?!” “成王败寇,我输了,死是必然,怕有什么用?”秦桧说的仿佛不是自己的事,“官家还真信世上有千刀万剐这回事?我想我挨个十几刀差不多就可以死了。” 赵构说:“好,朕成全你!秦会之,你与岳飞是怎么商量的?要拥立赵桓为帝?看来你是选错了同党,岳飞这是要致你于死地!” 秦桧说:“我是看错了岳飞,看来他还是想一个人独占这份拥立之功了。” 赵构手指着秦桧,“朕绝不会再留你!” 秦桧没什么大反应,甚至还笑了一下,说:“官家是怎么发现喜公公的?” 赵构走回到御书案后坐下,“岳飞的折子一到,他就出宫,朕能不疑他?!” 原来如此,秦桧暗骂自己一声猪。 赵构这会儿最愤怒的时候已经过去,他看着秦桧甚至还在为秦桧觉得惋惜,这样一个聪明有手段的人,竟不能为他所用,的确是一件很可惜的事。 秦桧骂完了自己,又开口道:“官家还是自求多福吧,金人尚且不敌岳鹏举,官家的朝中又有谁可敌他?” 赵构笑起来,就像秦桧在跟他说了一个笑话,“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 在赵构看来,如果岳飞还能顾及到秦桧,那他还可暂时留下秦桧这条命,让岳飞不敢妄动。可那道谢恩的折子就摆在赵构的眼前,岳飞为了独霸功劳,是想秦桧死的,那他就没有理由再让秦桧活命了。 秦桧还嫌自己死期来的太慢一样,对赵构道:“也许我只是早走一步,官家,我在黄泉路上等一等你?” 赵构倒也不恼,必死之人自然不会再有顾及,“你不管你的妻儿和秦氏一族了?”赵构问。 秦桧道:“我连自己都顾不了,还顾得上他们吗?我若事成,他们自然是跟着我鸡犬升天,我事败,他们跟着我万劫不复,这也是必然啊。” “看来你秦桧还真是无情无义之人,”赵构讥笑道。 秦桧说:“官家弑父杀兄的心思那么重,就是有情有义之人了?” 赵构恶狠狠地看着秦桧,他早就不该留这个人,在这人从金地五国城回来后,他就应该收拾了他!“你自己去大理寺受死吧,”赵构对秦桧道:“念在你我君臣一场的份上,我不会让你太死的太难堪!” 秦桧说:“是啊,官家与我秦桧君臣一场,连杯送行酒都不请我喝吗?” “来人,”赵构冲殿外喊了一声。 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 “去拿酒来,”赵构说。 小太监退出去,片刻的工夫就捧了一壶酒进殿来。 秦桧要接小太监手上的酒,却被小太监躲过,现在谁还敢跟这位秦相接近一步啊? “给他,”赵构却在这时装大度。秦桧进殿时,是搜过身的,一个手无寸铁的书生,他怕他什么? 秦桧把酒放在了赵构的御书案上,假装一个站立不稳,身子狠狠地撞到了书案角上。 赵构冷笑道:“朕还当你秦会之真的不怕呢!” 秦桧袖中的小瓷瓶被撞得碎裂开,无色无味的液体顺着秦桧的手流了下来。 “斟酒吧,”赵构点点御书案,秦桧的些许惊慌,让他的心情突然就好了不少。 秦桧的袖口拂过青瓷的玉龙杯,穿肠的毒药就滴在了两只杯中,澄黄色的陈年菊酒满满的倒上,几乎溢出了杯外。“官家请,”秦桧放下酒壶,冲赵构一笑,几分认命,几分绝望,配上秦桧这张精致无瑕的脸,竟是有了一丝诱惑。 赵构看得一呆,没注意到杯中几缕暗红的血丝化在了酒中。赵构随手选了左边的一杯,秦桧拿起右边一杯,两人互看一眼,酒杯一举,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秦桧看看空了的酒杯,手一松,酒杯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赵构不再说话,只是冲秦桧一挥手。 秦桧也不再多看赵构一眼,转身快步出殿。 殿门复又关上后,赵构将自己面前的空酒杯狠狠地掼在了地上,可怜一对上好的青瓷玉龙杯,都落了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秦桧站在德泰殿外,这是临安皇宫地势最高的一座宫殿,站在这里可以俯视整座皇宫,乃至整个临安城。也许身为帝王,站在这里真的可以生出天下在手,一览众生之感。秦桧的左手心温热湿滑一片,刚刚瓷瓶碎裂,也将他的手臂割伤。秦桧手握成拳,把目光又投向了喜公公,不出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想不连累人,最后还是得连累一个无辜的人。 “相爷?”一个御前卫的统领上前来催。 秦桧扭头着了这统领一眼。 统领说:“相爷随我来。” 秦桧说:“带路吧。” 统领看一眼秦桧,只见秦桧一脸的平静,双眼如结了寒霜的深漳,冰封着看不出一点情感,只让人感觉到阴冷。这就是所谓的宰相气度?统领看不明白,死到临头的人,怎么还能这样波澜不惊?当真是因为曾经权势朝野,所以才能这样傲睨自若? “如果有可能让这位公公入土为安吧,”路过悬着喜公公人头的剌桐树时,秦桧小声对御前统领说了一句。 “我自当尽力,”御前统领道。 秦桧跟在御前统领身后走着,脸上不自觉得露着苦笑。他真是一个没有好运气的人,原本打算事先服下解药,自己陪赵构饮下毒酒后,也还能活命。可喜公公一死,他虽然为以防万一还带了一瓶毒药,但万俟卨给他这药时,特地交待过,这药不能见血,否则神仙难救。手臂上的血已经不流了,但毒药早已浸入了他的血肉中,看来这一次他秦桧的命是走到头了。早知如此,他还是应该去学学武,至少练一练手力,他方才捏死了那个破瓷瓶,瓷瓶都不破,最后只能用撞的。 秦桧在心里骂了几句,又在不幸中挖掘着幸运,也不能说他完全没有运气,至少赵构应该没让人去搜喜公公的身,喜公公身上的毒药和李纲写给赵鼎的信就都没被发现,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否则赵构不会全无防备地让他秦桧去碰酒壶,进而喝下他亲手斟的酒,而赵鼎大人此时怕也是在大理寺中等着受死了。 宫门外停了一顶小轿。 一个秦桧不认识的大太监站在轿旁,对秦桧道:“官家说刑不上大夫,让秦相你坐轿去大理寺。” 秦桧也不说谢,自己一掀轿帘坐在了轿中,刑不上大夫个屁!秦桧又在心中开骂,那孙子到现在还跟他这儿演宽宏大度的明君戏,他早该弄死这孙子的! 121 小轿把秦桧抬进了大理寺。 秦桧冷眼看着这大太监亲手关上了牢房门。 “秦相想用些饭菜吗?”大太监问秦桧。 这就是上路饭了,秦桧笑道:“不用了,这里的饭菜不合我的胃口。” 对于死到临头还能笑出来的人,牢房外的大太监和御前卫都不由多看这人两眼。 “去外面守着吧,”秦桧说:“我还能从天牢逃走不成?” 大太监带着御前卫都退了出去。 秦桧坐在了铺着草席的石板床上,撩起袖子一看,左膀子已经全黑了,娘的!秦桧暗道这毒药的配方到底是什么啊?比敌敌畏还狠。把袖子放下,秦桧觉得自己没什么毒发的感觉。想想刚刚在德泰殿的情景,看来赵构还是个文化人,没跟他大吵大闹,。这样一个结果倒是让秦桧很意外,他是想跟赵昏君好好干一架来的。 “相爷,”牢房外又有人喊。 秦桧抬头一看,竟是阿三,这位王虎的小兄弟如今已是大理寺的衙役小头头了。 阿三用个铁丝在牢锁上东捣西捣几下后,就把这锁捣鼓开了。阿三跑进牢房里来,对秦桧道:“相爷你快点跟我走吧!” 秦桧说:“外面都是御前卫,我们怎么走啊?” 阿三说:“我带相爷翻墙走!” 秦桧把头摇摇,“我一跑,周大人和你们都逃脱不了干系。” 阿三急道:“周大人被那帮狗日的御前卫拦在外面了!相爷,我们别说话了,你快点跟我走!去找我家老大去,大不了不在这个朝廷混了!” 秦桧把乌黑的左膀给阿三看,“我中毒了,逃出去也是个死!” 阿三张大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解药呢?”他问秦桧,“这一定有解药的!” “好了,”秦桧反而安慰起阿三来,“人各有其命,强求不得。” 阿三哭了出来,在秦桧面前“卟通”一下跪了下来,“相爷,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了?阿三不明白。” 秦桧费力地伸手扶阿三起来,却一点也扶不动了,只得把手搭在阿三的肩膀上,说:“阿三,自古权臣没几个有好下场的,我这样没有遇上刑罚已经是很好了。” 阿三跪在地上哭,突然又想起什么来,说:“相爷,那阿三还能为你做什么?” 秦桧此时唯一想做的就是再看岳云一眼,只是这根本不可能。秦桧让阿三起来,看看牢房里也没有纸笔,便扯了一块衣角下来,弄破手臂上的伤口,在白色的内里上就要写字。 “有人来了,”阿三这时听到了脚步声。 秦桧匆忙在内里上写下“许君来生”四个字,把布团一窝,塞到了阿三的怀里,催道:“你快走,别被人发现了。” “相爷!”阿三哭着往外走。 “阿三,”秦桧最后又对阿三说了一句:“如果你有机会替我收尸,就把我扔进西湖吧,一定记住啊!” 阿三狠狠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往后跑走了。 刚刚那个大太监带着一队御前卫又走了进来,一看牢门竟然开了,吓了一跳。 秦桧说:“看来大理寺的锁要换了。” 大太监也不跟秦桧废话,看一眼身后的御前卫,几个御前卫上来就要押秦桧出牢房。 “我自己走,”秦桧很有英勇就义的派头。 一帮人就围着秦桧到了大理寺后院。 大太监一指秦桧眼前的六角石亭,对秦桧道:“秦相,官家秘令,将你于这风波亭处死。” 风波亭?秦桧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平淡无奇的六角石亭。他命人把西湖都找遍了,也没找到风波亭,原来这个该死的亭子就在大理寺中!他来过大理寺那么多次,很多次路过这亭子,就是没想起来来看看这亭上的匾额。 “秦相进亭吧,”大太监道。 秦桧步入了风波亭,刚站下来,就看见御前卫们忙着在亭外堆柴火。看来赵昏君恨他秦桧也恨到骨子里了,要让他尸骨无存啊!秦桧坐在了亭拦上,背靠着亭柱。捂着嘴咳了几声,发黑的血吐了一手,身体已经麻木了,秦桧知道自己的时间进入倒计时了。命运这东西还真值得好好研究一下,兜兜转转,他还是逃不过一个风波亭。如果这亭子真要一个人用血肉来祭的话,那还是由他秦桧来吧,这似乎是他来到南宋后,所能做到的最好结果了。 “点火,”大太监一声命下。 熊熊大火中,秦桧的身体缓缓滑下了亭栏。 皇宫方向却在此时响起了钟声。 院中的人听到这钟声都呆立在当场。 秦桧嘴角扬起,露出一个笑容,这是赵构的丧钟,没想到这昏君最后还是比他秦桧要早走了一步。 天空降下了雪花,由小及大,这是临安城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秦桧在迷茫中,透过跳动着的火苗看了一眼这些在空中旋转飘舞着的雪花,瑞雪兆丰年,下场雪也好,这样这个世界也就能干净一时了。“岳云,对不起,”秦桧喃喃自语了一句,闭上了双眼。 风波亭在大火中坍塌。 皇宫的丧钟惊扰了所有临安人的美梦。 高宗绍兴十一年,冬至夜,高宗皇帝赵构与丞相秦桧同时离世。 大太监带着御前卫匆匆离去。 一直躲在暗处的阿三跑到了大火过后的废墟前,仔细找了又找,把秦桧的骨灰都收集到了一个小罐中。因为怕被人发现,阿三带着秦桧的骨灰,连夜跑到了西湖的栖霞岭下,跪着将秦桧的骨灰洒入西湖。 “相爷走好!”阿三磕了三个响头后,怀揣着秦桧的遗书,起身往梁州寻岳云去了。 半月之后,李纲、岳飞于鄂州拥立赵桓重返帝位。 完颜亶登基为帝后,诛杀了完颜晟的五子,本以为帝位已稳,却没想到完颜亮又起兵叛变,领兵杀入皇宫,完颜亶被杀,完颜亮登上了帝位。 万俟卨一直陪在完颜亮的身边,在完颜亮为帝后,就悄然而去。 完颜亮登基三日之后,岳云于梁州城接到岳飞的将令,领兵十万出了梁州城,杀奔燕云十六州。 122 阿三在幽州城见到了岳云,此时忙于战事的岳云还只是知道赵构驾崩,赵桓登基的消息。 “少帅,”阿三见到岳云后,就往岳云面前一跪,放声大哭。 岳云莫明其妙道:“你这是怎么了?” 阿三从怀里拿出秦桧的遗书,捧到岳云的面前,哭道:“少帅,相爷走了,这是他留给你的。” 岳云愣怔着,说:“走了?他去哪里了?” 阿三哭喊道:“少帅,相爷死了。” “你说什么?”岳云仍是一脸的莫明其妙,谁死了?阿三怎么哭成这样? “相爷在大理寺被火烧死了!”阿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跪伏在地上,只把手中的一方衣角捧得高高的。 罗孟接到消息,匆匆赶来。 岳云看向罗孟,好笑道:“阿三疯了,他跟我说相爷死了。” “应祥,”罗孟的表情凄然,这个消息他早已知道,只是没敢告诉岳云,怕岳云出事。 “相爷活得好好的,怎么会死?”岳云看着罗孟的表情,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身子微颤着,看向阿三,“阿三,你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这个一点也不好笑。” “少帅!”阿三哭道:“相爷的尸首都被烧成灰了,相爷说他要葬在西湖,是阿三亲手葬得相爷!阿三怎么敢开相爷如此的玩笑?” “你胡说八道!”王虎一帮人这时也赶了进来,王虎一脚把阿三踹翻在地,“你这是要咒相爷死吗?!混蛋东西!” “我是混蛋,”阿三躺在地上大哭,“是我没本事,我救不了相爷!我是混蛋!” 岳云走过来,从阿三手中拿过那一角衣袖,已经暗黄变色的内里上,一个他熟悉的笔迹写着四个字“许君来生。”岳云看着站在他四周的人,他突然觉得眼前的世界变得这样的不真实,什么色彩他也看不到了,只剩下了黑白二色。 罗孟晃着岳云的肩膀,焦急道:“应祥,你听我说……” 岳云猛地一把推开了罗孟,转身往堂外飞跑而去,到了帅府外,飞身上马,打马扬鞭往城外奔去。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他要回临安去,那个叫秦桧的人就在临安,他知道他一直都在,这个人怎么可能就这样弃他而去? “应祥!”罗孟也不带人,自己一个人跟在岳云身后追。 岳云一直跑出了城外,四野苍茫,他竟是分辨不出哪一条路是往临安去的路。 就在岳云寻路的工夫,罗孟追了上来,一把抓住岳云的马缰绳,“你是一军之帅,你这是要弃自己的部下不顾吗?”罗孟冲岳云大喊:“你以为相爷会高兴看到你这样?!” 岳云一鞭子打在罗孟的手上,两腿一夹马肚就要走。 罗孟是真急了,从自己的马上飞身过来,把岳云从马上带到了地上,“你就不能冷静一点?人死不能复生,你是让相爷死了也不心安吗?” 岳云趴在满是尘土的驿道上,把头埋在臂弯中,“这不是真的,你们都骗我!相爷不会死,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死?” “你看看!”罗孟把秦桧的遗书从岳云手上抽出来,把岳云的身子硬拉正过来,说:“这是相爷的字啊!是你自己在骗自己!” 岳云愣愣地看着这方衣角上的字,想哭,却流不出泪来。 罗孟道:“他许了你来生不是吗?只要心诚,你会再见到他的!” “骗子,秦会之你这个骗子!”岳云抢过这方衣角,对着这衣角大喊:“原来你的一辈子,就是五日吗?既然这样你何必要骗我?!说什么一辈子?!”他与他真正的相守不过就是相府中的那五日。 罗孟在一旁陪着岳云,人都不是瞎子,岳云与秦桧之间的事,他们这些与两人关系近的人都有查觉。罗孟不赞成,但这两人又都是他不忍伤害的人,所以罗孟只能选择沉默。从岳飞的书信中得知了秦桧的死讯,罗孟就不敢想岳云知道这消息后会怎样,就想先瞒着,能瞒多久就瞒多久。现在阿三送来了秦桧的遗书,事情便再也瞒不住了。 岳云把那方衣角按在胸前,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仿佛生命也离他而去一般。 “起来吧,”罗孟拉岳云起身,“有话我们回去再说。” “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岳云含糊不清地道对罗孟道:“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 “我陪着你吧。” “不用。” 罗孟上马回城,频频回头看着,就见荒烟蔓草的驿道上,岳云一个人静静地躺着,像一具尸体。 第二天天刚亮,岳云回到了军中,狂乱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平静。 “应祥你还好吗?”罗孟问。 “没事,”岳云甚至还对罗孟笑了一下,“我们谈进军的事吧,粮草一到,我们就继续北上好了。” “好,”罗孟拍拍岳云的肩膀,他知道有些事旁人是安慰不了的,只能靠岳云自己想通。 王虎等人也没闹着要回临安,岳云是他们的主心骨,只要岳云能撑住,那他们也同样可以承受秦桧死讯带来的冲击。 岳云回到卧房,解下腰间的虎形玉佩,这是秦桧送他的十四岁生辰之礼,这些年过去了,一直就被岳云挂在腰间。岳云细细把玩了一下这玉佩,用秦桧的那方衣角把玉佩包上,放进了怀中。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这玉佩和衣角要好好的收起,秦桧留给他的东西也只剩下这两样了。 大军整装待发,三声战鼓擂响,岳云手中的长枪往前一指,说了一声:“出发!” 十万铁骑出了幽州,往北奔袭而去。 一年之后,燕云十六州归宋。 五月之后,四路宋军渡过黄河,一路北下,在朱仙镇击溃了金帅完颜宗弼(金兀术)的三十万大军。完颜宗弼北逃后,岳飞与韩世忠,王德、宗泽三帅相约直捣黄龙府后,再下汴京城。 钦宗靖元三年,岳飞大军攻入了汴京城中,至此靖康耻终得雪。 汴京城归的第二日,岳飞于汴京繁塔摆下庆功宴。 酒过三旬之后,韩世宗起身面朝了临安,洒了三杯水酒在地,道:“相爷,今日汴京城归,良臣在这里敬相爷三杯水酒,聊表心意。” 诸将都起身往着临安方向敬酒三杯。 秦桧之死已经成了南宋朝的一段隐密过往。帝相一夜之间同日而亡,是秦桧弑了君,还是赵构动了诛相之心,谁也不敢去考证。皇权高高在上,不可侵犯,而人们也不想让秦桧背上大逆不道的罪名,于是干脆什么也不再提。 岳飞也洒了三杯水酒在地,他的心境与席间诸将不同,他知道秦桧是为了谁死的,李纲事后把一切都告诉了他。岳飞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面对秦桧,光复了河山,他还要去攻破燕京城,还要去征服草原,他还有很多事要去做,只是身边再没有了秦桧,心中总有一角是空的。岳飞无愧于天地,可独独愧欠了这个人。 岳云默默地坐在父帅的下首,不发一言。 又过了一年,岳飞的大军攻破了完颜亮的燕京城,金灭。 同年,钦宗赵桓还都汴京。 时光如白马过驹,十年后,岳飞的大军征服了草原。 西夏随后臣服。 兵戈终止。 岳飞受封鄂王。 岳云此时已过而立之年,以不敢与父同尊为由坚辞了赵桓的封王,最后得封继忠侯。 封侯后的第二年,岳云多年军旅留下的旧伤复发,请辞归乡。钦宗准,岳云却去往了临安。路过建康府时,岳云又去了朱雀桥下的夜食摊,吃了碗当年他与秦桧一起吃的桂花元宵,老板还是当年的那个老板,只是再也吃不出当年那种甜到心里的味道。 临安的秦相府仍在,只是已是一座空宅。 岳云走进这座府宅,正是四月,这里却是哀草枯杨,蜘蛛儿结满了雕梁。岳云径直走进了书院小院,那棵梨树竟还在,开了一树的繁花,紫藤廊下的躺椅也在,只是爬满了紫藤。岳云走到树下,伸手摸摸梨树,就像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 岳云坐在了紫藤的躺椅上,对梨树喃喃道:“你主人说过的话,从来没有做到过。不过我还愿意再信他最后一次,他许了我来生,我去寻他,他应该会在哪里等着我。会之,你不可以再骗我。” 今生错过的人,来生他不想再错过,正因为那人一句“许君来生”,他才能对死亡抱着莫名的期待。几朵梨花落在了岳云的发间,岳云似是睡去,一生便已过去。 岳飞赶到小院时,院外已经跪满了岳云的下属,岳飞看见长子睡在紫藤廊下的躺椅上,“云儿?”岳飞走上前,轻轻唤了一声。 岳云睡着不醒, 岳飞摸摸岳云的身上,一片冰凉,他的长子已经逝去多时了。他看到了岳云怀中的那块深蓝布块,拿出来一看,里面包着一块虎形的玉佩,还有“许君来生”这四个字,这笔迹岳飞太熟悉,竟是秦桧的。岳飞这时才了然,岳云这些年的沉寂寡欢是为了什么。 “我是真的很喜欢他,”那年鄂州军营外的秦桧说过这样的话。 许君来生,岳飞呆立于岳云的身边,看着长子安祥的睡着,看着风过时,梨花如雪一般的飘落。岳飞突然想起,多年以前他看过秦桧坐在这廊下的样子,那时也是一个四月的午后,岳飞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他记得那时这满园的春色,这一树的繁花都不抵不过那人眉宇间的一丝浅笑。 “哈,”岳飞听到耳边有人轻笑,灵动而跳脱,像极了某人的笑声。岳飞蓦然回首,阶下风过处,只有尘埃。 岳飞为长子举行了火葬,将岳云的骨灰于栖霞岭下洒入了西湖。 有些感情不可触碰,岳飞也无心再去想对错,他只知道这是他唯一可为长子做的事情。他这一生欠秦桧良多,也欠了岳云很多,所以他宁愿选择这迟到了多年的成全。 五年之后,鄂王岳飞于鄂州军中病逝,留下遗言要归葬于西湖栖霞岭。 岳飞归葬栖霞岭后,人们为他建起了庙宇,名为岳庙,香火终年不断。 赵桓在岳飞死后,禅位于孝宗赵昚。 孝宗登基之后,三十五岁的秦熺受封相位。同年,秦玉领了帅印,接掌了宗泽的兵权。 这一年的清明,李纲等人来到岳庙。 “鹏举终是成神,”已是垂暮之年的李纲唏嘘道:“会之归于西湖,转眼江山多少年啊!” 一群老臣站在岳庙的大殿前,看着郁郁郁葱葱的青山,和远处明镜一般的西湖水。细雨纷飞中,一切都如梦如幻。 青山有幸埋忠骨。 白铁却不再无辜铸佞臣。 于是,江山如画。 岁月静好。 123 “秦晓慧警官!”坐满了一屋子警察的会议室里,响起了大队长的雷鸣怒吼。 秦晓慧抬起头来,正对上大队长愤怒的目光。 一旁的警察们就都想,完了,小慧又要挨训了。 秦晓慧听着大队长的训话,脑袋里却是空空如也。他曾经叫程桐桐,也叫过秦桧,现在叫秦晓慧。风波亭的一场火,把他烧了回来,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加护病房里,一个中年妇人看到他睁眼,是又哭又叫,然后一帮子医生护士都拥到了他的病床前,硬是把刚醒来的人又吓晕了过去。 花了好几天的工夫,这个南宋回来的孤魂野鬼才把状况搞清楚。现在这个身体叫秦晓慧,出身军人世家,上面还有一对双胞胎的哥哥,一个当海军,一个当空军。至于秦晓慧为什么能出生,是因为老秦家往上数十八代都没生出过一个女孩来,秦老妈怀秦晓慧时,做了B超,发现是个女孩,于是秦晓慧在整个老秦家的万分期待下来到了人世,结果证明老秦家就没有生女孩的命,秦晓慧还是个带把的。据说当年,秦晓慧的爷爷,也就是秦老爷子在医院里看到了秦晓慧后,就跟医生喊:“这么漂亮的一个娃,不是女孩还能是男孩?!”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医生把秦晓慧的小裤裤一脱,是男是女让老爷子自己看。 秦老爷子当时是傻愣了半天,深受打击后,回不过神来,给小婴儿取了一个女孩的名字,叫秦慧。秦老爸去给三儿子报户口时,经人提醒,才想起来这个名字竟是与大奸臣秦桧同音,所以又加了一个晓字,这就有了秦晓慧这个名字。 从小被当女孩养大的秦晓慧童鞋还算出息,高分考取了警校,毕业后当了刑警。一次抓捕犯人过程中,头被开车逃跑的逃犯撞到,虽经抢救保住了一条命,却成了植物人。叫程桐桐,又叫秦桧的孤魂,进入这具身体后,算是让秦晓慧警官重生了。 重生后的秦晓慧能下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镜子里的人赫然就是现代版的秦桧。于是秦晓慧在卫生间里破口大骂,把来病房看他的一老一小吓了个半死。 秦喜,秦晓慧的儿子。为了抗议一家人都把自己当女孩,秦晓慧大学毕业后,就给老秦家抱回了一个曾孙子来。为了这事,秦晓慧童鞋差点命丧自家老爹的皮带之下。秦喜的娘,生下秦喜这娃后,就出国留学去了,说好了回来后跟秦晓慧结婚,没想到刚去了美利坚一年,秦喜的娘就给秦晓慧寄了张结婚喜贴来,姑娘在美利坚找到了真爱,嫁给了一个老外。秦晓慧就成了单亲爸爸。 “我没事,”秦晓慧冲儿子和老妈扯出了一个笑容。他叫秦晓慧,儿子叫秦喜,这简直就是没完没了了! 身体休养好了后,秦晓慧出院回家。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开电脑,连上网,上百度,输入岳飞两个字。历史还是原来的那个历史,岳飞死于风波亭,秦桧跪了岳庙,秦晓慧砸了电脑,怎么会这样呢?他明明已经改变了历史啊!指天骂地,暴跳如雷后,冷静下来的秦晓慧以一种科学的态度分析了一下,他去的那个南宋也许是一个与这里平行的时空,所以不管他怎么折腾,这个时空的历史都不会改变。 垂头丧气下,秦晓慧又跑到了程桐桐所在的城市,直接找上门去后,才知道程桐桐五年前就带着程老爸、程老妈去了英利吉。秦晓慧坐在他曾经的家门口揪头发,这是哪个孤魂野鬼占了他的身子,还诱拐了他的老爸老妈啊! 找程桐桐是不可能了,秦晓慧认命地当他的秦晓慧警官了,反正这又不是第一次。但是悲催的是,原来的秦晓慧是刑警,而现在的这个秦晓慧学的是化工,隔行如隔山,刑警要怎么当,秦童鞋是一点想法也没有。 “你说吧,你想去哪个部门?”大队长训完了话,一拍桌子问秦晓慧。 秦晓慧眨巴一下眼睛,说:“我管接电话行吗?” 大队长跳脚了。 副队长就过来拉,不能看着秦晓慧被大队长活活拍死啊!“晓慧不是失忆了吗?”副队长一边往后拉大队长,一边说:“再给他一点时间,适应了就好了。” 一讲到秦晓慧的病,大队长不火了,手一挥说:“那你就去接电话吧!” 秦晓慧就这样成了刑警大队的专职接线员。 秦老妈见儿子生活上正轨了,就开始忙着为三儿子张落着成家了。 秦晓慧心里想着岳云,只是他反穿回来了,岳云又在哪里?人海茫茫,他要到哪里去寻一个跟他不在一个时空,千年之前的人呢? “我不有小喜了吗?”秦晓慧对秦老妈说:“万一那女孩日后对小喜不好呢?这事还是看缘份吧。” 秦老妈见每次一跟儿子谈起终身大事,儿子就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渐渐地就不敢再提这事了。 “去杭州开会,”一天上班,大队长把一张动车票扔在了秦晓慧的办公桌上。 秦晓慧认命,整个大队好像也就他一个闲人,这种代表坐谈会,他不去谁去? 这会一开就一个星期,秦晓慧在会上除了打呵欠就是睡觉,好容易熬到会议结束,秦晓慧决定去杭州的岳庙一趟。 西湖,栖霞岭,岳庙。 秦晓慧一身警服站在岳庙门口站了半天,因为皮相很妖孽,还引来不少女子的侧目。迈步走进岳庙,秦晓慧觉得心跳加速,身上也开始冒汗。 “坏人!”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响起。 秦晓慧顺着声音看去,四个跪着的铜像,秦晓慧走到铜相的跟前,跪着的这个秦桧,完全就是一个陌生的相貌,跟他完全没有相似之处。秦晓慧长久地看着这具铜像,最后说了一句:“接着跪吧。” 再也没有勇气往里去了,秦晓慧转身出了岳庙。 走在岳庙后的山林间,秦晓慧看到了一棵正在花期的梨树。入迷地看着这一树的梨花,秦晓慧觉得这很像临安相府里的那棵,连枝桠生长的样子都像。 “同志,”身后有人喊了一声。 我丫的长的这么像同志?秦晓慧愤然转身,然后愣住。他看到了岳云的脸,一模一样的带着憨直的笑容,只是着了一身笔挺的军装。 “会之?”来人轻轻地唤了一声。 秦晓慧从呆滞中惊醒,“你,你是?”他不敢认,因为不知道这是不是老天爷的又一次耍弄。 “我是应祥,现在叫岳酝,”我们年轻的军医说道。他从岳庙一路追到了这里,看着这人望着梨树发呆,一样的相貌,只是换上了一身的警服,他却能肯定他找到了要找的人。 “应祥?”秦晓慧扑到了对面这人的怀中,原来这是真的! “会之,我找到你了,”岳酝把怀中的人紧紧地抱住,他在这个世界已经找了这人二十六个年头。初来这个世界,他便被吓到,通过一个小婴儿的眼睛,他看到了许多他从来不知道的东西。说实话,岳酝不喜欢这个世界,因为在这里的历史与他所知的不同,这里的岳飞和岳云冤死于风波亭,而凶手竟是秦桧,这样的历史差点让带着前世记忆的岳酝发了疯,他宁愿自己不知道这历史。不过,后来岳酝自己也想通了,这个世界的秦桧不是他的相爷,只要这样想,心就不会难过了。老岳家祖上三代也都是军人出身,所以这一世岳酝还是穿上了军装,但他选择了学医。前一世征战沙场,杀了很多的人,那么这一世他就要做一个救人的人。 “真的是你?”秦晓慧伸手摸摸面前人的脸,这幸福来的太突然,让他怀疑自己在做梦。 “是我,”岳酝说着,低头吻上怀中人的唇。 空山寂静,夕阳西下,无人再来打扰这一对重逢的恋人。前一世,烽火硝烟,人如浮萍,有太多的誓言最终成空。所幸他许了他来生,所幸他们能在这个再没了金戈铁马的年代里相遇,前一世错过了的手,这一世彼此都不会再松开对方的手。 微风轻轻拂过,梨花飘落。 “这次会是一辈子了吧?” “嗯,一辈子,一生一世。” 番外一 对于军区大院的人们来说,老秦家的三儿,秦晓慧童鞋绝对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在秦三儿六岁之前,大家都当这是老秦家传家十八代以来的第一位千金,所以当大家最后知道秦三儿是个小男生后,不少死活都不相信这一事实的大妈大婶们激动之下,甚至冲进了老秦家扒了秦三儿的小裤裤,验明真身。这也是秦三儿在这所军区大院里,被众大妈大婶们当成儿子的原因,看过了小鸡鸡,这小男娃总就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不是? 对于军区大院与秦三儿一同成长起来的男娃子来们来说,秦三儿身上饱含了他们的屈辱史,谁叫这秦三儿在屁孩时代是个百分百的哭包呢?外加这人上头还有两个武力值长年霸占军区大院一、二名的双胞胎哥哥,大了秦三儿十五岁,还视这个三儿为妹子,于是谁要惹了秦三儿流一滴眼泪,那秦家那两个绝对会让他们掉一颗牙。 对于军区大院的长官们来说,这秦三儿就只能让他们摇头了,不说这老秦家上上下下,从秦老爷子开始,几房子女把这秦三儿娇惯地不像话,就这秦三儿的相貌,这帮老爷儿们就看不惯,一个男娃子用得着长得比姑娘家还漂亮吗?这不浪费吗? 而对于军区大院的姑娘们来说,小时候秦三儿是她们的同伴,上学时,秦三儿是个小王子,再大一点,入了腐海了,这秦三儿就是YY的对象了,是姑娘心目中一致认定的极品小受。 至于老秦家自己,秦三儿就是他们家的闺女,这个认知不知为啥总也改不过来。 …… 总之,秦晓慧童鞋从小到大都是军区大院里的新闻人物,只要是他秦晓慧的事,事发最多60分钟后,一定是全大院家家户户,包括门口站岗的卫兵都能知道。纵贯秦晓慧童鞋的成长历程,一句话就可以评价,没有隐私的孩子。 不过,你要再往深问下去,大院的人们就会告诉你,秦晓慧小时候乖巧,爱干净,学习好,钢琴弹得很好,就是不爱说话,内向,不善交际。也正因为大家对秦晓慧童鞋小时候的印象太根深蒂固,所以就算日后秦晓慧成了一名刑事警察,甚至未婚先育给老秦家把秦喜小娃娃抱回来后,大院的人们还是认为秦晓慧是个过分漂亮,不爱说话,见到陌生人会害羞的男娃子。 当秦晓慧抓捕逃犯时被逃犯驾车撞成了植物人后,整个军区大院里炸了锅,如果不是大家还有铁一般的军纪要遵守,真会发生解放军同志满大街去抓逃犯的事情。最后逃犯是抓到了,大家的心情还是好不起来,抓以这个杀千刀的,秦三儿也醒不过来, 秦晓慧在医院里一躺三年,大家的日子还是要按部就班地过下去,只是想起秦家的三儿时,大家都会感觉难过,感叹一句:“多好的一个男娃啊,就这么没了!” 眼看着秦晓慧的植物人状态就要往第四个年头去了,一个在也不知道是在哪个时空里的南宋朝狠狠折腾了一把的孤魂野鬼,进驻了这位年轻刑警的身体。 老秦家的老老少少从天南地北赶了回来。 整个军区大院随后也轰动了,只要不是瘫痪在床的,还在这座城里的,都跑到了这家三级甲等医院。 秦晓慧的领导、同事们也一个不拉,全部到场。 虽然医生给秦晓慧童鞋的最后诊断是,昏迷时间太久,记忆力丧失,但所有人都仍是欢天喜地。人能醒过来,已经是老天爷开眼了,他们还求什么呢? 而这个曾经叫程桐桐,又叫过秦桧,现在成了秦晓慧的穿越与反穿越人士,除了只能在心里狂骂拿他开涮的老天爷外,也没什么太大的举动。一个连走路都需要重新学习的人,也没办法做出什么狂暴的举动来就是了。 第一个发现秦晓慧跟过去不一样的,是秦老妈。从小到大都没跟人吵过架,更别说吐个脏字的小儿子,睡了三年醒来后,竟然对着镜子大暴粗口。受了惊吓的秦老妈跑去找医生问,医生的回答很不具备专业性。 医生告诉秦老妈:“病人失忆了,性格改变这是常事。不要担心,等他恢复记忆了,性格自然就好了。” 靠着这天性乐观的医生,换了内蕊的秦晓慧逃过了重生后的第一劫。 至于已经满了三岁的小秦喜,秦晓慧把他抱回家四个月后,这位当人爸爸的人就进入了植物状态,所以这对父子除了血缘关系外,还真只能算是陌生人。 在医院进行了一年堪称艰苦卓绝的康复治疗后,秦晓慧终于出院回家。 一个大院的人还来得及上门来庆贺,就听说回家后的秦晓慧在上网上了五分钟后,不知道又受了什么剌激,把电脑给砸了。于是大家这才开始为秦晓慧担心,毕竟大脑受过重伤,这还能是原来他们熟悉的那个秦三儿了吗? 答案是否定。 在发现自己折腾了半天,这个时空的岳飞和岳云还是死在了风波亭后,秦晓慧童鞋好像从原来的植物状态进入了冬眠状态,在床上一躺就又是半个多月。因为出院的医嘱上明确写着,秦晓慧不能受剌激,所以老秦家人也不敢去招惹这三儿,就开了一个电话会议,决定要给三儿找个心理医生看看。 结果,心理医生还没找好,秦晓慧自己跟自己较劲一番后,想通了,自己去的那个南宋朝应该是个平行世界,所以不管自己在那边怎么穷折腾,这里的历史该是啥样还是啥样。想通了这一点,秦晓慧童鞋背着个包就出了家门,在大院众多关注他的目光中,出了大院门,跳上一辆出租车,直奔火车站,他要去自己原来,也就是程桐桐那里看看。 程桐桐的家还是在老地方,只是户主变了。听到开门的女士说,原来的程家一家三口都去了英国之后,秦晓慧面部表情的扭曲程度,让这位女士吓得忙关了大门,透过猫眼观察一屁股坐了她家门口的小年轻,考虑着是不是要报警。 天杀的啊!秦晓慧揪着自己的头发,这又是哪个孤魂野鬼占了他(她)的身子,还顺拐带了他的爹妈啊!还去了英吉利,这是怕他这个原装找上门来,还是怎么的?至于连看一眼亲生爹娘的机会都不给他吗?这心也忒狠了吧?! 不死心的秦晓慧花了三天时间,找遍了老程家的亲戚,和程桐桐的闺蜜蓝颜们,结果没一个知道程家那三口子现在的联系方式。这下秦晓慧死心了,英国没中国大,但他要想在英国找出三个人来,那也是大海捞针啊。想着那个孤魂还记得带程家二老出国,说明这丫的还算孝顺,秦晓慧心里才好过了一点。 秦晓慧垂头丧气地回到老秦家,刚进家门就被秦老妈抱着哭:“三儿,你这是去哪儿啦?你不要你老妈了?” 秦喜看祖母哭,迈着小短腿过来抱着秦晓慧的膝盖头哭。 直到这一刻,从遥远时空回来的孤魂才有了做秦晓慧的自觉,现在自己就是秦晓慧了,要做秦家二老的儿子,做小秦喜的爸爸。 回来后的第二天,秦晓慧回刑警大队报道,办理了复职手续。他本来是想,秦晓慧的人生怎么着也比秦桧那种悲催的人生要好走,可是秦晓慧忘了,他一个学高分子化学出身的人要怎么奋斗在打击违法犯罪的第一线?疏忽的直接后果就是,秦晓慧警官复职上班仅仅三天,大错小错无数,让他的大队长唐文武发了疯,发了狂,最后进入颠狂状态。 番外二 对于老城区空司大院的人们来说,老岳家的独子岳酝是个从小就让人心疼的宝贝疙瘩。岳酝从小就没了妈,老子又是个常年带部队的人,岳酝从小跟着祖母长大,跟乡村里的留守儿童也没什么不同,没妈疼,没爹管,自己一个人也就长大了。别的娃没爹娘管,那变坏是大多数,不过岳酝从小就懂事,原指望祖母照顾他,结果是岳酝照顾她,一个上小学的娃就能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跟保姆学了几回后,就能烧出一桌子风味俱佳的饭菜出来。 这娃学习还好,人缘也好,别看话不多,挺安静的一个娃,却是这大院里男娃们的头头。至于姑娘们,按她们自己的话讲,岳酝小时候是个小正太,大了就是个大帅哥。有岳酝在,她们这辈子也不会去追啥子星,左看右看,美男一大堆,就是没一个比的上她们的岳酝的。只这一点,岳酝是遭大院兄弟们的抱怨,你把大院里的大姑娘、小姑娘都迷了个五迷三道,那他们还有个毛戏? 岳酝唯一做的一件让大院人吃惊的事,就是高考填志愿时,没听特地为了这事赶回家的岳师长的话报空军飞行学院,而是报了医学院。老岳家已经三代从军,岳老爸不想让这一传统断在自己的手上,第一次跟儿子瞪了眼,结果被儿子一句话堵了回去。 岳酝说:“军队里也有医生,我还是有机会穿军装,不是吗?” 岳老太太就在房间骂岳老爸:“你从小到大管过小酝几天?你以为医学院是什么人都能考上的?保家卫国的人那么多,就差我家小酝一个?!” 岳老爸是个孝子,看老母亲发了怒,便只能闭了嘴。 岳酝如愿离家北上去学了医。 人人都道岳酝是个优秀的人,可没有人察觉到岳酝的与众不同。这娃从出娘胎起就带着前世的记忆,说他是反穿越也好,说是孟婆漏服务的对象也好,反正这位就是一心想找秦桧的岳云。 到了这个世界后,一睁眼就是惊讶,就算他再世为人了,可为什么看到的东西都不认得?还是说他没再世为人,是在地府待着?岳云不是个会用哭来表示惊慌的人,可那一刻他真是吓哭了,谁来告诉他,这是什么鬼地方?(其实那是医院的产房。) 不管这个被取名叫岳酝的娃愿不愿意,反正他是以新生儿的身份来到了21世纪的中国。母亲生下他不久后,产后并发症发作,丢下父子二人走了。岳老爸办完了妻子的丧事,回部队去了。好歹家里还有一个祖母,让岳酝不至于靠自己来认识这个世界。汽车、飞机、火车、高楼、电灯、煤气、电梯、地铁,电脑……,岳酝渐渐知道了千年之后的人间原是这个样子。 这个世界有炸药,这个世界的人为毛,为毛的说话,看到了名为穿越的小说,岳酝想到了,他的相爷一定就是从这个世界穿到宋时去的,搞不好这个骗子就在这个世界的哪个角落里蹲着呢! 再然后,岳酝上了学,学到了历史,知道了岳飞死于风波亭,秦桧被铸成铜像长跪于岳庙前。岳酝只觉得两眼发黑,差点吓晕过去,历史是这样的?那他的上一辈子算什么?!苦逼的娃在那段日子里是水深火热,直到他上网查到了一个叫平行空间的名词,这才压住了心里随时随地想砍人的冲动。只要想通了他的相爷不是这个世界里的那个混蛋,他的父帅也不是这里这个冤死风波亭的岳武穆,岳酝的心里就不堵了。 最后就是找秦桧的事了,他要上哪里去找他的相爷?中国的人口十三亿,相爷在这里也不可能再叫秦桧这个被人吐口水的名字,要怎么找呢?岳酝想了很久,几乎想白了少年头,最后他想到,如果相爷回到了这个世界,那有一个地方他一定会去,那就是岳庙。岳云上学的寒暑假都是在杭州度过,上岳庙去蹲点,以至于岳庙的工作人员每次看到这个小正太的时候,就会想,什么时候岳庙比游乐园更招小孩子的喜欢了? 可岳酝始终没等到秦桧的出现,他开始怀疑也许相爷来的时候,他正好不在,因为一年中他也只有寒暑假的时候才能来这里等。一年到头,24小时在这儿等,显然不现实,岳酝这下子只能是求菩萨保佑,还有就是指望那个秦骗子能守一回信用了。之后,岳酝便又添了一顼爱好,没事就上街溜达,希望在茫茫人海中可以与他的相爷有一个擦肩而过,回首相逢的惊喜。 岳酝从医学院毕业后,就进了A市的军区总院实习,随后就成了一名外科医生。学业已成,事业也起了步,就是想找的那个人始终就是找不到。岳酝对此只能是心中焦急,但面对这种不是自己努力就能达成的心愿,岳酝是毫无办法。 岳老太太眼看着孙子也大了,一表人才,也招姑娘们的喜欢,便开始关心岳酝的终身大事来了,这下岳酝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那么多好姑娘,就没一个能入了你的眼?”岳老太太在孙子第101次跟她说,没碰上有眼缘的女孩后,问岳酝了:“你说说,你想要个什么样的?” 岳酝说:“我没什么要求,就是想找个有缘的。” 岳老太太说:“什么叫有缘?你心里总要有个大概的要求,这样见到人家姑娘,你才能知道这姑娘是不是跟你有缘吧?” 岳酝说:“那让我想想吧。” 岳老太太从此以后,就每天都问岳酝同一个问题,“小酝啊,你想出来了没有?” “还没有,”每次岳酝就是这样糊弄他奶奶。 最后老太太不干了,“你是不是压根就没想啊?你糊弄我老太婆?” 岳酝借口上班要迟到,逃出了家门。 岳老太太一个电话打给了岳老爸:“你是不是记不得自己还有一个儿子了啊?小酝的事你就当真不闻不问了?” 正烦着飞行数据的岳师长说:“他这么大个人了,我还要管他什么?” 岳老太太一听这话,再也没有身为军嫂、军妈、军奶的自觉了,在电话里把岳师长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一顿痛骂。老太太以前是中学里的语文老师,这一顿骂,一个脏字没有,但就是把岳大师长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岳酝这天下班回家,进门就看到了坐飞机赶回来的老爸,坐在沙发上,吹胡子瞪眼睛地瞅着自己。 “你知道你犯错误了吗?!”岳师长是被老太太给骂回家的,看到这儿子自然也就没有好脸,并且在心里很没良心地想,怎么小时候这么让他省心的一个儿子,长大了让他这么不省心呢? 岳酝是个老实的,说:“爸,我还不想成家。” “你要去出家?”岳老爸就奇了怪了,别的男孩都是追着姑娘跑,自己家这个儿子怎么就不开窍呢? “没遇上喜欢的,”岳酝说。 同样的问题就又从岳老爸的嘴里问出来了,“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不知道。” 岳老爸觉得自己是急性子,岳酝他娘也是急性子,要不然也不会生下儿子就一去不回头了,怎么生的儿子这么温吞水呢?“这事我作主了,替你看看有什么好姑娘吧!”岳老爸做了决定。 岳酝忙说:“不用,”也许是前一世他父帅岳飞的积威还在,这辈子岳酝对父亲还是有畏惧感,话也不敢多说。 “就这样吧,”岳老爸站起身来,“我那边还有事,就先回去了,你等我的消息吧,”说完,岳老爸脚踏风火轮一般就出了家门。 岳酝当天晚上就开始给自己找出路了,准备给自己买套房子,要是家里的这两位逼得紧了,他还有个躲的地方。满城大搜寻后,岳酝在A市近郊的半山园小区买了一套二手房,五十坪的房子,日后就算找到了秦某人,这房子也够他们两人住了。 就在房子重装修了一遍后,岳酝又一次去了杭州岳庙碰运气。这一次,他进了岳庙后,一眼就看见了他要找的人,是个警察,站在秦桧的铜像前发呆,一点也没察觉到自己引了多少人的侧目,回首。岳酝看着这人的侧脸,这张脸他想了两世,却连梦中都吝啬地不肯来与他见上一面的脸。岳酝站在那里,相爷就在他的眼前,而他却全身僵在那里,动弹不了。 直到眼前的人转身离去,岳酝才猛地惊醒一般,追了上去,在后山的林中追到了站在梨树下发接着发呆的人。 于是,才有了梨树下的一场相认。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laiey_5126】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